“姑娘,他是在下的徒儿,是跟在下最亲的人了,难免对他比较不拘礼……”他只能尽可能和煦的解释
,“更何况我不是赶你,是真的天色晚了不合宜。”
“没有关系,因为我喜欢柳大哥!”
江湖儿女本就率性,更何况吴曲恩个性天真烂漫,想什么很自然就说什么。只是这话一出,她羞红了脸
,他则为难的笑了。
“谢谢,可是我已经有了要陪伴一生的人了。”好不容易又重逢了,就算世俗所不容,只要麒儿愿意,
他也不会放手了。
毫无隐瞒的拒绝,大大打击到了对自己外貌甚为有信心的吴曲恩。
“是……谁?”泪水浮上眼眶,她震惊的问。
“一个没有我就不行的人。同样的,不是他我也没办法。” 柳煜颺并没有为她拭泪,能让他这么做的只
有一个人而已,“我很抱歉。”
温柔有时候是另一种的残酷,用如此温柔的语气安慰她,叫她如何死心?
吴曲恩惨白了脸却猛摇头,“该道歉的是我……对不起让你困扰了……”
踉跄的转身,她捂着嘴跑了出去。
柳煜颺静静的站在原地,许久才叹了口气。
“真无情。”
原本先行离开,却又在察觉吴曲恩到别院来时绕回来,而在一旁目睹一切的袭风冷冷开口。
“若我给她任何希望才是无义。” 柳煜颺苦笑,“你认为我应该安慰她?”
“如果你安慰她我就杀了你,让他难过的人一个都不准活。”冷酷的说着,袭风压低了音量。
“……我不会伤他,等这件事落幕,我会只守着他。”
同样是男人,并且爱上了同一个人,柳煜颺很清楚袭风的感情。
“你不用保证什么,事实就是事实。”说得再好听也没用,他只相信眼见为凭。
“那就让你看着吧。”
看着他跟麒儿到底能走到什么地步。
袭风不再答腔,静静的离去。深沉的眼眸不曾看向有封亦麒在里面的那道紧闭的门。
※ ※ ※ ※ ※ ※
看似平静的日子仍在持续着,表面上的安逸让封亦麒有些无所适从。
提高警戒显得自己有点蠢,不但耗神又耗力;但若说要放松心情享受柳煜颺的疼爱又让他有点不安心。
一定有些什么事是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进行的,知情的人却又什么也不肯说,而且仿佛只有他一个人被
蒙在鼓里。
这种感觉真的不是普通的糟糕。
“袭风,你过来一下。”
终于逮到机会拦下一直躲得不见人影的人,封亦麒皱眉扣住腰上的剑,无言的警告袭风若想走就小心点
。
见状,袭风合作的停下脚步跟着封亦麒走向别院的最角落。
“怎么?”
“你们最近在搞什么?”他不爽的问道。
“哪来的我们?”他一向都自己一个人行动的。
“你、白彦海还有师父!”
“为什么不问柳煜颺?”袭风满意的点头。
很好,终究还是注意到了。
“师父什么也不说。”偏偏他又不争气到只要师父一说没事就无法追问了。
“白彦海呢?”
“那小子一看到我就跑了!”封亦麒低吼!
就是这样才可疑。
“喔。”这下知道是谁露了馅了。
“喔什么?”受不了的怒吼,封亦麒阴蛰的看着一脸漠不关心的袭风,“发生什么事?”
“我没有必要告诉你。”他只要专心调养就好了。“在你受不了前,我们就会处理好了。”
“我已经受不了了,你好歹告诉我要防谁吧!”封亦麒怒道:“袭风,我要保护师父,如果有危险我也
不要是被保护的那一个!”
“呵呵呵……”低声的笑了,他早就知道罗煞的想法了。他在意的人,永远不会是柳煜颺以外的人。
“笑什么?”
“果然如此。”他自言自语着。
“什么?袭风,你最近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啊?”怎么怪里怪气的?封亦麒狐疑的盯着袭风的脸瞧。
“没事。就快好了,一切就快结束了。”因为他的巫之力是如此说的,所以那些人已经快要忍不住了。
“啊?”他差点被袭风打太极拳的推托方式给气死,若非袭风的眼神是如此柔和,他几乎可以肯定自己
会拔剑的。
“不谈这个了,柳煜颺呢?”
“我还想问你呢,为什么我吃完药,睡了那么一下师父就不见了?”封亦麒脸色微变便想去找人。
袭风伸手拉住他,避开他挥出的一掌。
“先别急,邪道人士没进来。”真是性急的家伙,一点情面也不留。
“那师父……各派掌门?”
“八成是了。”袭风静静的往前走,拐进了一条小径。
“你要拉着我去哪里?”
“你不好奇柳煜颺面对各派的压迫时,会做出什么举动来维护你吗?”袭风扬起一抹淡笑,笑容中却带
着噬血的杀机。
“收起你的杀气,敢动师父我就先杀了你!”一边警告,封亦麒沉默片刻后说出了袭风意想不到的答案
,“我不想知道。”
“罗煞?”顿住脚步,他诧异的看着封亦麒,“你不想知道?”
这是确定柳煜颺会不会背叛或心怀鬼胎的大好机会,他竟然说……不想知道?
“对啊,这样做对师父的真心太失礼了,而且我相信他。”封亦麒耸耸肩。
“你拿性命赌他的真心?”袭风疑惑的问。
“反正也只剩贱命一条,而且我的命早就是师父的了。被背叛、被利用、被嫌恶、被舍弃……以前的我
或许很在意吧,但现在却一点也不在乎了。因为我不懂感情,所以当自己把命、身体和心都交出去后,
结果就不重要了,就算全盘皆输也只有命一条,况且,我一点也不会想怪他……真的很奇怪对吧?我完
完全全的就是想相信他,想保护他,就算自己受伤也无所谓了。”带着超龄的成熟表情,封亦麒表情平
静的说着。
十大恶人说,在被背叛前,要先杀了背叛的人;他们说,绝对不可以把心交给别人;他们也说,性命要
自己保护好,绝不可以用性命去相信人,因为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承诺……但,管他的,他就是想不顾一
切的相信行吗?
“你……疯了吗?”袭风讶然,“竟然说这种话?”
这些话完全违背了他们的生存铁则!
“不行吗?袭风,就算师父真的放弃我,你也不可以对他动手,不然在我死之前,我会先拖你下去的。
”
“……嗯,我答应。”若他真的这么想,他就没有插手的余地了。
“……你要带我上哪去啊?”封亦麒皱眉瞪着抓住自己手腕的手。
“去聚会厅。”
“正院那边的?怎么?那边都是正道人士喔。”好端端的去那里做啥?
“因为……我们的身分暴露了,正道那些老头们八成想尽办法想找机会告诉柳煜颺,而你今天早上又难
得不在他身边。”袭风轻描淡写的点出。
“……你呀,就不能早说吗?”封亦麒快昏倒了。
“早说有用吗?反正结果你早就想好了。”
“你走快点啦!”他差点想提脚踹人。
“放心,他们的话加上四维八德、礼义廉耻,说到晚上都说不完的。”急什么,反正人又跑不掉!
只可惜封亦麒已经三步并两步的跑到大前方了。
“袭风!”
远方又传来催促声,逼得他只得加快脚步跟上。
第六章
果然如袭风所料,柳煜颺趁着封亦麒还在休息,自己一个人便去勘查他之前布的阵法有没有损坏。然后
便被奉师命而来的白彦海找到了正院大厅。
环顾各派掌门林立的厅堂,他心里便有个底了。
“白兄,你不站到令师身边吗?”他低声询问。
“不……我站这里就好。”硬着头皮忽略师父的暗示,白彦海仍是站在柳煜颺身边,“抱歉,我拖不了
了。”他低声道。
所以他只能站在这儿,若有个什么,好歹他可以帮点忙。
无意背叛师门,但大半个月仔细思索下来,柳煜颺受伤等于封亦麒会杀了所有人泄愤。两权相较之下取
其轻,他还是确保柳煜颺安全的好。
听他这么说,柳煜颺也就不再坚持,迎着众人的视线,他露出了一贯的温和笑容。
“请问前辈们找晚辈来有什么事吗?莫非邪恶份子又有什么动静了?”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又令众人想起当日封亦麒和袭风两人手刃上百余人的血腥场面,空气中开始弥漫着
一股紧张的气息。
“柳少侠,请问令徒现在是在……”武当派掌门搓着手问道。
“麒儿吗?他正在休息,道长找他有事?”和煦的问道,柳煜颺以不变应万变。
“不,没事,一点事也没有。”连忙摆手,他松了一口气。
几人交换了视线,小心确认下一步要怎么走。
他们眼中的防备让柳煜颺有些挂心,特别找他过来谈,恐怕是为了避开麒儿,既然如此,十之八九就是
为了那件事了。
“柳少侠,这三年来承蒙你的大力相助,各门派有不少人都为你所救,我就不避讳的对你说了。”青城
派掌门率直的说道,话语中倒不乏从容就义的味道。
“前辈请说。”
“柳少侠的那位徒儿不知是何来历?”
“前辈们怎么突然对小徒有兴趣了?就我所知,他并没有对各位前辈作出什么失礼的举动吧?”面不改
色的笑问,他将想法掩饰得天衣无缝。
“你别悠闲了,若他就是四年前行踪不明的罗煞,他欠我们的可多了。”嵩山派掌门性子急,直接开宗
明义的说道。
“前辈此话怎说?”连眉头也不皱一下,柳煜颺轻扯唇角,“就算他真的是罗煞,这次晴雾峰遭困时正
因有他们相助,才能救回山上的人;三年来在各地围剿邪道人士,阻止他们汇聚成军的也是他们,为何
正道人士做这些就歌功颂德,他们拼死拼活却什么也不是?前辈们不先感谢他们的帮助却急着讨伐他们
以往的过错?”
永远也忘不了在他第一次拍麒儿的头时,那双疑惑又震惊的眼睛。想必十几年来从来就没人这么对他?
一个不曾尝过温情的孩子,在那一瞬间捕获了他的心。
他反过来指责的举动大出众人的预料,武当派掌门震惊的问道:“这么说来你早就知道罗煞的身分了?
”
“从一开始就知道了。”并不是每个人都拥有那种如野兽一般的双瞳,必须经年累月才能聚积而成的提
防戒备和杀气,若说他没有注意到也太离谱了。他只是觉得不重要所以不点明。
“你知道了却没有任何动作还仍是收他为徒?”
面对这声指责,柳煜颺有些无奈。
“前辈们,你们希望我做什么?”一句反问堵住了接下来的责难,“就算他是罗煞,我也相信他本性不
坏。对于照顾他的我,就算有委屈也仍是尽力服从。或许因为十大恶人的教导让他对善恶的界线有些模
糊,但对于真正对他好的人,他也不会妄自加害;他不会对百姓出手,也不迁怒一般民众,虽然对我的
做法颇有微词,但哪次不是主动掏银两取药的协助我救人?他也想洗心向善,改邪归正,只是往往周围
的人都不给他缓冲的时间。他是讨厌我说道理和四书五经,但那是因为一旦他体认了我说的话,夜夜愧
疚感会化成恶梦让他不能成眠,面对这样一个孩子,难道你们真的只能想着如何伤害他?”
张牙舞爪的野生豹子,性情别扭又爱撒娇,虽然嘴巴上恶言相向,但怯生生和关心的眼神总是盯着他的
身影在打转。
刚开始在一起的几个月,麒儿甚至连笑都不笑,与其说是没什么好玩的事,倒不如说是他根本已经忘了
怎么打从心底露出笑容。
第一次他笑的时候,是苍羽好不容易学会自己飞翔的时候,澄净的眼神配上脸颊上的酒窝,淡淡的笑容
,却是他第一次放松心防。
麒儿也是受害者却没人肯相信,就算麒儿已经努力在矫正自己的性子,每个人提到他还是恐惧又害怕。
他为此感到不悦,更深层的愤怒却是针对已故的十大恶人。
华山派掌门沉吟片刻,忧心的开口:“柳少侠,你可别被小魔头表面上的恭敬给骗了,他骨子里不知道
暗藏什么鬼胎……”
“师父,有人会心怀不轨的捅自己五刀差点命丧黄泉吗?”白彦海苦笑。如果这叫暗藏鬼胎,那一般各
门正派间的斗争是不是叫做全面宣战了?
“闭嘴,站到一边去!”华山派掌门怒视徒弟。
早知道那小子就是罗煞,他就不会让彦海去接近他了,搞到现在连他最得意的徒儿都在说些不伦不类的
话。
“是,师父。”恭敬的退到一旁,白彦海哀叫在心。
他保证自己看到柳煜颺眼中一些细不可察的怒气。跟封亦麒在一起久了,对别人的脸色判断倒是进步不
少。
脑袋中又回想起袭风的警告,但他仍是找不到机会说。
“不劳前辈费心,在下相信自己的眼光。”
他相信麒儿,一如麒儿用生命在相信他,他也同样可以用性命担保麒儿不会做出任何令他难过的举动。
过错和罪恶感已经够多了,决定一起走下去以后,他们之间不需要这些东西。
“别开玩笑了!罗煞杀人无数是事实,你今天竟然为了袒护他不惜在这里和我们大小声?”
“柳少侠,就算你以往都不过问江湖事,但你也该知道罗煞年纪小小就心狠手辣、凶残至极吧?为了江
湖道义,有必要做个处置。”
接二连三的话语多出自于有亲朋好友命丧于此的人,群情激愤的让柳煜颺一时也无法开口。
他本来就不是个善于争辩什么的人,更何况封亦麒杀人如麻是事实,他要替他脱罪也有些乏力。
庄严的大厅一时人声鼎沸,吵杂不断,直到一声突兀的低柔嗓间自众人身后传出,才一下子被恐惧的宁
静取代。
“我呸。”不雅的啐道,封亦麒一个人缓缓走到柳煜颺身边,挡在他身前,怒视着所有人。
他没束发,一头黑亮的长发在随着他的脚步在身后飘扬,阴美的凤眼因怒火而闪耀着慑人的光芒。
他被袭风硬拉着听完前半段对话,而柳煜颺的反应间接决定了这群混帐的死活,所幸柳煜颺的说法把他
的杀气灭了大半。。
“处置我?自己怕死却把难题推给师父?有本事想处置我为什么不自己来?”昂然杵立在大厅正中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