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来鸟不惊————寒之草糖

作者:寒之草糖  录入:03-10

  林风曲看他一眼,一把抱起,缓步踱回房间。
  李克愁此时本要找自家王爷回禀几件这几天王府积压的事情,可是才一进扶疏院,就看到满地衣物,这情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老脸不禁一红,转身一路小跑。可惜耳朵还是很不争气地听到几句:
  “安,你真美……”
  “嗯……风曲,风曲……”
  “安,告诉我,好不好?”
  “好……啊……”
  “安,我不管你是不是状元,你都是我的……”
  “是……我永远都是你的……嗯……”
  半晌,满室春色终于稍稍有所收敛,肖安窝在林风曲怀里,问:“风曲,我们刚才是不是太疯狂了?”
  “哪里,与你在一起,我时时都愿意疯狂。”
  “你,”肖安气结,“寡廉鲜耻!”
  林风曲一笑,低头覆上他的唇。
  就在被那温柔的吻弄的云里雾里之时,肖安模模糊糊地意识到,自己到底还是花了那种不甘心花的力气来安抚林风曲,可能,其实,也是安抚自己吧。

  五 赐宴

  李克愁终于还是在晚饭的时候逮住机会告诉了肖安明日傍晚皇上要在御花园赐宴的事。
  肖安听他拉拉杂杂的讲了众多的注意事项,包括穿什么衣,带什么帽,说什么话,行什么礼……心中颇为不耐,可是这些都关乎皇家脸面,又实在不能出一点差错,于是只好皱着眉听下去。
  林风曲也在一边听着,可是又有点恍惚的样子。肖安听完李克愁的话,转过头来,看见他神色有些不对,问道:“风曲,心里有事?”
  林风曲看他一眼,摇摇头,可是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肖安聪明绝顶,自然知道他在哄自己,了然地一笑,说:“别哄我。说吧。”
  林风曲想了一想,道:“我有点怕。”
  “怕什么?”
  “你离开。”
  “为何会这样想?”
  “不知道……或许,是因为皇上。”
  “嗯?”
  “安,你没有看到皇上御览你的考卷时的样子,那种眼神我只在小时候他和我一同玩耍时看见过,那么欣喜,那么笃定,我……”
  “风曲,你不相信我么?”
  “不,我是不相信他。”
  “哦?”
  “事事宠着我,这是登基之前的皇上,可是现在,我不确定他还会不会抢我的宝贝。毕竟,他是皇上。”林风曲说罢,倚上肖安。
  肖安一时只顾着和他说话,倒没注意这些,“别人对我的心思我管不了那么多,风曲,你知道的,我的人我的心一直在你这里。”
  林风曲一脸得逞的笑容,道:“我自然知道。安,让你说句真心话可真不容易,直要唱念俱佳啊。”
  肖安也不恼,也不笑,淡淡地道:“随随便便就说的,还叫真心话么?”说完,觉得身上有些沉重,这才发现林风曲扒在自己身上,正凝神看他。立刻红了脸,连忙去推他,刚才的镇定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林风曲笑他,“你放心,李克愁可比你知情识趣的多,他早退下了。”
  不管林风曲愿意与否,肖安最后还是去赴了琼林宴。而林风曲既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滕王爷,于情于理都是非去不可。二人一同来到清宁门前,为了避嫌,林风曲先行一步,而肖安则与自己的同年们相伴入宫。
  随着小太监步入御花园,肖安一眼便看到自家的王爷坐在正中间龙椅的右手边,感觉到他的目光,林风曲抬头冲他笑了笑,换来肖安的一个白眼,不由好笑。
  走到安排好的位子前坐定,肖安打量了御花园一会儿,只见建筑玲珑小巧,既有足够大的空间供人休息,又不会因面积过大而破坏景致,花园里花木扶疏,争奇斗艳,曲折的回廊掩映其间,更添清幽,越发显得华而不俗,空气里桂花的香气暗暗浮动,令人胸中一爽。肖安不禁在心中感慨,果然是天家风范。
  正出神间,忽听一个尖细的声音高声叫道:“皇上驾到——”肖安连忙随众人跪拜,口中三呼万岁。几乎是立刻的,他听到皇上用他那年轻而威严的声音说了一句:“众位爱卿,平身吧。”
  看着臣子们归座,林风词从龙椅上站起来,端起面前那盏青玉镶金的酒杯,将宫中秘酿“桂花绵”倒了七分满,这才俯视群臣缓缓开口,“朕自去岁登基,深感江山之广,责任之重,顿生求贤之心,蒙上天不弃,今科及第的士子中的确人才济济,朕希望诸位能以天下为己任,不负百姓所托,不负朕之厚望。”在座的都是生就一副玲珑心肝之人,哪里有不知趣的,当下齐齐举杯,同声高呼:“臣等誓死追随陛下,愿我朝君臣同心,江山永固!”且不说这话里到底有几分是真,不过君臣面子上都好看罢了。林风词微微笑着,仿佛对眼前的局面感到十分满意似的,一抬首将杯中酒尽数饮下。

  六 赋诗

  酒过三寻,众人都已微熏,虽然碍着皇帝在座,不敢放浪形骸于御前,但说话的声音也渐渐高了起来。林风词今日兴致也是颇高,嗅着花园里醉人的花香,不由心旷神怡,清清嗓子,开口说道:“朕曾听人说过,肖公子有五车之学识,七步之才思。那日殿试,朕看你笔走龙蛇,果然与众不同,今日君臣同乐,何不赋诗一首,以助酒兴?”
  肖安闻言,心下略有不快,想他一介书生,自然是有些傲骨的。赋诗助兴?把他肖安当什么,陪酒的娼优么?只是皇帝既然开了口,又怎容得他回绝,况且大臣们此时也都停了喧嚣,齐齐看着他,若是推辞,反倒显得自己小气了。于是只得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问道:“草民遵旨。请陛下出题。”下意识的去看林风曲,只见他也微皱着眉头,显然对皇上的提议略有不满。肖安见状,心下一宽,面上的表情也柔和了许多。
  林风词坐在龙椅上,见他神色温文,更显丰姿如玉,人面花香,交相辉映,人给花添了灵气,花为人染了仙气。林风词襟怀一畅,脱口而出:“就以这御花园里的桂花为题,状元郎以为如何?”
  肖安听了,不免又是一番腹诽,古今咏花者众多,所咏之花也是形形色色,只是人们大多喜爱兰、菊、莲、梅、牡丹等花木的气节风采,因此常常将其作为吟咏的对象,也算是托物言志。可是这桂花历来少有人称颂,自己这一篇文章做下来,还真得费些思量。口中却是不慌不忙地答道:“皇上有命,草民岂敢不从?”
  于是略一思索,开口吟道:“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何须浅碧轻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 梅花妒,菊应羞。画栏开处冠中秋。骚人可煞无情思,何事当年不见收。”
  话音刚落,只听龙椅上那人大声喝了一句彩:“好一句‘何须浅碧轻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寥寥数语,便将桂花不与众花争彩的品性描摹的淋漓尽致,可谓神来之笔。肖公子于诗词这等小道上已然造诣深厚,策论又是侃侃而谈见解深刻,国家得此人才,真是深慰朕躬。来人,宣旨。”
  肖安被他一番话弄得一时反应不过来,待到听见一道尖细的声音说出“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时,才赶忙跪下,一段圣旨听完,才知道皇帝封了自己一个翰林院翰林的头衔,是个四品的闲差,平日里没什么大事,主要是陪着主子们吟诗作画,读书写字的,这官担子不重,离皇上却近,是个人人想要的美差。肖安心中窃喜,心想要是把自己分到六部之类的办事衙门,再摊上一点吃力不讨好的差使,自己不辞官才怪。又听见伍凤和张言也封了翰林,心里也替他们高兴。
  这边,宣旨的宣旨,谢恩的谢恩,一套官样文章做下来,众人的兴致不降反升,又围着肖安等三人说一些“恭喜”之类的套话。等到皇帝下旨罢宴,自行离开,肖安已是昏头脑涨,看着众人渐渐散去,自己也准备起身离开,不料刚刚站起便觉得眼前一黑,连忙去扶桌子,忽然从背后伸过一双手,稳稳的扶住他,耳边响起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怎么我一时不盯着你,就把自己弄成这样,你当谁喝得最多皇上有赏啊!”
  肖安连头也懒得回,尽管知道园子里人散的差不多了,还是说了一句:“你扶我干吗!我自己又不是不能走!”他那别扭性子林风曲怎会不知,只得暗暗叹了口气,松了手,眼看他又摇晃了一下,便招手叫过一边侍立的小太监,吩咐道:“将肖大人送出宫,看他上轿再回来。”说罢自己先行一步。
  小太监将肖安送上轿,这才回去。那几个轿夫也不用吩咐,自己跟上林风曲的轿子回到王府。林风曲已经梳洗完毕,等着肖安被人搀进门,又给他擦洗了。肖安酒品倒好,不叫不闹的,只靠在熟悉的怀抱里迷迷糊糊的睡着,倒给林风曲省了不少力气。
  一切收拾妥当,已是夜深人静,林风曲揽着肖安躺上床,一夜无语,只剩两人此起彼伏的呼吸。

  七 上朝

  第二天一大早,肖安是被黄桂的香气勾醒的,睁开眼,只觉头痛欲裂,眼睛一扫,瞧见林风曲坐在桌子旁一口一口吃着黄桂粥,而一双眼却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心里顿时来气,没好气的道:“你作什么这副嘴脸!”
  林风曲也不恼,将嘴里的粥咽下去,拿起手边的帕子擦了嘴,缓缓开口道:“肖大人,本王不过是想提醒你,还有三刻钟就要上朝了,大人不会是第一天上朝就要迟到吧?”
  肖安闻言,倒抽了一口冷气,昨晚的事一件件浮现在眼前,赐宴、赋诗、封官、醉酒……
  自己似乎是得了个翰林,那么,今天就是自己第一次上朝的日子,可是,自己竟然、居然,睡到此时才起?!想到这儿,肖安觉得身下的床上都是刺,怎么还坐的住!立刻掀了被子,翻身下床。林风曲见他有些着慌,便在一旁给他递了衣服,看他手忙脚乱的扣着官服的扣子,有些不得要领,少不得上前帮他扣了。转过身,打了条湿毛巾,让肖安擦了脸,又端了青盐水与他漱口,最后,把肖安摁在凳子上,仔仔细细的帮他梳了头发,戴上官帽,总算是一切停当。
  肖安刚起床时迷迷糊糊的,也未曾在意,这一番折腾下来,早就醒了个透,皱着眉,问:“下人都哪去了,怎么这点小事也要你亲自做?你不急着上朝么?”
  林风曲笑道:“安,我服侍也服侍完了,你才想起来问,不嫌晚么?何况你第一天上朝,我自然是要亲自打理的。”
  肖安正急着,没心思跟他斗嘴,只打发道:“你先走吧,我吃点儿点心。”林风曲应了一声,转身走了。
  肖安问了一下时辰,下人答说还有一刻半,也就顾不上好好用早膳,匆匆咽了几块梅花糕,就着林风曲剩下的黄桂粥喝了几口,便坐了轿子直奔皇宫。
  一路上紧赶慢赶,总算在总管太监喊出皇上驾到的那一瞬间,踏进太和殿的门。肖安不过是个四品的翰林,只能站在最后一排,自然也没人注意他,只有伍凤、张言悄悄冲他拱了拱手。林风曲身为亲王,站在第一排左首,因惦着肖安,大臣们的请安也应的心不在焉,这时看见肖安及时赶来,总算松了一口气。
  容不得两人多说,林风词已然在龙椅上坐下,开口说道:“众位爱卿今日有何事要奏?”
  只见林风曲上前一步,道:“臣有事要奏。今夏大旱,浙江巡抚李玉珍曾经上报朝廷请户部拨粮救济,皇上恩旨,着户部拨了二十万石粮食用于赈灾。只是,前些日子,浙江按察使崔巍上报说,二十万石粮食只有十万石分发到灾民手上,其余部分不知所踪,臣请陛下下旨彻查此事。”
  林风词听了,眉头一皱,道:“十万石粮食不会不翼而飞,定是有人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那李玉珍本是个胆小的,料来不会是他。这样吧,你与刑部户部商量一下,拟个人选,就派他作个钦差大臣,到浙江走一趟吧。”
  “臣遵旨。”
  之后又议了几件事,都被林风词三言两语断了个一清二楚,看看时辰,林风词说了声:“散朝罢。”众人便一一去了。
  肖安这一个早朝不可谓不难受,宿醉的头疼劲儿还没消干净,早上没吃多少东西的肚子也空了,又因梅花糕口味偏甜,嘴里此时也觉得有些渴,偏偏还要站在这里听大臣皇帝一问一答的说话,心里火烧火燎的,只想快快回到王府,大吃大喝一顿。好容易捱到散朝,整个人已经开始发昏,也不等林风曲,自己先上了轿,催着快走,倒比上朝还快些。
  林风曲下朝不见肖安的人,知道他定是先回了。回到王府一看,果不其然,肖安正坐在桌子前大饱口福,各色菜品已然去了一小半,再不吃恐怕就没了。林风曲不由好笑,也不客气,坐下来自己吃着,肖安顾不上跟他说话,倒是安安静静的吃了一顿饭。
  酒足饭饱。
  肖安因为饿的过了,又暴饮暴食,胃里有些难受,与林风曲躺在榻上,让他给自己揉揉肚子,林风曲一边揉,一边说些不相干的闲话。等到胃里的东西渐渐开始消化,肖安也已是昏昏欲睡。林风曲见状,拉过床角的薄被给他盖好,自己便进书房批折子去了。

  八 子矜

  第二日上朝,林风曲将昨日考虑好的人选禀报给皇上,又与刑部户部的尚书议了议,最终还是按他说的定了。今日早朝没什么大事,早早的散了,肖安一边揉着昨夜被林风曲折腾的发酸的腰,一边朝宫门外走去。
  忽然听见后面有人喊:“肖大人,请留步!”肖安回头,见是皇帝身边常见的一位公公,叫什么却是不知。只得站定,拱手道:“不知公公有何指教?”
  “奴才不敢当,只是皇上此时宣肖大人伴驾呢。”
  “哦?那还烦请公公前面带路。”
  “是。大人随我来。”
  跟着小太监到了御书房,只见伍凤、张言都在,皇帝也坐在御案前,面前摊着一副王维的《雪里芭蕉图》。肖安看这阵势恐怕是招自己三人来赏画的。
  嗯,算他有眼光,挑了一张摩诘的名作。
  看着他行过大礼,林风词说道:“三位都是新科进士中的翘楚,今日招你们前来倒没有什么大事。朕前些日子得了这王摩诘得《雪里芭蕉图》,想与众位爱卿品评一番。肖爱卿,不如你先说。”
  “还是伍大人先说吧。”他倒要看看曾经让林风曲想将状元之名许之的人,究竟有几分斤两,虽然有过一次交谈,不过那远远不够。
  “那微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伍凤也不是傻瓜,且不论肖安出于何种原因将这个机会推给自己,但能在皇帝面前首发心声,不得不说是一个好的开始。“臣尝闻苏东坡有言曰‘味摩诘之诗,诗中有画;味摩诘之画,画中有诗’现下依此画来看,此言不虚。摩诘既精于诗,又工于画,此画描摹芭蕉与雪景,看似不合常理,实际却大得诗家移情换景之精髓,不愧是千古名作。臣斗胆妄言,班门弄斧,让陛下见笑了。”

推书 20234-03-10 :命中注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