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云溪靠在床上翻看着一分文件,不时的抬头扫一眼对面。
这是礼拜天的下午四点,贾云溪白天领着两个孩子去冰上基地滑冰。冬子还好,从小就玩惯了。小瑞可就不得了了,兴奋的大喊大叫,手舞足蹈,一个劲儿的说自己会飞了!回来后,直接扎到沙发里睡过去了。
“冬冬,别捅鼓他了,让他好好睡一会儿吧!”贾云溪冲孩子招招手,冬子听话的放下梳子走过来。
“没事儿,他没那么容易醒的!”冬子偎上床,躺在爸的肚子上,眯着眼睛抠着爸的毛衣边儿,有点儿担心。小瑞不是睡着,而是灵魂出窍了!他又去了南舍子的肖家老宅。
“一会儿帮爸把他抱过来吧!沙发太小了,蜷着谁会落枕的!”贾云溪摸着孩子的头发小声嘀咕着,“申请一户两居室就好了!”
“爸?”冬冬侧过头,“两居室?能行吗?”
“嗯,”贾云溪放下那份文件,冲孩子点点头,又摇摇头,“你要是个女孩子就好了!或者我……”
“爸!”冬子抓过那份东西翻看着,原来是住房二次分配的实施条例。所谓二次分配,就是指原住户分到了新房子,空出的旧房作为房源再次向一些住房困难户进行分配,也就是,人家吃肉,咱们喝汤!
“你看,两居室的条件我基本满足。其他的就是家庭自然成员了!”贾云溪指着其中一条儿低声说着,“一是单身有老人的;而是离异带一异性大子女的;三是……已婚有孩子的!”
“哦!”冬子点点头,失望的扔下那几张纸,爸是没希望了,这几条他是永远也做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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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小瑞正躺在床上打点滴,他心里已经骂了八百遍了,这个倒霉的老太太身子!他费劲的眯着眼睛,隐隐的听见肖一兵跟肖壁在隔壁说着什么,声音忽高忽低的。小瑞转转眼珠儿,直接甩掉那个孱弱的身子,轻飘飘的挤出门缝儿,贴在另一扇门上,听着。
“你听谁说的?拿出证据来!”肖壁的声音有些发颤。
“证据?呵呵,你这个反应就是证据!”
“你……那你是打定主意了?”
“肖壁,咱们是正当交换,谁也不吃亏!你给我板指,我来掌管肖家,这不是你一直想要我做的吗?”
“小兵,要是大哥在……”
“少提我爸!”然后是哐啷一声,不知道是啥掉到了地上。“行不行给个痛快话,我这东西也揣了一个多月了,你不答应,我就还给人家!”
“别,小兵,你本来就是下一代当家的,要不是你讨厌这个,我也不会逼你娶妻生子!”
“废话就别说了,家训呢?拿出来看看!”
小瑞听到有人叹了口气,然后是长时间的沉默。
“小兵,你应该知道,只要你要,我什么都可以给你!”肖壁的声音有些沙哑。
“那就拿来吧!”
“小兵,这翠禧是异界的恶灵,是有魔性的!只有麒麟甲可以克制它!肖家这两件东西,一攻一守,缺一不可啊!翠禧的煞气重,除妖的同时也会反嗜主人的心智,不得不受的它驱使和影响。所以,肖家人才会世世代代的苦寻麒麟甲啊!”
“那,我能让这甲复原,把翠禧给我吧!”
“小兵,只要我看到麒麟甲完好无损的穿在你身上,这翠禧,我一准撸给你!只是,如果你穿不上这甲,就不能戴这板指!”
“那你又凭啥戴着?”
“凭啥?就凭我是你二叔!凭我已经戴了一辈子!小兵,如果没有麒麟甲的保护,还不如就让他烂在我身上!”
“你……那你就不怕他吞了你?”
“怕?呵呵,怕也麻木了!小兵,你不是总骂我不是人吗?我早就不是人了!有啥好怕的!”
“……二叔?”
“小兵,只要你穿上这甲,翠禧自然依附于你!”
“那,我一定要戴着它吗?”
“嗯,随你!你的东西,怎么处置都是你的自由!”
“那好,给我一周时间,那个甲给我吧,紫金的扣环儿不好配,我得拿到博物馆去修复它!”
“小心点儿,别给人换了去!”
“你就放120个心吧!你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看着好东西就想据为己有?”
“人的想法都一样,只不过有的人会前思后想的做一个两全其美的选择,有人会头脑一热就犯了个自私的错误!好人坏人的区别也就在于此!”
“……”
“小兵?”
小瑞被这声喊吓了一跳,一回身正看见于新霞扶着墙壁慢慢走过来。
“妈?”肖一兵和肖壁一前一后的走出来,小瑞已经钻进了那女人的体内。
“小兵,你去哪个博物馆?我也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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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子刚要炒菜,就听电话铃响,爸今天晚上夜班,是不是他打来的呢?他跑进卧室抓了起来,“喂?”
“谁?……五舅妈?”
……
二十分钟后,冬子满头大汗的跑到了住院部三楼的手外科316病房,双人房里,靠外的病床上躺着一个平头的男孩子,右手缠着绷带。张玉梅坐在床边儿抹着眼泪;旁边,林立堂跟贾云溪正商量着什么。
“五舅妈?大鹏咋了?”冬子揽着张玉梅的肩膀,低头仔细的看着大鹏的手。电话里说的不清楚,只是说伤了,可是伤个手也不至于住院吧,还昏迷不醒的?
“冬子!”张玉梅抱着冬子的腰哭着,“劝劝大鹏吧,他从小就听你的话,劝劝他,别跟你五舅斗了!咱斗不起啊!”
“五舅?”冬子皱了皱眉,转头看了眼爸。
贾云溪也正看着孩子,“冬冬,你陪一会儿大鹏,等他醒了,好好劝劝他。这孩子性子烈,做事太不计后果了!我跟你五舅妈去病例室商量商量,你看着别走,啊!”
“嗯!”冬子点点头,然后,三个大人走出了病房,冬子在五舅妈原来的坐位上坐了下来。
大鹏是五舅唯一的儿子,从小就架在脖梗子上哄着,到底是为啥啊!
冬子弯腰看了看床卡:右手无名指,小指,斜向刀伤,完全性断裂!
冬子张着嘴,瞪着眼睛,好半天才站起来。床上的孩子长着一张清秀的脸,酷似五舅的眉眼,“大鹏?到底为了啥啊?”
“跟老五动刀子!”林立景走进来,小声接了一句。
“四舅?”冬子叫了一声,看来这事儿不小,惊动了林家这么多兄弟,“动刀子?谁呀?大……大鹏?”冬子觉得不可能,大鹏是多内向的孩子啊,连鞭炮都不敢放,咋能跟自己的爸动刀子呢?
“是啊,没看出来吧!”林立景放下两兜子吃的,坐到另一张床上,拍着大腿叹了口气,“这小子左手是通天的横纹,老早十一就说过,大鹏不是个善茬子,长大了比老五还狠!嗨,我们都不信啊!可……你看,”林立景指了指大鹏的脸,“长成这样,竟然能捏着菜刀,自己剁自己!”
“自己剁自己?”冬子惊讶极了,“四舅,你,你是说,这是大鹏自己剁的?”
“嗯!”林立景点点头,“好像是跟老五闹了挺长时间了,老五说话也是冲,这大鹏又心疼自个儿妈,就这么干上了!”
“五舅也动刀子了?”
“没!这刀是厨房剁肉用的砍刀,大鹏说,你要是不走,我就砍了你!老五说:就你,小样儿,再过十年吧,我呆这儿等着你!大鹏冲到厨房就拿起了菜刀,玉梅就拦着他,护着老五,谁成想,大鹏的手一转,把右手垫到菜板儿上,说:我砍不了你,就砍你儿子!说完就剁掉了自己的两个指头………嗨!”
冬子震惊的挺在那儿,这是大鹏吗?是那个别人抱抱就脸红的孩子吗?他才12岁啊!“那,五舅呢?”
“凑钱去了,天晚了,银行都关门!说是要给大鹏换关节!嗨!也是寸劲儿!正砍在关节上!妈的!”
“五舅啥反应啊?”冬子不关心他的去向,只想知道他当时的表情。
“啥反应?”林立景呸了一口,“还能啥反应,给我打电话的时候,说话的不利索了,就知道叫四哥!嗨!这孩子真是老五的克星啊!”
冬子咬了咬牙,忽然的浑身燥热,手脚都在不停的抖着。他推门出了病房,拳头就直接砸上了对面的墙,想打人!冬子拼命的控制着自己手,闭着眼睛,强制自己做深呼吸。
慢慢的平静下来之后,听到又远及近的脚步声,正眼一看,林立峰身穿一件黑色的羊绒长大衣,晃晃悠悠的走过来。
“冬子?你也来了?嗨,你五舅妈把你叫来的吧?这事儿你能帮上啥忙,回去吧?明天还得上学呢!”林立峰表情自然,语调松弛,就是脸色白的发青,不怎么正常。
“五舅?你爱大鹏吗?”冬子靠在墙上,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儿,生怕五舅的脸勾起他打人的欲望。
“你说呢!就这一个,不爱他爱谁?”
“那五舅妈呢?你也爱她吗?”
“啊?冬子,大人的事儿……”
“大人的事儿小孩少管是吗?”冬子还是抬起了头,“五舅,你不喜欢就离开她行不行!不喜欢就放开她行不行!你没看见五舅妈的白头发吗?她才三十多岁,就一脑袋的白头发!五舅,你就忍心?”
“我没跟她离呀?”林立峰扬了扬眉毛,“啥时候我都不会抛弃妻子!那种事,姓林的干不出来!”说完,林立峰斜着冬子撇撇嘴,意思很明显,就是说,也就是你爸能干出这种事儿!
“五舅!我求你,算我求你了!你跟她离了吧!要不,你玩儿你的,别回去刺激她们娘俩了!行不行!我求求你了!”冬子咬着嘴唇,抓着林立峰的袖子摇晃着。
“唉呀,你们这些孩子啊,大鹏跟你一个样,也是动不动就求求我,还给我下跪磕头的!嗨……”林立峰摇摇头,长长的叹了口气。
“五舅,我也给你磕头下跪了,你饶了她们吧,她们快被你逼死了!”说着冬子就要跪下,被林立峰拉住了。
“唉?快起来,冬子,大鹏小,你咋也不懂事儿呢?”
“五舅!”冬子闭了闭眼睛,两个手攥着拳头在身侧晃着,“五舅,你信命吗?”
“命?”
冬子松开拳头往后退了一步,“都说你的财运是与生俱来的,就算是没有正当职业也不缺钱花。可你这财运却绑在妻儿身上,对吧?”
“啊?你,你咋知道的?”林立峰有些吃惊,这话他不止一次听先生算过,连十一叔也说过,这个婚不能散!
“我当然知道,我可是你十一叔嫡传的弟子啊!”冬子眯着眼睛笑了笑,不自觉的学着爹的举止。
“啊……”林立峰有点儿结巴,这个事儿确实是人尽皆知的。
“五舅,按我说,这财运承载人跟你的关系,不应该是死死的绑在一起!如果你想财运亨通,必须要让她们自由快乐!活水好养鱼,她们的运旺,你的财运才能好啊!”
“嗯,好像是这个……”林立峰摸了摸下巴,又笑了一声,“行啊,冬子,再过几年也是一个半……啊,不对,是大仙儿!哈哈!”
“是啊是啊!”冬子脸上笑着,心里却想,这些人真虚伪,一边是有事儿就找大仙儿,一边是没事儿就损大仙儿。爹面对这些讽刺的时候会怎么做呢?
“五舅,我只求你,不要回去刺激五舅妈了!将心比心,你也不想她疯吧!还有,最好这个年,你都别找惹她们,不然,大鹏的手是好不了的。”
“哦,是吗!”林立峰开始不耐烦的晃着腿,脸上还挂着笑。
“今年是他的本命年吧?”冬子指了指病房的门,“五舅,你不信我不要紧,可不能不信我爹!”
“十一叔?”林立峰站直了身子,表情也严肃了,“他咋说的?”
“他说,”冬子盯着五舅的左胸低声说:“他说我是个通灵的命格,预言是很准的!”
“啊?”
“五舅,你大衣口袋里,有55张一百的。”冬子伸手指了指他的衣服,“四张五十的。”冬子又往下指着他的胯骨,“裤兜里有三十八块六,三张十块,看看吧!”
林立峰先是楞了一会儿,然后慢慢的把手伸进裤子兜。大衣口袋里的钱他知道,可这裤子里的钱就没数了。他掏出来,数了数,三张十块的,四张一块的,两张两块的,两张两毛的,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