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维特的烦恼----炩风

　　灯熄了。
　　方才好不容易才有点睡意的维特却翻来覆去，再也睡不著了。

　　少年维特的烦恼《4》

　　《4》
　　第二天早上，三个奇怪叫声的闹钟齐响，公鸡的啼鸣声加摩托车引擎声，最後是足以震破耳膜的摇滚乐，吵得小小的寝室楼顶都快掀翻了。
　　而在闹钟响起前，在这寝室度过第一晚的少年已经起床并梳洗完毕，穿戴整齐。
　　任何人看到他，第一个反应就是这是家教很好的孩子，和时下爱闹爱玩又爱搞KOSO的死小孩不同。
　　他端正地坐在小沙发上，面前的桌子上摆著一本小本子，借著小灯的照明，手上的2B铅笔正「刷刷」地动个不停。
　　他又不时会抬头望著与自己年纪相仿的三个少年在那兵荒马乱的梳洗、换衣服。
　　「靠！阿勇，你又什麽时候把闹钟换成引擎声了？吵死了。」小杜一边穿袜子，一边不满吐苦水。
　　「不吵大声点，你们两头睡猪爬得起来吗？」阿勇从盥洗室探出半颗头义正辞严地吼道，嘴里还满是牙膏泡泡。
　　「我倒觉得引擎声还不错，总比之前那个刮玻璃的声音好多了！那个太刺耳太恐怖了！我每次鸡皮疙瘩都掉满地！」陈笕薰拿著梳子往三千发丝上随便梳个两下了事。
　　这学校禁止染发、还很上世纪作风的禁止男生烫发和留长发，不能在头发上作文章，他乾脆剪得短短的，只在头顶中央留了一排鸡冠一样的发型，省事又方便，也符合游泳校队的形象。
　　要不像阿勇，每天都为了那一头三千发丝，又抹一堆东东又拿吹风机吹老半天，总是赶在最後一秒钟才冲进教室。
　　陈笕薰将梳子丢回桌上时，不经意瞟见在沙发那边的维特。
　　刚起床时脑袋不清醒，差点就忘了他们昨晚开始多了个室友。
　　「你在做什麽？」见他认真地埋头苦干，陈笕薰不免好奇地问。
　　维特抬起头来，望了他一眼，然後摊开本子举高凑到陈笕薰的面前，此时注意看的话，还能发现他的双颊微微涨红。
　　「这啥呀？」陈笕薰好奇地瞄了一眼，突然很夸张地弯腰大笑，「哈哈！你好有才喔！」
　　只看这麽一页好像还不过瘾，陈笕薰跳到桌子前，大手一伸，也没经主人同意就捞过维特手上的本子据为己有，「借我一下。」
　　阿勇和小杜被他的笑声给吸引过来，两颗大头一起凑过来探个究竟。
　　空本素描本子上有三个大男孩，姿势是刚被闹钟吵醒的起床片刻的动作。
　　一个是直接从床铺上翻身跃起，一个差点从下铺滚到地板，一个还很不甘心早起，抱著棉被睁不开眼地用手背揉眼睛。
　　美式漫画的风格，简洁有力的笔触，动作及表情都十分到位。
　　这不是他们三个人刚起床的模样还能是什麽！
　　再往前翻一页，还有他们三个人在黑暗中的呼呼大睡的睡姿，这个三个人倒挺一致的，全是歪歪斜斜的大字型。
　　「你没事这麽早起床，就是为了画这个呀？」陈笕薰头也没抬地问。
　　他手里忙著继续将素描本往前翻看，一页一页都是他在飞机上、车上画的风景或人物速写，教人目光舍不得移开。
　　维特摇摇头，接著又点点头。
　　并不是特地早起。
　　只是陌生的城市、陌生的床，不易让人熟睡。凌晨醒来又翻来覆去地睡不著，乾脆起来做点喜欢的事。
　　「天啊！以後我得小心点，连睡觉都得注意形象，不然会被人偷窥兼录影啊……」见了素描本上完全没了形象的自己，阿勇这个唉！
　　维特放下铅笔，消化这段话後，慢慢地说，「我不是……」
　　陈笕薰往阿勇头上猛地甩了个巴掌。
　　「阿薰！你怎麽打我？」阿勇双手抱著头抗议。
　　陈笕薰直接用一拐子回答他，不管阿勇在一旁乱吼乱叫，笑嘻嘻地问维持：「你那一班的？」
　　「二年A班。」他看了下班级分配表後回答。
　　「啥？那不就是我那一班的。」
　　维特放下笔，望著他，也觉得有点太巧了。
　　「那刚好，你跟我来，我带你去教室……啊！不！先去买早餐填饱肚子。」
　　当维持一踏进到教室，身边立即有蜂拥而上的一大群同学，尤其是几乎全班女生全围了上去。
　　面对中文夹杂英文，甚至偶而还会冒出几句不太标准的德文，维特始终正襟危坐，低著头不发一语。
　　仔细一看，还不难发现他连耳根子都红了。
　　「你们这群花痴！是想把人拆吃入腹吗？」陈笕薰很不给人面子地说。
　　「陈笕薰你什麽意思你！」
　　陈笕薰大步跨前，挡在维特面前，双手抱胸，「维特很内向的。」
　　从昨半夜到今早，这人「闭塞」的个性已经表现得够彻底了。
　　「你跟他很熟吗？」女同学突然想起，指著他的鼻子，「啊！你们刚才是一起进来教室的。」
　　「维特和我同宿舍的。有意见吗？总之，他这个人很害羞又很内向，你们这些花痴别吓著他了。」
　　虽然有陈笕薰跳出来护航，但仍无法完全阻止这些人的好奇心。
　　有的人对德国好奇；有人想练自己的语文能力；也有纯粹对维特这个外国人身份好奇的。
　　所以这个上午，只要一下课，维特就像磁铁一样吸了许多人聚在他身边问东问西。
　　只是大家的热情维持不了大半天。
　　因为维持对这些兴致勃勃的同学所提出的问题，大多的反应不是点头就是摇头，顶多也是如单字般简短的回答，有中文也有英文。
　　这一来，大家的热情也被这冷水浇得差不多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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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不到我竟然也有连续两天双更的时候 ＼◎o◎／
　　不知道这勤劳能撑几天 = =？？

　　少年维特的烦恼《5》

　　《5》
　　上午最後一堂课终於结束，不管是受到老师苦水荼毒、还是与瞌睡虫奋战不已，都需要耗费极大的体力，所以当钟声一响，饥肠辘辘的芸芸学子们纷纷觅食补热量去。
　　「阿薰！我们要去买便当了！你要不要一起来？」
　　「好！」陈笕薰从背包里找出钱包。
　　不经意瞟见那慢吞吞在收拾课本的新同学。
　　维特刚好被安排在陈笕薰後面的空位上。
　　「喂！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维特抬起头，疑惑地看著他，似乎在确定他问的对象是自己。
　　「走啦！你一定不知道餐厅在那？也不知道那一摊最好吃！跟我来就没错了！」
　　维特被陈笕薰强迫地拉著走。
　　见到新同学加入，其他同伴一开始还热络地朝他打招呼，但不一会儿，总是沉默的维特因为插不上话，就被遗忘地远远抛在脑後。
　　「嗨！维特！」
　　巧的是，他们在餐厅门口碰见同样来自德国的夏绿蒂和她的女性同学，那个棕红色大卷发，总是有开朗笑容的女孩。
　　她上前热情打招呼，目光将维特身旁的男孩子们扫了一遍，「这些是你同班的同鞋啊？」
　　不等维特有所回答，几个男生立即现出猪哥原形，也不管只会一口破英文，抢著替当事者回答。
　　对年轻气盛的男孩子而言，当然是充满魅力的异国美女的吸引力大罗。
　　陈笕薰没跟去凑热闹，这个时间填饱肚子比较重要，「维特，你要不要吃炸猪排饭？」
　　点点头。
　　虽然他不太了解那是什麽样的食物。
　　「那你先去找位置，我去抢猪排饭，那一摊的炸猪排饭很抢手的，动作太慢就抢不到了。
　　正逢餐厅最热门的时段，维特花了很久的时间才找到空位。当然有很大的原因也是他性格太温吞，先看到了空位却慢一步让人强先占去所造成的。
　　在维特找到位置的同时，陈笕薰也找到了他。
　　「看在我们同寝室又同班份上，以後我罩你吧。」陈笕薰拉过椅子一屁股坐下，装熟地拍拍他的肩膀。
　　维持疑惑地看著他。
　　「你看你，像你这种闷葫芦最容易成为被欺负的对象。我们这学校啊！牛鬼蛇神什麽人都有，你自己一个人要小心点。」
　　维特双手握著免洗筷，一如以往点点头。
　　这时夏绿蒂甩开一群猪哥，在一堆黑压压的人头中找到了他们。
　　她并没有买任何的午餐，大概不习惯这里的食物。
　　「维特，这是你新朋友吗？」
　　维特看了看身边的陈笕薰，点头。
　　「哈罗！我叫夏绿蒂，是维特在德国的同鞋。」她靠在餐桌旁，朝坐在餐桌外侧的陈笕薰露出甜美的笑容。
　　陈笕薰瞄了她一眼，一边俐落地打开免洗筷，「我叫陈笕薰。」
　　他没有受过要让位给女士的绅士教育，也不可能会有让位给女生的念头。讲完名字就自顾扒起炸猪排饭。
　　「陈、ㄐ一ㄢ、薰。」夏绿蒂用她不太流利的中文重覆一遍。
　　「是笕（ㄐ一ㄢˇ）。」陈笕薰受不了地纠正。
　　「ㄐ一ㄢ｀？」
　　所以说他不喜欢和外国人打交道啊！
　　他也懒得去纠正了。当初就是笕和箭发音类似，才得了箭（贱）鱼的外号。
　　夏绿蒂笑了笑，把陈笕薰拉到餐厅的窗户旁，小声地咬耳朵，「我跟泥说……」
　　看著陈笕薰被拉走，维特把注意力放回餐桌上的炸猪排饭上。
　　德国以马铃薯为主食，米饭几乎是不碰的，筷子他也不会使用。
　　过了一会儿，陈笕薰独自回来，而夏绿蒂已经不见踪影了。
　　他用小指挖挖耳朵，好像嫌那女孩太唠叨了。
　　陈笕薰坐回椅子上，见到那德国男孩呆呆的表情，对手上握著的一双筷子很是困扰的模样，才想到德国的饮食习惯和这里的不同。
　　「不习惯吃吗？你们德国人都吃什麽？面包？汉堡？啊！是猪脚和香肠？」
　　「这个……怎麽用？」他说话的速度很慢，咬字还算清晰。
　　陈笕薰瞧瞧他手上的竹筷，再晃了晃自己手上的。
　　头大！
　　「我看我到福利社买三明治和牛奶给你好了！」他直接放弃，寻找最简单的的解决途径！
　　「不……吃这个。」
　　看不出来维特还挺坚持的，大概是想融入异国的生活吧。
　　好吧！要教就教！
　　但……怎麽教啊！
　　筷子，不是都自然而然就会拿了吗？
　　不过，他都说要罩他了。话才刚说出口，怎麽收得回来？
　　到了下午的游泳课，陈笕薰可真是如鱼得水──他本来就是条「箭鱼」嘛！
　　陈笕薰一进到水池里，就如一疾射而出的箭矢，激起万丈水花。
　　箭鱼，是海底游泳速度最快的鱼类。
　　班上学生都已经换好泳衣纷分跳下水了，只有一个人例外。
　　一个本来就特别显眼的外国人，加上只有他还穿著短袖的运动服，而没有换上泳衣，使得他在整个室内游泳池中更加格格不入。
　　他站在离泳池有段距离的地方和体育老师用中文艰辛地交谈著。
　　最後老师同意他可以带书在一旁自习，不必和同学一道下水。
　　「那家伙搞什麽鬼？」已经游完两圈的陈笕薰趴在池畔休息时，正瞟见那棕发蓝眼的新室友新同学走向角落，拿著书本在自习──还是老师允许的？
　　「搞不好是只旱鸭子。」旁边的同学凑过来哈拉。
　　另一名同学挥挥手否决，「就算是旱鸭子也会被老师丢下水的。」想当初他就是被丢下水硬逼学会游泳的那只旱鸭子。
　　游泳是十樱学园的体育必修项目，不会游就别想毕业！还规定至少要会三种以上的游泳式，期末还会考试，无法在老师规定的时间内游回终点，就准备被当吧！
　　「奇怪！老师怎麽没把他丢下水？」不公平啦！
　　陈笕薰纳闷地朝那角落瞟了眼，想了想，用手臂撑起身子爬上池畔。

　　少年维特的烦恼《6》

　　《6》
　　「为什麽你不下水游泳？」
　　突然有声音在耳边响起，一直维持看书姿势的维特一抬起头，就看见来到这块土地後，老是在自己身边出现，最熟悉的那张面孔，那人全身只著一件泳裤，戴著泳帽，刚从池里爬出来的身体还淌著水滴。
　　「我怕水。」
　　「呃？」
　　维特微微一笑，有点苦恼也带点不好意思，「我只要一靠近有大面积的水，就会胸闷、头痛，甚至晕倒。」
　　「真的假的！？」
　　「有医生证明，老师才允许我不用下水。」
　　「可是游泳很好玩。」
　　「我很怕水。」
　　爱游泳的陈笕薰无法理解会有人怕水怕到这种程度？「为什麽？」
　　「我四岁……溺水，差点死掉。」
　　「啊……拍谢。」陈笕薰抓抓头，不好意思地说。
　　维特抬起疑惑的眼看著他，「什麽？」
　　「呃……我是说抱歉，我不知道。」
　　维特摇摇头，「没关系。」
　　「那你在这里没关系吗？」
　　「别太靠近，就没关系。」
　　旱鸭子呀！还不是普通的旱鸭子！就连下水池或到海边玩水也不行吗？
　　这样人生不就是少很多乐趣吗？
　　维特从他惋惜的表情猜出他的想法，放下手中书本，正视著他，「我有更喜欢做的事。」
　　陈笕薰第一个想到的，「画画？」
　　「嗯。」
　　果然是闷葫芦才会有的兴趣！
　　一天的课结束後，难得游泳队不用练习，无事一身轻的陈笕薰跑到宿舍顶楼吹风。
　　最主要的原因──是为了偷抽菸。
　　吞云吐雾适量可怡情──他陈大诗人说的。
　　但今天的宿舍顶楼有人比他更早来。
　　陈笕薰朝那看起来还挺熟悉的背影走去。
　　那人盘腿坐在靠近楼层边缘的地方，面对著远山的夕阳，放在双腿上的不是他总随身携带的素描本，而是四K大的画板和素描纸。
　　「你又在画素描了！」陈笕薰在他身边站定，燃起一支菸，「好娘！」
　　维特抬起深咖啡色的睫毛，蓝色眼珠里有些疑惑。
　　陈笕薰抓抓头发，歪著头想了下，才解释道：「就是不够MAN。」
　　这批来自德国的交换学生虽然基础的中文会话没问题，但较艰深的字眼或流行用语，他们大都无法听懂理解。
　　维特皱皱眉，表示不认同，但也没多什麽，埋头又继续自己的动作。
　　「你手上的是什麽？好像木炭。」陈笕薰蹲在他身边，指著他手上拿著的一条黑黑长长，约有原子笔长度的东西。
　　不只手上拿的，脚旁也摆了一盒装有相同的黑色怪东东的纸盒，只是粗细长短各有不同。
　　「炭笔。」
　　「真的是木炭就是了。」陈笕薰翻了个白眼。
　　没接触过美术绘画的他似乎无法理解为什麽会拿应该是用来生火烤肉的木炭来画图？
　　用纸胶带固定在画板的素描纸上，已经有了明确的构图和轮廓，略为白皙的手指握著用卫生纸包著炭笔，在布满粗纹路的素描纸上涂了又涂，不时用拇指指腹在炭粉上又擦又压。
　　陈笕薰完全看不懂这些动作有什麽意义？
　　明明就涂上了深黑的炭笔颜色，却又要用指腹摩擦压实变淡，然後再涂一次？
　　这麽一直重覆相同的动作……
　　无不无聊啊！
　　陈笕薰只瞄了两眼，翻了个白眼，打个呵欠就想离开。
　　难道是德国人特别严肃阴沉？
　　可是夏绿蒂就不会呀！陈笕薰想起那个很活泼外向的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