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腊月二十六了吧?”张老板突然问了一句,李老师一愣,翻了翻一旁的台历看了一眼说到:“嗯,是啊,二十六了,怎麽了?”张老板有点犹豫的开口说:“我得跟你商量个事”。
李老师一看他的神态,心情突然有点紧张了起来,坐直了身子面对他皱起眉头问道:“怎麽了?”张老板摸了摸头说:“我说了你别著气啊!也是没办法的事”。李老师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就看著张老板,不知道他会说出什麽话来。
“我可能没法跟你一块过年了,我得回去看看我妈跟我妹,年三十晚上还得守灵堂,大年初一要去磕头拜年,挨家挨户走完亲戚就到初五了”张老板有点心虚的低下头。静静的听他说完,李老师舒了口气,以为是什麽大事,原来是这样。
笑著拍了拍张老板的肩膀说到:“没事,我不要紧的,你妈比较要紧点。你妹妹一直伺候你妈?”张老板点点头说:“她念不动书,就招了个上门女婿,伺候我妈,我出钱她出人,也就这麽多年了”张老板神情有点惆怅:“我原来接我妈来住过一段,她受不了,嫌没有人说话,就咋都不行要回去,她就再也没来过,我一个月回去那麽三四回”。
“没事,你带宝树回去吧!我还打算跟你说呢,我买了後天的车票,也得回去看看我妹,我姑他们,我多呆几天再回来算了”李老师安慰道,张老板有点高兴了起来。李老师点点头说:“你後天得送我去省城坐车”“没问题!”张老板一拍大腿,笑得挺高兴的。
“宝树啊!爸爸跟你商量一个事情好不好?”张老板一手棉花糖,一手大白兔对著自己儿子说。正看电视的张宝树扭头问:“什麽?”张老板坐在沙发上,把自己儿子抱在怀里说到:“宝树,你是不是男子汉?”
“当然是”张宝树小朋友骄傲的挺起了自己的小胸脯。“那爸爸给你一个锻炼的机会!”张老板很严肃的说到。张宝树小朋友圆睁著双眼:“什麽机会!”
“你一个人睡在客房,锻炼一下胆量,敢不敢?”张老板说出了自己的真实目的,一旁的李老师忍笑忍的内伤。
“保证完成任务!”张宝树小朋友就这样不知不觉间步入了父亲的陷阱。
月黑风高的半夜里,“你手下去啊!”卧室里传来李老师的警告声。
“摸摸,就摸摸都不成!”张老板憨笑著说。
“你那能叫摸?”
“哎哎,你。。。”剩下的话被吞了回去,张老板跟李老师在被窝里滚成了一团,这时就听见“吧嗒”一声,卧室的灯开了。
张老板看著抱著自己的小枕头站在地上的张宝树,有点头疼。张宝树小朋友泪汪汪的看著自己的老爸,又看了看李老师,带著哭腔说:“爸爸!我害怕,我要跟你们一起睡!”。李老师笑眯眯的打开被子说:“宝树,来,睡觉”。
迈著两条小短腿,张宝树爬上了老爸的床,占据了最中间的位置。李老师手臂一伸,把他抱在怀里,指著张老板说:“去关灯”。张老板认命的下了床,关上灯。
看著一大一小睡得正好的人,张老板欲哭无泪。好不容易今晚把宝树哄得一个人睡觉,为什麽最後还是这样的结果啊。
明天李老师就要回甘肃了,张老板有些不甘心,咬咬牙看著自己儿子又使出了那一招:“宝树,今天要不要当男子汉?”张宝树小朋友看著自己老板有点奸诈的脸,扬起了自己高傲的头颅:“不!当!”
张老板傻了眼:“为什麽?”张宝树小朋友一扭头说:“李叔叔说了!我是男孩子,等长大了自然就成男子汉了,不用那麽著急”。张老板被噎了回去,他默默的望了一眼正在卫生间洗衣服的李老师,十分感伤的望向了窗外,看来过年之前,什麽都吃不到了啊!
“你,你干嘛!”李老师挣扎著,踢了一脚压在身上的人,“不怕吵醒宝树啊你!”。
张老板打开床头灯“嘿嘿”一笑说:“他睡得跟小猪一样,我抱去客房了,等完了再抱回来就成了”。迂回曲折,好事多磨啊!加油啊,张老板!
小城小县 二十五
开著自己的小QQ飞奔在高速公路上,张老板抬眼看了眼後视镜里有点蔫蔫的李老师,笑的好像刚吃了鱼的猫。张宝树靠在李老师怀里,睡得正香,李老师也迷迷糊糊的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张老板聊著天。
“你困了睡会吧,不用跟我说话了”张老板说著,李老师强撑著眼皮说:“我怕你无聊,没事,也没多困”,说著说著,眼皮就闭上了,实在是太困了,昨晚就没怎麽睡好觉,一直折腾了大半夜。车厢里一时静悄悄的,後座上传来一大一小两个人均匀的呼吸声,张老板目不斜视的看著前方的高速公路。
春运时节的火车站,人多的跟下饺子似的,李老师拎著手里的小包在车上坐定,对著车窗外满头大汗的抱著儿子的张老板挥了挥手说:“回去吧!我到了给你打电话”。
“东西看紧些!这贼娃子也要过年,吃的我在最浮首(方言:意思为最上面)放著,饿了就吃点”张老板扯著嗓子喊到,张宝树小朋友也不住的挥动著自己的小手说著:“李叔叔早早回来啊!”李老师对著父子两招手,火车缓缓的开动了,张老板抱著儿子赶了几步,看著火车渐行渐远。
“回家了,儿子!”张老板抱著儿子,又开著自己的小QQ回到了那个小小的县城,回到了自己的家。李老师一走,家里有些冷清,张老板坐在沙发上出了一会神,然後迅速的做了一个决定,他不能忍受这样冷清的家里。
“儿子,快,把你书包收一收,咱们回你奶奶家!”张老板站起身叫著儿子,自己找了箱子开始装东西,“大伯家、二伯家、四爸家、姑姑家”张老板点著烟酒数,每家一条烟,一瓶酒,一箱牛奶、一个红包,这样装下来把那可怜的QQ後座塞了个严严实实的,还有大肉、羊肉、腊牛肉,糖果、鞭炮、葵花籽,父子两人就这样回了老家。
此时坐在火车上的李老师,拉开了自己的行李包,一大袋吃的就跳了出来。李老师解开袋子看了看,有两个烤好的八宝辣子夹馍,三根火腿肠,还有薄薄脆脆的石子馍,在袋子的角落里还有一条巧克力。李老师笑著摇了摇头,掰下一块石子馍吃到嘴里。干干脆脆的很有嚼头,小茴香夹在里面,颗粒分明,还有碾碎的花椒叶表面上疏疏落落的洒著。
“爸爸,你说李叔叔看到我给他的巧克力了没有?”张宝树小朋友坐在副驾驶座上有点困扰的问著自己老爸,张老板挠挠头说:“应该能看到吧!也不知道他看见没我塞在里面那两千元”想起自己偷偷塞到李老师行李包侧兜的两千元,张老板有点担心,可千万别让人摸去了,这大过年的,贼多的很。
妹妹和妹夫看到张老板很是高兴,看到张老板提的东西,笑的开了花。张老板抱著儿子去了自己母亲的房子,屋子里有些俺,老式的木质格子窗户上蒙著白色的窗纸,张老板皱了皱眉,早都说要换成玻璃了,怎麽还没有换。
坐在炕上的人转头看到张老板,笑著伸出手:“军儿回来了!把娃给妈看看!”张老板脱了儿子跟自己的鞋,父子两人上了炕,一台电视机放在炕头的柜子上,里面正演著秦腔戏。
“婆!”张宝树小朋友乐颠颠的坐在自己奶奶的被窝里,炕烧的很暖。张老板看著走进屋的妹妹,有点不满的问到:“咋回事!不是让把妈屋子里这窗户纸给换成玻璃了麽!咋还没换!”张老板的母亲拍了拍他说:“我不让成红换的,换玻璃太明了,我睡不著”。张老板这才消了气,张成红连忙问:“妈,今晚吃啥?”
“问你哥”指了指张老板,张老板连忙摆头说:“随便随便,弄啥吃啥,宝树,你想吃啥?”宝树小朋友想了想说:“我要吃搅团!妈妈不会弄,我好久都没有吃了!”“成,那姑给你弄搅团!”。
玉米面被加水搅成半凝的面糊,又切了葱、蒜、白菜、豆腐、胡萝卜丝,炒熟加水,放了酱油、粗、盐,煎成汤。把辣子面和蒜用油泼熟之後加了水和酱油、醋做成辣子水。把半凝的搅团挖到碗里,浇上汤,又调上辣子水,酸辣可口,搅团表面光滑,一到嘴里好像就滑下去了一般,一家人吃的开开心心,张宝树小朋友更是吃了两小碗。
李老师坐在县城姑姑家的客厅里,看起来是新装修了家里,姑姑端了杯茶放在他面前,闲闲的聊著李老师工作的情况,姑姑有点尴尬的说著:“今晚,可能没有地方住你,你表哥带了他对象回来。。。”
“没事,姑,我一会就回乡下大伯那里去看看妹妹,住他家就成了”李姑姑这才松了一口气,又掏出了一张火车票说到:“你托我买的火车票,初一的没了,我买的初二的”李老师一边接过来,一边问:“多少钱?”
“自家子侄,说啥钱呢!”李姑姑笑著推辞,可还是接过了李老师递过去的五百块钱。李老师笑了笑说:“不早了,那我回乡了”。
坐著长途车一路颠回了乡下的家里,妹妹看起来过的很好,身上穿著伯父家给买的新衣。太久没有住到一起,多少有些生疏了,晚上本来打算回自己家里住,却被大伯母拉住了:“你家那麽多年都没住人了,炕也没烧,潮的咋住?你就睡这,一块过年,咱家还能少你一口吃的!”
李老师就这样终於在大伯父家住了下来,跟妹妹又重新熟悉了起来,妹妹功课很好,李老师觉得欣慰的说:“你好好念书,学费不用愁,哥还能供得起你,知道不?”妹妹点头,泪花从眼里掉了出来,带著哭腔叫著:“哥!”让李老师觉得有些心酸,寄人篱下的日子,他了解的,即使大伯一家再好,总归不如亲爹娘,也还是会有隔阂。偷偷的塞了一张银行卡给妹妹说到:“哥定期给里面打钱,没钱了就给我打电话,知道不?”
小城小县 二十六
张老板提著菜刀“咚咚咚咚”的剁著案板上的羊肉,那声响是一个气壮山河,张宝树拿著一根葱,看来看去思考了很久之後,跑到自己老板面前,小小声问著:“爸爸!这个要怎麽剥啊?”张老板擦了擦额头说:“拿去给姑姑剥,你洗洗手去”。
张宝树悻悻的把手里的葱交给了张姑姑,跑去洗白白了。张成红拿著葱一边在灶火前剥著,一边扭头问张老板:“哥,嫂子咋没跟你回来?”张老板摸了摸脑袋,离婚的事情一直没有敢告诉家里“那啥,她家有事,就没回来”。
“哦,不是我说,嫂子那人,哼!”轻蔑的鼻音从张老板妹妹口中发出“城里人就了不起,还看不起咱家,那她一天吃谁的喝谁的,花著你的钱,还要瞧不起人”张家妹妹忿忿不平,张老板打著哈哈“算了算了”。
“我这是为你抱不平,哥你这人咋就这麽实诚的,让那女子欺负的处处的”张妹妹一想起那嫂子就气不顺,张老板面子上嘿嘿的笑著,心里忍不住说到:“人早就离婚了,看来这婚离得还挺趁人心的啊!”
不过这话还没说出来,张老板打算瞒著自己老娘,也算是给自己和李老师打个掩护。羊肉馅子剁好,和上葱和白萝卜,又切了蒜弄了油泼辣子蒜水,张家妹妹和妹夫也!好了饺子皮。
张宝树小朋友趴在炕上,窝在奶奶的怀里看著炕头的电视机,张宝树小朋友仰起头对著奶奶说:“婆,咱今天晚上吃羊肉饺子!”“羊肉扁食啊!”张家奶奶闻了闻空气中传来的食物香气又问道:“还炸了红苕?”
红苕甜盘子的香味在空气中弥漫著,一种甜蜜的味道,张老板深深的吸了口气,不知道李老师现在在干嘛,明年怎麽说也要跟李老师一起过年。红苕裹了面炸熟,又浇上用蜂蜜和红糖煮好的汁子,放在碗里上锅蒸著。
此时的李老师正坐在炕上,炕桌上摆著各色的点心和水果,李老师磕著瓜子等著看春节联欢晚会,妹妹和伯父一家在灶房包著饺子,本来要去帮忙的,却被大伯母拦在了厨房外。
年夜饭摆在了炕桌上,张老板一家人围著炕桌坐著,看著电视机。张老板一拍脑门说:“你们先吃,我要去给先人献饭呢!”走到厦房下的灵堂里,把各色的菜都弄了一份放在灵桌上,最後放了一碗热腾腾的饺子,张老板把自己儿子从屋子里拎出来,父子两跪在牌位前磕了三个响头。
张宝树小朋友又到屋子里,跪在地上,规规矩矩的给奶奶姑姑磕了头,这头可不是白磕的,磕完之後张宝树小朋友的兜兜里可是多了好几张崭新的粉红色毛爷爷。张宝树小朋友露著自己的小白牙,笑的开怀的很。张老板弹了他脑门一下“笑,笑,小心我没收”。
“切!”张宝树小朋友不屑著“我要给李叔叔告状!让他收拾你!”,张老板心惊肉跳的堵住了儿子的嘴,看了眼正看电视看的高兴的老娘和妹妹,长出一口气,还真真是一点都大意不得啊。时锺分分秒秒的向前走著,张老板走出房,看著飘雪的院子,打了电话给远在家乡的李老师。
“喂?干嘛呢啊?”听筒里传来的声音,李老师心里一跳,本来打算打电话给他的,没想到他竟然先打过来了。“没干啥,看电视呢!吃了麽?家里好麽?宝树好麽?”一连串的问题抛给张老板。
“吃了,挺好的,宝树很乖,你呢?”张老板不疾不徐的回答著,听到这个人的声音就觉得心情宁静而温馨,他也想知道这人在家乡过得好不好。“嗯,挺好的,我初五就回去了”李老师说著谎话,明明自己拿的是初二的车票,当初定车票的时候本想越早越好,就能回去跟那父子两过年,可没想到,那人却要回乡,那还是不要让他多担心算了。
“嗯,你小心不要感冒了,你摸你那提包旁边的兜兜了没?”张老板突然问著,李老师有点摸不著头脑:“没啊,怎麽了?”“没啥,我在里面装了两千元,你看著用啊!我妈叫我了,我挂了啊!”为了避免被李老师说叨,张老板赶紧挂了电话。
“哎你。。。”话还没说完,就被挂断了,李老师无奈的摇摇头,这人呐!不过心头还是暖暖的,好似大冷天喝了滚烫的桂花稠酒一样,那馥郁又醉人的香气,一直萦绕在周身。
“谁打电话啊?哥”李妹妹好奇的问著,李老师笑著说:“没谁,就一朋友”“哦~朋友啊~”李妹妹怪声怪气,贼眉鼠眼的看著自己的哥哥,李老师一扭头回了屋里。大伯父看著他,终於问出了李妹妹想问的话:“博博,有对象了吧?”
“没,还没呢!”李老师连忙摆手道,大伯父了解的拍拍他肩膀说:“有了带回来看看,你爹妈不在,我跟你大妈就是你爹妈,当年啊。。。”李伯伯开始回想当年了,李妹妹还在挤眉弄眼,李老师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心里小声嘀咕:“对象是有了,可带不回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