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有着让女性都自愧不如的美貌,但罗兰却以他的实力证明着他内在的强焊,“剑与玫瑰的结合”,这是弗朗西斯对他的评价,也是罗兰最满意的赞誉。
轻轻晃动着手中的水晶玻璃杯,看着烛光辉映下的鲜红的酒色,罗兰喃喃自语道,“明天,让我看看他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第四十三章
新的一天在濛濛细雨中拉开了帷幕。
绵绵不绝的灰绿色雨丝在游吟诗人的眼里是浪漫的琴弦,但在与敌军对峙的西路军将士心中,却象是捆缚他们的丝绳一样地让他们不快。
不远处就是昨日慢河会战的战场,目光所及,到处是披着残破战甲的尸体,外翻的血肉、裸露的白骨触目惊心,空气中弥漫的浓浓的腐臭味更是强烈地刺激着每一个西路军将士,令他们灰暗的心情更加阴沉。
身处于这郁闷氛围中的西路军统帅罗兰的心中尤其火大,一张俏脸冷得如十二月的冰雪,湛蓝的眼眸则因浑身赶也赶不走的疲乏而燃起了怒气的火焰。
几乎是带着刻骨的痛恨,他怒骂了一句,“该死的天气!该死的敌人!”
旁边的副将有些不安地看了一眼脸色阴得象从地狱归来的统帅,心中暗道,但愿他能平息怒火,不然,那些叛军呆会儿就要尝到被碾成碎沫的滋味了。
确切的说,双方的较量在凌晨一点就开始了。
几乎是在罗兰放下酒杯准备休息时,他安置在叛军营地周围侦察敌方动向的暗哨中的一个放出了红色火箭。按照先前的约定,有敌情就放红色火箭,无事就放蓝色火箭,因此罗兰马上断定是敌人想趁夜色逃遁,他立即下令全军整队出发追击敌军。
仅花了不到十分钟,西路军的两万将士就已精神抖擞地排好了队列,只待统帅一声令下,就要如下山猛虎一般扑向敌人。却不料,立于阵前的罗兰才刚张口,发出红色火箭的地方竟又放出了蓝色火箭。
“怎么回事?”副将忍不住脱口问道。
罗兰星眸一寒,“全军待命!斥侯立即出发赶往出事地点查明情况!”
他直觉自己是被对方摆了一道,但若不弄清楚原由,他还是无法放下心来。
二十分钟后,满头大汗的斥侯骑马赶了回来。
“报告大人,哨点的哨兵说因看到有大队敌军冲来,所以就放了红箭,却不料他们晃了一圈后又回去了,因无事所以又放了蓝箭。”
罗兰细致的薄唇扭曲了一下,“大队敌军?究竟有多少?”
“走近了才看清只有约一百骑兵,他们在马尾上绑了树枝,所以……”
“哼!”罗兰脸色微微发青,咬着牙吐出一句,“现在就跟我玩上了!”
身旁的副将此时也明白了敌方的用意,他们是打算以扰敌之策疲惫己军,因此以后的几个时辰里,红箭会一而再地出现。
命令军队解散后,跟随罗兰回大帐的途中,副将问道:“大人,我们是不是也该回敬他们?”
“回敬?”罗兰冷笑道:“那不就正中他们的圈套?你动动脑子想想看,他们中午就打垮了北路军,却并不趁此空隙逃窜,而是一直呆在这里,你说他们这样做是为什么?”
副将略一犹豫,“难道是在布置陷阱?”
“除了这我想不出别的理由。北路军惨败的情形我们也看到了,对方也算是用计的高手,而且现在又是深夜,周围的情况我们都不熟悉,如果此时因一点小搔扰我们就沉不住气,只怕派多少人过去就会损失多少。这个账你算算吧,看究竟值不值!”
“属下愚钝!”副将一脸惭愧之色,“那我们是不是就不用理会他们的搔扰呢?”
“不,那样也会中计!”罗兰微眯了一下眼,“对方用的是虚虚实实之计,我们理会就是搔扰,我们不理会他们又可趁机溜走。所以我们不但不能放松警惕,还要不时地派人去查看我们的暗哨有没有被他们破坏利用。”
“属下明白!”
此后的几个时辰,西路军就是在不断地被红箭惊醒、然后又解除警戒中度过的,全军将士,包括罗兰都被折腾地苦不堪言。虽说长期征战沙场的他们早已习惯了不稳定的睡眠,但象这样被人耍弄着玩却还是第一次,因此所带来的精神疲惫就远不是肉体疲惫那么容易恢复了,几乎每一个人都恨不能立刻天亮,好痛痛快快地与刁钻的敌人打上一仗。
却不料,好不容易盼来天明,这场不合时宜的阴雨又把他们强自压下的肉体疲惫也引发了出来,这怎不让身为统帅的罗兰怒火冲天,他觉得己方根本是还未上阵就先输了一筹。
“哼!就算我先让你一着吧,接下来可就没你得逞的时候了!”
相较于敌方的忧苦,叛军的将士们倒是十足十地睡了个好觉。
按照凯伊的计划,罗伊德将骑兵以一百人为一组,轮流上阵实施搔扰,完成任务的立刻回来休息,下一队又开始整队待发。这样的轮换充分保证了骑兵的睡眠,而敌军因顾及陷阱而未来反搔扰又让步兵们根本无需从梦乡惊醒。因此,在新的一天来临时,大家都精神焕发,情绪高涨。
此刻,面对于前方两倍于己方的敌军,如神祗一样屹立于阵前的凯伊以浑厚的嗓音大声问道:“你们害怕吗?”
“不怕!”九千多人齐声吼道。
这如响雷一样的吼声让全军都有点昏沉的西路军将士吓了一跳,纷纷抬高了沉重的眼皮,而接下来的一幕更是让他们瞪圆了眼珠。
只见敌方的黑甲统帅单枪匹马,如旋风一般向他们直冲过来。因事情的发生完全超出所有人的想象,所以西路军的将士都只是睁着惊奇的眼睛看着,看着他在离己方二十米的地方停住,右手挥动着马鞭直指己方的统帅罗兰,“你不是我的对手!”
轻蔑的语气,狂妄之极的言辞几乎要把人气炸,已有弓箭手弯弓搭箭准备把侮辱他们敬若神明的统帅的黑甲骑士射成个刺猬,但还没等他们放开弓弦,对方已如闪电般地纵马飞驰而去,奔向欢呼雷动的叛军阵地。
“真是够胆色!”罗兰怒极反笑,“就让我看看你的九千人怎么打败我的两万人!不要让我失望啊!小子!”
他扭转马头面对众将士,“看见没有,别人可没把我们放在眼里。昨天人家以一万打败两万铁甲军,今天更是要以九千打败我们两万四。小子们,你们有脸输吗?”
最后的话语以很柔很轻的口气说出,但却象一根染着毒液的针一样刺在每个人的心上,两万四千人的眼中立刻迸发出了熊熊的怒火,原本因困乏而有些弯曲的腰板也挺得笔直,“没脸输!大人!”
“很好!”罗兰微点了一下头,“这样才是我罗兰带出来的兵!”
他侧身指向对面的敌人,“现在前方是令我们的友军血流成河的敌人!他们令我们的将士无法回到他们家人的怀抱!我们能饶恕他们吗?”
“不能!”
“很好!”罗兰轻轻笑了笑,艳丽的笑姿如春花绽放。然而他接下来的话语,却令人怎么也无法相信,竟是出自他这样容貌娇美的丽人之口。
“背逆王国的该杀,屠杀我将士的该杀。所以,我要你们杀光他们,一个不留全杀光!”
以阴森的口气说出这样恐怖话语的罗兰,此刻仿佛已化身为地狱的复仇使者,连身旁的士兵都感受到了统帅身上浓浓的杀气,而这杀气也象火引一样引燃了每一个西路军将士体内的杀气,他们怒吼着,“杀光他们!”
“统御之术运用得如此娴熟!果然是不可小视的对手!”在叛军阵前遥望着这一切的凯伊颔首感叹道。
他扬起唇角,微微一笑,第一步已经完成,那么接下来的第二步也该开始了!
他轻抬起手臂一摆,身旁的传令兵立刻挥舞着手中的令旗,大吼道:“全军整队!”
伴随着鼓点,背后的九千将士以整齐划一的步伐开始了排阵。
凯伊并不回头,只是微笑着、默默地凝望着天际乌云后透出的阳光。
生命转瞬即逝,吾辈皆逃不脱死神的召唤……
阿尔法多,希望我能活到与你对阵的那一刻!
第四十四章
第二次慢河会战即将开始。
在凯伊的号令下,九千叛军在平原上摆开了阵势,六千步兵居中列成半月阵形,以凸面迎向敌军,三千轻骑则分置两翼。因为人数较敌军少了许多,这种奇怪的排阵显得极为单薄。
“觉得怎么样?”罗兰注视着敌军,下巴微抬,问身旁的副将。
副将凝神看了看,有些困惑的回答道:“有点不伦不类,中间的半月阵形象是打算采取中央突破法,但两翼的骑兵伸展得未免有点宽,不利于协助中军突破。”
“没错!”罗兰点点头,“这种阵形的确有点古怪,不过考虑到他们有限的兵力也就好解释了。对方只有我们三分之一强的兵力,想包围我们绝对是做梦,因此以中央突破法撕裂我们的阵线就是他们唯一可选择的。他们中军的半月阵形在我们攻击时会缩成更密集的阵形,其反击力也随之增大,但与此同时,它队形的缩小却又让我们可以更轻松地围歼他们。在此两难的局面下,对方只能将骑兵的战线拉长,以图阻碍我们的合围。”
“不过,”罗兰冷冷一笑,“这种两头都要顾的阵形却正是它致命的弱点,队形单薄的骑兵是经不起我们猛烈的冲击的,而中军,他们主力的所在,我们只要把我们的重装步兵安置在与他们同等的位置,就不怕他们折腾了!”
“属下明白!”
“还有,”罗兰继续说道:“让铁甲军残余的重甲骑兵作两翼的前队,他们现在正窝着一肚子火呢,让他们痛快地冲上一冲,估计对方的两翼就会全线崩溃!”
“是!大人!”
随着嘹亮的号角声,西路军迅速展开了排阵。
一万五千名步兵以密集队形排成一个长方形的方阵,中央是罗兰军团的主力重装步兵,他们身着厚实的金属铠甲,手持沉重的利斧,起着与迪亚托的重甲骑兵相似的作用,即强大的冲击力与破坏力。两侧是一万轻装步兵,他们身着皮制铠甲,防御性较差,但灵活机动。在步兵方阵的两翼是骑兵方阵,最前面是阿鲁迪巴的重甲骑兵,其后是四千轻骑。此外位于后方的本阵尚有一千轻骑和两千步兵,他们随时可以做为生力军增援前方。这与因兵力严重不足、本阵只留下十余骑的叛军形成鲜明对比。
相较于叛军,西路军的阵形简直象一堵黑压压、厚实坚固的城墙,而这堵墙在战鼓声中更是亮出了如云的刀山剑林,刹那间,方阵上方闪烁着如雪的寒光。
微笑着凝视西路军排阵的凯伊轻声低语,“很壮观!也正是我想看到的。”
他举起了手臂,身旁的传令兵高呼道,“准备!”
九千叛军将士握紧了手中的武器,狂跳不止的心反而平静了些。面对气势惊人的敌军他们并非没有畏惧,但对那个立于队列最前沿的统帅的绝对信任,让他们深信他们将再度创造奇迹。
凯伊手臂挥下,传令兵厉喝,“出击!”
半月阵形向前挺进,两翼的骑兵保持着同等速度缓缓推进。
与此同时,西路军方阵也向前推进,沉重的队列以比叛军更快的速度压向对方。很快,双方的距离快要接近弓箭可及之远,这时隐藏于叛军骑兵方阵后的弓箭手突然射出了如雨的火箭。这种不计准头、旨在引起混乱的的火箭立刻起了作用,西路军两翼打头的重甲骑兵座下的马匹马上惊惶地搔动起来,随着眼前火箭的不断落下,它们更是不听从主人的掌控,或转身或扭向一侧,狂奔出队列,旁边的轻装步兵和后面的轻骑兵方阵立刻受到冲击,密集整齐的阵形出现了混乱。
在后方督战的罗兰脸色顿时变得铁青,他一边暗骂自己失策,一边下令重甲骑兵立即斩杀自己座下的马匹。他的命令冷酷但又正确无比,随着近两千匹战马的倒下,混乱得到了控制,中央的重装步兵几乎没有被波及。
然而趁着这短暂的混乱,叛军的骑兵已加速冲入了尚未重新排好队列的骑兵阵营,而叛军的弓箭手则继续用连发弩弓对同样未恢复阵形的轻装步兵发起攻击。暴雨般倾泻的箭雨令阵形散乱、无法利用盾牌组织有效防御的轻装步兵损失惨重,无数兵士应声倒卧尘埃,同时这强劲的箭势也压制住了西路军的弓箭反击。
“真是处处抢先啊!”罗兰神情变得凝重。
就在他深沉的凝视下,两军的主力相撞了,犹如两个汹涌的浪头迎面冲撞,剑光血影飞溅开来。
在双方的步兵拼死展开白刃战之际,叛军的骑兵更是以魔鬼都畏惧的勇气迎战敌方的骑兵和轻装步兵。
因为骑兵与轻装步兵已陷入混战,为了避免误伤己军,叛军的弓箭手停止了大规模的攻击。而为了给中央迎战对方主力的步兵减轻压力,罗伊德率领的骑兵在冲击逼退对方的骑兵后,又以密集阵形冲入轻装步兵阵营,一路疯狂砍杀之后又斜向扑回骑兵阵营。由于步兵方阵的混乱再度受到冲击的骑兵不得不采取守势,但他们毕竟是身经百战的沙场老将,趁着敌人再度冲向步兵方阵之际,他们迅速调整了阵形。
经过箭雨和骑兵利剑洗礼的西路军轻装步兵死伤接近一半,余下的则在罗兰的号令下迅速汇入重装步兵方阵,加强了中路的攻击力。而叛军的骑兵在再度冲击对方的骑兵时遇上了强大的反击,一时间,双方陷入胶着状态。
而此时,位于中央的双方主力的血战也已进入了白热化。鏖战的双方都杀红了眼,无数的尖兵利器无情地砍向对方的身体,残缺的肢体、模糊的血肉四处飞散,怒骂声、惨叫声此起彼伏。
“是时候了吧。”在本阵观战的凯伊皱着眉轻声嘀咕了一句。
与罗兰的料想稍有出入的是,凯伊在半月形阵势的中心布置的是较弱的轻装步兵,战斗力强的重装步兵放在了两边。此时,中心的轻装步兵因敌不过对方凶猛的攻势开始节节后退。
同时观看到这个变化的罗兰秀眉微扬,“终于抵不住了!”
因中心的退却,半月阵形遂渐渐向相反方向弯了过去,原来凸出来的部分凹了进去,西路军顺势冲了进去。强悍的重装步兵挥舞着手中的利斧,如切萝卜一样砍向敌人,每一次挥动就有骨头的碎裂声响起,飞溅的鲜血弥漫半空。他们推进、推进、再推进,但即便他们占了上风,仍遇上了难以想象的顽强反抗。叛军的中路即使被逼得退却也仍象进攻一样凶猛,破碎的铠甲、折断的剑刃、流血的身体,都不能让他们的勇气减去分毫,一个人倒下了,马上有人为添补空隙,踩着他的身体继续拼杀,其气势只能用疯狂来形容,而这种气势也阻碍了西路军顺利突破撕裂其防线。
这就是那支一上阵就吓得腿脚发软、跑得比兔子还快的叛军?
罗兰有些迷惑,这样脱胎换骨、充满战斗力的军队究竟是怎么产生的呢?难道那个狂妄之徒真有这样大的魔力?
就在他注目困惑之际,一时陷入胶着状态的骑兵阵营也发生了变化,在付出损失两百骑的代价后,罗伊德率领的右路以近乎拼命的冲击终于撕开了西路军的左翼,趁胜追击的他们象尖刀利刃一般切入敌军的阵形,每进一步,就有无数骑兵被利剑劈落尘埃,随即被马蹄踩成肉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