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待会儿要见的那个少年英俊断袖的残忍少宫主,稍稍明朗些的心情又跟着灰暗起来,不由出口感慨:“他妈的什么玩意儿!”
前面的丫头猛然回头,我淡定四望:“奇怪,方才明明听到有人讲话的。”
这什么破宫大的离谱,穿过一座又一座的庭院,直到我眼花腿软之时才到一座圆型的亭子前。
翠绿的琉璃瓦,四角凤头飞檐贵气十足,白色纱缦缠在圆柱上许许飞扬,偶尔裹上几朵凋零的红色梅花瓣。
落梅亭……通俗浅显,连我这庸俗之人都能瞧出这地方的美妙,真是难得。
再看宴位上两排人,依旧是五五分开对座了,我这多出来的只能突兀的立在桌尾处。白眼冷眼收了一大堆,我表面淡定内心沸腾,看着一群涂了厚妆也摭不住鼻青脸肿的人妖敢怒不敢言,爽!
左等右等传说中的少宫主始终不曾出现,我忍无可忍的冲身边小丫头耳语:“给我搬个坐儿来。”耗吧耗吧,老子奉陪,一帮精神错乱的神经病啊!
坐在巴掌大的小板凳上,我掏出左袖子里的葡萄干开始埋头苦吃。
吃葡萄不吐葡萄皮儿,不吃葡萄来包花生仁儿……一粒花生一粒葡萄干吃的正尽兴致,身体却禁不住打了个冷战。
强忍着将嘴里的东西咀嚼完,咽下,抬头,悠然自得的心情登时被两道‘X’光所秒杀。
上位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人,剑眉毛乌黑浓密微微飞扬,眼眸深邃宛若令人窒息的深井,下巴略显倨傲的抬起,整张脸仿佛玉石雕刻出来般棱角分明。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脸色好像难看了些……
“包,小,飞,你怎么会在这里?”
53.亲戚里道
明明只是普通的询问,我却似能听到他齿缝里嗖嗖透着凉意。
揉揉眼睛,睁大睁大再睁大,我猛然起身,袖子里的葡萄干撒了一地,却全然也顾不上了,蹭蹭冲到他面前伸出小手:“你,你……。”
乖乖,铁树开花黄河水清哈雷慧星撞地球,我包小飞居然也能万里他乡遇故知!
没错!这个阴沉着脸的帅哥在下认识,不巧还有些独殊的关系,他,便是万年冰块小白脸!
此人于大半年前强行居住进我家先对本人意图不轨,后来却转而拐跑了我的三老婆金翠翠---我的小舅子白清遥!
我纽结良久才想出一个恰当的称呼来,亲热无比的冲他讨好道:“内弟……。”
“内、弟?”小白脸盯着我一字一顿重复完,露出白森森的两排牙齿:“你确定?”
啊?看他表情好像不是很好高兴,我随即摇头:“不好意思,我太激动叫错了……应该是,大舅哥……。”
“砰!”小白脸手中杯子应声迸烮,里面的液体四下飞溅开,一股辛辣的酒味冲我扑面而来。
我擦擦额头上的冷汗试图打破僵局,好死不死转移话题道:“我也不知道怎么来的,一觉醒来就在这儿了。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对翠翠再有什么想法的。”
一边解释一边看他脸色,阴天始终不曾转晴,想必是怕我和他妹妹旧情复燃吧?强龙不压地头蛇么……我有些着急的跳脚解释:“真的,他们把我软禁在这里,说什么一个色情变态狂的家我把我买了,你说这帮人是不是发神经……”。
十多个人齐抽凉气的场景颇为状观,个个瞠目结舌的看着我,仿佛我才是疯掉的那个。
紫嫣的话像焦雷一样在我头顶上炸开:“少宫主才不足十九岁,是个玉树临风的翩翩少年,哪里来的什么女人!”
上座!长相年轻帅气的小白脸!刚才拍桌子的恶毒举动!我的天,我是不是又说错什么话了?
“不是,我的意思是断袖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看看我,你能看出来,我也是一个玻璃么?我是断袖哦,我真的是哦……男人好色是天性么,多少妻妾都没关系,咱养得起就成……。”
越抹越黑,我只好渐渐消声沉默了。
众人皆用‘你死定了’的眼神向我致哀,对面当事人的脸色是什么样子,我已经鼓不起勇气去看。
掉头慢慢往回移,吃葡萄不吃葡萄皮儿,不吃葡萄来包……
脖子上一凉,小白脸开始吐冰块儿:“今天是大斋首日,别逼我杀生。”
我欲哭无泪的点头:“吃素好,益寿延年抗癌长慈悲,杀生不好,会下地狱的。”
他顿了许久,才用食指轻弹剑柄,凶器便像长了眼睛般朝侍女怀中的剑鞘飞去。
两个伶俐的丫头跑上来飞速收拾了,重新换张案几上来。
我在众的视奸下坐立难安,犹豫许久才小声道:“我可以离开么,等你闲的时候咱们再谈一谈好罢?”
他只是不理,端坐着横扫一眼,周围好奇诧异的目光便消失无踪。
大段死寂的沉默后,一个红衫小姑娘站出来脆生生道:“开宴。”
众人仿佛得了什么特赦一般,纷纷举筷。十几个男人坐着吃饭居然不会发出一点儿声音,天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看着他们细嚼慢咽的斯文嘴脸,几天未吃饱饭的我仿佛饿狼般红了眼。
“那个……给我加副碗筷。”我用手肘捅捅红衣姑娘的胳膊。
她眼睛瞬间瞪的比铜铃还大,犹豫不决的看向主子,小白脸面无表情的盯着桌面,置若未闻。
灼人的目光再次悄无声息的聚拢过来,这让我有些羞怒,沉下脸低声道:“你们就是这么待客的么?”
“客人?……,奴婢该死,您稍等片刻。”小丫头诚惶诚恐道,片刻便端了餐具过来,却因没有多出来的桌子更加无措:“少爷,这……。”
我接过筷子沉思半天,最后终于悲壮的挟起小白桌前的一块肉放到小碗里。
活的有尊严面子的前提是得好好活着,放眼天下还有什么事儿比吃饱饭更重要呢?
小白脸安静的不像活体存在,嘴巴抿成一条刚硬直线,连下面人摔了碗都不肯吱一声儿。
一下,二两,我终于放心大胆的伸筷子了,风卷殘云般将桌上饭菜一扫而空,末了将碗递给小姑娘:“添碗饭,谢谢。”
别说老子下作没出息!饿极了还傻X装清高的蠢事儿我才不会干,吃饱了才有力气跑么。我还有半仙儿,还有生官发财的大计没实现,我才不想轻易就这么挂掉!
生命不知何时已宝贵到让人吃惊的高度。
大概是看我吃相凄惨,小姑娘颇为同情的望我一眼,以流星之速又添了一碗富士山高的白米饭来。
在我伸手拿空盘子之时,小白脸终于忍无可忍的起身,举止僵硬脚步如飞的走了。
我怔了下,随即冲他背影喷口水:“拽什么拽,拉个长脸给谁看啊。你那时在我家吃了一个月的白食儿老爷都没吱过声呢,哼哼。”
“这位公子,这菜未曾动过筷的。”杨九不何时已经走上前来,端着一盘河蚌冲我笑盈盈道,仿佛刚才冲我动手的是另有其人般纯洁无辜。
“哦,谢谢。”我点头,还未去接,又有两个鼻青脸肿的人端着饭菜上来,“这菜也未曾动过,河蚌大寒,不易冬季食用。”
“所以说,暖胃的玉麟香腰应是公子首选才是。”居然连方才打人指使者也跳出来凑热闹。
一共十人,已经上前五个,两个因位置远正在途中,一人准备起身,剩下两个脸色铁青狠戳着盘子,这出戏真是精彩至极。
我举起筷子,在每道前面停留一下,最后却只是扒了最后一口米饭,笑眯眯的冲他们道:”你们当是喂猪的猪么?还是以为我很下作,不惜吃你们的残羹剩饭?”
话音一落,四下安静,即而都手忙脚乱起来:“公子别误会,我们只是……。”
我伸手将盘子皆数打翻,筷子画了一圈将他们的话语接下去冷笑道:“你们只是贱,是吧?你,你,你,你还有你,你们刚才总共打了我四十八拳,踢了我六脚。一盘儿剩菜就想把咱们的过节打发了,想的美啊你们!”
最后我将筷子顿在杨九胸口:“最恶心的是你,一脸白面渣子居然还时不时皮笑肉不笑笑两下,脸抽筋了还是要面瘫啊?居然还敢穿白丧服?我呸!什么时候去京城看看我们家半仙儿,笑一下能把你羞愧死一辈子不敢出来见人,丑八怪自恋兼坏心眼儿,这世上还有比看到你烂眼睛更恶毒的惩罚么?”
见好就收的道理我一向谙熟,趁他们还没反击之前脚底抹油先溜了,暗爽。
回到房中后,将阴暗的未来丢到九霄云外,心情至极佳居然还唱两嗓子久违的歌曲:“……路不见不平一声吼啊,吼完继续往前走啊……。”
紫嫣推门慌张道:“公子哎,您不想死就快闭紧了嘴罢,流里流气的古怪调调儿,少宫主哪儿都能听到见!”
我一边往嘴巴里扔花生米一边痞笑:“谁让他不放我走,就是要吵的他睡不着!”
她摇头走出来:“你活着便是天大的造化了,居然还想着离开……还有,刚才几个公子脸色都很难看嘴上不断咒你,又在亭子里做了什么坏事?”
“嘿嘿,反正早就得罪了,又不差这一次两次的。我才不稀罕和他们有什么牵扯,最好都把关系断了,老死不相往来落得个干净利索。”
她递过湿毛巾替我擦脸,嘴上仍责怪道:“改天见到他们,你嘴上便放客气些罢,不然会吃大苦头的。”
“紫嫣妹妹,你为什么看起来比我还着急啊……咦,你身上可真香。”我扯住她衣袖轻耸鼻子。
“胡闹!”她着脸轻斥我,将袖子从我手里拨出来,拿着毛巾匆匆离开,留下我笑嘻嘻看她的背影。
微风沿着窗沿钻进来,将空气中稀薄的香味一点点吹淡。
那味道,似曾相识。
之后便再不见小白脸,那些男宠们也仿佛失了踪迹,倒是紫嫣隔三差五的跑过来和我聊聊天,三令五申的叮嘱我如何都不能出门。
对着天花板久了,便升出一种风水轮转的错觉,心也一点点安静下来,仿佛回到刚到这个世界被三个老婆软禁的的时候。
吃了便睡,睡完便吃,我昏昏噩噩的混着日子。每日醒来都摸着胸口心悸良久,有规律的稳健心跳说明自己还活着,如此于我便足够了。
“此番去燕北,倘若我能活着回来,你那时还未娶妻,我们便山盟海誓一生相守。倘若我不能再回来,那便说明我没有资格和你站在一起,你也随了天意趁早娶妻生子……。”和东方磊离别前的话语犹在耳际。
“这什么宫的也归属燕北,总好过荒凉的燕北吧?”半夜梦到半仙儿,我摸着木掉的脑袋替自己庸俗生活辩解道。
不行,不行……包小飞,你已经够无耻了,不能再这么堕落下去。身为男人一无是处也就罢了,连起码的梦想和努力都没有,这样对两人都是一种莫大的污辱,你又怎么能再奢望和东方磊站一起啊!
最终摸索着起身了,也不清楚自己想要做什么,四面墙围的胸口喘不过气来,一定要出去走一走,我要离开这里……即使回到令人崩溃绝望的燕北也好过现在。
打定主意后,我无比坚决的拉开了门,没有想象中的守卫,整个院子都是空荡荡的,令人毛发直竖的诡异。
原来一直是我自以为是了,一个男人么,谁会派一大群人围着你防你逃跑,吃饱了撑的!我拍拍脑袋,勇气十足的撒开脚跑。
不认识路,于是见路就拐,以至于绕来绕去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
我终于沮丧的坐倒石头上,低声咒骂道:“妈的,盖的什么烂玩意儿建筑啊。连环套连环,整的跟迷宫似的,这是人住的地方么……嗯,这本来就不是人住的地方。”
“是!”
一个声音突然插话道,我惊一跳,起身慌张打量四周阴影道:“谁?是鬼是怪都给我滚出来!”
头顶上突然有道冷风,一个矫健的身形从树下飘落下来,一人怀里抱着个酒壶,偏头看着我好奇道:“咦,我见过你。”
月光很亮,我看清楚他的长相后嘴角抽搐未止时,对方却将红红的脸颊凑了过来,乌黑大眼睛里透着一本正经的威胁:“我是人,你看清楚喏。”
夜深人静的夜里,酒醉后的白清遥冷俊气势全无,醉眼朦胧的像只收了爪牙的虎宝宝,乖乖,真是看不出,这家伙也会有如此可爱的一面。
54.美丽情人
左右打量四下无人,再看小白脸已成醉猫,与平时叛若两人。不由恨从心头起,恶由胆边生,伸手在他的脸颊用力拉扯几下。
“痛!”他皱着眉毛迷糊道,一手将我挥到几米外大石头上去。
妈的,我怎么忘记了小白脸是个武林高手!脊背撞在石头上,力道并不大却足以让我疼能说不出话来,只有趴在地上吐气呻吟。
“我不喜欢别人碰我,”他迟疑了下,走过来,一脸严肃道,微嘟的嘴唇透着一股认真劲儿。
我被他智齿的表情吓道:“切,谁,谁喜欢碰你?我也讨厌别人碰我,你离我远点儿!”
“我不喜欢别人碰我“,他像没听到我的话一样,慢慢蹲下身盯着我补充道:“尤其是男人。”
我忍无可忍的笑起来:“你不喜欢男人?不喜欢男人碰你?那十个娘娘腔的妖人是谁的男宠?哈哈哈,一个色狼你夹尾巴装毛纯洁啊。。”
“我讨厌男人。”他将半透明的酒壶挡在眼前看月亮,许久后才将视线转到我身上:“我有喜欢的人了。”
体内的八卦细胞迅速膨胀,以至于我连背上的疼也顾不上了,爬过去好奇道:“你喜欢女人?你喜欢女人?!真的假的,那十个男人是怎么回事儿?”
他小口抿酒,脸上红晕愈发明显,声音中微漾着醉意道:“二十年前白乐宫被人诅咒,每逢满月之时便化为狼人,夜晚嗜血凶残,日出时恢复正常。江湖第一神算子曾金口断言我此生无妻无子,而我的贵人,会在我十八岁时以男宠的身份出现在白乐宫。那人,会替白乐宫将诅咒解除。”
我幸灾乐祸的笑:“哈哈,于是你便真的相信了?不喜欢男人也收集了一群妖人来?算命的么,空口白牙两片嘴,我也会算,手!”
他半信半疑的将手递过来,五指修长如玉,指尖光滑圆润。最让我不忿的是,整天拿着剑挥来挥去的他居然半点茧子都没有!
拍开他的手心观察良久:“豁,生命线又短又小,这说明你为人淡漠疏冷,偏执叛逆,倔强固执。感情线单一分明,看不出你还是个专情的人么。手握起来,嗯,嘿嘿,看,你左手只有一条,而右手有二三四根,安心啦。你有婚姻线的,而且桃花运旺旺的,是女人哦。”
他反驳道:“神算子是不会口误的。”
我冷笑,伸手在他脸前挥两下:“看到我手纹没?”
他点头,我握起来对他信口开河道:“看到了,这是什么,这是手,我的手。这说明了什么,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么,听那跑江湖的乱讲胡吹。我奶奶,二十岁那年就有人说他活不长,结果呢,她整整活到一百三啊!”
“如此高龄?”他惊讶的睁圆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