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元书僮————寒衣

作者:寒衣  录入:04-03

  他不叫齐竹音,对方就不会出来。等孟南玉稍微冷静了些回房,见齐竹音披著件外衫,坐在桌边写字。什麽早饭啊,洗漱啊,他根本不会主动要求。除了写字和方便,齐竹音好像根本不会自己做什麽。
  “每天都写字,不会累吗?”孟南玉到他身後抱住他,握住他的手,问道,“我今天带你出去玩,怎麽样?”
  他知道齐竹音接下来的反应只会是点头,於是直接转身,到门口吩咐下人去准备。

 


状元书僮 六2

  现在要入夏,正是游玩的好天气。京郊大片土地都是皇家的,基本就是踏青赏花的去处。一辆马车绝尘而来,明眼的便看出是津王府上的,藏在一边不去打扰。
  到了林边,孟南玉停住车子,进到车厢里把齐竹音抱出来:“音儿,这里怎麽样?虽然只有个小土包,勉强也算是山,那边的河也还算清澈,花也开了不少。”
  他铺上布垫,拉齐竹音坐下,笑著指点。他是富贵王爷,办事能力固然不错,这玩乐之事却也擅长。说说笑笑,再喂齐竹音吃口点心,虽然只他一个人热闹,在这桃红柳绿山清水秀之处,倒也有几分闲适。何况身边人秀美清俊,若不想那烦心事,这一幅景色已是很好。
  解开齐竹音头上方巾,一头柔顺黑亮的发散开来,衬得他人白皙如瓷娃娃。孟南玉靠在树上,一只手揽住他的腰,轻轻抚著他的发,微微叹了口气。
  “音儿,你眼里,为什麽还是半分神采都没有?”向前探去,轻轻吻在他眼睑,齐竹音眼神平静如水,不见半分波澜,“难道这世上,再没有让你产生情绪的事物?没有什麽能让你看在眼里?”
  不意外的没有回答,孟南玉叹口气,在地上拔了几朵花,一边为齐竹音束发,一边给他别头上。
  看著看著,他忽然鼻子一酸:“音儿,记得以前我们这麽出来玩,都是你带著我,你收拾地方安排一切,你摘花给我编花冠……音儿……”他把自己埋在齐竹音肩头,声音有些鼻音,“你还记得吗,我们一起长大,你说要一辈子陪著我,可你就跑了,我四处找也找不到。等终於找到了,你却跟我置气,现在竟成了这样子……”
  他努力把几朵花系在一起,放到齐竹音头上当花冠,痴痴看著他:“是我不好,我不该娶妻,不该和其他人发生关系,不该打你骂你还……你。但是音儿你醒过来好不好?我发誓,以後绝不那样对你,就算你惹我生气,你想逃跑,我也只会跟著你缠著你,不会把你绑起来,你说句话好不好?大声骂我一句好不好?”
  “好。”齐竹音回了一声。
  孟南玉半天的央求只换来他这一个字,看他神情依然淡然,完全没有被打动的意思,孟南玉只觉心口闷得厉害。
  他让齐竹音靠在树上,勉强笑道:“你现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我去看看有没有野物,你注意点安全。”
  这一带都是皇庄,倒也不用担心安全问题。孟南玉知道这里会养一些小兔子野鸡之类的野物,想想弄点热食给音儿吃,顺便发泄一下郁闷,一去就久了一点。等他回来,却见树下并没有齐竹音的影子。
  孟南玉先是一喜:难道音儿坐不住,到附近玩去了?
  齐竹音这些日子没有自己走动过,都是别人让他去什麽地方他就走到哪里,整个人像是没有自我意识一样。若是他因为周围景色优美而走动,那也许是恢复的第一步。
  高兴之余,孟南玉四处看著,寻找齐竹音去向。远远看到河边有人影,他飞快跑过去。
  跑近了才发现那人是女子,孟南玉正要转身,女子却已经看到他:“王爷……”
  这声音十分熟悉,孟南玉看过去,发现竟然是静容。他一惊,才想起她搬到离这里不太远的别院安胎:“你自己一个人?看到音儿没有?”
  静容微微迟疑,孟南玉目光一凝:“他人呢?你把他怎麽了?”
  静容不欲回答,视线却不由得往河里看了眼。孟南玉顺著她视线看过去,只见河中离岸不远的地方有气泡浮上,水面也有些涟漪。他心下一震:“音儿掉进去了?”
  他看静容表情,基本可以确认这一点。想也不想地,他直接跑过去,一头扎了下去,去救他的音儿。

 


状元书僮 六3

  这条河其实不深,河水也不急。孟南玉跳下去之後,只是左右张望了会儿,就看到在水底一动不动的齐竹音。他一瞬间吓得心都不跳了,拼命游过去,一把拉住齐竹音。
  手下传来微弱的脉搏声,孟南玉先松了口气,想起来如果齐竹音真的失了性命的话,这时候应该会浮上去。才多少放点心,把齐竹音拉过来,猛地吻住他,把口中的气度过去。
  按理来说溺水者都会手脚扑腾,救的人如果不小心,往往会被缠住而齐齐丧失性命。但齐竹音闭著眼,不知道是昏了还是怎样,总之一动不动。孟南玉很顺利地就把他抱住,带著他一起浮上水面,扒著河岸上去。
  这时候河岸边已经有好几人,向来静容也不是一个人过来的,几名津王府上的家将丫环把这里围住,见到自家王爷安全上来,连忙涌过来。
  孟南玉见齐竹音紧闭著眼,气息微弱,当即大喊一声:“都给我散开!不要挡著!去拿几条毯子拿些柴火热汤,别在这里碍事!”
  众人连忙该干什麽的干什麽去。孟南玉放下齐竹音,见他小腹微凸,又是压又是控,总算是让他把喝下去的水吐出大半。大概是吐得岔了气,齐竹音剧烈咳嗽起来。孟南玉把他抱在怀里,拍打他後背,想让他好受一些。这位向来爱洁的小王爷这时候完全顾不上什麽干不干净,让齐竹音伏在自己身上,用身上衣服为他擦去些水迹。
  不过总算是救回来了,孟南玉手下感觉他温软身体,心里庆幸无比。家丁拿来毯子,孟南玉把齐竹音抱紧,让周围人都转过去,飞快把齐竹音衣服脱下,用毯子把人紧紧包起来。他低下头,问齐竹音:“冷不冷?”齐竹音摇摇头。
  孟南玉见他不太咳嗽,一起身把人横抱,向别院走去。这里离院子其实还有些距离,家丁连忙签过马车,孟南玉带著齐竹音钻进车厢,很快到了居所。孟南玉在京城时都在城里,很少来这别院,所幸他的房间一直打扫得很干净,衣服寝具也都齐备。孟南玉把齐竹音好好包在被子里,自己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坐在床上,扶著齐竹音坐起来,喂他喝些热汤。
  齐竹音喝了几口,又是小声咳嗽。孟南玉慢慢哄他,轻轻拍著,才算把他的不适揭过。孟南玉把汤碗放到一旁,才感觉到身上疲累不堪。他知道自己是情绪过於紧张,又下水上岸的,放松了之後有些脱力。把齐竹音放倒,他躺在他身边,也钻进被子里。
  “音儿,你这一次吓死我了,你和我不是一起习水的麽,怎麽这麽浅的河也能淹到你?”孟南玉放松下来,虽然知道齐竹音多半不会理会他,还是开口问了句。
  刚刚说完这句话,他不由怔住了。想起在水下看到齐竹音一动不动,根本不像是个溺水的人,但他确实一肚子的水。可就算是跳河自杀的,都未必有齐竹音从容。
  孟南玉握紧齐竹音的手,他刚刚在水下睁眼,眼睛本来就有点红,现在几乎连眼圈都红了:“你、你是存心想死是不是?你根本就是不想活了是不是?你是主动跳下去的,所以根本不去游泳,是不是?”
  自齐竹音从柴房出来後,孟南玉还没有对他发过这麽大的火。向来诸事顺遂的小王爷第一次尝到这种心痛欲死的感觉,一想到齐竹音可能会丧命,他就连呼吸都不顺畅。而再想到这人是主动寻死,他就觉得体内血液都冻住了一般,稍一碰触就是碎裂的疼痛。
  他死死盯著齐竹音,身体微微颤抖。齐竹音像是怔了下,摇了摇头:“不是。”
  孟南玉瞪大眼睛:“不是?”
  齐竹音懒得重复,只是微微摇头。孟南玉瞬间大喜,伸手抱他,触手所及一片柔滑,才想起齐竹音现在还是裸著身。他心里一遍遍念著:音儿身体很冷,我是给他取暖。整个人都靠了上去,把冰凉的人笼在怀里:“不是就好,不是就好。”
  这样抱了会儿,齐竹音身体也暖了起来,孟南玉多少也恢复了思考能力:“等等,不是的话,你是怎麽掉进河里的?别说是你自己不小心。”
  “被推的。”齐竹音回答,完全没有替别人掩饰的念头。
  “被谁,静容?”孟南玉刚问了两个字,马上知道问得蠢:在场就两个人,不是齐竹音自己跳下去的,自然就是静容干的。他一张脸马上沈得可怕,一掀被子,就想下床。
  一阵冷风吹进来,齐竹音微微颤抖了下。孟南玉连忙把人包好,刚刚离开那麽一会儿,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现在实在是不敢离开齐竹音半步,想了想,还是躺下来,供他的音儿取暖。

 


状元书僮 六4

  因为齐竹音受了凉,孟南玉实在担心他身体,就暂时在别院住下。他实在不知道该怎麽处置静容,干脆躲开不见,把她遣到另一处院子,让下人看住她。他偶尔带著齐竹音看看景,该处理的事务都有人直接送过来,孟南玉也捡些齐竹音能做的让他帮忙,两人相处倒也平静。
  孟南玉感觉这些日子以来,齐竹音似乎对他有了些依恋,也许只是些微小动作,甚至是说不上有没有情绪的眼神变化,但他就是能察觉。
  心里多少有些高兴,孟南玉认为这是齐竹音恢复的前兆,不由开始了无尽期盼,对齐竹音也不尽温柔。只是虽然如此,齐竹音也没有进一步的清醒迹象,对他的亲热也没有配合的意思。孟南玉每天抱抱亲亲的,有些难以忍受,就流露出些欲求不满的架势来。
  这别院的家丁多半都是这几年进到津王府的,其中就有那日审问齐竹音的一位。他人其实很机灵,就是有些机灵过头。他看孟南玉有些发愁,就想著怎麽能讨好主子。
  他那几天去问齐竹音,也大概知道两人关系,就想著怎麽在这方面入手。这一带是富贵人家别庄集中地,他微微漏出点口风,就有早就注意津王府的人送上门来。
  送上来的是一名杭州富商,他言道自己手下有调教高手,也许可以献上。那家丁怕贸然让他见了孟南玉,万一调教不出结果,他自己也得担干系。於是找了个孟南玉入宫的时间,让那调教之人直接到主房来见齐竹音。
  反正齐竹音平时不会多说半句话,就算见了外人,应该也不会跟王爷提起才是。
  他带著人到齐竹音身前,那人上下打量齐竹音,脸上露出诧异之色,上前一步细细看他,还动手翻他眼皮,检查他其它部位,就差没把衣服扒下来细细察看了。
  “啧啧,这不知道是哪位前辈手笔,打破得算是彻底。”看了半天,那调教师自语道,“可惜就是好像没有破而後立,这人已经毫无执著毫无眷恋,不过是个活死人,谁的话都听得,也谁的话都听不得……这倒是不好办了。”
  王府家丁听不懂他的意思,急急问道:“不好办?你也没办法?”
  “小哥你不是做这个的,并不知道。干我们这行的,首先是打消人的欲望傲气反抗意识,同时建立起他对特定人的依恋。而现在,这位明显已经生无可恋,甚至没有对别人的依赖……再想建立起来,可是不易。”调教师摸摸下颌短须,道,“为今之计,也只能从他身体上入手了。不过意志已毁,单靠折磨身体未必有什麽大用,而且可能会造成损伤。除非……”
  “除非什麽?”
  “除非是采取些不算摧毁身体,但也有效的法子……你家王爷,到底想要他如何?如果不是禁脔,大可以让其他人来给他性事上的折磨,让他建立起对王爷的顺从依赖。听说他原本是个书生?那这样做的把握会大一些。”
  他们二人在这里说话说得热闹,谁也没注意到,齐竹音手微微缩了下,握得紧了些。
  家丁迟疑了下:“这种事,倒是要王爷吩咐才成,我找机会问问吧。”
  话是这麽说,他可不敢真的开口,要知道孟南玉对齐竹音的种种都在他们眼下,他怎麽不知自家王爷对这小子宝贝得很,别人要是碰一碰,恐怕王爷非把人拖出去斩了不可。献计可以,做到这一步,却不是他胆量容许的了。
  另一人却没听出他言下之意,点头道:“这种事王爷可能也要考虑考虑,不过我也有些其他手段,能让这人听话得多。如果觉得还可以,我总在唐府上,或者把人带到附近也行。”
  说完,他对齐竹音做了些动作,点了他身上若干部位。片刻之後,果然见齐竹音一身冷汗,伏在床上动也不动。那调教师拍拍手,又对齐竹音说了些什麽,方才离去。
  果然,这一晚孟南玉回来,发现他的音儿竟然有些开始黏他。不同於以前单方面的拥抱,齐竹音手臂也会微微地环过来。他跟齐竹音说话的时候,齐竹音也会多些反应。孟南玉心头大喜,觉得自己这麽长时间努力没有白费,顺便赏了照顾齐竹音的下人们。
  其中一名,就是今天带人过来的。
  他觉得这事情算是做对了,虽然不敢跟王爷说明调教之事,但带著人出去“看病”还是可以的。孟南玉认为别院环境有助於齐竹音康复,就一直在这里待下。不过朝中事务也不能耽误,他经常一进京就是一天,就把齐竹音给那下人照顾。在他照顾之下,齐竹音似乎是向著好的方向发展,孟南玉也就很是放心。
  最近正在查一桩杭州的官商勾结,为了一处矿产把人抄家灭族之事,那唐姓富商牵扯甚多,他处理起来也很是头疼。要不是最近心情很好,按他以前的性子,早把这事扔回给和箴帝了,哪里会耐心查办。
  这天他在户部查看存档公文完毕,应户部侍郎之请,到京城第一楼吃饭。对方定的是雅间,孟南玉进去後,蓦然发现里面还有一人,正向他施礼。他脸沈了下来:“薛侍郎,这是怎麽回事?”
  薛侍郎还没回答,里面那人已经开口:“唐某和王爷比邻很长时间,一直没机会拜见。今天草民做东,希望王爷不要见怪。”
  孟南玉脸色更难看,冷笑一声:“唐先生不愧是杭州首富,皇庄附近的土地,可是不便宜。”
  那位姓唐的富商满脸堆笑:“王爷不知,草民家里有几个不成器的儿子,书读得实在不算太好。古有孟母三迁,草民想一想,如果迁到状元住处附近,对他们应该也有好处。”
  孟南玉眼睛眯缝起来:“你什麽意思?”
  对方提到齐竹音,孟南玉本来毫无所谓的态度消失殆尽,变得谨慎起来。他这段日子让下人照顾齐竹音,有时候也会让他们带他在附近转转,难保不会遇到这家夥。
  “草民只是听说王爷有些烦心事,想为王爷分忧而已。”唐富商笑道,“正好草民家里养著些调教好手,王爷烦心的人虽然麻烦,其实也不是什麽大事……”
  孟南玉觉得血液都凝结了,他猛地上前,一把揪住对方衣襟:“你说什麽?”
  对方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表情多少有些慌乱,却仍是言道:“草民今日已让他们做深一步的动作,王爷回去,一定会发现那人对王爷依恋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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