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兽养成录 上————戴放

　　
　　意外的收获令众人都颇为高兴。冰水寒还躺在地上，呼吸平缓，但还没醒过来。众人商量了一会儿，决定就在洞中入静。瀑布声音势如奔马，在这种条件下如果能够入静的话，对功力的提升还是很有好处的。
　　
　　经过这么多的折腾，众人思绪纷乱，费了不少的时间才平静下来，转眼就到了夜间。
　　
　　众人相继来到平台上，幽静的山谷中只有夜明珠发出的淡淡光辉。谷中笼着一层雾，雾中只见周围影影绰绰，不知道是灌木还是山壁，象有无数怪兽潜伏。众人紧靠着拿着夜明珠的个头最高的钱无穷，不敢高声，生怕惊醒了暗中的不知名怪兽。
　　
　　没有计时器，无法明确确切的时辰，苏晨阳在翻看着百草图，想找出在亥时和子时开花的植物，这时突然顾一楼想到了一个关键的问题：“东西北的土好撒，这南边靠着瀑布，中间又隔着寒潭，土怎么能撒下去？”
　　
　　负责南方红土和中间黄土的王阳、钱无穷冲他翻翻白眼，拿出了一长一短的两条竹竿：“你以为个个都象你，一说入静，就躺倒在地呼呼大睡啊？我们早都做好准备了！”拿着竹竿站在一块突出的石头上，刚好能够得着。
　　
　　白天放腰间系了绳子，抱了一块最大的石头，已经做好跳下去的准备。
　　
　　但到底该什么时候撒土呢？早了晚了都不成，想想看，李溪纯本事那么强都丧了命！顾一楼嘟哝道：“为什么不能每组发个手机呢？打个电话咨询下周先生，让他给点攻略该多好！不行给个对讲机也好……”
　　
　　话没说完，一道光芒照进谷里，谷里的雾气象活的一般，翻滚着向两边逃开，不一会，整个山谷清清朗朗，一轮圆月现在当空，月光如水银泻地，照得四周纤毫毕现。
　　
　　水里也有一道白色的光柱透水而出，冲天而上，潭水开始动荡，象有什么怪兽要出来一样，苏晨阳道：“快，就是这个时候了！”
　　
　　白天放朝着光柱中间扑通一声跳下去，而众人则按光柱的位置，稍微调整了下方位，将准备好的五色土徐徐撒下！
　　
　　五色的土一落到碧绿澄明的水里，就化成五色轻烟，在水中互相缠绕着缓缓沉下，颜色瑰丽之极。而随着轻烟的落下，光柱居然也跟着被压下去，倾刻之后，潭水又暗了下去，只剩倒映的月亮，随着潭水的荡漾，碎作一潭的磷光。
　　
　　白天放跳进光柱里的时候，除了冷，还是冷。石头的重量带着他，在光柱的威压中缓缓落下，很快，上下的力量相等，就停在水中不动了。
　　
　　白天放运转胎息大法，慢慢将肺里的气吐出，浮力小了，打破平衡，又开始缓缓下沉。很快地，由五色土组成的五色轻烟缠绕着沉了下来，裹着他，一起将光柱压了下去。
　　
　　水底的玉石依然发着晶莹的光，在白色透明的水草中，趴着一头巨大的神兽！
　　
　　乍一看，很象一只狮子，但要大得多，几乎跟一头大象一样，长着狮头，鹿角，马蹄，蛇尾，身上披着金色的鳞片，趴在水中，睡得那一个香！这就是传说中的龙的第六子，最喜欢游泳的趴蝮了吧？怪不得，五色土能让它沉睡久一些，从五行上来说，土可以克水。
　　
　　白天放绕了一圈，都没找着传说中的水中莲，不禁有些着急。水太冷，又不能盘腿运功，再这样下去，冻僵了就啥都拿不到了。
　　
　　突然，随着水波荡漾，白天放发现趴蝮的鬃毛中有一点光随之明灭，于是悄悄地游过去，轻轻拨开，终于看到了水中莲！
　　
　　原来趴蝮用两条前腿环抱着一个石台，同时把下巴搁在台子上，这样它的鬃毛散开来，刚好将台子上的水中莲给挡住了。
　　
　　水中莲长得碗口大小，象水晶雕就，层层莲瓣柔柔张开，护着花蕊，而花蕊中七彩光华流转，令人不敢逼视。
　　
　　轻轻采下水中莲，放入怀中，白天放丢掉石头，顺着绳子往水面浮去。
　　
　　说也奇怪，水中莲入怀后，寒潭刺骨的寒冷仿佛立刻消失，全身暖洋洋的十分舒服，还有一阵异香扑鼻，令人精神一振。
　　
　　很快地，白天放就到了水面，众人赶紧把他拉上岸，悄悄地回到瀑后洞里。
　　
　　冰水寒依然悄无声息地躺在地上。白天放自怀里拿出水中莲，轻轻地放到冰水寒的鼻端。只见花蕊中的七色光华一圈圈的荡漾开来，整个山洞都充满着一阵异香，啊的一声，冰水寒醒了过来。“好冷！我这是在哪里？”
　　
　　众人不禁欢呼，苏晨阳上前紧紧抱住冰水寒，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钱无穷微笑着，也红了眼圈，道：“醒了就好了！你都睡了整整一天了！现在感觉如何？”
　　
　　冰水寒挣扎着翻身坐起来：“啊，这朵花好漂亮，这就是水中莲吗？我们采到了水中莲？”又环顾四周：“我们已经不在茅屋地下了吗？”
　　
　　“嗯！我们到了九龙瀑下的寒潭，采到了水中莲！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明天中午前就得赶到山口，这样吧，我们赶紧回程，一路上跟你细聊！”钱无穷说完就低下身子，要背冰水寒。
　　
　　“不用！我不能成为大家的拖累！我自己来！”说完，冰水寒挣扎着站起来，走了几步：“我先走着，实在走不动了再请你们帮忙！”
　　
　　一行人又回到了茅屋底下的厅里。白天放再次取出水中莲，放在小瑛的鼻端，随着七色光华的激荡，小瑛身上突然出现了一块块的龟裂，然后石头一块块剥落，一声长叹，小瑛站了起来！
　　
　　小瑛向众人盈盈道了个万福：“谢各位救命之恩！请问，溪纯他……”
　　
　　众人黯然，将她带到一角，那用碎石简陋地堆了一个坟。小瑛跪在坟前，泪如泉涌：“溪纯！我们说好了要同生共死，可现在把我救活了，你却……”
　　
　　苏晨阳上前一步，蹲下来轻抚着小瑛的背，心中酸楚。生离死别的痛苦，被石化了这么久，一下子释放出来，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的。
　　
　　白天放默默将李溪纯留下的兽皮血书和其它的一些东西捧到小瑛面前：“这是李大哥留下来的，你收好吧！”想了想，又把其中的一把匕首收了起来。
　　
　　小瑛抬起泪眼道：“溪纯用他自己的命，换了我的条，我不会做傻事的！”
　　
　　白天放犹豫了一下，把匕首还给了小瑛。
　　
　　钱无穷道：“瑛姐，不知道上面屋里的蝙蝠什么时候才能走，我们还要赶时间。”
　　
　　“要出山口，不必再穿过丛林。我们走水路吧！你们等我一会。”
　　
　　在众人的帮助下，小瑛收拾好李溪纯的骨殖，带着众人回到了瀑布。只见她在一块石头后鼓捣了两下，拿出好大一块白色的东西。
　　
　　众人跟着小瑛，回到寒潭的平台，在那有后面，潭中溢出来的水汇成溪流，继续向谷外流去。小瑛将白色的东西放到水里，只见那东西沾了水后开始扭动着长大，最后变成一个四米长的小船！
　　
　　小瑛道：“我们南海银沙湾里捕到了鲧，这是用鲧的鱼鳔练制而成的鲧舟。”
　　
　　众人摸了一下，触手柔软有弹性，果然象鱼鳔。不过想想，若鱼鳔都有这么大，那鱼岂不是更大得离谱了？望向小瑛的眼神，就带着更多的佩服了。冰水寒拉着小瑛的手道：“瑛姐，你好棒啊！将来有机会能不能教教我啊！”
　　
　　小瑛道：“你们于我有救命之恩，小女当知无不言。然，不知你们师从何派，只恐不同宗，乱了修行。”
　　
　　苏晨阳挽着小瑛的手道：“姐姐，我们是梦溪学院的，似乎没有派别。还不知你是什么派的？”
　　
　　“梦溪学院？恕小女子孤陋寡闻，未曾有闻。我是峨嵋派的。”
　　
　　众人闻声惊讶：“峨嵋派？真有有这个修真门派吗？”
　　
　　“当然！我们是第五大派！”
　　
　　众人相视鄂然。看样子，峨嵋派的崛起，还是以后的事。
　　
　　白天放突然问道：“瑛姐，你们生在哪一年？”
　　
　　“我生于贞观二年，中石化术时贞观二十二年。”
　　
　　“啊！瑛姐你是唐朝人！”苏晨阳吐了吐舌头。
　　
　　“怎么？”
　　
　　众人心下讶然。这么说，那是一千多年前的人了？
　　
　　到底他们所在的，是哪一个时空呢？

 

                  似水流年

 

　　众人上了船，有些挤，但鲧舟弹性好，浮力大，感觉非常平稳。
　　
　　小瑛吐出一口碧绿色的小剑，站在前头迎风一招，长成三尺，捏了个御风诀，鲧舟开始顺流而下。
　　
　　河道很窄，宽处不到十米，窄的地方只能容鲧舟勉强挤过去。两边的树长得很浓密，甚至挡住了河道，幸好小瑛以剑气在前开道，方能一路畅通。
　　
　　沉默了半天，苏晨阳忍不住道：“教我们山术的赵先生是不是唐末人？”
　　
　　冰水寒道：“是啊，他不是说那时候正逢黄巢之乱吗？”
　　
　　“可是瑛姐是贞观年间人，那可是初唐盛世啊！”
　　
　　“啊，我们时空旅行了？”冰水寒这才反应过来。“不过，也有可能是瑛姐一直活到唐末以后啊！”
　　
　　“可是李溪纯他……”众人心里有数，看李溪纯的样子，死了不会超过两年。
　　
　　费笛问道：“瑛姐，你们有没有学过怎么回到过去？”
　　
　　小瑛迷茫地摇摇头：“师尊梁真人教我们的只有求仙问道，得以天地同寿，可他老人家在我中石化术前就已经坐化了。我们峨嵋剑仙派自祖师太药道长以后，历届掌门人皆寿九十以上，无疾坐化居多，是不是真正得道成仙也不知道，他们再没回来过。我们学的多为符录神咒，回到过去一事倒未曾听闻。”
　　
　　白天放低头望着流水，轻轻一叹。顾一楼悄悄伸手过去，在他手上拍了拍。白天放转头望过来，看到顾一楼乱糟糟的头发和浓浓的眉毛下，两只眸子精光闪闪。
　　
　　若小瑛能回到以前，就可以救李溪纯一命，甚至，如果能回到更早的以前，连石化术都不会中了。但，如果这样的话，他们说不定连吸血蝙蝠那关都过不了。而且时间旅行是有悖论的，假设一个人回到过去，把小时候的自己杀掉，那么就不会有长大的这个人，也就不能回到过去，所以他就不会死……
　　
　　如此复杂的时间旅行，为什么这里的老师能轻易做到？
　　
　　皓月当空，长风轻送，流水潺潺，众人却一时无话。时空的错乱，令沉重的生与死，开始充满了不同的可能性。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如果人可以永生，那么爱与不爱，努力与不努力还有什么分别吗？反正永远都有明天……
　　
　　所有修仙的人，都先要斩断三千烦恼丝，脱掉尘世俗念的吧？或许他们真的是登了仙，之所以永不回头，是知道终需一别，早别晚别都一样吧？
　　
　　一个低低的男声唱起了一首歌，是李商隐的《锦瑟》：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斯时月明星稀，风柔水细，鲧舟轻轻地掠过两岸无尽的花树，钱无穷略带嘶哑的歌声如埙，如萧，零星撒了一路。
　　
　　天色渐亮， 水流渐缓，水面来越宽。随着一个转折，众人眼前一亮，几株桃花临水而照，开得正闹，几畦良田，数间茅房，已到有人烟之处。
　　
　　小瑛道：“由此向南十余里，即到进山口。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小女子就此别过。”
　　
　　苏晨阳上前挽住她道;“姐姐，跟我们一起去见见先生吧！说不定，他能帮到你。”
　　
　　小瑛盈盈一笑：“世事无常，生死有命，我们的缘分不会尽于此。”拱手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众人挥手作别，目送着一人一舟飘然远去。
　　
　　十余里的山路，对他们来说，算这三天试练来最平坦最无惊险的了。一路上鸡鸣狗吠相闻，偶见早起的农家，穿着唐时装束，荷锄而行，见生人躲闪不迭。一个多时辰后，众人回到了谷口。
　　
　　老远就看到周先生宽袍大袖，盘腿高高地坐在谷口一块大石头上，众人不禁欢呼雀跃，连跑带跳上前。苏晨阳道：“我们会不会是第一个回来的？如果有时间的话，再去摘点紫草，说不定第一名就差在这一两分呢！”
　　
　　走近了一看，石头下横七竖八躺了不少人，他们是第五组回到的。众人也跟着躺了下来，苏晨阳道：“别躺啊，我们再去采一点吧！”
　　
　　“嗯，这个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去完成了！”大家精疲力尽，好不容易回到谷口，再怎么拽都拽不动，气得苏晨阳直跳脚，可是她又不敢一个人去。
　　
　　费笛偷偷看了看其它人，犹豫着站起来道：“要不我陪你去吧？”
　　
　　看着他俩向林边走去的背影，顾一楼吹了声口哨道：“看样子我们组还是有别的收获哦！”
　　
　　闻言，冰水寒咬了咬嘴唇。
　　
　　正在这时，又爆发出两阵欢呼，终于，所有的组都回到了。
　　
　　于是苏晨阳他们也没再去采紫草，全体学员都转到了存菁堂。这间教室跟静心堂的布置又有所不同，静心堂除了蒲团供打坐入静外，四壁空空，一片白茫；而存菁堂则有七张石桌，摆成北斗七星式样，在正中摆了一只好大的九转八卦练丹炉。
　　
　　周先生让每组都坐好，道具也全部回收。清点乾坤袋前，让每一组先讨论，然后组长做代表总结。
　　
　　一下子大家就乱哄哄地闹了起来。
　　
　　钱无穷咳嗽一声道：“经过这三天-其实算两天两夜的经历，大家早就成了密不可分的整体。大家把这两天的感受说说吧！”
　　
　　“我先说。”冰水寒第一个道：“我很感谢大家对我不离不弃，即使晕迷了，还把我背到九龙瀑……”说着冰水寒的眼圈就红了起来。
　　
　　她这一哭，大家都纷纷劝他，不过有的人心里却忍不住感到惭愧。事实上，当冰水寒一次又一次尖叫害怕，打退堂鼓的时候，有些人心里闪过不如不带她的念头。甚至，后来她昏迷了，还有人心里嘀咕着多一个累赘，抱怨她拖了整组的后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