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莫问书还想要说什么,谈飞雪已是皱了眉,“怎么?和北辰宫的人一起出去,怕丢了你莫少侠的面子?”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莫问书急了。他只是担心谈飞雪的情况,倒还当真没想过如今他又要同北辰宫的人一起去寻那几个好说也算是自己同门弟子的晦气,被谈飞雪这样一堵,却是真的有些讲不出话来了。谈飞雪当然知道莫问书心里想什么,忍不住叹了口气,竟换上了以前同莫问书还在莫家庄时那副央他的表情,低声道,“你就当这回是帮我,这三天的时间,我也是不要紧的。”
“飞雪……”莫问书听他服软,也不再好坚持。谈飞雪如今这样子几分是装的又有几分真心,他是真的搞不懂了。只是他即便弄不明白,也没法忤了飞雪的意思,不说眼前的人本就捏着他的死穴,现在又是毒发的时候,他半点也不敢去惹,只怕会生出什么意外。想到当日在莫家庄发生的种种,莫问书心里自然也是有怨他谈飞雪的地方,却也多是被不舍和无奈给盖了过去,自己真正是拿谈飞雪半点法子也没了,倒不知在谈飞雪的心里,自己究竟算是什么了。莫问书想到这里,脸上有些苍凉,“飞雪,我去就是了。”
谈飞雪听他这样说,向一边的天乙使了个眼色,摈退了旁人,然后拉了莫问书走到一边的树下,伸手拎了他腰间的拭雪剑出来轻轻摩挲着,“莫问书,你可知道我为何留了拭雪给你?”
“不……不是你忘了带走么?”莫问书被谈飞雪问的一愣。
听他这样答,谈飞雪没好气的赏了他一双白眼,这情形像极了往日在莫家庄里谈飞雪被莫问书惹的发急时嗔怒的样子。
莫问书见到谈飞雪这样的表情,发觉自己想错了,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他一直当谈飞雪是不要这拭雪剑了,他却还是执意想要将这剑送还到人家手里,无非是个想见他找他的借口。借口……借口?!
“果然是个呆子。”谈飞雪反手用剑鞘抽了莫问书的手臂一下,“你爹即说拭雪经纶本是双剑,我自然是听得的,原来你全没放在心上,倒是我想多了。”说着收了拭雪转身就要走。
“飞雪!”莫问书从后面一把拉住谈飞雪,却不想此时谈飞雪虚弱,竟是同曾经在莫家庄装的那般轻易就被扯的跌到了莫问书的身上。莫问书揽了谈飞雪在怀里,低了头看他轮廓可爱的耳朵,继而是那白皙的颈子,突然就回想起那一日的旖旎。追了谈飞雪出来数日,那件事竟是没敢再想过,只因谈飞雪对他冷淡,似乎早已全不在意。如今又将飞雪抱在怀里,莫问书本也只当自己是多想了的念头再一次涌了上来,轻着声开口道,“飞雪,你……你那天为何要那么做?”说的却是埋了头到谈飞雪的肩上,大有无论你答什么我也不会松手的架势。
谈飞雪任由莫问书这样俯在自己身上,只觉得他在自己颈间贪婪的吸着气,像是要把他的整个人给吞下去一般。两人静了很久,谈飞雪才开口道,“你问的是哪一件?哪一天?”这暧昧的空气一瞬的就被谈飞雪的话给打散了。莫问书只觉得一盆凉水从头上泼下,很是郁闷的起了身拉着谈飞雪转过来面对着自己,苦着一张脸看他笑的高兴。“飞雪……我真是……哎……”
“莫少侠,只许你提问,不许我也问的么?”
见谈飞雪挑着眉一脸得逞的样子,莫问书长叹了口气颇是无奈的收紧了手环住怀里的人,拖长了音道,“是——。飞雪大人在上,你便是问什么,做什么,都是对的,小人绝不敢再多嘴了。”说的,以头轻抵了谈飞雪的额发,如此这样也只好暂时打消了刨根问底的念头,顺着谈飞雪的意思就说起了玩笑话。
看到莫问书这样子,谈飞雪勾唇一笑,随即轻轻叹了一声,“你要知道的事情,日后我自会答你。只是现在……不行。”说着却是咬了唇纂紧了拳头,最后那两个字,倒像是从齿缝里硬挤出来的。
“飞雪!你怎么了!”莫问书见他脸色苍白,全没了刚才活灵活现的样子,能想到的也只是那五日的毒发又开始作祟,急的喊了出来。
“我忍的,你不用这样。”谈飞雪抬手覆上莫问书的手,“开阳和天枢这一去,就交给你了。他们都是自小跟着我的人,少林那边也指望能卖到你一个面子,他们两个自然不会给你为难。”
“我知道,飞雪你不要再说话了,我带你进去。”
谈飞雪微微点了点头,任由莫问书将自己抱起,一路奔进内间。刚才听得莫问书的喊声奔了过来的天乙一路跟着也没有阻拦。莫问书将谈飞雪小心放在床上,替他盖了被子,“飞雪,那我现在就去了。早些去就早些能够回来,你等我。”说着,又是深深看了眼强忍着痛的谈飞雪,正打算离开,手却是被谈飞雪拉住了。
“你把拭雪一起带了去吧。”谈飞雪说着,递上了一直被自己撰在手里的银白长剑。
莫问书接过剑,心里一阵感动,“飞雪,你等我。”他把拭雪佩在腰间,又是重重回握了下谈飞雪的手,转身奔了出去。飞雪,即是你的愿望,我自然都替你完成。我知你定有难处,我知你定不是薄情寡意的人。莫问书按了腰间的拭雪,只觉得心里一阵温暖,如今这剑悬在自己身上,就好似谈飞雪陪着一般,意义也是全然不一样的了。
第三十二回 玉衡回告
“已经走了?”
“回少宫主的话,他们已经上路了。”
听了天乙这样答,谈飞雪一撩耳边的发,侧着身体半卧着,“玉衡,你出来吧。”
“是,少宫主。”轻柔的女声应了一下后,一道黑色的影子落在谈飞雪的面前,那声音正是先前在武当那会扮做了莫家仆从的汉子。
“那边情况如何?”谈飞雪闲闲的抓了天乙递过来的樱桃送进嘴里,听得玉衡汇报着他们离了武当之后发生的事情。
原来那一日莫问书护着谈飞雪离开的时候,各派的人就是想要追下来的,只是宋宁远被孙空鹤解了穴道后大喊道去不得,众人才停了下来。宋宁远提了口气把北辰宫这一次的来势一并说来,众人听了都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这江湖上为人所闻却不熟知的北辰宫竟有这样的势力!这谈飞雪此次出行竟似游玩一般带了那么多人来,幸而听宋宁远一说,不然卤莽追去怕也要中了些埋伏。见众人都冷静下来,孙空鹤就当着所有人的面细细问了几句宋宁远的状况。宋宁远自然是将他在北辰宫的所见一一说了,玉衡在一边听得,心里只是冷笑。
孙空鹤等人听了宋宁远口中描述的北辰宫,只觉得心惊不已,那样富贵堂皇,竟不似一般江湖门派了。待到他们听到赵空明被去了心肺却是用来练功夫的,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冷气。然而宋宁远在这里说的那个练魔功取赵空明性命的人,却是谈飞雪。原来宋宁远一直被谈飞雪下令拘禁在房里,出不得半步,他只知赵空明被人拿去做了练功的活把子,去了心肺死了,后来又被谈飞雪那轻描淡写的态度激怒,心里自然想着做尽这一切事情的人就是那个谈飞雪。其他人听了宋宁远的话,又回忆起谈飞雪的身手,也觉得可信。飞絮神功本就诡异莫测,谈飞雪这个人又带着邪气,小小年纪武功如此了得,不是练的魔功又是什么?
“噢?这么说,他们都当赵师叔是我杀的了?”谈飞雪听到这里,懒懒的撑起身示意天乙过来给他捏捏手臂。他刚才那般侧靠着,只觉得手上血行不活,现下又有些酸麻了。天乙立在一边替他捏了,谈飞雪舒服的眯起眼睛对玉衡道,“那莫行风后来如何?”
听到这样的问话,玉衡显然是想起了有趣的事情,只是她性格严肃也不爱闹,一脸正经道,“莫行风如今被广宁和尚带回了少林寺。”
谈飞雪一听,又睁了眼睛奇道,“少林的人押他去的?怎得不是留在武当?”
“回少宫主的话,如今的武当,已是留不得人了。”
“恩?因为孙空鹤收了我做徒弟?”谈飞雪冷笑一声,拉了天乙在床边坐下,自己当他是垫子靠了上去,“武当的名声倒是我一个人就能败得的?倒也真是奇了。”
玉衡听了谈飞雪的话觉得有些好笑,见他瞟着自己,连忙答道,“回少宫主的话,武当起了内讧。岳空亭领的那一派说是要集了江湖上的人一起上北辰宫来,扬言要剿了咱们,孙空鹤却说是要寻了少宫主再好好的问上一问。”
“这都什么毛病?一个两个都想问了我再说,哪来那么多要问的。”谈飞雪听了只觉得好笑,转头对身边的天乙道,“你替我记着,看看这是第几个要问我的。”天乙认真的记了。玉衡又接着道,“少林的意思也是要问了再动,只说是若一切都是少宫主的事,也不可滥伤了整个北辰宫。还说……看了当年谈无笑的面子,也不能任由少宫主走这邪道,回头是岸才算是好的。”
“这倒像和尚会说的话。”谈飞雪勾唇一笑,“那他们又带莫行风回去做什么?怕他念及我爹的情份私下助我么?”
话题又绕回莫行风的事上,玉衡也点了点头。那一日莫行风赞同的也是孙空鹤跟广宁和尚的意见,况且那会莫问书护着谈飞雪跑了,想来也是去了北辰宫,若是这个时候武林结盟杀上北辰宫,莫问书也难逃此事,无论是思及谈无笑或是想护着自己的孩子,莫行风都是会应了劝说再看这一条路的。只是圆心师太同衡山掌门却是不买帐了,非得说莫行风就是存了私心,又说武当的孙空鹤也是为了顾及自己收了个妖孽为徒的面子才阻碍众人去北辰宫寻仇。他们这话一起头,江湖上的各门各派都应了,之前那二十多条人命,又岂是假的?莫行风的声誉因为近来的那些事情,又混着他那不肖子的桀骜行为,早就毁的没影了,说出来的话有人听得,大部分的人却已是哧鼻笑过。武当的自己内里就镇不住脚,岳空亭又大声嚷嚷着既然谈飞雪是武当的人就更该清理门户这样的话,原本想同他们一道行动的江湖各家听了又觉得不舒服,好象那是他们武当自己的事情,旁人倒管不得了。如此,诸家英雄竟成了散沙一盘吵作了一团。最后走出来说话的,还是少林的广宁和尚。
“和尚说话倒有人听?怎得不说少林的偏帮了莫问书?”听到这里,谈飞雪攒了眉只觉得心里不痛快,似乎玉衡若答了什么不合心意的话,他就要做些事情除一除心口郁气的样子。
“少宫主,圆心师太的确说了这样的话。说少林是护短了莫问书的。”
谈飞雪很满意的点了点头,等着玉衡继续往下说。玉衡却只说,少林的声誉自然还是极高的,况且莫问书同那二十几条人命官司这事的关系本也不是最直接的,并没有伤了太多少林的面子,那些风言流语都叫莫行风顶上了。于是广宁和尚说得,和尚不偏帮谁,和尚只劝人回头。众人也不好悖了少林的面子,也就默许了少林监看莫行风的事情。莫行风自然是在所有人面前立了誓,绝不私下见自己的儿子,绝不隐瞒了莫问书的行踪。这般的妥协,弃了面子,又有少林的人守着,众人自然不好再多话。
“如此,你便继续看着那边的动静,有事就回来报。”谈飞雪盯着床帐发了会呆,又道,“开阳那里,也先别提这件事。他性子直,若知道了,在莫问书那定是瞒不过的。”天乙和玉衡听了,又都是应了。谈飞雪说完又想了想,只觉得头又有些晕,那五日之毒此刻倒是真的又有发作的架势,就遣了玉衡先去。待到玉衡离的远了,谈飞雪却又是不知同谁说了句:“两边的都看紧了,该办的不要手软。”这话显然不是同天乙讲的,屋里却又见不着别人。天乙似乎也是知道谈飞雪在同谁讲话,并不觉得奇怪,替他盖了被子静静的守在一边。
第三十三回 贵妃起事
却说莫问书同天枢、开阳一起出来办事,奔着往阮四手下那几个人藏身的地方去,路上虽赶倒也是及时遇上了他们。那几个此时由少林的六名棍僧护着在一坐小寺庙里落脚,似乎要去的方向倒是京城。
天枢一见了人,就想直接上去动手了事,开阳却是拉住了他。这一路奔来,开阳也还没问莫问书的事情,虽然同他不熟,但也记得少宫主的吩咐,想到如若他们直接杀上去必然会给莫问书带些麻烦,也就想看了莫问书的意思再办。莫问书心里感激开阳,也就说要先去询问一二,看了情况再由他们二人出面。说罢就跳了出去。
莫问书出现在他们几个面前时,那六个棍僧仍是很恭敬的,纷纷行了礼道,尊称于他。阮四手下那几个却是瞪大眼一片惊恐之色,他们自然记得莫问书之前同红花老娘还有天枢之间的那次,也不会不晓得莫问书同谈飞雪的事情。眼下看到护卫他们的同门棍僧却仍是尊敬喊他,心下发寒,也只能硬着头皮喊了人。莫问书见他们这样倒有些哭笑不得,想着自己竟是真的已被贴上了邪人的标签,这几个却是不记得留他们生路的正是自己么?
“你们几个也不要露出这样的脸色,我这次来只是要寻本书。”莫问书说着,指了阮四手下那群里那个分明就像领头的人道,“筑良的兵法可是在你这里?”他这话一出口,那几人脸上都是一惊,连同得少林六棍僧也显出错愕的神色。莫问书见了,只觉得奇怪,便问道,“当真是在你手里了。莫非你们是受人指使夺的兵书?怎的这般神色?”
那六僧听了莫问书的问书,迟疑了一下答道,“莫师公,我们是奉了广安师伯的命护他们几个去京城寻肖贵妃的家人的。”
“肖贵妃?”莫问书一听,顿时皱了眉头。这兵法本是同京官有关他是知道,之前他听得天枢说梁天德是天权手下办事的,天权是北辰宫七护法的一个,人是在京城里为官的,具体的事情不方便告诉他而已。但显然北辰宫走的是太子的这一派,怎得如今少林这边又趟了宫廷的混水,惹上了个肖贵妃呢?况且,这个肖贵妃听来好象正是如今颇受圣宠的那个刑部尚书肖大人的独女肖绮。这个肖绮是五年前入的宫,因为生的美貌深得皇帝的宠爱,又因为皇后去的早,在生太子的那一年难产而死,之后皇帝就一直虚待了后位,也并没有再宠幸什么人。只是如今肖贵妃将要为后的风声越发的大了,皇帝那边却没有阻止的意思,看来也是早晚的事情。而这肖贵妃却是只比太子大不了几岁的人,今年也不过是二十几的年纪,膝下尚无子,若做了皇后,倒是成了太子的母妃。
“是,肖大人是个有佛缘的人,早先同广安师父认得,谈话很是投机。这一回筑良的兵法是肖贵妃替肖大人求的,广安师父就应了这个求,说是要帮这个忙。”为首的那个棍僧答了莫问书的话。然而他这一番话说的莫问书越发的奇怪了。北辰宫报来的原由竟同少林的说法有出入了。这兵法原本护送的人不该是尉迟督尉么?怎得又成了肖贵妃替肖大人求的?
莫问书盯着阮四手下那几个人,眼里闪出凌厉之色,冷着声问,“当真是肖大人的请托?倒不是你们从尉迟督尉手上夺来的了?!”
那几个听了尉迟督尉四个字,脸色都是一变,显然是瞒了那一节。少林的棍僧却是不明白其中的缘故,但见到莫问书脸色不善,也狐疑的看着阮四手下那几个。阮大和阮四本就是绿林的强盗,打劫官家的东西原也是常做的事情,又怎得会帮着朝廷的官做事情呢?听了莫问书的问话,他们哆嗦了一下,还是抖着声道,“自……自然是受的肖大人的命。哪,哪来的什么督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