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战情录之一 罗煞————云彫

作者:云彫  录入:04-14

他左手持斩铁如泥的碧泉剑,右手则是带上镶有利爪的金丝手套,摆明了他一出手就是死伤惨重,“上

啊!哪个想死的就过来执行你们的江湖道义。”

包含十足挑衅的话语响彻整个厅堂,却没有人敢动。
没有人想正面挑战罗煞,所有人瞪着一双双饱含愤怒与惧怕的眼,就是没有一个人上前。倒是柳煜颺担

心的上前一步,深怕各派好手围攻徒儿。
“放心,师父,再强的人也敌不过剧毒的。”微笑着摇晃手中的陶瓷瓶,满意的看到众人往后退了一步


“麒儿,别胡来。” 柳煜颺低声叮咛。
“我知道,师父,让我处理好吗?”他提出要求,迎视柳煜颺担忧的眼神,“我会处理好的。”
柳煜颺没有迟疑的笑了,拍拍他的头,退到一旁看着他,真的就这样把场面交给他处理。
有了他的纵容,封亦麒缓缓走到众人面前。
“你们这些人凭什么阻止我们或制裁我们?在十大恶人血洗我们村庄时你们阻止了吗?在他们杀尽我们

父母、手足、邻居时你们出现了吗?当我们哭着求救时你们又在哪里?公平和正义一开始就不存在了。

”嘲讽的眼一一扫过熟识的面孔,他率先走到少林寺方丈身前又道:“我们有权利选择吗?你们说得那

么好听,有没有想过我们是不是有办法选择当一个普通的农家小孩?你以为我们喜欢踩在青梅竹马的尸

体上活下来?你们以为我们天生犯贱喜欢一天到晚被杀被砍被浸药水啊?你以为我们心甘情愿日日寝食

难安,过着时时刻刻都有可能被一刀砍死的生活吗?”

压抑堆积在心底的怨恨一爆发,字字句句都是泣血的控诉。
“这……”少林寺方丈一时哑口无言。
封亦麒冷哼一声,又走到武当派掌门身前:“我们是杀人无数,生性凶残,十大恶人用伤口和恐惧教导

我们十二年,我们想活下去就只能学会一切的杀人手段!你正义感强、仁义感重,为什么不一刀让别人

砍死你?每个人都不甘心就这样死去,我们也一样不甘心的想活下去!侠情仁义?我呸!真有侠情仁义

,难道十二年来你们没有一点机会杀死十大恶人?只要一个就好,你们只要杀了一个我们就可以少吃点

苦头了。明明一个个比谁都贪生怕死却在那边高唱什么四维八德,恶心透了!”

顿了顿,他转身走向嵩山和华山派掌门:“说什么江湖道义,既然那么重视江湖道义,为什么让师父还

有白彦海两个人去和虎峒他们打?你们不是一直在说什么大义吗?为什么为了私人情感就放任他们去送

死?他们可是在为你们的家人卖命耶,结果没一个人出手,因为死一个、两个与自己无关的人就可以换

回重要的家人真是太值得了,不是吗?你们所说的江湖道义全建立在名声和互利互惠下,没门没派的师

父就算被分尸了对你们的江湖地位也不会有什么影响,真亏你们还有脸说江湖道义!”

愤怒的一掌击出,桧木桌椅被劈成碎片四散:“说什么江湖道义、侠情仁义,还是公理正义全是废话,

出来混的有哪个没有觉悟到“杀人者人必恒杀之”的道理,怕死在江湖还闯个屁!我最不屑你们这种拿

别人的生死打响自己正义的旗帜。生生死死全是看自己,活着就是技高一筹;死了就是技不如人,不想

死就隐退;不想死就努力变强;不想死就别去招惹不该惹的人,这就是铁则!死了、赢了都没有什么好

骄傲、悲伤的,那只代表了一个事实,一个结果。而你们呢?假藉报仇名义做的还不是一样是杀戮,扪

心自问,你们之中有多少人能做到俯仰无愧!”

过于激动的双眸在对上柳煜颺包容的眼神后趋于平静,强硬的语调转淡,封亦麒甩甩手。
“十大恶人教了我们很多东西,但他们最大的败事就是忘了教我们什么叫做感情。你们太无能了,十几

年来竟然杀不了一个人,所以我们只好自己动手。在那一天,亲手替父母手足报了仇,一直到那时我才

发现,世界上已经没有人是我的对手了。你们该庆幸,若非师父收留了我又替我疗伤,我杀完十大恶人

的第一件事就是挑了各大门派以泄心头之恨。不是只有杀人者有罪,漠视别人杀人却不阻止的人一样罪

孽深重!可是我选择了待在师父身边,因为只有他会真心待我。今天不杀你们全是看在师父的面子!记

好了,别惹我,我们之前的血海深仇硬要算来你们还得赔我整村人的命!”

记忆深处有个模糊的影像,有人曾经温柔的摸过他……和乐的家庭、友善的村民、温柔慈祥的声音和手

,疼惜爱护的怀抱……一切都消失在染血的村庄!
闭上眼忍住脸口的狂滔骇浪,封亦麒自嘲的笑了。
十大恶人为了私欲毁了他的村庄,杀了他的家人。就算叫哑了嗓子也没有人会帮他,为了报仇,他假装

什么也不记得的尽力学习他们所教的东西,不计一切的想变强。逐渐的,他忘了想变强的理由,日覆一

日只想着要如何在严苛的训练中活下来,直到不小心听到十大恶人的谈话,才唤醒了他心中的魔。

终于,他复仇了。
但可笑的是,一直到他击毙最后一人,他才想起这十二年来他们对他的点点滴滴。就算只是利用也好,

棋子也罢,他们的确曾经待他如重要弟子,真真切切的教导他一切……

有些事情遗忘比记得好,但也有些事情是无论如何也忘不掉的。一直努力说服自己十大恶人对他是多么

无情残酷以减轻罪恶感,但是十二年来的记忆却不可能忘得一干二净。

一边是亲情血债;一边是师徒情分。心,摇摆在两个极端,无论他选择了哪一边,心都会被撕裂,鲜血

淋漓的痛,无法忘怀的错。
为此,他疯狂了,甚至在心底发誓要血洗江湖来发泄无可宣泄的怒气。只是柳煜颺的温柔抚平了他的戾

气,给了他感情,让他就这么甘愿在落霞山上的竹屋中一直住下去。

只要有师父在,他什么都可以不在乎。
他的短暂沉默让兄长被他所杀的嵩山派掌门颤抖出声:“说得好听,你以为有多少人命丧你们手下,你

以为这样说说就可以算了吗?”
“我有说我想算了吗……”略带邪佞的笑容在他唇边乍现,才想说什么就被柳煜颺捂住嘴。
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柳煜颺沉重的开口:“前辈们这样说对他们不公平,十几年前他们还只是个孩子

,连众多正道人士都束手无策的十大恶人的命令他们如何不从?难道你们就真的不能给他们一个重回阳

光下的机会?”

“师父,徒儿也认为他没错,错的是十在恶人扭曲了他们的人生而不在他们本身。”白彦海坚定的说道


面子差点挂不住的华山掌门气得斥责:“你在做什么?彦海,闭嘴别多说!”
封亦麒错愕的眨眨眼,低声的笑了。
“难怪连袭风都不想杀你,我真的是耿直到难以生存的地步了。”
这种想什么说什么又勇于承认真相的个性在正直人士中真是稀少,或者该说已经是世间少有的吧?
“嘎?”白彦海一呆,又想起袭风那双无情中带着清冷哀悼的双瞳。
“真是够了,你竟然帮我说话?听过欲加之罪吧?只怕明天起你袒护罗煞的传言便是满江湖飞了,不想

混了吗?”真是有趣,害他连杀人的情绪也没了,“原本想让这里每个人都变傻子的,但看在师父和你

的份上就算了吧!”

脱下手套,他小心的取下藏在暗袋中的毒粉。
“麒儿!”略带警告的低唤,柳煜颺无奈的道。
“你、你这魔星!”白彦海是又好气又好笑。
差点就中毒成了呆子的各派掌门则是脸一阵青、一阵白的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
“呵呵呵,师父,我们走吧,不用说了。”转身拉住柳煜颺的袖子,他也懒得多说。
对牛弹琴……古人的无奈他开始有些懂了。
无论他再怎么说,这些人是听不进去的。只是,有件事非说清楚不可。
“想清楚了,若日后有人敢找师父或白彦海麻烦,我就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要不杀人也能让人生

不如死的方法有很多、很多。”他回头说道。清风扬起了他的发丝,掩盖了他的表情,低柔的嗓音里听

不出杀气,却充满誓在必行的警告。

“麒儿,别担心师父,没事的。”他轻哄。他一直不在乎名利如何。
“我知道没事,这只是预防手段嘛!师父,回房喝药了。”仰头看着柳煜颺,他露出笑容。
“好,回房喝药。”搂着他走向门口,柳煜颺只轻说一声“失礼了”,就头也回的离开。
他的态度很清楚,若还有人想为难封亦麒,他不会再忍让了。
因为最重要的,最想保护的人,一直都只有一个人而已。
第七章
“那、那小子竟然那么嚣张!”瞪着他们离去的门口,青城派掌门隔了好久才出声。
有了第一个人的声音,陆陆续续的批判也传了出来。
“柳煜颺在搞什么?被下蛊了不成?竟然偏袒邪道小魔!”
“就是说啊……”
谩骂的内容愈来愈无理,白彦海先是一阵错愕,接着不高兴的想开口骂人:“前辈们等一下,柳公子三

年多来救人无数,你们讲话请留点口德!”
汗颜的表情一闪即逝,他们旋即训道:“住口,你懂什么?华山派命丧于此的人不是也很多吗?”
“难不成你也被他们影响了?”
“身为华山派大弟子,你最好洁身自爱点!”
这是说他不自爱吗?白彦海隐忍着怒气调开视线,为了师父的面子,他不能再出口顶撞这些人了……啊


视线停在屋梁上,他差点叫出声。瞪大双眼的表情活像见鬼了似的。
袭风!何时待在那里的?
对上他的视线,袭风用食指缓缓划过自己的咽喉,无言的显示他的杀意。
“呃!”倒抽一口气,他第一次注意到袭风真正展露杀意时是感觉不到杀气的。清清冷冷,仿佛漠视一

切的制裁者,无关乎怒气或怨恨,杀人只是像喝水吃饭那样的动作一般平常。

就在其他人因为白彦海的举动注意到袭风的同时,原先侧卧在屋梁的袭风身形轻巧的翻下来,落在白彦

海身边。
“袭风。”白彦海硬着头皮叫道:“你不跟封亦麒他们一起离开吗?”
看出他巴不得自己快点离开的想法,袭风笑得冷酷。
“那小子太温柔了,有些事没做好,有必要善后一下。”
罗煞这家伙太过收敛了,事情也不做得漂亮点。
推开白彦海,袭风冰冷的眼神扫过厅堂内的所有人。
“你就是袭风?”少林方丈问道。
“是的话……你们想怎样?”嘲讽的扬起唇角,他不屑的道:“罗煞在意柳煜颺克制住杀气,你们就在

这边大呼小叫,为了不让你们失望,我来奉陪。告诉你们,罗煞是我们四人之中唯一一个出手会留活口

的,其他的早就没有人性了。当然,我也是没有心的人。”

若由罗煞出手,这些人的活命机会比较大。
手起、手落,千万根银针射出——
毫无死角的银色流星网覆盖了整间斗室,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没入人体之中。
“啊!”
“可恶……”
“痛!”
惊慌的低叫和斥骂,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挨了几根针,没有一个例外。
“袭风,你……”知晓他的性子的白彦海抢先一步挡在敬爱的师父身前,却仍然没办法完全挡下攻势,

焦急的看着一脸冰冷的袭风,他不顾自己伤势的查看师父以及师弟的伤。

“自找罪受。”他原本往他那边射的是最好躲的,结果这笨蛋不领情的自愿当人肉盾牌怪得了谁?
“你……这针有没有倒勾?”他急忙询问。
“我在这针上喂了毒,有谁有自信看到明天的太阳?”慵懒的说道,他嘲笑的看着脸色陡变的众人,“

无色无味的残噬蛊,想活命的人最好准备求我了。”

“你!”白彦海又急又怒,不敢置信的瞪着他。
“感到无力吗?你们既然想自视清高的制裁我们,我就让你们体验一下我们所见的地狱。然后,若有人

真的还能高唱礼义廉耻,我考虑听听你们说些大道理。”用脚勾过一张椅子坐下,他悠闲的看着每个人

,“一炷香的时间,不求我就等死,敢出站的我就杀他全家。”

“你是认真的吗?”白彦海沉声问。
“不然呢?”
“为什么?”他看走眼了吗?原以为封亦麒和袭风都是那种若非不得已而不用蛊的人……
袭风面无表情的接下了他的疑问。
“因为我们四个就是这样活下来的。全村的小孩被集中在一起,被迫在一个时辰内学会他们一套招式,

学不会的就被杀,当看到朋友、手足、青梅竹马一个个死状甚惨的死于非命,自己却在恐惧中活了下来

,这就是我们在三岁那年见到的第一个地狱。”

平淡的声音有如在陈述别人的事情,袭风清冷的语气回荡在众人耳中,伴随着死亡的阴影渗入他们心中


“永生的地狱,无时无刻的恐惧。教过一次的东西就必须学会,要杀人就不能手软,否则死的就是自己

,想活命就撕咬一切、憎恨一切、毁灭一切,然后,当感情消失,连心也死去后,杀人或被杀都已经没

感觉了。就算手染多人的鲜血,甚至是手刃相处十二年的十大恶人,也只有“啊,原来如此,结束了”

的想法,对我们根本没有影响……你们说什么仁义礼教似乎很了不起,但抱歉了,对我们而言,不能让

自己活下去的东西就只是废物,你们的命很重要吗?大概也只是“就这样了”吧?”

如同戴了面具一般的木然表情,他不在乎的道。
“可是呢,罗煞不同。他有一颗太过柔弱的心,明明一样是杀人,只有他会夜夜因为噩梦而不能成眠;

也只有他会让愧疚和悔恨堆积在心底形成对生死都不在乎的麻木感;当然,只是他会在意一直给最重要

的人添麻烦的无力感。你们能伤到他,是因为他早就伤痕累累,而不是你们有任何权利。”

可是,也是因为罗煞这样的个性,他才会欠下那份情。
“你们不是很想评断什么吗?所以我会给你们一模一样的立场——同样的一闭眼就会被杀的恐惧;同样

的牺牲亲人活下来的感受;同样的双手染满鲜血的麻木、无力感,同样的绝望……”

“你……就为了这样才……”白彦海冷汗湿透了衣衫,他看着袭风不曾改变的淡漠眼神,感觉到心头有

一种压力在扩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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