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那些新进侍从不了解他们的任务到底为何,这个负责挑选的敦复难道还会不知,竟连自个儿的侄儿也安排进来,倒真称得上忠心为国。
虞烨有些着恼地看向左边第三列头一名的位置,谁想这一望却望进直视而来的一双眸子中去。
13
不同于别的侍从眼中的干净纯粹,这双眸子里暗含着玩味与深遂,即使发现虞烨锐利到会让人颤栗的视线逼视自己,也没露出丝毫怯懦,反倒泛出挑逗的笑意。
端正到无可挑剔的五官,不过和那一大堆经过精挑细选的侍从比较起来,也并非特别出众,桀骜不群的欣长身形倒是激起虞烨难得的兴趣。
"叫他出来。"虞烨低声吩咐,敦复像得到天大好处,用兴奋到不能自抑的声音喊出一个名字。
男子没有像别的侍从那般立即出列,露出一个大大的甚至带点傻气的笑容,这才拖拖沓沓迈动步伐,行到那排被挑选出来的侍从队列中去。十余名受到君王青睐的侍从,恍惚有着相似的身形。
‘余庆',其它念过的名字,虞烨全不记得了,倒是这个名字因着敦复的打岔,在他耳中绕了一圈后烙印进去。
"陛下英明神武,宛如天神在世,小侄能够得到陛下垂爱,是他前生修来的福气......"敦复连迭向虞烨歌功颂德。
虞烨轻蔑一笑,狠狠撩脚将那名从方才起就叫他看不顺眼的敦复踢翻在地,冷声道:"朕怎么样还轮不到你这下贱东西欣赏,拖下去杖毙,省得看了闹心。"
敦复骇得连连磕头谢罪,但还是被拖走。
直到敦复凄厉惨叫声消失,那些侍从也没能从震惊中醒悟。
虽然暗朝帝王的恶名宣扬在外人尽皆知,但也万万没料到竟暴戾无常到了如斯地步。不动声色之间,刚刚还在进献功德唯诺讨好的官员已被宣判死刑。而他们,留在这样的君王身边,真的能够安然无恙?
挑选中的侍从们个个脚下发软打颤,脸色难看到极点,唯独被称作是敦复侄儿的人,还老神在在一付无所谓神情,甚至东张西望打量起皇宫景致。
"赞啊,皇宫就是皇宫,果然不同凡响。"余庆满脸欢喜地吹了声口哨,转回头,这才发现虞烨已站在自己面前。
"他不是你舅舅?"
"不是,我给他一些银子,叫他带我进来,否则凭我一介平民哪有资格入选侍从。"
余庆随随便便回道,直听闻虞烨身后的张藻厉喝一声:"大胆奴才,还不跪下!"这才漫不经心跪了下来。
"你倒坦白。"
"欺君也是重罪,微臣可不敢冒犯。"口中说着不敢冒犯,但余庆的目光却一点也不回避地直视虞烨。
"为什么进宫?"若真是了解虞烨真实面目的官宦子弟,怕早避之唯恐不及,余庆,反而说是花了银子要进宫来。
"当然是因为仰慕陛下的英明神武,宛如天神在世啊!三年前陛下前往灵山祭神,微臣有幸一睹陛下圣颜,从那以后,微臣无时无刻不想念陛下,渴望能够进宫服侍陛下......"
余庆滑稽地学方才敦复的口气大肆称贺,听得虞烨差点忍不住脸变了形。好不容易隐忍下来没有失态,闷声道:"你忘了刚刚你那个舅舅是怎么死的。"
"微臣只是实话实说而已,陛下宽宏大量,不会跟一个说实话的人计较吧。"话音刚落,虞烨手中就不知怎地多出把剑来,亮晃晃的剑刃正搁在余庆脖上。
余庆实在有点可笑地眨巴几下眼睛,呆怔怔地盯住虞烨,害得连虞烨也不禁感觉自己突如其来的愤怒同样可笑。
干嘛要去跟一个不明事理不知轻重乡下来的傻小子计较,虞烨将剑扔回给莫名其妙就被夺走兵器的侍从。
虞烨带着张藻离开,临走时低声吩咐张藻:"今晚,就让这小子来服侍朕。"
张藻担忧地回道:"恕老奴多言,这小子看起来并不驯服。"
"正是这样才有趣。"虞烨微微一笑,淡如浮云。
敢于在他面前直言不讳的年轻男子,定是从来不曾被弄脏过。如果干净染上污秽,还能不能够再张狂,就如他自身一样?他很有兴致知道。而且看着那张可恶的年轻英俊脸孔露出恐惧与哭泣的表情,一定也是件非常有趣的事情。想到这里,虞烨禁不住对今晚终于可以不再寂寞难耐的夜,有一点点期待。
自从溺死胆敢在他饮食中下药的女人,他已有多久没碰过后宫的女人了?今夜既已宣人侍寝,那个男人倘有自知之明,应该不会再来了罢?来了也好,就让他看场好戏!
眺望君王已经消失到看不见影儿,余庆才回过神来似地摸摸脖子,上面仿佛还残留铁器冰凉的寒意,余庆不由浑身打了个机灵。"好险,差点脑袋搬家。"咋了咋舌,完全不复方才呆滞模样,眸中充盈笑意。
二王爷府,瞿君瑞安坐书案后,略微侧首,倾听宫中密探回报。
"敦复被处死了?"瞿君瑞没有露出任何诧异表情。
"是。"密报躬身回道。
"毕竟曾是本王府里的人,给他家人三千两银子安葬后事,剩下算是你的辛苦费。"瞿君瑞从书案抽屉翻出一张银票递到密探手上。
密探接过银票瞄一眼面额,足有一万之多,满心欢喜揣入怀中道:"据说今晚陛下就要宣招新进侍从侍寝。"
瞿君瑞斜眸瞟了眼窗外日色渐沈,呵呵笑道:"是吗,这倒有趣了。"
又从抽屉内摸出一张同样面额的银票放至面前书案上,道:"再给你个赚钱的机会,把这消息买给三王爷,自然有你好处。"
这一次,密探踌躇着没有伸手。
朝廷内外上上下下明眼人谁不知晓三王爷司徒昭蕴的心思,把这种内幕透露给三王爷不谛自找死路。再说依三王爷心性,闹腾起来说不得又是一场纷争,到时候牵涉到自身,还安有活命机会。
"怎么,你是不相信本王的话!"眸光骤然冰冷刺骨,全没了之前的和风细雨。太过昭显的美貌,此时竟化为锐利武器一般,令人不寒而栗。
密探冷汗冒了一身,只好抖手取过银票,口里言道:"奴才谢王爷赏,王爷交待的事,奴才这就去办。"
瞿君瑞盯着密探将银票揣入怀中,寒意立即一扫而光,又换上和蔼可亲模样,宽慰道:"宫里辛苦,你得了这些银钱也能好休歇休歇,再说这事儿也不是什么难办的差。"
密探战战兢兢恭敬行礼道:"王爷说的是。"
笑吟吟看着密探退出书房,瞿君瑞行到窗前举头,痴了般凝望天际初月如水清淡,眸中,尽是冷冽。
14
自从宣布让余庆侍寝,夜晚的来临似乎也变得漫长难安。
捺到天黑,侧卧在龙床上的虞烨终于看到梳妆妥当的余庆被一众宫人簇拥着姗姗而来。
一袭轻薄白袍,漆黑长发油光水滑地披散肩头,学着女人扭扭捏捏的步伐。看得连虞烨,也不禁哑然失笑。
连行礼都省了,余庆径直行到虞烨身边坐下,长臂一伸圈住虞烨腰身,在虞烨耳旁道:"笑什么,这不就是陛下要的。"
"大胆奴才!"虞烨挑眉喝斥,却并未避开余庆在他腰际轻抚的手。
"微臣大胆,"余庆从鼻腔冷哼了一声道:"传闻三王爷还要更加大胆,陛下不是从来没有责罚过。"
"所以你就有样学样,胆敢如此放肆!"
"微臣区区一介低等侍从,哪里敢学王爷,只不过有些吃醋罢了。再说陛下这么美,就算想叫人不放肆也难啊。"余庆像是嘴里抹了蜜一般说道。
"朕美么,呵呵......"
虞烨轻笑着吩咐张藻取来桌前早已备好的酒,亲自送到余庆嘴边,命令:"喝下去。"
余庆犹豫地盯着那杯酒,苦笑道:"不会是毒酒吧?"
"你说呢?"虞烨故弄玄虚地冲余庆眨眨眼,神情之间妩媚尽现。
"罢罢罢,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余庆盯着虞烨看了一眼,然后就着虞烨的手一口饮尽杯中酒,舔了舔嘴角,竟意犹未尽似地问道:"味道还不错,到底是什么?"
"不过是增加一点情趣的东西而已。"
"啊!是春药!"余庆后知后觉地露出大大惊讶神色,高呼出声。
虞烨朝张藻递了个眼色,张藻率先告退,其余宫人也识趣地跟着出去。倾刻之间,偌大寝宫只剩下虞烨与余庆两人。
"这就要开始了。"感觉到周围变化的余庆喃喃自语。
虞烨微微颔首,还来不及动手,身体一虚,已叫余庆一把抱住压在了龙床上。
"混账!"虞烨刚骂出这句,余庆已猴急地扯开他衣襟,双手在他裸露出来的胸膛一阵乱摸,当胸前的凸起被余庆含进口中舔噬,虞烨忍捺不住地扭动身体发出苦闷呻吟。
"这身子,真是美不胜收!"余庆讪笑地赞叹,抬起头吻住虞烨的唇,将虞烨所有呜咽全都吞进嘴里。
不同于女人的细腻温和,口中是专属于男人的雄浑气息,粗鲁纠缠住唇齿,似要将他舌头整个吸走。虞烨被突如其来的火热感受惊骇,那一刻,竟是不能动弹地任凭男人为所欲为。
直到下身的布料也被褪去,余庆试探地抚触他的后庭,虞烨才像是被惊醒了,猛一掌推开余庆。这一掌没来得及斟酌力道,余庆被打得跌翻床边,痛苦地咳嗽喘息。
"该死!谁叫你这样做!"虞烨揪住余庆的衣襟狂暴地怒骂。
"咳......陛下赐微臣春药......不就是希望......咳咳......微臣更加热情一点吗?"
"别忘了你不过是卑贱的奴才,是朕召你来侍寝,而不是......"而不是什么,虞烨心跳骤然加速地没有说出后面的话。
为了掩饰莫名其妙的慌乱,虞烨用力将余庆按在被褥上。
"自己脱掉。"虞烨冰冷地命令。
没有反抗,也没有要求虞烨松开手,余庆只是淡如清风地笑了笑,就乖乖褪去长袍,连带着薄薄的白色丝绸褥裤也一并脱掉。
"陛下可还满意?"脱完后,余庆好整以暇地冲虞烨眨了眨眼,悠然问道。
虞烨差点为之气结,手紧紧握住余庆的咽喉,刚要使力,又转念一想,敢于当面顶撞他,这般有趣的奴才,实在难寻,杀了未免可惜。反正不能威胁到自己什么,既然对方想玩,不如陪他玩玩也无妨。
虞烨松开手,压上余庆精壮的身子,毫无半分怜惜地将自己的欲望刺入余庆体内。
整个情爱的过程,虞烨没有抚慰过余庆一次。当情事过后,绣着金线龙纹的明黄色被褥,已濡湿了大片鲜红颜色。
等虞烨从高潮的余韵中苏醒,蛮以为余庆至少会露出稍微软弱些的神情,不想抬眼看时,余庆却像个没事人似地,连脸色都没改变地笑着。
那笑容落入虞烨眼中,怎么看都像透出轻蔑。不想看到那张脸,虞烨将余庆翻转身子,又不可自仰满怀怒气地压了上去。
虞烨一整个晚上没有合眼,狠狠地折磨余庆,尚不解恨。
直到张藻在寝宫门外催促起身,虞烨才杀气腾腾地前去上朝,把已快不成人样的余庆扔给张藻。最叫虞烨恼羞成怒的不是没能好生折腾余庆,而是自始至终,余庆也没向他讨过一声饶。
不能尽兴的窝火,还有自始自终那个金色面具的男人竟敢没有出现的愤懑,令虞烨怒不可遏。
偏是这时,还有不知死活的人在寝宫外阻住虞烨去路。
15
正寻不到地方发泄的虞烨,一看到司徒昭蕴那张如同被抽出灵魂般恹恹的脸,怒从中来。
"竟敢阻朕上朝,耽误朝廷大事,找死!"急迫地摸索腰间,谁想愤怒之中竟忘了携带随身宝剑。
君臣肉搏的话实在太过难看,虞烨只得疾呼守在寝宫外的侍卫。
"来人!把这逆徒给朕拖下去!"
众侍卫呼啦啦围上来,见到要惩处的竟是三王爷时又不禁齐齐怔在原地。
"怎么!连朕的话也敢抗命不遵!你们这些狗奴才全该处死!"虞烨压抑着满腔怒火冷冷地道。
那些侍卫吓得全跪到了地上,也不敢吭声讨饶。
听闻外间动静的张藻急冲冲赶出来,一见是君王居然要同时处死这么多的侍卫,慌忙跪下替那些侍卫求情。
一团混乱之际,惹事的祸端司徒昭蕴轻叹口气,走到虞烨面前道:"小师弟,你真就这般狠心,全不顾念我对你这么多年的情意?"
看到司徒昭蕴笔直凝望自己的目光,那其中包涵有太多赤裸裸的情欲,令虞烨心下一跳,不由忆及昨夜余庆露骨地向他表示对司徒昭蕴的吃味。
也不知在意什么,虞烨就是感到了一阵心虚。司徒昭蕴,希望那个男人,不会是你?
当初躲避佚王朝追杀流落民间,正是司徒昭蕴捡回他,带他到璇玑老人面前恳请收他为徒,为此不惜陪他在师门前跪了三天三夜。学艺有成,招集军队想要复仇,也是司徒昭蕴第一个表示愿意协助。
可笑,谁说他从来就不会惩治司徒昭蕴,只不过是念及司徒昭蕴尚有一点利用价值罢了。如果司徒昭蕴就是强暴他的男人,他同样不会心慈手软。
虞烨从跪得最近的侍卫身上夺过剑紧紧握住,一晃手,剑毫不犹豫地向着司徒昭蕴胸口刺去。
司徒昭蕴瞅着那剑逼近,眼睛也没眨一下,动也不动任由那剑尖没入胸膛。
松开手,后退,看那剑插在司徒昭蕴的胸前,虞烨残忍地笑了。
"你是朕的师兄,是朕的臣子,仅此而已,休要妄想从朕这里得到什么。"
虞烨留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司徒昭蕴悲哀到绝望的表情,连多一眼,他都不想看见。
那一日的早朝只能用乱七八糟来形容,虞烨动不动就发火,害得殿下大臣们没一个敢开腔。
司徒昭蕴,缺席。瞿君瑞像看好戏般强忍住没笑出声来,不过也没多说什么。尹默看看瞿君瑞,又望望在龙椅上胡乱发脾气怒骂的虞烨,心事重重。
到终于宣布退朝的时候,大臣们一个个鞋底抹油跑得飞快。
瞿君瑞主动拦住了尹默,悄声道:"借酒消愁,我陪你。"
"你知道什么?"尹默也不拐弯抹角,辟头就问。
瞿君瑞好笑地摇摇头道:"我们都是一样的可怜人,我能知道什么。倒是自从五年前希容的事后,我们师兄弟就生疏很多,今日难得你有兴致,不如由我做东。"
瞿君瑞不待尹默分说,上前挽住尹默的胳膊,硬拖着尹默走。
"你说得对,我们是生疏了。"
尹默强作镇定,轻轻道了声后,就任由瞿君瑞拖着自己而去。
余庆的伤势惨烈到前来替他诊治的御医也连连摇头的程度,当事人余庆反倒无所谓地一个劲儿笑,那笑容叫急匆匆下了早朝赶回寝宫探视的虞烨憋火。
无法再忍受因为同情余庆而喋喋不休交待宫人注意事项的御医,虞烨雷霆震怒地赶走御医,咆哮着命令宫人将余庆扔出门去。一个卑贱的用来发泄欲望的奴才,有什么资格安然睡在他的床上。
等终于看不见余庆那张该死的笑脸,虞烨累得虚脱地躺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