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上了血衣……
沉吟半晌,赫连魑魅倏然抖手,将双枪一左一右插立在戎月身旁,日阳虽炽但绿荫屏遮了不少,望去人影
仍有点朦胧,可这么一群人……目标大得很呢!
「哈,这算什么?未打先降?这见不得人的小子是吓胡涂了还是忘了咱兄弟们是来做什么的?」
「丢了兵器也没用,磕头叫爷爷或许可以留个全尸。」
「对,快舔爷爷的脚趾头求饶。」
「舔指头有啥爽?要舔也该舔爷们的鸟才……」
讪笑声此起彼落,污言秽语地越说越是不堪,蒙面刺客们轰然笑得甚是猖狂,完全视两人的性命为囊中物
般易取,原本还留三分的戒备全然抛向了天外。
「别动。」
低语抛下声交代,风衣劲扬中黑衫紧裹的劲躯已如锐豹般疾掠而出,如兽般淡色的瞳眸里此刻亦如兽狩猎
物时,满布冷静无情的残忍,跟残雪很不同的一点,对于敌人,他从不予任何机会。
攻击就是最好的防备,攻其不备、攻之弱点更是生命挣活的基本天性,无关乎公平,也无关乎对错,就只
是依循本能,尽其所有地求取生存。
「妈的!这小子……呜。」
片刻前的妄语讽笑立即换成了折臂断骨的惨嚎,晚了步出手的刺客们瞬息间就被劈翻了三五人,但毕竟来
自训练有素的组织,剩余的近十人借着同伴的生命缓过口气后,战况就不再是一面倒的局势。
「……」隐约看着抹玄黑在灰褐间窜跃游走,戎月只觉得一颗心高悬着都快跳出了口,总是这样,自己的
生死他可以完全不当回事放在心上,可是对于那些为他拼搏的人儿却是个个提心又吊瞻,更遑论眼前这人
可是他生平第一个,常人所谓的「朋友」。
阿魅的伤都好了吗?咬唇拧眉,戎月发现自己很自虐地又记起个更叫心失序狂跳的原由,双方你来我往的
招式在他看来全是虚影幢幢朦胧一片,根本分不清是谁占了上风,谁又居弱,只能不断在心底默祷,那抹
令他心焦又心慌的墨玄色彩别消失在视野里。
转眼百余招已过,输赢之分却仍未见明朗,赫连魑魅有些不耐地撇了撇唇,淡漠的神情一如动手之初,只
除了发际间隐现的汗渍……果然,在白昼想徒手不见血还是太勉强了,戎月只怕是等得心焦了吧?
再这么纠缠下去,天黑了只怕也还是不胜不败地僵局难解,总不能等着比谁先饿死吧?要是爷在……八成
会嗤笑他的无谓多事,没事找活儿累自己,还真是吃饱了嫌命长。
一忆及那熟悉的淡讽口吻,俊逸面庞上的冷硬线条就不禁柔和了许多,就连眸底原本盛盈的肃杀冷意也淡
缓了不少。
其实,会这般坚持不完全只为了顾及戎月的感受,也因为这地方……让他想起了江南草长,莺飞燕啼,好
笑呢!如萍无根的自己竟也会有着骚人墨客的思乡情怀?看来爷说的还真没错,太平日子过久了脑袋的确
会出问题。
忽然间,赫连魑魅察觉到敌人的攻势一如预料中开始减弱了,想必这些家伙们也是发觉了一时半刻伺难以
将自己解决,所以决定改而直接向目标物下手,而这也意味着——自己忙和了老半天的坚持快要成了水底
捞月的蠢事一桩了。
关乎戎月安危,他真的没办法再计较用什么方式出手,早知道兵不刃血这么难就不想这么多了,迂回地拐
弯抹角果然还是不适合自己……若说给爷听,大概又会扔过「废话」两字过来吧!
既然如此……顿足微点,错步翻腾如舞,提气扬吐间,黑影便如燕轻灵穿飞在褐衣银刀之间,不消几个起
落就似抹淡烟般逸出了蒙面客的层层包围。
「阿魅?」才眨眼,那抹心悬的墨影居然如此突兀地回到身旁,惊讶之余戎月第一个念头就是担心人是不
是伤了。
「没事,等会儿不好看,眼最好闭着别张,马跑了,我不想扛你回去。」冰凉的触感一入掌,琥珀瞳仁里
戾芒再现,薄唇不冷不热吐出的却是令人忍不住发噱的词语,而冷凝的面孔上闪过的却是一丝懊恼神情。
又是太久没练习了吗?句子一长似乎又少东缺西掉了些字,明知道不对劲,但偏就没办法把话语组合的如
常人那般……原来,爷已经离开那么久了吗?久到自己都快忘了该怎么连串这些他老忿忿抱怨的长篇废话
。
「……」两眼瞪成了大圆,怔忡了会儿,戎月才总算消化掉入耳的那串话是什么意思,然而了解后的结果
却是挤眉弄眼地好不痛苦。
「我说真的。」瞥着那张丽颜愕然之后的忍笑怪样,赫连魑魅只好再一次申明自己不是开玩笑,或许因为
遭遇过几次这种袭刺戏码所以眼前戎月还能够这般镇定,但他不确定血肉横飞的杀戮景象,这个年轻的王
者又曾见过多少。
缨枪这门武器的好处就在于变化多端,或刺或劈或挑或切,当初选择它就是为了配合自己天生较常人敏捷
的身手,但相对地,被它划扫过的躯体通常不会像刀剑那般地俐落。
再加上自己从不做兴,学大多武者故意专取某部位要害以作为自己行走江湖的标记,只要能致命的,都是
好招,而为了弥补这双眼在白日里视弱的缺点,能一招解决的他也不会再多浪费一丝体力平添风险,除非
另有目的,否则就是如同野兽猎物般——直接撕裂敌人。
「我知道,看不下去我不会虐待自己的,倒是你自个儿多小心。」点点头,即使彼此认识未深,戎月也明
白能从这惜言如金的男人嘴里吐出的应该少有玩笑话,要不然岂不是太浪费难得让他张嘴的机会。
这……也算是孪生的倔强吗?眉微挑,淡眸里虽然不表认同,但赫连魑魅也习惯地不再多语什么,换做爷
,再罗唆就是自找骂挨了,何况自己没有张金口,应该不会应验什么吧!
双枪幷臂紧贴垂立身侧,同衣色一般的黑泽几乎溶幷了两者,叫人分不出隐在臂肘间的枪形,赫连魑魅环
视了眼面前神情显得十分戒备敌人们,复又眯眼远眺着无垠蓝穹。
原来快要日正当中了,难怪感觉这么地刺眼……长睫低垂半掩着琥珀色双瞳,粉色薄唇淡淡地笑了……很
久,没看过正午的艶阳了,却还是一样地叫他难受与……怀念……
风起,叶影婆娑扶花曳摇,一抹如泼墨般渲染的暗泽就像被风势卷飞于如茵碧草上,似魈如魅,迎上了前
方那面银光交织起的刀墙。
「目标月王!」
低喝声中,银芒如水漫过黑影涌向了犹立于风起处的娇弱人儿,已收起散漫轻敌之心的蒙面客们很清楚重
拾兵刀后的黑衣人势必更难易与,既是如此,身为刺客当然是舍武人缠斗以倾力达成目的,哪怕用命换得
的仅是一个机会也无妨。
他们都是死士,不畏死但求建功,黑衣男子厉害他们也不是宵小之流,就不信他能滴水不露地全拦下他们
,只要一个人,一个呼吸的间隙,就足以完成他们主子的大事了。
双枪倏展如翼,嘶嘶割划着大气,飞迎的身形忽然像抹虚影没半分实质重量,亦随着如水人群一块倒涌,
每退一分黑影就飘移了些方位,原来的所在则是被大片泼洒般的红彩染替了原有耀眼的银芒。
倾力一搏,来人如此,赫连魑魅也亦然,这些蒙面刺客确是暗杀的佼者而非临时成军的乌合之众,但很可
惜……他们遇上了同是杀手、栖身在中原最出色杀手组织「黄泉」之中的一抹魅影,一抹属于「黄泉」第
一把交椅身后的暗影。
鲜艶的血泽溅洒如花,染红了脚底碧茵也替黑、褐单调的衣彩添妆,而那十来只犹能睁瞪的眼瞳里披染的
颜色则是种不能置信的惊悸,他们不畏死不惜死,却没办法不甘于这种白白送死。
于是,以戎月为目标前进的众人再次停下了脚步,方才的那轮残杀已明白告诉他们,想要触及任务的标的
就只有踏过这抹黑影的尸身才有可能,而这点结论却是再用上了六条人命代价换得的。
戒慎沉凝地移动脚下的步伐,虽然黑衣男子身上也非囫圃完整,但他们只剩六个人了,折损过半却竟连目
标的一根毫发也没碰着。
绝决的悲壮狠色浮上眼角,一名蒙面客缓缓自腰后取下了一只小布包,不怎么起眼却是叫赫连魑魅陡然绷
紧了全身肌肉。
又是那些怪虫,淡色浅瞳里掠过丝惊惶,他没忘记大半月前在魔石坡上就是吃了这毒物的亏,若不是有爷和
祁沧骥相护相救,大概早埋骨在那片砾石黄沙中了,而如今……
冷汗渐涔濡湿了掌心,赫连魑魅不安地紧了紧手中双枪,虽然布包看来小些,毒物的量可能少点,但以他
的修为实在没办法保证能将那些长着翅膀似蝎非蝎的怪虫全化为碎片粒粉,只要有只遗漏,只要被叮咬上
—口,结果极可能就唯死而已。
倒枪贴臂,交杆成叉置于胸前,双眸则一瞬不眨地紧盯着那只持包手指的动作,不论如何他也要护戎月周
全,爷的亲人就只剩这个孪生的兄弟,幼年丧妹对爷的伤害他十年来看的再清楚不过,不能再让爷失去这
唯一的至亲了。
刀晃迎风的烈啸声中,束袋的手松了,整个布包伴着蚁蝗般密集的红雾掷向了戎月所在,玄色人影霎时如
流星飞坠疾从刀网中冲出,反手将披风一揽,将整团尚未散离的毒物全数兜回,奈何任赫连魑魅动作再快
,依旧来不及将风衣圈围成袋封锁,只能放弃地松手抛离,然后回枪备战。
嗡然声即刻漫天震响,令人骇然地是那些刺客们竟是抱着同归于尽的决心,手起挥落的银光仍是刀刀指向
敌人,完全没有半点防护自己的打算。
紧抿唇,漆黑的枪身激烈地旋舞在双臂之间,刚烈的气劲疾绞着漫天毒物,然而几把刀刃的碰磕虽是在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