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芳记 第二卷(穿越)————沙与泡沫

作者:沙与泡沫  录入:04-12

花半羽松松地搂着他,俩人一齐靠在软榻上,笑着说:“本王恰好知道这种小事。”

区小凉从他胸前抬起头,有些孩子气地问:“半羽,天下好象没有你不知道的事。可你知不知道,我喜欢你?”

他的眼珠蒙了层水膜,有些委屈,怔怔地看向花半羽。

花半羽回视他,浅浅含笑,桃花眼美得如梦如幻。

他轻轻地在区小凉额上印下一吻,温柔地低声说:“知道。小衣儿最喜欢我了,我也最喜欢小衣儿。咱们一见面不就说过了吗?那时你还总是嘴硬不肯承认。“

浓情蜜意的气氛被破坏,区小凉气愤地白他一眼:“那是后来才喜欢的,你少又自说自话。“

“嗯,好,好,是后来才喜欢的。”花半羽明显敷衍地回答。

区小凉小声嘀咕几句,把头重又靠回去:“她喜欢什么香味儿?”

“说了你可能不信,她最喜欢橙子香。”

“果香?是比较少见,一般人都喜欢花香,毕竟很少有人会高兴自己的求爱者,不是手捧鲜花,而是拎蓝水果示爱吧。其实水果香味也很好,还更实在,可是世人更喜欢华而不实的东西……这里面有典故吧?看你一脸奸笑!”

“不是奸笑,是好笑。你又猜中了,倒真有典故。父皇第一次临幸她纯属偶然,当时她正在吃橙子。所以每到橙子成熟季节,她就令人在寝宫摆满橙子。父皇还戏称她为橙妃。”花半羽脸上淡淡地讲述。

“是这样?那她一定也很得宠。”

“所以这礼不好送。”

“橙子香味啊……这我可没收集,大冬天的也没得橙子可用。”区小凉沉吟。

“不妨事,我再想别的,也不一定非得是香水不可。”花半羽忙安慰他,语气里却有丝遗憾。

区小凉一笑,更加坚定了配制的决心:“我又没说不行,只是要费些事现配。”

“配?可以用其他东西配出特定的香味儿?你的香水,不就是香精加酒精的味道还原吗?”花半羽略诧异地问。

“当然不是!”区小凉得意地给他解释,很高兴自己可以帮上忙,“严格地说,那些并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香水,只是构成香水的香素。把香素按不同比例混合,制成的混合体,才叫香水。你给我几天时间,让我试试看。”

花半羽半信半疑地点头同意,私下仍未停止准备寿礼,担心他未必能成功。

因为知道橙香的具体味道,所以调配相对简单。只用了两天,区小凉就配出了香水。

花半羽闻过后,大为诧异,这才知道他之能,忙问是怎样办到的。

区小凉不以为意,一边擦试管,一边随口回答:“用茉莉、凤尾草香精,加蓝果的榨汁,再加上紫罗兰块根磨成的粉沫,按顺序比例混到一起,最后再注入酒精就成了。”

花半羽听得糊涂,不明白这些和橙香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混在一起,怎么就会发出和新鲜橙子一样香甜的气味。

他拿着小瓶,嗅了又嗅,直至鼻子失灵,才郑而重之地交给花雨重新包装,妥善收藏。

他若有所思地眯着漂亮的桃花眼,仔细审视区小凉,沉吟:“小衣儿,你还能带给我多少惊奇?你这个小脑袋里,到底装了多少我不知道的东西,我真的很想看看。”

他摸着区小凉的发顶,挑动蓝宝石蝴蝶发带。

区小凉眉花眼笑地抱住他的细腰,左摇右晃:“简单呀,用斧子把我的头劈开,就什么都知道了。”

花半羽大笑,一把将他高高抛起,再稳稳接住:“那可不行,我的小衣儿可是我舍不得的宝贝。”

是夜,两人宿在花半羽寝殿。云欢雨爱后,喘息初定,俩人头靠头,缩在轻暖的被窝里,低声交谈。

“小衣儿,你想你娘吗?”花半羽抚着他潮湿的后背,半合着眼,神思不知飘到哪里,忽然问出这句。

“……”

区小凉的亲生母亲他并不清楚是谁,因为自打记事起他就在流浪。

养父母在他六岁时收养了他,只为他们患有自闭症的女儿有个玩伴。养母始终对他淡淡的,特别是在女儿病好后,几乎容不下他。幸亏姐姐很喜欢他,他才不至再次流落街头。所以对养母,他一直是想爱但爱不起来。

他承认她是个好母亲,为了自己的女儿几乎能做任何事情。但也仅仅是个好母亲,而不是个好养母,她缺乏一颗博爱的心。

至于将军夫人,他倒有些拿不准对她的感觉。他有时会想起她娇怯怯的淡漠表情,染了香灰味儿的梅香。他想她更多的只是一个代名词,因为他们相处的机会太少,彼此之间并不了解。

“半羽是想娘了吗?她还在宫里么?”

花半羽和他一样,从来都不提自己的母亲。但区小凉猜她应该也是个美人,否则怎会生出这么一个倾倒众生的妖魔?还把他拴得寸步难离。

“不。”花半羽脱口而出,随即停顿片刻才继续说,“她在我小时候就去世了。”他的声音茫然,含着淡淡的哀愁。

区小凉将脸靠近他,小声问:“想说说她吗?还有你小时候的事?”

像花半羽这样身份的人,应该没有什么机会倾吐心声,他愿意成为那个聆听者。

花半羽沉默了,半天没有答话。

就在区小凉以为他不会说的时候,他才字斟句酌地,没有任何开场白地讲了起来:

“我娘是从前西宫娘娘的洗衣侍女,得到父皇一次临幸后有了我。西宫娘娘没生皇子,我母亲生下我后,对外只称是西宫娘娘的。母亲当了我的乳娘。

“我一直不知道这件事的真相,从小就以为母妃地位显赫,自己身份高贵。平时颐指气使,骄横跋扈。

“后来有一次,大王兄带侍从路过西宫,看到我的新玩具,就命令我送给他玩。他母妃是嫔,论地位远不及西宫。当时我虽然还很小,宫里定制却已清楚,所以当场拒绝,还嘲讽他不知身份自贱。

“他很恼火,命人打我,还骂我是无耻贱婢生的小贱种。我跑到母妃处哭诉,希望得到安慰。她却命令我跪到太阳地里去,说我丢了她的人,和我母亲一样没用。

“我这才明白,大王兄说的都是真的,我的乳母其实是我亲生的母亲。

“母亲那时正病在床上,得知消息,拼命挣扎着跑来用自己的身体替我挡住三伏天的大太阳。

“那时,我刚刚得知自己是低贱的宫女所生,满心的不甘和绝望,又被罚跪,一肚子气正没处发泄。见到她,觉得都是她的错。如果没有她,我根本不会挨打受辱,还有挨罚。

“现在我自然明白这只是无法接受现实的一种牵怒,但那时却觉得她是我一切耻辱的源头。我骂她赶她走,用尖刻的话污辱她。

“母亲没有生气,也没有走。她哭了,直至喘不过气。她连连说是她害了我,哭得流出血泪。我更加觉得自己是对的,就推她说以后再也不想看到她。

“母亲病弱,跌在石头上,头都碰破了。可是她就是不肯走,一定要帮我抵挡阳光。火辣辣的阳光照在她流血的脸上,她望着我的目光里却只有痛惜……”

花半羽地声音在黑暗里,金石的清越变得暗哑低涩,充满了忧郁和追悔。

区小凉默默地抱住他的头,安放在自己肩膀上,轻轻抚摸他的长发,一直没有打断他的叙述,异常安静。

37.那时你是否仍在爱(下)

“后来,母亲生了病,很难治愈的病。母妃不让人请大夫,只给她一点药。母亲的病就这样一直拖着,从秋天病到了冬天。

“我害怕别人说我是贱种,不敢去看她。母亲也没有让人叫我过去,有新的乳母在照顾我。她从生病开始就一直躺在那间阴冷潮湿的下屋里,再也没有走出来过。

“我知道,她一直在等我,病了多久就盼了多久。我却没能去看她,一次都没有,甚至从没有询问过她的病情。

“正月初一的晚上,下了很大的雪,母亲咽了气。

“当时,我正和侍童放鞭炮,听到这个消息还笑了笑。深夜,我躲在被子里哭了……

“我知道在那个冰冷的宫殿里,唯一真正爱我的人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我唯一全身心信赖的母亲,就这样永远,一句话也没有地……

“……第二天,父皇忽然封我做蕊王,并赐名半羽。那之前,我都只是十三。他说,鸟儿只有一半翅膀是飞不起来的,要想飞,必须找到属于自己的另一半羽翼。而父母能给予孩子的,就只能是他现有的这一半,另外的一半唯有依靠自己的力量去寻找。

“母妃也封了贵妃。她很高兴,因为众皇子中那时只有一个封了王,我的前面还有十一位皇兄只有序号而没有名字。那些从前看不起我欺负我的人,马上换了付面孔,天天往西宫跑奉迎巴结,丑态百出。

“……我觉得一切都是那么荒谬。我的亲生母亲死了。而父皇在这个当口封我为王。母妃四处炫耀。周围人那些难看的笑脸。似乎所有人都很愉快,所有的事也很圆满,没有什么缺憾。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不真实而令人作呕,像一场没有尽头的噩梦。

“有时我想,如果我对母亲好一点,她会不会活得久一些?但如果那样,她更有可能离开得还要早。皇宫不是个能以常理推断的地方,那里的人也不是能用常理揣度的人。”

“……有一阵子,我天天思念母亲,想到悄悄哭泣,成夜成夜地躲在被子里流泪。第二天却要装做若无其事的模样去做那些符合我新身份的事情,以免别人发觉我的软弱。

“到现在,我都会常常想起和母亲在一起时的那些事。

“母亲拿了绣花弓子,坐在池塘边上的柳荫里看我玩。我刚刚喝过酸梅汤,嘴里有股清凉的酸甜。玩困了,我跑到母亲身边,把头埋在她的围裙里,迷迷糊糊地打瞌睡。

“夏日午后带着阳光的热风从池塘那边吹过来,送来满池荷花的清香。不远的厨房,厨子在炒年糕,万年青和焦爆葱的香味儿阵阵飘到柳树下。母亲身上有一股很温馨很宁静的气息,好像一大朵吸饱了水的垂垂欲坠的玉兰花的味道,还带着一点乳香。

“母亲的手轻轻抚过我的发顶,手掌上有薄薄的茧子,有皂角的香气,那是她刚刚为我洗过弄脏的衣服留下的气味儿。我不耐烦地甩开她的手,换个姿势继续睡。

“母亲不敢再碰我,拿起弓子给我绣花,上面照例是莲花。我母亲名字里有个莲,她也喜欢莲花,绣什么都要弄朵莲花上去。

“后来,我曾狠狠地取笑过她这个习惯。从那后,她再也不在我的衣物上绣莲花,改绣玉兰。听说我出生时,满庭的玉兰树花全开了,白得像落了场雪。

“可是,当她再也不能为我绣花时,我反而喜欢上了莲。”

他向四处虚望,似乎可以看清那些隐在夜色深浓里的门楣、房梁、床侧上的花朵。

出了会神,他发觉区小凉很久都没有再出声和动作,不禁寂寞地笑,轻轻说:“又睡着了么?真像只小熊,一到天冷就喊也喊不醒。”

话音未落,区小凉猛地抱住他,紧紧地将他箍在怀里。

花半羽吓了一跳,伸手去摸他的脸:“故意吓人么?”

触手却是满把的冰凉,他奇怪,“小衣儿好好的哭什么?”

区小凉寻声找到他的嘴唇,把自己的凑上去,轻轻吻住。亲完上唇,又亲下唇,舌软软在渡进去。

花半羽不解,却也乖乖地启唇,和他温柔地亲吻。

区小凉柔情缱绻地勾住他的舌,轻轻吮吸。

他所有的经验都来自于花半羽,现在再将这些技艺还回去,和他的老师一样温柔。

一边亲吻他,区小凉一边也用手抚上他的脸,慢慢摸他眉眼和光滑的皮肤。

花半羽任他抚摸,细长的手指穿过他的黑发,托住后脑,将吻更加深入。

两人默不作声地吻了很久,区小凉的唇才从他唇上离开,滑过花半羽的脸颊,吻他的耳朵,小小声地肯求:“半羽,以后你别再想这些事了,好吗?我的这里,很痛。”

他拉起花半羽的手,放到自己心脏位置。

花半羽按住他的胸口,感觉手心微动,那心跳的脉动像是一下一下地也打在他的心上。

他松开手,回抱住区小凉,低低在回应:“嗯。”

双层的幔帐遮住了他们的交谈声,寝殿内宁静空旷,唯有铜灯闪烁着寂寥的火苗。

殿外是鹅毛般的大雪,挟着狂风,呼啸着横扫过一切。檐下铁马叮叮咚咚地乱响,纸窗瑟瑟抖动,所有的事物都在自然的肆虐前颤抖。

在那个雪夜,花半羽的心防堡垒张开过一道细缝,虽然时间很短,但却让区小凉为此痛苦了很久。

本来他对花半羽的成长充满了好奇,然而那次的豹斑,却让他意识到花半羽之所以成为今天这个样子,全然是因为这些背后的磨难。这些经历不是他这样一个过惯了平淡生活的普通人可以承受的。

那时花半羽的孤寂、伤痛和无助,吓坏了他,也吓醒了他。他错了,完全完全地错了。他根本不应该去追问,去让花半羽回忆。

嘴唇可以用于表达感情,进行交流,但不是所有的伤痛都适合聆听,不是所有的伤心人都需要别人去安慰。

他错了,从一开始他就不应该将自己置身在那个自命不凡的聆听者的位置上。对此,今后他唯一明智的选择就是保持沉默。

花半羽似乎也并不愿意与人分担他的不幸。自那后,依旧全身上下毫无破绽,金刚不坏。但他对区小凉更加温柔,有时竟会向他撒娇,让区小凉史料难及,束手无策。

区小凉对花半羽也更关心体贴,他的表现则直接正常的多:一连多天主动宿在花半羽床上,还让厨房做了几次花半羽喜欢的火锅。

花半羽愉悦得不得了,每天一下朝就急忙忙回府,跑到区小凉处,和他泡在一起。两人腻腻歪歪,粘粘叽叽,感情更见深刻,相处得渐入佳境。

白天花半羽上朝办公,区小凉也没闲着,一头扎进大屋,摆弄那些瓶瓶罐罐,用以度过那些难捱的等待。

他似有了什么新想法,并不是毫无目的地乱翻,而是在认真分析、比较和试验。

大屋里那些小瓶中的香精和粉末在迅速减少,配成的香水也越来越多,但他却始终不甚满意,成天若有所思、眉头轻蹙。

花半羽有时回府,他仍在大屋中忙碌,花半羽随口问他在忙些什么。区小凉却说要保密,不告诉他。花半羽感到好奇,千方百计想套他话。

谁知这次区小凉的口风很紧,怎样也问不出。没奈何,花半羽只好放弃,由着他一个人去折腾。

区小凉折腾他的那些存货还不够,竟连花半羽本人也开始折腾。

他央花半羽躺到软榻上,脱掉他的衣服,用涂了油脂的粗布包裹他的全身。担心一次全裹上花半羽会着凉,所以每次只包住部分身体,还周到地给他盖上棉被,一裹就是一个时辰。裹完拆布就到了就寝时间,顺便沐浴后登榻寻眠。

在那一个时辰,区小凉一直陪在花半羽身边和他说话,喂他茶果点心,解答他的疑问。

花半羽问他这么做的理由,区小凉答:“提取人味儿”。

饶是修养如花半羽,仍是被他的回答噎了一下,稍停他有点困难地说,府中上下人等他找谁都行,自己可不可以不要。

区小凉马上否定他的提议,还贼兮兮地说,别人身上的体味儿没有他的好闻。另外,做这个要和人肌肤相接,他难道希望他和别人去挨挨擦擦。

推书 20234-04-12 :夜雨————十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