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牡丹!早晚我会把你绞成浆!”追不上,只能叫嚣。
“呆子,你的修辞有问题,三思后再开口。”牡丹两手勾裤袋,无比的闲情逸致,“还打算在这儿丢人现眼吗?我不奉陪了,早餐已经拿到房里了,快点上去吃吧。”
安乐一脸不甘的小心的迈步跟在他身后,回到房里便立刻奔进浴室并狠狠甩上门,吧鞋袜脱下来后又开门扔出来,心疼的扒下一小时前刚换上的脏衣裤,开了热水冲洗身上的污渍,抬起腿时五官皱成一团,咝咝抽气,热水顺着脊背滑进臀缝里,像是往肠道里浇了一壶油,噼里啪啦的从里烧到外。
“噢¨¨¨疼死我了¨¨¨”安乐声调扭曲的低嚎,咬牙咒骂:“妈的烂牡丹,小气巴拉又小心眼又爱记恨¨¨¨疼¨¨¨”
迅速关了热水,抽了架上的大毛巾随便往身上一裹,光着脚丫如蜗牛般慢腾腾挪出门,见那牡丹正盘靠在沙发上翻杂志,立即投去仇恨的视线,祈祷能挫其骨扬其灰。
“别瞪了,过来吧。”牡丹放下杂志,笑眯眯的跟他招手,“还要数一二三么?还是再施点小惩?快点。”
他谁啊他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安乐傲人的为自己做心里建设,但脚步却自动自发朝他迈去,离他二步远时又怒已不争,断然要转个方向,刚抬脚就被他大力带倒在身上了,毛巾刹那间也毫不迟疑的投奔地面。
“啊--”安乐大叫,破罐子破摔的使劲踢打,叫嚷着:“你怎么不把我操残废了呢!恨!继续操啊¨¨¨呃!”脐上七寸的鸠尾穴被威胁,他硬生生的住了口,表情也跟着回缓,末了居然还能挤出笑容。
“腮帮子被扎了两个下红点了,别用手摸,小心感染细菌。”牡丹忍笑移开手,在他松了一口气的时候猛揪了一下那株嫩芽,看他缩起身子五官皱成一团却张口无声时心情非常愉快,无视那两道藏了太上老君三味真火的眼神,轻松将滑溜的跟泥鳅般的身体拎起来,丢上床,站在床边如帝王巡视自己领土般一寸寸将他细白瘦巴的身体摄入灼灼眼中,唇边浮出诡谲的笑。
“你别乱来啊!真会被你操死的!”安乐拉被单紧裹住身体,防备的盯着他。昨晚上被摧残得惨了,到现在还如惊弓之鸟般一见他这样就禁不住要颤抖。
牡丹眉头蹙起,俯身捏住他下巴,一字一顿的警告:“以后不许再说‘操’这个字,记清楚了?连同义词也不许说。不然,哼。”
都做得出来为什么不能说出来,真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伪人。安乐缩着脑袋细声嘀咕。
牡丹起身到桌前,从抽屉里拿出之前叫人送过来的药剂,掰下一粒回到床边,趁他没回神时将他翻趴过来,拉开被单、手起药入,五秒钟搞定,然后微微蹙眉看按那红肿的穴口,伸指一碰,其主也跟着瑟缩一下,还咝咝抽气,于是便在腰椎附近按了几下,拍拍那小白屁股,进浴室洗手。
安乐血液逆流,全往脸上冲,手忙脚乱的爬起来找衣服穿--少了那层遮羞布,强悍无敌的战士也如同三岁幼儿,毫无招架之力。正当他越急越乱的怎么也套不上罩衫时,房门突然被拍得山响,隐隐还听到小六的叫唤声,于是更急了,力道大得差点没把衣袖给扯下来。
“安乐,小六来了。”牡丹好意通报。
“别开!”安乐以为他要去开门,忙喝了一声,奔进浴室,把扭成一团的衣衫递给他:“帮我一下,穿不进去。”
这书呆近来似乎越来越火暴易怒了,不知是因为生活平顺又如愿以偿了还是他无意的纵容,不过总体来说是好现象,他现在就如初升的太阳般朝气又活力。牡丹伸手摸摸他纠结的眉毛,抖开衣衫给他套上,拉下衣摆时两手捏捏那截细瘦的腰肢,倾身蜻蜓点水般亲了他一下,微笑道:“吃得不少,怎么老这么瘦呢?”
“环肥燕瘦,你不满意另挑啊!”安乐抛了这么一句就奔出去开门,把等得冒火的两人迎进来,端茶倒水行阿谀奉承之能事,总算是把两位爷脸上的阴云给驱散了。
自己跟着也瘫在沙发上吁气。
“你们吃过午饭了么?”牡丹一身清爽的走过来问,见两人都点头了,便吧桌上的早餐盒拿到安乐面前:“先吃点东西再聊。”
安乐真饿了,不客气的打开盒子,吸两口果汁,把蔬菜披萨卷起来小口的咬,细嚼慢咽。
“怎么吃个东西都突然变得这么斯文了?受刺激了?”小六探头凝望,疑惑不已,见他朝靠在床上翻杂志的牡丹努嘴,顿时恍然大悟,突然又爆出一阵怪异的咭咭笑声,把其他三人给笑僵了几秒犹不自觉,片刻后敛笑神经兮兮道:“可怜的小安乐,才十五岁多的花样少年,居然就这么没了自由,可惜了燕大¨¨¨”受到阴森森的警告眼神,立即调头,“山人,昨晚那油包鸡你好像没吃到啊,明天晚上我再陪你去吧。”
“白痴。”陆晓摇头。
“打算什么时候去你们老师家?”牡丹清闲问。“两点半过后再去比较好。”
“是这么想的。等去到那儿也差不多了。”
“晚上别太晚回来。”这话是针对某个人说的。
安乐哼了声,三两口吞完早餐,跳到床边把鞋袜穿上,扣上棒球帽朝陆晓歪歪头,三人一道离开。下楼等车时,小六贼眉鼠眼的用目光透视他,脸皮细微的颤动扭曲,怪异的拉腔问:“又挨打了?”
“谁?”
“除了你还有谁。”
“打我¨¨¨”想到昨天跟他们说过的“打人事件”,安乐满身血液倏地又往脸上冲去,忙拉下帽檐遮住脸,见的士来了立即往前两步拦下,率先钻进前位,报上地址。
小六坐稳后又攀着椅背连连追问,安乐恨不得将他往猪笼里浸个一百遍、拉出来剁碎、包了包子喂野狗!深吸了口气,转过头一脸好商好量的平和表情道:“小六儿,呆会儿见了老头,一定一定要慎思慎言,懂了没?”
“懂。”小六小狗一样乖乖点头,“那你先告诉我是不是被打了?”
“¨¨¨”安乐乜了一眼闲散看戏的陆晓,调头重重靠向椅背,暗叹交友不慎,解释道:“我说错话了,他没打我,只是敲我的穴位让我痛得死去活来而已。官越不是暴力分子。”说完便听后面人应了一声,似乎很失望的语气,遂又转头,“记着乱别说话啊,小心我收拾你!”
“行了行了,逗你玩呢。”陆晓不耐的摆手。
安乐笑了笑,转望响窗外白花花阳光下的熟悉的街道、白杨树、黑色的路灯杆、甚至一个个小店,常去那些店里的小玩意儿不用细想他也能说得出来;前面左边十来米外是四五家并连着的快餐店,以前他偶尔会去光顾。
越来越近了,南中的朴实的铁大门映入眼中,大门旁的两座反射着白光的抽象石雕似乎是新添的,跟斑驳的染了岁月痕迹的暗淡的大理石门柱不太相衬,但世间所有的事物都不可能从一而终的保持一个模样形态,再过个几个月或一年,受自然环境洗礼后的石雕也会披上一层掩饰,融入到这个它无法选择的环境里,默默看着一批批形形色色的学子经过、逗留、远离。
“到了,发什么呆呢。”小六拍他,“快付车费,昨天你可刮走我所有的钱。”
安乐傻笑。
下了车三人勾肩搭背的大踏步多电子门旁的小门走进去,跟熟悉的门卫大叔嬉皮笑脸扯了几句,在其含笑的目光中往教师宿舍区去。在快踏上小道时,安乐顿足吧帽檐拉下,跟旁边两位询问这模样是否已经够隐蔽;小六大笑,黑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摘下他的帽子,快速冲向单元楼。
“妈的我非收拾他不可!”安乐气极,考虑要不要掩面--他在南中太出名了,几乎没有老师不认识他,现在就怕见一个上来盘问一个,毕竟去年的事太突然太让人疑惑了。
“走吧。”陆晓好意的吧自己的帽子借给他,不以为意道:“你没瞧见这日头么?现在是放假的时候,热烘烘的谁会出来闲逛啊,都呆屋里吹冷气呢。看看这道上,连只虫子都没有¨¨¨”正说着,突然响起两声蝉鸣,像是抗议似的。
安乐寻着叫声张望,四周是绿油油的茂密的天竺葵,叶片反射的亮光刺得人眼睛生疼,想起以前上课时偶尔也会听蝉鸣发呆,不由感慨道:“睹物思情啊,似乎才刚刚觉得人生若如初相见,眨眼功夫就回首已是百年身、沧海变桑田了,明明才隔了一年多而已。”
“人心永恒,你心已老。”陆晓搓搓他脑袋,推他上单元楼。
老头家的大门洞开,老太太就睁大眼站在门边看着两人走到她面前,她盯着安乐瞧了半响,眼眶泛红的一把将他拉进怀里,轻拍他的肩背哽咽说:“安乐啊,可担心死我了,真怕你出什么事,幸好,幸好。”
温暖的味道让安乐泪腺膨胀,抬起头却见一身白衣的精神矍铄的老头站在几步外用怜爱的眼神望着他,眼泪终于还是忍不住稀里哗啦的落下了。
老师¨¨¨
“别在门口站着,进来吧。”老头慢吞吞说。
“唉看我!”老太太笑开颜,把两人拉进客厅,从冰箱里拿出鲜榨的果汁,“这是西瓜、苹果、水蜜桃、丰水梨混在一起绞出来的。我最近闲啊,天气热了也懒得出去串门子,一早练了操就和老头子散步去产市场买了这些五花八门的果子,试试哪种混在一起味道比较好。上回小老上回来时我还给他尝了,他喜欢番茄汁和胡萝卜汁,啧,那个味道怪得,他那是什么味蕾啊!那孩子从小对吃的喜好就跟别人不太一样,奇怪的很。”
熟悉的絮叨让安乐三人忍俊不禁。
老太太摆弄完后理了理衣服,望着他们,一个个点名:“陆晓,小六,安乐,我去买菜,晚上给你们做好吃的,别急着走听到没?”
三人乖乖点头应是,老太太这才笑眯眯进房换衣服,拿上菜篮和伞出门了。
拾荒 act 117 :诲人
少了老太太的亮嗓音,屋里的气氛瞬间安静了下来,安乐想说却不知道从何说起,暗恼自己平时的巧言令色此时发挥不出任何作用也就罢了,连小六这口无遮拦的小子也沉默是金,敢情之前在车上叫他不要乱说话他就真的一字不吐了啊!
正忿想着,老头慢吞吞开口了:"安乐,学校还好么?"
学校?安乐不知道以前老三他们是怎么跟老头说他的学业的,望了望小六,见他摇头,心里忐忑了,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才稳妥。
"我知道你去年没考。"老头平静又了然的看着他,"虽然所有人都瞒着我,但我也不是老糊涂了什么也看不出来听不出来。我现在也不追问你去年到底怎么了,你等到现在才回家才来看我,肯定是心愿了了吧。"
"老师您……"心若明镜啊。安乐起身蹲在他面前,握住他骨节突出的满是褶皱的手,轻声道:"是发生了一些我不愿意回想起的事导致我没能参加高考,也一直到上学期时我才重新进学校继续念书。现在我回来,是想看看您,顺便告诉您我要上大学了。"
"我就知道,"老头有些激动,转头跟陆晓两人说:"我一直在等他亲自来告诉我,一年也好,两年也好,三年也好,我知道他不会默默无闻就这么算了的……"
安乐埋首在他膝上呜咽。
"男儿有泪不轻弹啊,别哭了,你这么个强韧的孩子哪能那么容易被打垮呢。"老头轻抚他的脑袋,脸上漾着欢喜的笑容,"昨天早上起床时,老太太还跟我说她梦见你们和小老三一起挤在沙发上打闹、还说她做的糕点好吃呢,没想到今天你们就来了。她都成梦半仙了。"
安乐抬起头,红着两只兔子眼微笑。老头变了,以前他从不会说这种家庭生活上的事,如今许是日日跟老太太一起,被她乐观开朗的个性感染了。这样的老头更亲切更随和了。"老师,听说您写了不少毛笔字啊,给我看看吧。"
"那个啊……"老头脸上出现一丝别扭,想推托。
小六立马挪过去,哥俩好似的搭上他干瘦的肩膀,戏谑道:"老师,您还不好意思呢?我们都看过了,小安乐又不是外人,藏着掖着做什么。再说了,您老临摹的颜体王派可是人口一赞的,可比字画店里那些有风骨得多呢。"
老头笑笑,起身领他们往书房去。
装修简单的书房里有三面及顶的高大木书柜,书柜每一格的交叉处都贴有书目类型,柜里整整齐齐的罗列着新旧不一但同样洁净的书籍;靠窗的位置置了张大木桌,桌沿边上立着三个黑檀木雕花笔筒,桌上铺有一张长形宣纸,右边上用精巧的玉石镇纸压着,左边置着砚台,一只中型狼毫搁在砚上;桌子的侧墙上悬挂着一幅行草:宁鸣而死,不默而生。八个字从侧面概括了老头的抱负和宏图,这一生不一定非得扬名立万富贵显达,壮志凌云浇灌在满园桃李身上,同样硕果累累,心满意足。
老头扫了盯着字幅看的安乐一眼,戴上老花镜坐在椅上,如授课时抑扬顿挫的语调说道:"当年范仲淹和欧阳修等人因言事被贬谪时,写下了"宁鸣而死,不默而生"这句话,他们要的事谏诤的自由。如今放在这里,讲的是一种生命状态,一种理想,一种意志。我要告诉你们,飞离了这片小天空,你们更要记住,坚忍和强韧这两项品格在任何时候都是可贵的,它们是整个人性大楼的基石,如果基石不稳,那么你往上建再高的楼层也是会坍塌的。"
是的,您以前就经常从不同的方面不同的角度向我们渗透这个道理,我一直记着,日后更会铭记在心。安乐静静听着,侧目瞧见窗外那几乎要延伸进房里的天竺葵茂盛的枝条,微风拂过,沙沙作响,晶莹的叶片荡涤在自由的空气里,显得那么欢快。
在这个阳光明媚的下午的书房里,三个朝气傲气兼容的少年恭敬认真的听着老头一板一眼的教诲,窗外那蛰伏在密叶下的夏蝉倏然嘶鸣,略显尖锐的声音传入室内,却也凭添了一缕安逸。
近五点钟时,老太太终于回来了,书房里的三人出去迎接,笑眯眯帮她把沉甸甸的菜篮子拿进厨房,边帮着洗菜边闲聊,听她讲这段时间谁家孩子工作了、谁家孩子恋爱了、谁家孩子送喜帖了……说得眉开眼笑的。
安乐时不时瞄她快乐的笑脸,小心翼翼的以玩笑的口吻问:"师母,老三中秋回来了,您也给他介绍个女孩儿吧。"
"他啊……"笑容敛了些,叹了一气,手上飞快的刨着土豆丝,待四颗土豆全消灭了之后她才又笑道:"小老三从小就是个特别孝顺的孩子。我记得有一年过年他大伯给了他三百块压岁钱,那时候他才四岁多,第一次收到这么多钱,很兴奋,晚上睡觉的时候直缠着我说话,说要买个小足球买个游戏机买个玩具枪什么的,第二天没等我起床他就拉着哥哥上街去了,中午才抱着一大袋子回来,打开看,他想要的东西一样都没买,只买了两副手套和两件毛衣,是送给我和他爸的。"
"唔,他是很孝顺。"安乐了然。
"别看他外表桀骜,其实心里是最温良的。三个孩子里就他最招人疼了,可爱又漂亮,做错事了舍不得打他骂他,他那么乖……"老太太摇头叹,关了笼头把青菜从水盆里捞出来,转又扬高调子指挥小六把蒜苗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