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风云之燕歌行 第一部————慕容

作者:慕容  录入:04-07

武功?我苦笑。我现在的这点功夫还值得一提吗?至于身份……我目光一黯,除非我希望西秦陷入战乱,否则只要有可能,大概是要隐瞒到我死的那一天了。
“你是一定不肯说的了?”
拓拔弘沉下脸,手上不自觉地加了几分力道,抓得我肩骨疼痛欲裂。
“放手。”我皱眉挣了一下,理也不理他的怒气。不说又怎么样?高兴的话,再把我锁在外面打一顿好了,谁在乎?
“别乱动。”他稍稍放松手劲,还是牢牢地制着我不肯放开。“老老实实地给我躺着,少乱挣扎,这几天你也折腾得够了。”
我停下动作,很清醒地估计了一下形势,确定以我现在的力气,就算全使出来也别想拗过他一分半毫。
好吧,你爱抱就随便抱好了,只要自己不嫌累就好。反正我又不是女人,没有什么可吃亏的……
我无所谓地打个呵欠,闭上眼,准备再好好睡上一觉。
“还睡?!”拓拔弘拍拍我的脸,“有完没完?你都睡了三天了!”
“唔……”我不肯睁眼,“再睡三天。好困……”
他大怒。“你真以为我是一张床?!”
当然不。我闭着眼睛,忍不住唇角轻扬。你比一张床,好象还要舒服了那么一点点……


第七章
“江公子。”
“……”
“江公子!”
“唔?”
“吃药了。”
“哦,谢谢。”我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声,仍靠在床头看着手里的书卷。
“江公子,太医说这副药得趁热喝。”
“知道了。放在桌上吧。”我随口答应着,对那碗不知又是什么名医特制的秘方妙药兴致缺缺,碰都懒得去碰。
也许是因为体质的关系,我背上的伤好得很慢。好几天过去了,那些深陷入肌肤的鞭痕仍然红肿未消,痛楚难耐,真是枉费了信王府里的珍藏灵药。反正不管用,谁还高兴喝那些苦死人的东西啊?早晨的药我还放在桌上没有动过呢。
“江公子,你老是这样不吃药,奴婢怎么跟王爷交待啊?”我好象弄得人家很为难,声音里都带点哭音了。
“我吃不吃药关他什么事?你只要……咦?小珠?”我抬头一看,送药的丫鬟娇小玲珑,俏美可喜,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水光盈盈,居然是我熟识的小珠。想当初我刚进王府时,她和其它几名丫鬟常给我送东送西,诸多照应,我还没好好谢过她呢。
“你干吗叫我江公子?不是一直叫我江逸的吗?”我诧异地问。“突然跟我这么客气干什么?过来坐,我好象很久都没见过你了。”
小珠脸色一变,连连后退。“别别别,我只是个小小丫头,哪里敢跟公子平起平坐?”
“什么公子!”我失笑,“都是下人,我跟你又有什么分别?再说你以前也没这样啊。”
“以前我们哪儿知道……”小珠低声嘀咕了一句,突然半途停住口,小心翼翼地把药碗放在床头的桌上。“江公子,我走了,记得趁热喝药哦。”
“怎么你今天很忙吗?要不要坐坐再走?”我好心地建议。记得以前小珠最爱找人聊天了,常常在我那儿一坐半天,天南海北地四处闲扯,好象永远都说不够。怎么今天转了性,连一会儿都不肯多呆?
“不了不了。”小珠的脸色又是一白,连托盘也顾不上拿,好象吓了一跳似的匆匆跑掉了。
奇怪,怎么她一副见了鬼的样子?我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脸。总不会病了几天,就丑得不能见人了吧?好象是瘦了一点,但是样子又不会变……
“你又在想什么?”拓拔弘推门而入。
“没什么。”
“是吗?”他怀疑地看看我的脸,又看看我手边的书卷,最后视线一转,目光落在床头的桌子上。
桌上端端正正放着两碗药,一碗还在冒着热气,另一碗,是冷的,已经放了一个上午……
有危险的乌云在他眼中聚集……
不等他开口,我伸手端起一碗药,仰头一饮而尽,接着又去端另一碗。
“行了。”他在我喝下第二碗药之前止住我,“那碗是冷的。”
我耸耸肩,放下碗,一声不出地拿起书卷继续看。被他专制地紧盯了好几天,在吃药的问题上我已经懒得跟他纠缠了。以拓拔弘专制自大的强硬性格,他想要做什么,根本容不得别人违抗。反正我现在权不如他,势不如他,就连力气也比不上他,既然反抗也不是对手,倒不如省省力气算了。我又不是女人,难道还因为不想喝药跟他使性子闹别扭吗?那可真成了笑话了。
真奇怪,本来是我一天到晚紧跟着他,现在却成他盯着我了。说关心不象关心,说生气不象生气,整天板着张冰块面孔对我呼来喝去,连我吃不吃药都要管,总不成是嫌我好得慢了没人跟前跟后地伺候他?
见我的态度这么好,拓拔弘脸色稍霁。“解开衣服,让我看看你背上的伤。”
我靠着床头懒得动弹。“跟昨天一样。”天天看,不烦吗?他又不是大夫,有什么好看的?
拓拔弘立刻脸色一沉。我瞟他一眼,叹口气,一言不发地开始解衣带。上次拒绝他的后果我还记得,可怜那件好好的衣服……啧,他不心疼我还觉得浪费呢。
忍耐,我告诉自己一定要忍耐。虎落平阳,被他欺压一下也算正常,反正我又不会在这儿呆一辈子……唉,真怀念当年在战场上大破北燕,气得他七窍生烟的美好时光……
如果以后还有这样的机会就好了……
“你身体究竟怎么回事?”拓拔弘仔细研究了一会儿,皱着眉转到我面前,“好几天了,这点伤一点都不见好。”
废话。如果我能知道就好了。以前率领着西秦大军南征北讨,久经战阵,也不是没有受过伤,却没有一次好得象这次这么慢过。
我没作声,拿起外衣准备披上。
“等等。”拓拔弘按住我的手,“再上一遍药,也许好得快一点。”
“哦。”我无可无不可地应了一声。“小珠!”
“你叫她做什么?”
“帮我上药啊。”
拓拔弘的眼睛危险地一眯,“你好象很习惯让女人照顾?”
“……也不是……”我有点汗颜地低了低头。以前住在王宫里的时候,身边围着的全是宫女才人,自然被她们服侍惯了。没想到如今江湖落魄,这个旧习惯居然还没改掉。唉,此一时,彼一时,真的要记清自己现在的身份了。
我拿起装药的瓷瓶,准备自己动手,可是伤口都在后背上,好象不是那么容易够得到的……
拓拔弘轻轻哼了一声,拿过我手中的药瓶,开始替我往背上涂抹。别看他一脸的威严冷酷,举手投足间气势十足,抹药的动作倒是很轻,轻得几乎都不大感觉得到。我一动不动地任他涂抹,心里不觉有些意外--他连我劳动他府里的一个小小丫鬟都不高兴,怎么又降尊纾贵地亲自动手了?就算是他对责罚我一事心存歉疚,这歉意维持得好象也未免太久了一点……
以拓拔弘的身份地位,他实在没道理花这么多功夫在我身上的。
郊猎之期已经临近,接着便是北燕王的六十寿诞。听说北燕王有意在寿诞过后正式立储,现在正是三位皇子争夺得最激烈的时候。关键时刻,别说储君人选尚未确定,就算是拓拔弘胜券在握,总也要防备变生不测,应该没那么空闲才对吧?
果然,没一会儿功夫,吴管家就一脸紧张地溜进来,在拓拔弘耳边嘀咕了几句,拓拔弘立刻神情一正,匆匆地跟着他出了卧房。
我长长出一口气,抛开书卷,刚打算把耽误的午觉补上,小晋的脑袋突然从窗子里钻了出来。
“师傅……”他的声音压得低低的,好象做贼一样。
“小晋?”我有些意外的惊喜。自从比武那天以后,我就再没有见过他,这些天还一直担心拓拔圭有没有再找过他的麻烦呢。
可是……印象中小晋从来没叫过我师傅,叫我的时候从来都是‘喂’一声算数,今天这是怎么了?
“师傅,你还好吧?”小晋轻手轻脚地从窗口爬进来,走到床前。
“当然。我不是好好的在这里?”我含笑看着他,故意把语气放得十分轻松。几天没见,小晋好象变了个样子。他瘦了很多,脸色显得有些憔悴,一张清秀的小脸格外苍白,几乎连血色都看不出了。但变化最大的却是他的眼睛,虽然依旧漆黑灵动,明亮有神,却隐隐透出几分沉肃之气,看上去冷静成熟,再也没有剩下半分童稚的天真。
他好象,突然在一夜之间长大了很多……
“师傅……对不起。”小晋紧紧抿着嘴唇,低声道,“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事了。”
“没什么。”我对他安抚地一笑。“别放在心上。这件事又不能怪你。人都有尊严和骄傲,怎么能让人随便欺凌侮辱?圣人说过,大丈夫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你这样做,也不能算是有错啊。”
“圣人?”小晋撇嘴冷笑,“势不如人,还要坚持威武不能屈的才是傻瓜呢。要想比别人生存得好,就得忍人所不能忍,为人所不能为。忍一时之辱算什么?为成大事,就要不计荣辱,不择手段。只要手里有了权力,大可以十倍百倍地讨回来。”
我怔了一下,沉吟不语。小晋说的也不能算错,在现今冰冷残酷的环境中,这正是生存成功的必修之道。可是这些现实的东西对成年人来说都不算美好,对于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来说,他未免学会得太早了些。
“师傅,你觉得我说得错了吗?”小晋仰脸望着我,目光成熟得完全不象一个孩子。
我叹了口气,摇头。“有些事,只有立场,没有对错。你觉得怎样做是对的,就按着自己的想法去做吧。”
虽然不知道小晋的身世,更不知道他瞒着我的秘密是什么,但我却可以清楚地肯定,小晋的身份目的决不简单。他并不是一个平凡普通的寻常孩子,将要面对的一切可能复杂而凶险。在这样的情况下,硬要他遵守所谓的正道可能是害了他,我又于心何忍?
大丈夫立身处世,有君子之道,有权谋之道,本来就不能一概而论。我虽然可以算是小晋的师傅,但毕竟不能替他决定人生之路,以后要怎样,就由他好自为之吧。
“师傅。”小晋突然拉住我的手。“现在我才相信,只有你是真心对我好的。我可以信任可以求助的人,总共也只有你一个了。”
“放心,有什么事,我一定会帮你的。”我笑着拍拍他的头。也许真的是缘分,命中注定我会与这孩子有所牵扯。相处这么久,我已经从心底喜欢上了这个骄傲倔强却又聪明过人的别扭小孩。别说他曾经救过我的命,就算没有,我也会尽我所能去帮助他的。
“有人来了。”小晋刚要开口,突然神情一紧,低声道,“拓拔弘不许我再接近你。我得走了,有机会时我会来找你的。”
不等我说话,小晋从后窗一越而出,悄无声息地溜走了。
我皱眉。拓拔弘当真岂有此理。我与小晋一个愿教,一个愿学,又没碍到他什么,凭什么他要来横加干预?他管的未免也太宽了点。
“江公子。”小晋的身影刚刚消失,小珠便匆匆忙忙地推门进来,“快起来换件衣服,有客人来了,王爷叫你到客厅去。”
“什么客人?”我意外地欠起身。“为什么一定要我去?”
小珠的眼睛转了转,掩口对我神秘一笑。“是来头好大的贵客哦!你见了不就知道了?”
我摇头失笑,我还以为这小丫头转了性子,谁知道这好卖关子的脾气还没改,专门喜欢吊人胃口。不过,对付她的办法再简单不过了。
“你不说算了。反正我也不想见。”我懒洋洋地向后一靠,闭上眼,做出一副假寐的样子。
“嗳嗳嗳,你别睡,王爷还在厅里等着呢。”小珠果然急了,粉白的一张小脸涨得通红,“是大名鼎鼎的璇玑才女和晴公主啦。人家专程来访,特地指名要见你,你不去怎么行?”
璇玑才女君未言?我一怔。果然是大名鼎鼎的贵客,怪不得小珠紧张成这样。
璇玑才女才华绝世,学富五车,更以玄机星相之学名动天下,我对她也算是闻名已久了。听说君未言为人端严沉静,一向深居简出,寻常人等闲难得见她一面。想当初我身为西秦国主的时候,也曾经诚意邀请她前往西秦作客,却被她客客气气地婉言谢绝。没想到如今我江湖落魄,她反倒指名要求见我,这可真的是有点稀奇了。
如今的我,无权无势,籍籍无名,只不过是信王府中的一个寻常下人,她又怎么会知道我的?我的好奇心油然而生。如果我喜欢自我陶醉的话,大概要以为君才女对我青眼有加,闭门家中坐,艳福天上来了。可惜我这个人,一向都现实得很……
也罢,不管怎么样,机会难得,我怎能不去见识一下这位璇玑才女的风采呢?
我跟着小珠来到大厅。
大伤初愈,体弱气虚,不过是短短的一段路,我却慢慢的走了近一刻钟,以拓拔弘的性子,大概要等得不耐烦了吧?
走进大厅,我向上略略扫了一眼,左边的主位上是一个年纪极轻的红衣少女,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柳眉杏目,明艳照人,虽然穿著一身华贵的宫装,却未施脂粉,不戴钗环,一脸任性不羁的英爽之气,想必是北燕王的掌上明珠晴公主了。
右边位子上的女子却大为不同,一袭皎白如月的云罗长裳,清丽的素颜上脂粉不施。神情沈静,气度高华,一双眼睛明澄如秋水,却又深邃之极,眼波流转间透出智能的光芒,一见便令人肃然起敬。这样的气度,如此的风华,不是璇玑才女还会有谁?
见我走进厅中,三个人的视线齐齐落在我身上。君未言眸中有异彩一闪,凝目细细看我,并未开口。拓拔晴却冷笑一声,下巴不屑地向我一扬。
“大哥,这就是江逸了?我还当是什么三头六臂的传奇人物,原来不过是个苍白干瘦的痨病鬼,看上去连只鸡都抓不住,真不知三哥怎么会输给他的。”
我淡然一笑,当然不会把她话放在心上。听说晴公主与拓拔圭都是北燕王最最宠爱的韩淑妃所出,两人的感情一向极佳,我伤了拓拔圭,她自然要看我不顺眼。今天她多半也是为了替拓拔圭出气才来的,又怎么可能给我好脸色看?
拓拔弘虽然威严霸道,对这个娇纵任性的幼妹却好象没什么办法,皱眉道:“我早就说过他没什么出奇,你偏要看看他什么样子。现在见也见过了,你既然觉得不过如此,叫他下去就是了。”
正合我意。反正我不过想见一见璇玑才女的庐山面目,现在既然已见过了,还留在这里干什么?难不成真要让人出气吗?
“不行。”拓拔晴柳眉一挑,“我要见识的是他的身手,又不是他的相貌,就这样让他走了怎么行?怎也要与我较量几招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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