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篁————樱井悠

“是……是的，少爷。”看着他转身离去，我发现自己有些腿软了……

 

5、 青黛

 

晦涩的句子，想要读懂还真是不容易，不知元伯知不知道这些天书是什么意思。
虽然去问少爷会得到更加精确的回答，可是……还是有些怕他呀……

 

“老头子，少爷年纪也不小了，都26了，还是孤家寡人一个，我想差不多是时候给少爷寻门亲事了吧？”
“唉……我也想呀……可是少爷他……还没有忘记啊……那天，我听到少爷叫小篁‘青黛’……青黛姑娘失踪那么久了，少爷他还是无法忘记啊……我怕我们擅自作主的话，少爷会生气地的……”
“哎呀！就是这样，所以才要赶紧给少爷找个媳妇呀！好让他早点把青黛姑娘忘记呀!哎！老头子，你看小婧怎么样？”
“小婧？谁啊？”
“就是邻村七叔公的弟弟的表妹的孙女儿啊！人家可是水灵的要紧，要才有才，要貌有貌，人又大方贤淑，跟少爷是再合适不过了。”
“也要少爷同意才成啊……”

 

少爷要娶亲了！
元伯元婶后面说了什么，我一句都没听进去，只觉得好像被雷劈中一样，思绪一片空白，连手中的书落在地上也没发觉。
元伯推开门：“小篁？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我来问些……”我刚想扬起手中的书，那里却空空如也，赶紧拾起书来：“我来问些《百草经》里我不懂的东西，就听见……”
“先进来再说，外头风大，对你的身体不好……”元伯一把把我拉进屋里。

 

“元伯，青黛是……？”
“咦？你问这个做什么？”
“呃，好奇，好奇而已。”
“哦？你这孩子也有好奇这些事的时候，这个说来话长，而且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给你讲个大概吧。”

 

“少爷11岁时，老爷把他送到峨眉山拜师学艺，便一直没有回来过，青黛姑娘好像就是少爷在学艺期间救下的。
少爷十八岁下山时，本打算带着青黛姑娘回家成亲，可是回家才发现，老爷因为得罪了唐门的掌门，偌大的山庄，被唐门的人杀的一个不留。
唉……几十口人呀……一夜之间，就全死光了。
我和你元婶，是因为刚好到外地为庄里置办东西，才幸免的。

 

当时，少爷几乎疯了，马上就要去找唐门报仇，还是青黛姑娘拦住了他。
毕竟，十八岁初下山的少爷怎么会是唐门当家的对手呢？
于是，少爷就带着青黛姑娘和我们避到这里来了，这里本就是老爷在外地的别苑，没有多少人知道，我们就在这里安顿下来了。
少爷最痛苦的日子里，青黛姑娘一直陪在他身边，照顾他，安慰他。
后来，少爷又上山了，等再回来时，少爷的师兄也跟来了。
从那时起，少爷为了报仇便整天整天的泡在药房里，婚期也无限期的拖了下来。
青黛姑娘很担心少爷，可是也拿他没办法。

 

再后来，青黛姑娘便和少爷的师兄越走越近，少爷发现了，和青黛姑娘大吵了一架。
之后，青黛姑娘就和那师兄一起离开了，少爷去追，结果却一个人回来了。

 

从那时起，我就再也没有见少爷笑过，只是没日没夜的钻研他的草药……
少爷那么喜欢青黛姑娘，可她却再也没有回来过。
我们是看着少爷长大的，少爷这个样子，我们好心疼，可是又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在生活上照顾他，可是这样一直下去也不是办法，所以才和你元婶商量着给少爷娶亲……”

 

这就是他的过去吗？
这就是他的冷漠后隐藏的东西吗？
难怪他容不得任何人背叛他，原来，他也有一颗伤痕累累的心……
原来，他也有着不堪回首的过去……

 

“小篁，你不是说有什么要问吗？”
“啊？哦……也没什么。元伯，我先回去了。”
“小篁，你脸色不太好，怎么了？不舒服？”
“哦……可能是刚才受凉了……元伯，我先回房了……”
“快回去好好休息，我一会儿来看你。”
“哦……”

 

恍恍惚惚的走在院中，心里很空，胸口很闷，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
只是听到他有喜欢的人时，心好疼……
推开门，想躺回床上，睡一觉，也许一切就会好吧……

 

“你进来做什么?”冰冷的声音里带着怒意。
“啊？”我抬起头，眼前的房间完全是陌生的，整节简单的摆设，墙上的一幅画像却刺疼了我的眼睛。
那便是青黛了吧？
乌发青衣，眉目间竟依稀有几分与我相似，我终于明白他透过我在看的是什么了……
有什么堵在胸口，让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出去！这里以后不许进来！”见我呆站在那里没有动静，他起身粗暴的将我推出门外，“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关上的门，隔开的心，我以为看了那些书，能拉近我们的距离；
我以为那些平静的日子里，我们正越走越近……
原来,都只是我以为，
原来他离我是那么的远……那么的遥不可及……

 

6、蛇噬

 

在元婶的安排下，那个叫婧的女人以帮助元婶为名，住了进来。
算是相亲吧……我心里想。

 

一个晴朗的早晨，少爷仍是一脸冰冷的站在院中公事性的向婧介绍着这个不大的别苑以及为数不多的家人。我站在最后，冷冷的打量着这个元婶口中与少爷再合适不过的女人。
看得出来，少爷那张任何女人看了都会心动的脸以及优雅沉稳的气质完全俘获了她的心。
还算清丽的容貌，崇拜的眼神，在那双充满热情的眼里，我还看到了跃跃欲试。

 

她对于我，第一天就讨厌了。
因为我可以在这个庄子里自由出入除了少爷的房间以外的任何地方，
因为我可以和少爷在一起更多的时间，
因为她不被允许进入书房和药房，当然还有少爷的房间，
而我却可以进入前两个一天中少爷待得最多的地方。
不动声色的看着她晚饭时敌我分明的态度，心中不免觉得好笑。
除了我，元伯，元婶不也可以随便出入书房药房吗？
甚至连少爷的房间，他们也是可以进的，为什么只讨厌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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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除了吃饭时的碰面，其实基本上可以把婧当作不存在。
整天泡在药房的少爷和整天埋在书堆里的我，继续着平静的日子。
那日误闯他的房间后，我对他疏远了些。
他对我仍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倒是对于我的问题有问必答。
所谓的交谈，通常是在一问一答中进行的，简短明了的回答。
每当我的提问出乎他意料时，没有温度的眸子里一闪而过的惊喜却逃不过我的眼睛。
我在草药方面的知识和着对他的不知名的感情一点一点的积累着，
伴随着婧眼中越来越明显的不耐与急躁。

很久没有上山采药的我兴奋地跟在少爷后面，今天元伯没来，只有我和他。
一路上虽然沉默，却完全不影响我愉快的心情。
在书房里迅速积累的知识，现在正是验证的最佳时机。
激动地在草丛里东瞧瞧西摸摸，偶尔找到和书中描述相同的药草时，我便兴奋得大叫着拿给少爷看。
这样一来，速度放慢了不少，他也没有不耐，只是由着我一路东张西望。

 

不经意间抬头，少爷居然在笑！
微微的笑，唇角轻轻的上扬着，眼中闪动着淡淡的笑意，这样的他，陌生，却是我最希望看到的。
罕见的笑在他脸上转瞬即逝，却永远的印在我心里，
那一瞬，少爷是温暖的。

 

专心研究草药的少爷并没有注意到危险的靠近。
看到蛇攻击的一刻，
身体已先于大脑做出了反映。
被打扰到的他回过神来正待发作，却因为发现死死咬住我手臂的蛇而呆住了。

 

“它想咬你，所以……”
“所以你就笨到用自己的身体来挡？”
轻而易举的杀死那蛇，他熟练地为我吸毒，包扎着，
“为什么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

 

没有意义？
它要咬你，那是毒蛇呀！
我想反驳，左肋下突如其来的剧痛却让我反射性的弓起身子，说不出话来，只能大口大口的喘气。
他一惊，连忙起身去检查那条死蛇，
“是赤练蛇，这下麻烦了……”
他抱起我，立刻往回赶，脸上竟然是担心的表情，失去意识前，
我庆幸着在一天中居然看到了他这么多从未见过的表情。
散发着药香的怀抱好温暖……

 

身体好热，头也好疼，左肋下更是刀割般的锐痛。
很久没有造访过的疼痛怎么会来得如此凶猛？
在黑暗中奔跑着，叫喊着元伯和少爷，却没有回应。
你们也不要我了么？
你们也要像阿爸阿娘那样抛弃我么？
不要！
放任泪水在脸上肆意奔流，无助的跌坐在地上，为什么会这样？
我会乖乖的，不要抛下我啊……
冰凉的手指轻轻拭去我脸上的泪，拂过我的额头，脸颊，握住我的手。
回来吧……回来吧……谁？
抬头想看清楚，可是重重的黑暗仍旧环绕着我。
回来吧……好熟悉的声音，好像……少爷的？
不……少爷的声音是没有感情的，又怎会这般焦急？
回来吧……一股大力把我从黑暗中拽了出来，忍住晕眩感，撑开眼皮。
眼前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对上了一张有些倦意的俊颜，眼中分明是掩饰不住的关切。
努力想挤出一个笑容，掀了掀有些干裂的唇，吐出两个沙哑到自己都听不出来的音节：“少……爷……”

 

“别说话，先把药喝了。”
他把枕头垫高，端来放在一边的药碗，试试温度：“不烫。”
一勺药汁送到我唇边，一连串的温柔动作，以前做梦也不敢想的事……
我有些不知所措了……
张口，苦涩的药汁滑过咽喉，却在心中荡起层层的暖意甚至还有些许的甜蜜……

 

也许你会说我傻，
也许你会笑我痴，
可如果为你被蛇咬了一口能换来如此温柔的对待，
就算是虿盆我也会去跳……
就这样恋上了你的温柔，
罕见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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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害

 

不知为何，这次中毒复原的速度很慢，全然不似以往试药时几天便好的情形。
而我却乐得每天依在床上享受着来自少爷的点滴温柔。
每日午后，他必然会到我房里为我把脉，让我喝药。
只可惜婧每天也会趁这个时候在我的房里以帮少爷为名，对少爷大献殷勤。
少爷对她的冷淡，对我的悉心以及她眼中闪过的嫉妒，我看在眼里，笑在心里。

 

少爷和元伯又出去采药了，我披上外袍，打算到院子里走走，晒晒快半个月没下床的骨头。
踱到后院最喜欢的竹林，我看到了婧，皱皱眉，当作没看到她，转身准备走开。

 

“看到我为什么不打招呼？”
“婧姑娘有何指教？”我冷淡的说。
“怎么说我也是未来的庄主夫人，你跟我打个招呼不为过吧？”
“哈！”
我听到了最可笑的笑话，懒得理她，移步离开。
脚踝上去传来阵阵刺痛，低头一看，一条青绿色的小蛇向竹林深处游去。
我脸色一变，“青竹标！”忍住阵阵的晕眩感，我靠着竹子坐下，撕下一块前襟，扎在小腿上。

 

“你求我啊！求我，我就找人来救你。”婧的脸色有点白。
我瞥她一眼，闭上眼睛等待眩晕过去，要我求你？
你慢慢做梦去吧！

 

“你求我啊！我是庄主夫人，我去跟庄主说，让他来救你，你为什么不求我？”
你提少爷?
本不想搭理她的，我睁开眼睛，盯着眼前有些扭曲的脸低低说道：
“少爷会救我的，不用你说他也会的。”

 

“你说什么？”
“哼！你认为你对少也有什么影响力？”
“我是庄主夫人！”
“现在还不是。”我好心的纠正她。
“就算你是，又如何？少爷心里的人不是你，过去不是，现在不是，将来也不会是。”
“你……！”

 

看着她越发惨白的脸，我心里莫名的有股快意。
“元婶没跟你说吗？
你知道你为什么不被允许进入少爷的房间，甚至连书房药房都不许进吗？
你知道你在少爷心里连一幅画，一个同心结也不如吗？
那画和同心结才是少爷心中最重要的东西啊！”

 

“你说什么？你是什么意思？”
自己呢？
自己又如何？
自己在他心中又是怎样的地位？
又比得上那画与同心结吗？
心中一片凄然，嘴下更是不留情面。
“你自己有脑子吧？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可惜少爷不喜欢胸大无脑的女人！哈哈……”

 

“啪！”
真清脆的一记耳光。
转过被打偏的脸，正对着她，抹去嘴角缓缓流下的液体。
悲悯的看着她：“庄主夫人？哈！多可笑！”

 

她的脸色青白交错：“你等着！等我当上了庄主夫人，第一个就要把你赶出庄去！”
望着她向少爷房间奔去的背影，我嘴角浮起一丝笑，
“你以为你还有机会吗……愚蠢的女人……”

这次被蛇噬似乎与上次不同，身体的反应轻了许多，除了被咬伤口些微的疼痛以及阵阵的晕眩以外，那日中毒时可怕的疼痛却很奇怪的并没有出现。
拖着伤腿一瘸一拐的走到药房，找出止血解毒的药草捣碎了敷在伤处，取来干净的布条将脚踝包扎起来，我起身向少爷的房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