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争言带着他和白静语离开了,他还给了我这个,说是幸运锁链!主子,白争言可以还阳吗?”
“幸运?傻孩子!”白文青放下手里的工具摸了下他的腕子,“他是让你替他做这个捉魂使者,你上当了!还有,白争言只是一个死人的身子,他带走了白礽,应该是看上了他的……嗨!管不了那么多了,都是注定的吧,与香不也是做了白静语的钵!”
“上当?主子,捉鬼使者是您的手下吗?”莫离欣喜的睁大了眼睛,“莫离喜欢啊!”
“那可是个没有尽头的苦差啊,除非找到了可以接替的人,不然,就跟人世、跟亲人永远相隔!”白文青叹了口气,手下又开始了动作,冥官儿的无奈就在于此吧!不然,他也不会执著于小云的死,除了死,他没办法找回她。
“莫离喜欢这个差事!使者?主子,是你的使者啊!有主子的地方就是人间天堂啊!”
白文青苦笑了,小离还是这个个性,喜爱来的这么容易,却永远学不会遗忘。
“您做的这是什么?”
“纸人儿!”白文青扎好了一个骨架,开始裱糊,轻薄绵软的毛边儿纸,渐渐的,竹子的骨架显出了形。
“纸人儿?替身儿?”
“不是,是侍从!”白文青一张张的比好大小,裁成合适的形状,再小心的贴上去,“他从小孤独,多烧几个伴儿陪陪他,;写了那么多字,还要烧头牛替他喝墨水儿;身子弱,烧几身棉衣……还有,喜欢唱歌,烧些谱子吧!”
“主子,这……这有用吗?”
“管他有没有用呢,这都是做给活人看的,人家会说:看啊!贾云溪一个没家没孩子的光棍儿,也能走的这么风光……呵呵,从前就应该做的事儿,这次一块儿补上!”
“主子,贾云溪不是已经没了吗?这个过场走完了,要添谁的记录呢?”
“贾云溪是没了,活着的姓林,这回添上林淑云的名字吧!”
腊月二十九的清晨,小瑞跪在楼门口儿用力的摔碎了一个瓦盆儿,风吹着土沫儿迷了他的眼睛,身后只传来一个人的哭声,那是毕若敏。三十分钟后,某殡仪馆的3号厅里,稀稀落落的人流绕着死者的遗体瞻仰着,叹息声、耳语声此起彼伏。
忽然间有人大声的抽泣,人们转头看向入口,一个黄头发的中年女人拉着一个个头儿跟自己差不多的男孩子,抽泣声就是那孩子发出的。
“爸!”贾伟扑到了那个棺木旁,拍打着边缘叫着,“爸!你看看我,我是小伟啊爸!”
林凤仙一旁抹了下眼泪,由林立堂协助着拉开了孩子。
“小伟,给你爸磕个头吧!”
“爸……”小伟痛快的跪下磕了三个头,“我哥呢?”
旁边有三个戴孝的家属:毕若敏、贾云海、白瑞。没有冬子。
小伟四处张望着,边哭边喊,“哥?哥呀!”
……
冬子气喘吁吁的站到了入口,预感成真了,果然还是晚了一步。大厅的中间是一张18寸的大头照片,黑白的色调,清俊的脸。右边是:英年早去;左边是:昔日不来。
后面有人拍了拍冬子的肩膀,他咬了咬嘴唇,迈步走进去,一时间所有的人都停下了动作看着这孩子。
小瑞从毕若敏的手里接过麻布腰带,走过来给冬子扎上,所有的情绪只化成了一个握手,冬子冲他点点头,接过一旁递过来的湿巾,探下去给爸爸擦干净脸上的妆,“爸,儿子给你洗洗脸,干干净净的好上路啊!”
扔掉脏的,又接过一条干净的。
“爸呀,儿子给你开手光啊,下辈子好生拿钱粮啊!”
“爸呀,儿子给你开眼光啊,看清黄泉是个啥模样啊!”
“爸呀,儿子给你开嘴光啊,胃口舒畅吃八方啊!”
“爸呀,儿子给你开耳光啊,多听些曲子,少染些悲伤……”
冬子一边念一边擦着,四周安静的只有回音儿。大家都头一次听到这种开光词,同时也注意到了那个一旁一直递着湿巾的人,有人眼尖的认出了,林十一!
“爸……儿子来晚了……爸!”冬子还拼命控制着,小伟已经坐到了地上,小瑞也默默的流着眼泪。
遗体被送进了炼人炉,林十一跟了进去,一群人在外面等着。
……
十分钟后林十一进入工作间,那里果然有人守候着。
“白离?”林十一并不吃惊,“你干吗?你不知道老虎讨厌火吗?”
白离没什么反应,冲炉子里扔了些什么,转身抱起老虎的尸身,迅速的甩了林十一一巴掌,跟着就消失了。
林十一吐了一口,跟着跑出了后院儿,人已经没影儿了。他掏出钥匙打开车门,边打火边骂着,头一次这么痛恨自己凡人的身子。
平日里四个小时的车程,林十一只用了两个半,他凭着直觉找到了那片桦树林,先是看到了林子外面的白离,莫名其妙的横眉冷对。林十一撇撇嘴,直接跑了进去,妈妈的墓碑前,果然有人伫立着。
白文青抱着老虎的身子转过头,父子俩距离七八米,隔着四十年对望着,一个是青色的皮裘,长长的银发;一个是黑色的风衣,黑色的短发。
“你是……”林十一盯着那双红眼睛,手下抓了抓衣襟,“白文青?”
“与林,叫爸爸!”白文青点点头,淡淡的笑了。
林十一皱眉,这个爸爸跟自己还真象,除了头发的颜色,敢比镜中人啊!他一瞬间想到了白离,白离对着自己的眼睛看的是谁呢?
“你抱着他干吗?抱着他来看我妈?哈!”
“他就是你妈!”
林十一不自觉的咬了下舌头,竟然是这么个结果!他抖着手原地晃了晃,哈!真是可笑,总是挪移白离是自己的妈,哪成想,老虎才是妈!
“他不是!他是老虎!”
“嗯,他叫老虎!”白文青看了看怀里的人,低头吹了吹他脸上的雪花儿,“与林,不管他是谁,死了就结束了!”
“他没死!”林十一终于走过来伸手抢了,“他一定是活着的,不然你为啥抱得这么紧?”
“我抱的是妻子!”白文青摇着头向后躲着,“小林,清醒吧!他胆小怕火,还不是上一世的记忆?他喜欢这个林子又是为了啥?”
“我不清醒?”林十一停下来摸了摸母亲的墓碑,“不清醒的人是你吧!”
“我?”
“上界的海棠树精,怕火是必然的!”
“海棠?可是她生了你,她是你母亲!”
“是啊!他生了我,没他就没我!”林十一竟然轻轻的笑了,“如果非要给上一世找个说法,,那么,他遇见你,相爱,结婚……死去,都不过是为了催生我。所以,我一出生,那一世的任务就完成了,他急不可待的投了胎!爸,你应该知道白家不允许人类的女子生下狐族的后代。可又为了什么破例呢?真的因为爱她吗?如果我是你,我会选择不让她生育来保全生命!
或者说,这本就是一场阴谋?你那个貌似单纯的妻子,使了什么计俩让你破了功?”
白文青脸色一沉,胳膊收的更紧了。
“想起来了?我猜对了?看来,你妻子对未出生的孩子更执著啊!”林十一笑得更欢快了,头脑也越来越清晰,“爸,他是我的。就算你深爱妻子,难道儿子就不该疼爱吗?”
“如果你不是我儿子,我怎么会放任他40年?”白文青的声音有点儿哑,“你不是我儿子,我怎么能眼睁睁的看他上你的床?……与林,父母欠你的,也应该还清了,放手!”
“爸,咱们来公平竞争!”
“公平?”
“你放下他,谁能弄醒他,他就是谁的!”
“谁的?与林,你总是这么自我,他也有自己的意愿啊!”
林十一随身带着手术刀,解开外衣,撩起内衣,左胸完好如初。他直接扎上那个地方,喂了老虎一口心头血。
十分钟过去了,没反应。
白文青试着叫了叫,“小云?小云?”
还是没反应。
白文青叹了口气,又叫了一次,“老虎?”
接着,就看那人的眼皮开始抖动,慢慢睁开眼睛,把着白文青的胳膊站了起来,左左右右的看了看,白文青和林十一都秉住呼吸的看着他,心都要跳出来了。
老虎辨认了一会儿,这才冲着林十一笑了,“哥,跟您打听个道儿!”
“啊?”林十一张了张嘴,这是怎么个情况,失忆?不对。细看下才发现,老虎的眉眼和身形都年轻了许多,恍惚是那个二十年前的小伙子。
“我在这林子里转了好几圈儿了,也没找着出去的路!”老虎拍了拍脑袋,看着林十一身后的墓碑,“您是……您是来扫墓的?”
林十一看着他慢慢点头,“我母亲。”
老虎听了这话,跪下来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大婶儿,对不住了!您老人家地下有知,就保佑我哥平平安安吧!”说完又抬头看着林十一,“哥,我冲着你了?”
林十一满足的笑着,老虎不自觉的叫着“我哥”。
“小云!”白文青终于忍不住叫出了声,老虎回头时看见的是一个跟林十一极其相似的男人,黑头发,高个子,打扮不一样。
他傻了一会儿,又回头看着墓碑上的铭文,半天才冒出一句:“整拧了!”
“啊?”这回是白文青张大了嘴。
就看老虎冲着墓碑鞠躬,“大……嫂子,对不住,把你叫老了!”后又回头冲白文青作揖,“这位大哥,对不起,请节哀啊!”
“大哥?”白文青紧紧的抿着嘴唇,一个哥,一个大哥,亲疏已然很分明了,真的输了吗,“小云?”
“大哥,死者已矣,存者且生,放开过往吧!”
“放开?”白文青慢慢垂下眼睛,盯着老虎的鞋子沉默着,耳边听着两人渐行渐远的对话。
“哥,你姓啥啊?”
“林,林十一。”
“林,十一?哈!叫林土不就得了!嗯,以后有了孩子,就叫……”
“就叫林尘,林小土吗!而且男女都适用!”
“对呀!哈,我叫……”
“老虎,冷不冷?”
“哎?你咋知道……啊嚏!还真冷,奇怪,这么冷的天,我咋穿了身单衣!”
“你生病了,刚从医院里跑出来!快跑两步,车里暖和!”
“唔,真的……想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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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文青出林子时,天已经黑了,他抬头望着天上的月亮,窄窄的,象一只闭着的眼睛,30的月亮啊,满月之前最黑暗的夜晚了。
“主子?”莫离拖着锁链走到近前,“林叔云的记录,还要添吗?”
“呼!添吧!早就该添上了!死于……死于北山西南桦树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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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一开,冬子就扑了上来,“爸!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老虎愣愣的搂着孩子,冲林十一眨眼睛,“林小土?”
“林冬!”
“爸!”冬子起身拽着爸爸冲进了卫生间,指着镜子叫着,“看啊!我是冬冬!是冬冬啊!我是你儿子,你有个健康的儿子啊!”
老虎看着那两张80%相似的脸,慢慢点点头,“冬冬啊!”
“对阿,爸,想起来了?”
“我儿子……这么大了?啥时的事儿啊?”
“爸!”小瑞披头散发的冲过来,冬子已经好多天没给他梳头了。
“爸,你看,这是……”冬子拉着小瑞想介绍一下。
“知道!”老虎拍了下儿子的脸,歪着嘴笑着,“这是你女朋友!”
“啊?”冬子和小瑞一同傻眼。
“哥?”老虎只号向唯一熟悉的林十一求助,“不对吗?”
“对!怎么不对!”林十一搭着他的肩膀走向卧室,回头冲冬子挤了挤眼睛,“儿子,包饺子吧!这回可以过个团圆年了!”
“嗯!我这就去和面!小瑞?”
“啥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