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云影浮动,月光暗了下来。
“云------”
话没说完,脚下一软,王榛跌倒在了地上。有个东西重重地压在了他的身上。
倚在亭柱上的人回过身来,却是他的异母弟弟之一若析。只见他笑笑说道:“你对那个荃少爷还真是一往情深呢,一听他的名字就急忙跑了来。”
压在王榛身上的是双胞胎中的另一个:若枫。就听他也笑道:“是啊,哥哥你会不会是自做多情啊!人家荃少爷根本就没想理你!”手指抚过王榛的後颈,引起後者一阵颤栗。
相貌酷似其母的双胞胎,美丽的面孔後面,是苍白而残暴的灵魂,从来不懂罪恶为何含意。
18
若枫的笑声在黑暗的静寂中传得很远。抚在哥哥後颈上的手指顺势滑下,大麽指上戴著的金刚轮嵌入王榛的脊背,划开一道长长的伤口。那渗出的浓稠血液在月光下看去,竟是纯黑色的。
隐隐猜到了他们的可怕意图,王榛想要惊叫,却被若析用嘴唇堵在了喉间,只能发出低低的呜咽。若枫明显兴奋了起来,将哥哥的身子翻转过来,两只膝盖紧紧抵在哥哥的大腿内侧,强迫後者将大腿分开。
心理在抗拒著,身体却不由自主地起了反应。若枫的指尖拨弄著玉柱的顶端,发出的嗤笑声令王榛恨不能立即死去。若析的唇则从哥哥的颌尖一路而下,大力的吮吸和舔咬在那白皙光滑的颈项和胸腹间留下一连串青紫的淤痕。
他们似乎完全不知道强暴自己的哥哥是一件多麽违犯人伦、惊世骇俗的事情。若枫唱歌般地哼哼道:“哥哥的身体---”若析接道:“还真是敏感呢!”他是俯在王榛的小腹上说这话的,温热的鼻息喷在暴露在冰冷空气中的光洁肌肤上,那份看似无邪的撩拨让王榛咬紧了牙关才没有呻吟出声。背部被金刚轮划伤的地方还在缓慢地渗血,一点点粘在光滑的青石砖面上。
“你们在做什麽?”
身旁突然响起的声音把三个人都吓了一跳。月光下,豔丽的妇人浓密的乌发闪著光亮,看上去盛气凌人。
王榛的双手仍被呆若木鸡的若析紧紧压住按在地上,破碎的衣衫遮掩不住柔弱的胴体,任何人看到这个场景都能明白是怎麽回事。
听到妇人渐渐粗重起来的呼吸声,王榛怯怯地叫道:“明姨---”
筱月明气得浑身都在打颤,用尽全力一个重重的耳光甩了过去,痛骂道:“不要脸!”
耳光落在毫无反抗之力的王榛脸上,把他给打蒙了,一时间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金星直冒,完全不明白是怎麽回事。
接下来的两个耳光分别落在若枫和若析身上,力道却明显减缓了,筱月明斥道:“没长进的东西!怎这麽没出息!再教我看到你们著了那狐狸精的道,黄子不给你们踹出来!”
是这样啊!被弟弟们放开的王榛爬坐起来,揩拭著唇角的血渍。原来都是自己的错,是自己勾引的若枫若析,被他们施暴纯粹是自己活该。你怎麽能指望一个母亲认定她的孩子的错?只是,又有谁来卫护他呢?任凭什麽样的罪名加诸他的身上,会有谁来为他辩白?
云影更加重了,月光几乎完全消失。独自跪在黑暗中的王榛,发出无法分辨的低低笑声,绝望已极的笑声。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在王榛的眼皮上,感觉到一片桔色,才使他从半昏迷中苏醒过来.恍惚记起昨夜发生的事,不明白自己为什麽还要活著.
重重的脚步声将他从茫然中惊得回过头来,惟恐是明姨去跟父亲告了状.王文田是从来不分青红皂白,只要筱月明有一点抱怨,王榛就要挨上一通鞭子的.
高大的身影立在仍卷伏在青石地上的王榛面前,将阳光挡去了大半.
〃你没事吧?〃
却是前一日见过的肃顺.此刻他的语气温软,全没有昨日在德尔翰府上的傲慢.
王榛摇著头,慌不迭地竭力将破碎的衣片拉拢,试图遮掩住裸露的身体.
肃顺弯下身来,抚住他的手背,语带恼怒道:〃谁干的?〃
王榛抬起头,大大的眼睛里盛满了惊恐.
肃顺意识到他是误以为自己的怒气是针对他的,放缓了语气道:〃别怕,不管是谁干的,我一定为你讨回这个公道!〃
王榛还没想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一件带著体温的宝蓝色织锦长衫已经被披在了肩上.
〃肃大人---〃
肃顺皱了皱眉头,道:〃先回房歇息去吧,我找你父亲有点要事.放心,我会嘱咐他好好照看你的.〃
王榛不知他的这份自信从何而来,自来没见过纨!气极重的父亲尊重过谁的意见.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说什麽,低了头自己走开.
原以为事情就此告一段落,若枫若析兄弟俩在筱月明的管束下没有再来骚扰王榛,肃顺这个大忙人也没有再出现在王府.王榛算是过了几个月相对平静的生活.
云荃也没有出现过,只是让书童带了口信来说他这个月初六就要去湖南了,叫王榛也做好准备.王榛想他是为了避嫌.毕竟在德尔翰那样说过之後,再与王榛相与太过著迹.
但是就在初五这天夜里,肃顺再次到访王府,特特地找了王榛去,宣布了一个惊人的消息:爱新觉罗弈祉因为牵连进一桩科场舞弊案,已经判了死刑,不日就要问斩.
弈祉为人轻薄,曾经侮辱过王榛;但一想到活生生一个人就要身首异处,还是让王榛感到难过.
王文田则是另一番想头:幸好那天肃顺问起是谁对小榛施暴时自己很聪明地推到了弈祉头上,不然现在被抓被杀的说不定就是自己那两个淘气的小儿子了.没想到肃顺如此冷血又如此铁腕!想著想著不由打了个寒战.
肃顺全没觉察到父子两个的心思,笑吟吟道:〃小榛,这回是一劳永逸,以後你就不用担心那家夥来找你麻烦了!〃
19
王榛避开了肃顺的目光,茫然地望向窗外。秋日特有的金色阳光照射在他的脸上,清朗的眉目间隐藏的忧郁让肃顺看得心底一阵阵悸动,很想将那个柔软的躯体抱个满怀。
看著当今天子第一重臣肃大人这副从未示人的痴样,王文田突然有了个很聪明的主意,笑道:“小榛,既然肃大人这麽关照你,我看湘军那边你就不要去了,让肃大人在京里给你谋个差使,不比当兵强些?”
王榛吓了一跳,看看父亲又看看面无表情的肃顺,呐呐道:“这样---不太好吧?”
肃顺猛地站起身来,把王榛吓得吸了一口凉气,他却行若无事地说道:“那就这麽定了,小榛就留在京里吧,我会在我的工部给你弄个位置。”
王文田心里说道:什麽我的工部,工部是你开的吗?脸上却陪笑道:“太好了!犬子今後有肃大人照顾,那是他前世修来的福份!”
肃顺听得前世两个字,心里又是一动,探手在王榛脸颊上抚了一把,只觉得滑不留手,想到这样的尤物从此归为己有,得意地发出一阵大笑。
王文田也跟著讨好地笑,两个人都全然没有去注意一旁的王榛满眼的困惑和无助。
这一夜星光黯淡,天边一勾新月所发出的微弱光线中,连人的影子都很模糊。
王榛坐在戴月亭临水的阶沿上,近乎自虐地回想著那些锥心沥血的话语:“什麽朋友!纯粹是个狐狸精!”“哥哥你是不是在自作多情啊!”“不要脸!”“有肃大人的照顾,那是他前世修来的福分!”
阴湿的凉气从湖面上袭来,王榛冷得整个人卷缩了起来。倦意一阵阵涌上来,真想就这样睡去从此不用再醒来啊!
“小榛!”
身後突然冒出的声音把他吓得险些跌下石阶栽入湖中!幸好身後那人早料到这一著,伸手将他拉住了。
是云荃。多日不见,他的样子似乎变了许多,瘦削而冷峻,整个人徒然间成熟起来。
“怎麽?见了我不想说话吗?”
见王榛呆呆地没有反应,云荃的话音中多了几分怒气。他攥住对方的两只手腕,恨声道:“你当真是肃顺的人了,我都不配跟你说话啦?”
王榛的第一个念头是:好快的消息!没人知道,工於心计的曾国藩在京城里满布耳目,任是什麽大事小情,传到他那里都不会晚於两个时辰。至於他为什麽要急不可待地告知云荃,那就只有他自己明白了。
云荃看著微光中那张苍白的瓜子脸,又爱又恨,一时冲动,捧起那尖削的下颌,狠狠地吻住了那两瓣淡粉色的嘴唇!
从未想到一派温文的云荃也会有这种举动!相伴了十一年,不是不知道他温存相待的源由,只是杜芬的影子过於浓烈,让王榛的心里再容不下别人。南京陷落後,杜芬那边再无只言片语传来,王榛只能努力不让自己去猜想最坏的可能。对云荃,除了抱歉,王榛是无能为力。却谁料会有今夜这一幕!是因为就要远离,他不想再掩饰自己的情感了吗?
云荃将王榛顶得靠在亭柱上,两手仍然紧攥著对方的两只手腕,将它们反剪在亭柱後面,象只饿狼般猛力吮咬著身下人的唇舌。对方因为疼痛而发出的轻微呻吟刺激得他几乎要完全失控,就在他抬手去解对方衣诀的时候,一股森然的寒意从身後袭来,让他不由得激令令打了个冷战,回头望去!
暗夜里,离他们不足两尺地方,黑沈沈、冷森森,铁塔也似站著的,不是肃顺是谁?
不知为何,在王榛脑中首先想到的是弈祉的死刑判决!一念及此,他猛地将怔仲间已经放松了力道的云荃推开!在那两个人反应过来之前,飞快地跑掉了。
云荃叫了一声,想想又罢了,回转身硬著头皮看著肃顺。在他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里,能有如此勇气的人绝无仅有。
肃顺不由哈哈一笑,声音酷似夜枭。他似乎也无意去追上王榛,只对著云荃道:“看来我们当中只能有一个人可以得到他了。”
云荃冷冷答道:“这话我不明白!小榛又不是一件东西,他自己愿意怎样,那是他的事!”
肃顺又是哈哈一笑,道:“是吗?怎麽刚才我看到的,好象是你在对他用强?不是发现我在这儿,还不知道你会做出什麽事来呢!你会在乎他愿不愿意?”
云荃气红了脸道:“那是因为---”却说不下去,恨恨地一跺脚想走。
也没看到肃顺高大的身影是如何移动的,就已经挡在了云荃的跟前。
云荃攥紧了拳头道:“你到底想怎样?”
肃顺阴沈沈答道:“我说过了,我们当中只能有一个人可以得到小榛!”袍袖挥动,一股劲风直扑云荃面前,竟是用了杀招!
云荃猝不及防,只有整个人往後倒去,摔在青石板地上,好不狼狈。
肃顺轻笑一声,第二招又间不容隙地跟了上来!
无论从身量还是从功夫上都不占优势的云荃心底一凉,只道这一番自己的性命就要送脱在此。
眼睁睁看著肃顺的身影在黑暗中如鬼魅般压了过来,云荃已经放弃了反击的企图,只是用手本能地去推挡。却见肃顺的脸上突然现出不能置信的样子,然後,整个身体斜斜地倒向另一侧。
云荃收回触到肃顺身子的手,月光下,手掌上湿答答的一片暗红:是鲜血。他抬起头,看见了刚才站在肃顺身後的人,轻声道:“你杀了他。”
王榛後退了两步,手里的匕首“锵”地一声落在地上。他看著倒地不起的肃顺,满脸的惊惶,除了打战,什麽话也说不出来。
云荃上前一步,拣起匕首,道:“你快走吧,这里我会处理。记住,不要告诉任何人今晚发生了什麽事。”
王榛摇摇头,想要说什麽,被云荃坚定的目光给堵了回去,他明白,荃少爷决定了的事,没有人能够更改得了。
看著那个熟悉的单弱身影在月光下渐行渐远,云荃咬紧了自己的嘴唇。这就是结局吗?十一年了,他所得到的就是这个?小榛为他杀了人,而他为此而死?
也许是王榛没有用全力,也许是肃顺的身体底子太好,再也许根本就是肃顺命不该绝,他没有死。云荃唤来的王府家丁送他到太医院,居然抢救了过来。
但云荃的罪名并不能因此减轻。
德尔翰象只老母鸡,每次探监时都要反复唠叨著认为云荃是因为没有听他的话,非要去招惹那个狐狸精才会落得这麽个下场。
说的次数多了,云荃简直恨不能被马上判个斩立决,反正这样下去他也会被舅舅给烦死。
这一天,牢头又鞠躬如也地带了两个人进来。
靠墙坐著闭目养神的云荃叹口气,开始在身旁寻找棉花来塞耳朵。他以为又是舅舅来了。
“荃弟,愚兄来迟,千万见谅。”
云荃猛地睁开眼睛,看著眼前站著的这位一身簇新官服的三品大员!
20
曾国藩面对著少年惊异的目光,从容一笑,转头对牢头道:“劳烦尊驾回避一下,可以吗?”
牢头一楞,看著眼前这个笑容温和的中年官员,想起自己怀里兀自揣著人家给的银票,又忙不迭地拱手道谦,退了出去。临了还周到地将夹道上的小门给扣上了。
云荃迷惑地看著这一切,不明白这是要做什麽。
曾国藩对身畔穿了一件青布斗蓬、连头脸都遮去大半的人说道:“现在可以开始了。”
那人闻言点了点头,抬手解开衣带,青布斗蓬悄无声息地落在他的脚边,在地上卷成一堆。
曾国藩敏捷地一把捂住云荃的嘴,堵住了他的一声惊叫。
站在面前的人,竟是另一个云荃!云荃象照镜子般看著对面站著的人,头一阵阵地发晕,觉得如坠噩梦。曾国藩在他耳边轻声道:“别怕,他只是跟你有六七分相像而已,再用了点易容术。”
那个酷似云荃的人顾自宽衣解带,已经脱得只剩内衣。他的身高也与云荃相仿,只是肌肤苍白粗糙,明显带著营养不良的痕迹。
“把你的衣服也脱了。”
云荃回头看了看曾国藩。後者略微有些不耐烦地皱了皱眉道:“快点!我们没有很多时间!”云荃顺从地将手伸向自己的衣带,口里问道:“是要我和他换衣服吗?”
曾国藩点头道:“不止衣服,从现在开始,他就是你!”
云荃解衣带的速度慢了下来,道:“可是,我的罪可能会被斩首的---”
曾国藩很快地回答道:“不会!我当然会打点好!坐几年监就没事了,而且他会得到应有的补偿。”这是在哄骗云荃,事情其实很清楚,以肃顺的心狠手辣,得罪了他的人根本没有可能在他手里逃出命来,更何况云荃还不巧是他的情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好容易找到这麽个相貌相似的男孩子,还花了一大笔银两堵住这孩子家人的嘴,不就是为了救下云荃的性命嘛!
云荃还在犹疑,看看曾国藩,又看看那与自己如此相像的男孩。男孩苍白的肌肤已经在寒冷的空气中冻得有些发紫,却迎著云荃的目光,绽开一朵天真的笑容。云荃不由得也回了他一个微笑,迅疾脱下自己的衣服递了过去。
曾国藩松了一口气,又催著云荃将那男孩的衣服换上。
将头脸掩藏在斗蓬下,临走时,云荃回头看了一眼那男孩,见他已经靠墙坐下,学著自己刚才的样子闭目养神。与云荃不同的是,他的唇角始终带著一丝淡淡的笑意。似乎,他终於得到了一直想要的结局。
青布斗蓬下,心跳得如此剧烈,云荃甚至开始疑心周围的人能够听见。跟著曾国藩一路走出这座阴森的监狱,他只觉得时间停滞不前,道路漫长得没有尽头。
在狱门口,他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让他跳得太快的心猛地停顿了下来!
“求你让我见见他---”
云荃几乎就要脱口叫出小榛两个字来,被机警的曾国藩掐住了手心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不是杜云荃了。
牢头显然受人吩咐过,是德尔翰还是曾国藩就无从知道了。他收起了在官员们面前谦卑的样子,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对著王榛吼叫道:“你有病啊你?从早上站到现在,天天介的烦!说了他不想见你,你还跟这夹缠不清的干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