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非对自己有情,这个天生怕麻烦的家伙怎么偏偏对他做出那许多例外的事情?四年卧床别说褥疮,连肌肉都没有萎缩,换个人来照顾他,他真的不敢相信也能有这种效果。后来更是要和他一同出国。这份心意已经明明白白表露无疑,自己又怎么会怀疑他的感情?
这个家伙,有时敏感得出奇,有时又迟钝得惊人,真是矛盾的混合体。他只知喜欢自己,都没有看出自己也在全心全意喜欢并信任着他吗?
念及此,丁九有些生气地低下头,准备狠狠地吻他以示惩罚。可是一旦碰上那两片柔软的嘴唇,他的怒气就立刻全跑光了。
吻仍落下去,只是变得轻柔,小心翼翼,不欲惊动他。
区小凉正在做梦。他梦到丁九正在大跳脱衣舞,穿的就是沈笑君送的情趣内衣,他的身姿勾魂摄魄极尽挑逗,看得区小凉鼻血狂喷。
擦擦鼻血,他眼冒狼光扑上去压倒就亲。亲吻的感觉很真实,连淡淡的竹香都有。他努力地亲吻,不时傻笑出声。
他知道自己在做梦,因为丁九那个性格根本不会脱光光跳大腿舞。既然是梦,嗯,还是个美梦,白白错过岂不可惜?所以他要抓紧时间享受,并且醒了也决不告诉丁九!嘿嘿……
见他睡着仍是这么热情,丁九不禁好笑,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柔情缱绻。他轻拥怀中人,尽量配合他的骚扰,直至他不再乱动,才闭上双目。
无论如何,他的武功必须得加紧练习了。要保护好这个人,他做的还远远不够,他需要更加努力。他的衣衣,机敏聪明、善良可爱、睡觉会流口水的衣衣……
因为针对区小凉的警报暂时解除,他们近期又有重大商业活动,所以和丁九商量后,他们的远游计划推后。俩人也没有回快活湾,而是留在锁琴协助金锁锁制订实施生产经营计划。
三天后,金锁锁手下传来最新内乱消息:新皇对四王叛乱极为震怒,广发檄文,怒陈他们的不臣之心、累民之罪、裂土之大不违。朝廷目前已发兵四路平叛,征讨大将军分别是:上将军刘文用、左仆射李响、右仆射步留云,第四路带兵的居然是新立的皇后速哥矢羽王子!总元帅则是新皇本人!
将帅名单一公布,举国哗然,谁也没有想到真龙天子竟会亲自挂帅,更没有想到尊贵如皇后竟也会因此出征涉险。
保皇党趁机鼓吹皇后母仪天下,堪称贤内助之典范。而新皇更是先天下之忧而忧,实为古今难出的明君圣主。俩人夫夫情深、舍小私而成大义,其志可嘉,其情可悯。
一时民心大定,混乱的社会秩序恢复井然,全国上下众志成城,声讨四王的呼声空前高涨。
锁琴众人听罢也是一愣,均未料到新皇竟会出此上上之策,未发兵已胜在了民心。四名大将军有三人是在北征时从死人堆里杀出来的风云人物,四人一出,叛军岂有再战之心?
区小凉坐在椅子里没有参与议论,心中唯有苦笑。
那人,工于心计的手段可谓到家了,连皇后都舍得推出去装点门面。想起那犹如画中人的矢羽王子,他忍不住替他感到悲哀。
爱一个人时,要付出多少才算足够?反之,不爱时,得到多少仍觉不够。失去的翅膀是否正在不知名的角落滴血?苦苦追寻的何时才能看到曙光?
不过,这样的决定无疑是最佳选择,天朝的混乱唯有此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平息。
区小凉暗忖,再次鄙视自己的矛盾。
内忧外患,金锁锁在傍晚时分临盆了。生产不顺利,她一直痛足一夜才在百草农和梅香兰帮助下诞下一对女儿。
区小凉披着丁九给他加的厚披风,坐着厚软垫,和浅香、丁九陪几欲昏倒的沈笑君在产房外候了一夜。
金锁锁尖叫了多久,沈笑君的冷汗就流了多久,已经紧张到话都说不出来了。
区小凉不时帮他擦汗,看他满脸扭曲,暗暗庆幸自己和丁九都是男人,不必经历这种煎熬折磨。浅香则老练很多,不停地给沈笑君打气。
丁九一反常态,任区小凉和沈笑君坐得极近,即没有推开沈笑君也没有直接抱区小凉走人。他守在稍远处,眼睛只看区小凉,一会帮他添衣加垫子祛寒,一会又端来热汤热水热点心给他补充热量。
俩人只在这些时候才短短对视一眼,也没有多余的话,想说的都在眼睛里写着呢。
伴着第一声鸡啼,产房内忽然传出响亮的婴儿哭声。不一会儿,哭声就成了双声道。
燕儿喜滋滋地推开门,大喊:“生了!金大生了两位小姐!姑爷,恭喜!”
沈笑君欢喜得蒙了,他困惑地扭头冲区小凉问了句“我真的当爹了?!”,就两眼一翻晕了。
区小凉好气又好笑,正要施救,丁九跃身过来,伸指在沈笑君肋下戳了几下。
沈笑君眼珠转转摇晃着坐起身,目光呆滞地看着面前的区小凉。然后眼睛忽然一亮,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指着他右耳,哆嗦:“哇呀!冰衣,你的耳朵上是什么?!”
“唔,什么?”区小凉纳闷地摸摸蛇环,迟疑地回答,“你问这个,耳环?”
“对!你怎么会戴那个?快摘下来,只有订婚的女子才戴单环,你怎么学人家?快!像什么样子?你可是男人!”沈笑君急得连自己得了女儿都忘了,连连埋怨他,恨不得亲手替他摘了。
“沈笑君!”区小凉护住耳环,快速退到安全地带,满脸黑线怒斥,“我戴耳环怎么了?难道戴个耳环我就成女人了?我想戴,我爱戴!凭什么摘下来?不摘,打死我也不摘!”
什么嘛,他昨天耳朵长好,百般央求丁九才让他拿出蛇环帮自己戴上。这还没习惯呢,这根木头就乱吼吼。金府上下多少人都看见了,也没人吱一声。唯有这木头一直在担心妻子,先是对此视而不见不说,等见到了居然要他摘掉。这是他和丁九的定情信物,凭什么藏着掖着?他偏要戴出来给世人看!
他得意洋洋地拨弄耳环,斜视沈笑君:“怎么样?你能把我怎么着?”
沈笑君满脸痛苦,低声哀求:“冰衣,算我求你。摘了吧,实在是……看不下去啊。”
“不摘!有什么看不下去的?多看看就习惯了。喏,你看,两条小蛇缠在一起多亲热,就像……”
区小凉义正辞严地拒绝,然后换付星星眼表情口水乱飞地介绍,不过他的话终止在丁九的双臂下。
丁九忍笑将他的腰一搂,挟持着他毫不停顿地走人。
话没有讲完就被丁九打断,区小凉对此很是不满。他顾不上再理沈笑君,轻咬丁九的肩:“你干嘛?我刚说到兴头上。”
“回去睡觉。”丁九含着笑意任他将自己肩上的衣服都咬湿了也不去责怪他。衣衣的牙一点都不尖,肩头只感到一阵酥麻,疼痛半点也无。他真能确定是在咬他吗?
区小凉松开口,挫败地打量丁九一眼,赌气将头埋进他怀里:“睡睡睡,我都快成猪头了。”
“嗯,小瘦猪。”丁九想了想,很中肯地评价。区小凉彻底无语。
燕儿看看那对走远的人,再回头看看仍处于悲愤中的自家姑爷,不由打个冷战,怯怯地提醒:“姑,姑爷,百神医吩咐姑爷可以进去看金大和小姐们了。”
“啊?噢……天哪!锁锁!大毛,二毛,爹来了!”
沈笑君总算是想起自己已经当爹这个事实连忙冲进产房,把刚才的风波忘个干净。
浅香翻翻白眼,很为沈笑君的孤陋寡闻不屑。
他家少爷的饰物海了去了,区区一个耳环至于那么大惊小怪吗?若是少爷把他那套行头穿戴齐全了,他不得吓昏过去?吓!
68.硝烟四起风云变(下)
金锁锁平安诞下双女,沈笑君才和浅香回内陆接人,不过却是无功而返。
怜王刚一发兵,桐城城守就组织城民成立了护城军保城护民。桐城本是武术之乡,百姓涌跃参与守城,连兵刃都是自带的,敌忾之心团结异常。怜王在这里碰了钉子,不欲因此多做停留影响他夺宫大业,竟没有更多骚扰,而是绕城而去了。
浅香家里平安无事,自不愿背井离乡,见到浅香各自欢喜,挽留他住下。浅香只得说出还要去接梅老先生的打算。众人虽感惋惜却不便再留,亲人依依惜别。
到了阳明山,他们却扑个空,不仅是梅老先生,连他的弟子也都不见了,住处也被翻个乱七八糟。
他们隐藏行迹悄悄打听,才知道梅老先生及其弟子在晋王叛乱时就云游去了,让本意拉拢他的晋王扼腕不已。
梅香兰没等来父亲,先是忧愁后又气愤,最后竟大哭一场。
众人不解,劝了半天才知道她是生气梅老先生云游都不到锁琴来看她,自伤落泪。浅香免不了磨破嘴皮子开导她。梅香兰终是不喜,日久才渐看开。
每隔三天,新的战况消息就由内陆传来。
新皇的部队一路之上势如破竹,叛军稍一接触就溃不成兵。四王率军退回封地准备负隅顽抗,内战进入胶着状态。
岛上的工作日益繁重,每个人都承担了一部分重任。
冰天雪地里,满载货物的海船源源不断地驶往海外,然后再运回成吨的粮食、布匹、棉花、生铁、种子、盐巴、糖……
浅香和二十多名工人日夜泡在窑厂,赶制琉璃、各种玻璃制品,每天都有几大箱成品运到码头。
百草农则奋战在药庐内,配制医治痢疾、鼠疫、疟疾等战后最可能爆发流行病的药材。配好的药材按疗程装袋捆扎堆在仓库里,已堆满了半间房子。
金锁锁见老先生一个人忙不过来,特意拨给他二十名手下,负责碾药、炮制、切片、称重和包装等体力活,骨碌碌的辗药声每天至夜方息,天明又起。
梅香兰听从金锁锁建议,召集岛上老弱妇女一边带孩子一边纺织、制衣做鞋,制好的东西也存在仓库,准备战后发卖。
沈笑君的武学由黄龙子暂代,他自己组织岛上的青壮渔民到外海进行大规模捕捞。大部分获得的海货都晒成干,只有极小部分留岛自用。平日岛上粮食多从内陆购买,内乱一起,粮食紧缺,岛上人口又骤增,需要这些海产品充实食物品种和数量。
金锁锁全盘指挥调度,月子一出就每天坐堂听汇报,调整人手,根据市场需要下达生产任务。她天天睡下都已二更了,五更又得起身,饶是习武之人也感到吃力。
黄龙子在代课之余颇感日子单调,就抓住丁九操练。丁九又抱着速成的心理,武功进境异常迅速,旧日功力已恢复了一半,让黄龙子大为诧异。
区小凉一头扎进工作室,两头见的都是星星。如果不是丁九担心他身体,每天给他按摩、进补羹汤,他早就撑不住了。
幸而战事进入胶着状态后,外购的各种货物已囤积得相当可观,仓库都快装不下了。金锁锁这才下令放缓工作进度,让大家得空轮着休息,众人总算能舒坦地喘口气了。
忙碌刚有所缓解,不知怎地忽然从内陆刮到岛上一阵抢嫁风,且势头凶猛。
岛上所有适龄未嫁女子的家庭都急着要将她们嫁出去,抓住个未婚的男子就像是见了宝。和气富有的区小凉、恢复记忆的丁九首当其冲,立刻成为了理想目标。
虽也有风闻区小凉和丁九关系暧昧,但在这些纯朴的岛民心中,那只是捕风捉影的事儿,男人哪有不娶妻的?所以媒人们仍是纷纷扑上门。
那天,区小凉和丁九午睡起身,正想各忙各的去就被四五个媒婆堵在了家里。
问明来意,区小凉客气地请她们入座,端茶倒水、寒暄客套,十分殷勤。
可是一说到正题,他就百般推脱、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点头。
最后见实在推不掉,他将一直笑容可掬的脸换成付苦瓜相,似终于下定决心般沉痛地说:“各位大娘大婶,事到如今,我就和你们实说了吧。我天生身有暗疾不得人道,怎能耽误人家姑娘的终身?这事真的不行。”
媒人们闻听,不由大为惋惜,都觉好好一个俊秀青年竟是个太监实在是命苦,震惊之余倒都信了。
安慰一番满脸痛苦的区小凉,媒人们又转向坐在一边始终很安静的丁九:“那丁小哥意思呢?”
“我的情况和他一样。”丁九淡淡回答,低头吹了口茶水。
“!”众人都是一呆,均想不到他竟是这种回答。
媒人目光在他和区小凉间转了几转,逐渐明白点意思。原来是同病相怜,怪不得他们会住在一起。众媒人唏嘘着告辞而去。
等人走远,区小凉这才冲丁九怒目横眉:“喂,你什么时候有暗疾的,我怎么才知道?每天早上顶着我的是烧火棍吗?你不会另找个理由?这下好了,明天全岛都会知道咱们是一对落地举人——不举!以后一出门还不得被烦死?”
丁九坐在椅中听他劈里啪啦一通乱喊也不恼,平静的脸上微含笑,似很高兴他这么有活力。
等区小凉终于停下来喘口气时,丁九才起身关上门向他走来,面上笑意更浓:“原来你知道,我还以为你睡得很熟呢。”
区小凉打个激灵,慌忙躲到椅子后面圆睁双眼戒备地问:“你拴门干什么?我还要去忙呢。”
丁九不答话,身影一闪,区小凉就被抱进了他怀里。
“衣衣,咱们有多少天没有爱过了?”丁九吻吻他的额。
“呃?大概有十五六,不,十七八天吧。”区小凉不敢肯定地回答,心虚地瞄瞄被关得死死的门。
“十九天零四个时辰。”丁九低低在他耳边说,开始亲吻他的耳朵,大手抚摸上他的身体。
区小凉只觉得耳朵又麻又痒,身上不时闪过战栗。他紧紧抓住丁九后背衣服仰起头,脸上浮起两团红云。
丁九的吻缠绵温柔,一点点转到区小凉的唇上,手顺衣缝钻进去。
久违情事的身体已经在燃烧,可是理智告诉区小凉不可以。
“不,不要现在。晚上好吧?现在还是下午,还有一堆活儿等着我呢……嗯……不……要……”腰部的肌肉被温暖的大手抚摸,他的腿都软了。
“而且,都还没有洗澡,怎么能做呢?小九,你放手,好不好?”区小凉脸通红,飞快地说。
他真是丢脸,那里居然已经……
丁九再也忍不住,停止动作伏在他肩上闷笑:“衣衣,你怎么了?我不过只是想亲亲你,你怎么就想到那上头去了?现在是谁在顶着人呢?”
“……!”区小凉满头黑线。丁九在玩他!不想做干嘛要关门,要问前面的话?他这回可糗大了,丁九会认为他欲求不满吧。
他使劲一推丁九向门口跑去,刚跑出两步就感觉身体一轻,接着一阵天旋地转被丁九放到了床上。
“既然衣衣这么想,小九也不能让你失望,下午衣衣休息不去干活了吧?”丁九很体贴地劝。
床帐被放下,床板吱吱嘎嘎地乱响。区小凉气急败坏地喊叫,丁九默不作声,以吻封住他的抗议。
等床帐再次拉开,已经是一个时辰后的事情了。
区小凉星眼迷离,全身粉红,汗湿乌发,两条腿酸得抬也抬不起来。
丁九精神焕发地抱他入浴,帮他搓洗按摩。区小凉舒服得伸展了身体,忍不住轻哼。
“还没够吗?”丁九吻吻他的唇,眼中含笑。
区小凉噤住,怒视他悲从中来。
不带的,他不过是一时失误,却被这个貌似敦厚实则邪恶的人先是用口,再是用那个,对他这样那样了好几遍。他到现在还全身无力呢!凭什么这个明显出力更多的男人,做完后还可以这么神完气足地打水帮自己清洗?难道又是那个什么武功的原因吗?他开始认真考虑现在习武能否来得及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