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络儿怎么不念?”昭德帝盯着沙蒙络的苦瓜脸,越看越觉得有趣。
“父皇,您还是自己看吧。”沙蒙络把折子打开,摊在昭德帝眼前,一脸愤怒,居然说哥哥要造反,太不像话了,没错,哥哥是想夺这个皇位,但会通过正当的渠道,这种起兵逼宫的做法,沙蒙络相信,哥哥是不屑于做的。
昭德帝看了看折子,才幽幽道:“怎么?络儿觉得他们说得过于严重?”
“那是,哥哥只是想救我,怎么到了他们嘴里就成了谋权夺位?”
“络儿还是没变呢,看来寒儿是铁了心把你排除在外了。”
“父皇什么意思?”沙蒙络惊疑起来,难道哥哥瞒着自己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被父皇察觉了?
“哎!络儿啊,有时候朕很怀疑你是不是朕的孩子,难道真的是寒儿把你保护得太好,还是你一直在跟朕装糊涂?”昭德帝直直盯了愣住的沙蒙络半晌儿,才叹息一声,起身离开了。
沙蒙络看着那个老人的背影,才发觉背上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湿透了,粘在身上,黏糊糊的,却也没工夫理会,此时才明白‘伴君如伴虎’这句话的含义,摇头苦笑,快步跟了上去。
东篱王府的密室内,沙蒙寒、百里英、云夕颜三人睁着红通通的眼睛,沉默着。
“你们都回去吧,这次恐怕会受到牵连,看父皇的意思,这事儿此时不准备深究,但心中难免是疙瘩,以后万事小心些,总不会错的。”沙蒙寒抚了抚额头,一夜未眠,身累,心更累,络儿再次身陷皇宫,也不知父皇究竟打的什么主意,难道是把络儿放在宫中做人质?以制约自己和太子?这招太毒了,不过效果是很显着的。
想到此,沙蒙寒的心一阵颤抖,在这一点上,他和太子是一致的,从不会拿沙蒙络的安全开玩笑,可昭德帝不同,皇帝往往不存在亲情,为了皇权,别说是一个人,即使万人也可以牺牲,在帝王看来这些都是值得的。
“王爷也休息会儿吧,相信北洛王会平安无事的。”云夕颜起身,如以前般拍了拍沙蒙寒的肩膀,以示安慰。
百里英眼眸中盛满了担心,可照目前来看,他是帮不上忙的。
休息?沙蒙寒怎么睡得着,明天就是大婚的正日子,还有很多事需要他来安排,出了密室,适应了外面的光线,明日大婚,父皇和络儿至少会来,那么也许可以趁机问下络儿的情况,沙蒙寒自我安慰着,打起精神,重新忙碌起来。
在成婚之前,沙蒙寒和准王妃顾云芝是不能见面的,可到了晚上,沙蒙寒疲惫地回到寝殿,看着门口站着的女人,气就不打一处来,“小姐胡闹,你们怎么也跟着胡闹?”
顾云芝一旁的侍卫唯唯诺诺地不知说什么好,总不能说是自家小姐以死相要挟,一定要在婚前见到东篱王这个准夫君吧,这话若是说了,岂不成了京城一大笑话,以后,小姐在王府的日子还怎么混。
“你们先去一旁侯着。”顾云芝虽然身着女装,说话还是如以前般爽朗直率。
答应一声,跟随而来的侍卫如同大赦般赶紧远离是非之地,但也不敢离得太远,直到确认听不到两人谈话,才站住,远远看着自己小姐的身影,以防不测。
“沙蒙络呢?他怎么样?”顾云芝开门见山,听到昨夜的情况,她担心了一天,好不容易盼到晚上,才以死要挟保护她的侍卫带她来到东篱王府,打探情况,最快的方法,当然是直接问这个监护人最为方便。
“目前身在皇宫。”沙蒙寒眯起眼睛,警惕地打量起面前的这个女人,换回女装的顾云芝仍然带着一股子英气,可眉目间多了几分女孩子的柔媚之态,也算是中上之姿了。
“他有没有受伤?在皇宫中可还安全?”顾云芝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想到了皇宫这个地方,心又提了起来。
这次沙蒙寒眉头皱得更厉害了,“这些还像不是小姐目前应该关心的问题吧?”有问题,这个顾云芝对络儿太过关心了,甚至超出了正常的朋友之情。
第四十二章 王爷大婚
顾云芝脸色不变,拧眉不悦道:“我们是好朋友,相互关心有什么错?哼!既然他没事,本小姐走了,当然,不劳王爷相送。”顾云芝很嚣张,这让本对她没什么感觉的沙蒙寒有了深刻的第一印象,很不好,骄傲嚣张跋扈,这是沙蒙寒很不客气地送给顾云芝的评价。
见这女人在侍卫的带领下,毫无形象地翻过自家院墙,沙蒙寒的脸色更黑了几分,评语中少不了又加入‘粗鲁’这个词。
回头一定要告诫络儿,不能和这女人走太近,不然可爱的络儿被带坏了可怎么办?而且这女人对络儿肯定是存了心思的,哼!我的人你也敢动,看来娶回家之后要好好管教一番了。
“来人!”
“王爷!”
“今天的巡逻统领自领一百军棍。”王府居然让人随意出入,这还了得。
“是。”打了个冷颤,一百军棍,去了半条命啊,可是这个情谁也不敢来求。
第二天是大婚的正日子,沙蒙寒早早就起来了,依旧在院中练了一趟拳,才去前厅指挥着众人安排大婚事宜,准备接待前来贺喜的来客,特别是父皇母后要来,这接待可不得马虎,按照规矩安排是一回事,保证安全才是最重要的,特别是一些别有用心的人,不得不防啊!
既然陛下要来,贺礼的大臣们当然不敢比陛下来得晚,而且对于前两天的封城事件都有所耳闻,此事的主角,现在大婚,众人都想先来打听一下情况,太子大婚,罢朝七日,奏折是递上去了,可皇帝居然没回复,装哑巴,东篱王的大婚继续,难道这么多年不受宠的王爷,最近时来运转?还是陛下突然觉得东篱王比较贴心,打算重新提拔?
猜测纷呈,可惜沙蒙寒对于这些人的暗示一概不理,只管装糊涂,越是弄不明白的事,人的好奇心越强,一时间,这个话题已经从暗中拉到了桌面上。
“皇上驾到,西宫娘娘驾到!”
抖擞衣袖,众人行跪拜之礼,昭德帝和云香儿在主位上坐好,喊了声‘平身’,讲了几句场面话,无非就是这是喜事,大家不要拘谨,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但即使如此,众人也不敢再放肆,一切都规规矩矩地。
昭德帝身后的沙蒙络趁众人不注意,冲沙蒙寒眨了眨眼,算是报了平安,太子早早就来了,坐在一旁,微笑着喝酒。
“络儿,先去玩吧,别跑远。”昭德帝拍了拍身后的沙蒙络,笑着道。
悄悄翻了个白眼,这话怎么听起来如此别扭,好像自己五岁的时候,母后和哥哥经常这样说,可话说现在已经十六了,还用这种语气说话,父皇难道不会觉得别扭?
不管怎么说,得到自由,沙蒙络还是很高兴的,沙蒙寒已经快要拜堂了,时间不多,沙蒙络高兴地答应一声,就拉住沙蒙寒大红的衣裳,跑到一旁说话去了。
云香儿摇了摇头,瞪视一眼,颇有些恨铁不成钢,想她生育二子,沙蒙寒是一直不受宠,可本身却争气得很,不管文韬武略,放在同龄人中都是拔头筹的,幼子沙蒙络虽然很受昭德帝宠爱,可他本身太过柔顺,没有野心,也许这正是昭德帝放心宠爱他的原因,所谓有得必有失,正因为沙蒙络无心太子之位,昭德帝才对他格外放心,把他当成了一般儿子疼爱,想在沙蒙络身上享受一下百姓生活中的父慈子孝。
收回视线,云香儿脸上表现出了适当的喜气,儿子娶媳妇,他这个准婆婆当然希望早点抱上孙子,也许有了孙子之后,昭德帝看在长孙的份上,对沙蒙寒会好一些。
看了看四下无人注意,沙蒙寒一拉沙蒙络的衣袖:“父皇究竟是什么态度,在宫里对你好吗?”
“哥哥不用担心,父皇待我很好,只是让我一直跟在他的身边,不让去别的地方,就寝也是睡在父皇外间,不知道是何用意?”
“别想那么多,以前怎么对待父皇,现在还是一样,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外面有哥哥呢。”沙蒙寒捏了捏沙蒙络的手心,郑重地交代道。
“知道了,不过父皇这两日的身体明显好了起来,难道以前都没有人好好伺候父皇吗?”
“有这种事?”沙蒙寒皱眉陷入沉思。
“恩,御医也说,父皇这两天身体好转了不少,父皇自己说是看到我高兴,对于自己的身体,父皇似乎不愿意多说的样子。”沙蒙络尽量详细地说着自己观察到的一切,自己分析不出来,是没有政治觉悟,哥哥就不一样了,同样多的线索,在自己看来没有什么,可哥哥的眼里也许就能推测出很多的结论。
“知道了,一切以自己的安全为前提,别让父皇抓了什么把柄去。”
“恩,我知道,哥哥要经常进宫看我。”眼看时辰要到,沙蒙络很不舍地松开了沙蒙寒的手,水汪汪的大眼睛显得很是依赖。
“哥哥会的,来,先坐这里吃点东西。”沙蒙寒安排好沙蒙络,才去接新王妃下轿,一切进行得都格外顺利,
拜天地,入洞房,直到主客尽欢,昭德帝和西宫娘娘带着沙蒙络离去,宾客散尽,沙蒙寒才松弛了绷紧的神经,好似一切都按照设定好的模式一样,他只是跟随大脑的指令在机械地重复着。
肩膀一沉,疲倦地回头:“夕颜,怎么?打算闹洞房?”云夕颜和百里英都担心地看着他。
“你今天的状态很不好,究竟出什么事了?”百里英皱着眉,不满地问道,原本看着沙蒙寒结婚,他心中就不爽,现在看着这人在自家兄弟面前还支支吾吾,心中更加憋屈,难道如今的自己还得不到他全部的信任吗?
“今天从络儿口中听到一些消息,我想,大婚之后,对这次事情的处理结果就出来了,父皇也许会借此机会消弱我们的力量,可又有些不像。”沙蒙寒苦恼地抚着额头,果然姜还是老的辣,父皇想什么,不是那么容易能猜到的。
百里英心疼地来到沙蒙寒身后,轻轻做着肩部按摩,紧绷的肌肉果然放松了许多。
“那就别猜了,明天上朝之后,一切都将明了,何必现在自寻烦恼。”云夕颜喝了口茶,以掩饰自己的尴尬,眼神不由瞄了百里英一眼,这个兄弟的心思,他早就看出来了,不过沙蒙寒好似没有什么表示,真不知道这两位好兄弟最终的结果会是怎样,只要别由爱生恨就好。
“恩,不想了,父皇就是父皇,心思不是那么容易被看透的,你们该干嘛干嘛去,我还要去看下本王的新王妃呢。”沙蒙寒调皮地眨了眨眼,没想到身后的百里英手劲瞬然增大,沙蒙寒痛呼一声,呲牙咧嘴地回头,不满地看着百里英,那眼神格外幽怨。
三人在一起从小到大,也没什么形象可言了,沙蒙寒更是没了王爷的威严,一副受委屈的小媳妇模样,看得另外两人哈哈大笑,百里英绯红了脸。
云夕颜吵着要闹洞房,百里英在一旁生气,沙蒙寒则尴尬地挠头,“夕颜呀,给我留点面子好不好,你知道的,闺中长大的小姐都经不起闹,万一恼了,大家多尴尬呀!”沙蒙寒好言说了一箩筐,云夕颜依然不为所动,“寒这么快就知道维护王妃了,真是难得呀。”
哼!若不是怕那丫头乱说话惹来事端,自己一个王爷怎么可能在这么低的气压下,说这么多好话,连肉麻的话都说出来了,自己都想吐,可见一旁百里英的脸色黑到什么程度了。
经此一闹,云夕颜看沙蒙寒的脸色轻松了起来,才站起身,拉起不情不愿的百里英,“走吧,人家小两口急着入洞房呢。”
沙蒙寒也知道云夕颜打的什么主意,不忍心好朋友的心思白费,暂时放下重压,向新房走去,该去整治一下那个嚣张的小丫头了,敢打络儿的主意,进了王府的门就归本王管。
新房内,顾云芝一身红色新娘服,端庄地坐在宽大舒适的喜床上,满屋的红色,喜庆非常,两旁是一些伺候的妇人,好奇又羡慕地打量着新王妃,悄悄揣摩着新王妃的脾气秉性,这可是事关以后生活,好伺候当然是好的,若是不好伺候,也得提早摸清习惯,好谨慎行事,不惹祸上身最好。
小丫头燕儿站在自家小姐身边,打量着这个房间,频频点头,这个姑爷看起来还不错,起码房间很奢华、漂亮,以后不会委屈了小姐,不过王府果然是王府,处处都是大手笔,只希望这个王爷别发现了小姐刁蛮的那一面,不然主仆俩以后的生活可就难过了,试想有那个男人会喜欢小姐这样野性的女人,燕儿提心吊胆地搓着快僵了的手,想缓解一下紧绷的神经。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通报:“王爷驾到!”
两排妇人一听说王爷来了,赶紧规矩地站好,按照次序请安,然后依次退出,由此可见王府规矩甚严,燕儿姑娘一惊,这可不得了,小姐是最没规矩的人,万一新婚第一天就和王爷顶撞起来……脸色一白,不敢再想下去。
正发愣间,头顶一个磁性的声音传来:“你先出去吧!”
没敢抬头,燕儿答应一声,退了出去,她看到刚才那些女人出门的时候全都是低着头,她自然不敢例外,心中不住祈祷着,小姐呀,您初来乍到就安分点吧,平时所说的大逆不道的言辞,今儿最好别说,否则明天人家王爷就到尚书府退婚去都说不定。
待门关上,端坐的顾云芝立刻露出了真面目,一把扯去头上的盖头,“饿死我了,嫁个人也搞这么累。”眼神不看沙蒙寒,直瞅着桌案上的小菜点心,悄悄咽了口吐沫,“我可以吃吧?”还算顾忌主人的面子,先征询了意见,这让沙蒙寒的脸色好看了几分,可接下来没等沙蒙寒回答,某人就伸出了雪白粉嫩的手指,猛攻桌上的点心,直到几盘精致的点心见了底,方才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手指上的点心残沫,发出一声叹息:“没想到王府的点心这么好吃。”
“吃饱了?”
“勉强吧!”
“那我们来谈谈正事。”沙蒙寒收起脸上的不耐,严肃道。
“我们之间有什么正事?络王不是都跟王爷说明白了吗?”顾云芝不解,拉紧了自身的衣襟,一副防备的模样:“你不会是看到我长得漂亮,就想反悔吧。”
刚刚压下的火气很自然又有了上窜的势头:“就你这种小丫头,白送本王,本王都不要,现在说的是另外一件事,络儿是本王的人,相信你已经知道了吧,本王的人不许别人惦记,包括你这个假王妃,明白?”
很无辜地摇头:“不太明白。”
“哪里不明白快问。”见到这丫头,沙蒙寒心中就止不住暴躁,一刻都不想再待下去。
“我和络王是朋友,我怎么惦记他了?”
“这个你自己明白,当然,没有是最好的,有的话赶紧打消念头。”沙蒙寒挥挥手,示意继续。
“为什么络王是你的人就不容许别人惦记了,也许有一天你不喜欢他了,还是不允许别人惦记吗?”
顾云芝刚说完,就觉得一股寒气从头顶直袭全身,一哆嗦,不解地看向冷气来源处。
沙蒙寒脸似寒霜:“告诉你,丫头,没有那一天,永远不可能有那一天,络儿只能是我的,永远……”恶狠狠地说完,不再理会愣住的顾云芝,沙蒙寒气哼哼地走到外间,休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