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雪最不耐烦见外人,于是独自一人来到后花园练剑。
练习了半晌,额头上微微冒汗,白嫩如傅粉一般的脸上又增了几分红润的气色,剑尖所指之处,树叶飞卷,惊得飞鸟相鸣,更显得这如玉般的孩子丰姿神朗,夺人心魄。
正在专心的练剑,忽然有一粒石子破空而来,千山雪顺势一挡,把石子击落,不由得微微纳罕,不知这宫里还有谁有此臂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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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倾国错 第八十九-九十一章
转头看去,却看到廊上有一个黑衣金冠,浓眉飞扬,一脸骄傲的少年正微笑着看着他,看穿戴十分尊贵,千山雪一时不知道他是何人,只是觉得他这样直直地盯着自己未免失礼,于是冷哼一声,摘下一片树叶反击过去。
少年举手想要挟住,不料前千山雪力道甚大,树叶划破了嫩白的手指,湛如了血珠子。
急得一旁边的侍卫叫道:“太子,你受伤了?”
听到别人叫他太子,千山雪这才明了原来他就是良国的太子西门决,想起良国出尔反尔的行为,不免有些不耻,于是不再看他。
西门决看着那如花如冰般的娃娃竟用那墨玉一般的眼珠斜视了他一下,不由得心跳加速:“你可是琉国的太子千山雪?”说着也不顾手上的血,跑过来要拉千山雪的手。
千山雪后退一步,冷冷地说:“雪不喜欢与外人肢体接触,告辞!”
西门决是良国的太子,从小锦衣玉食,一呼百应,哪里受过这种气,一时脸色变绿了,那侍卫正要上前替小主人出气,西门决却忽然对着千山雪的背影笑了:“总有一日,我会让你喜欢的!”
千山雪却不知道因为他这一句话,害的居森丢了性命,赵广重伤在身,琉国险些亡国。
立秋刚过,忽然前线来急报,说夏国又集结兵马骚扰边疆,扬言要一雪前耻。
居森拍案而起,摩拳擦掌地说:“我正是几年没动手了,他到是自动送上门了,咱们现在又有了铁蹄相助,这次必直捣黄龙,杀他个痛快!”
赵广、司渚清也连声附和,居然和千问放下心来,倒是在一旁听政的千山雪剑眉微皱。
千问宠爱的问道:“雪,你是不是想说什么?”
千山雪想了想说:“孩儿只是觉得琉国的铁蹄配置不精良,而且训练的时间太短,只怕……”
居森大刺刺的说:“放心吧,有几个爹爹在,还有良国这个盟友,还有什么打不赢的!”
千山雪展开眉头绽出一抹笑意:“那孩儿就预祝爹爹们旗开得胜,马到功成!”
一家人聚在一起喝了离别酒,吃了送行饭,千山雪和千羽已经倦极,早早的回房休息,却不料,这竟是他最后一次和居森同桌吃饭。
这场仗打得很艰苦,从秋天打到来年秋天,整整打了一年,司渚清留守后方,负责传递情报,但他早就急得不行,想上战场和敌人厮杀一番,但是他不能,只能苦苦的等着。
千问总是秀眉微皱,连带得千羽也不敢胡闹,整个皇宫,可以说整个琉国笼罩在一片紧张沉闷的气氛中。
又一年过去了,千山雪已经八岁了,他每天更加用心的苦练,多次求居森让他上战场,但都被厉声拒绝了,因为夏国的迂回战术,死拖着战线拉长,让琉国的军队来回奔波,虽没有少杀敌,但也人困马倦。
居森已经发了求助信给良国,但是一个月过去了,却没有半点信讯,这是一个不好的预示。
负责收情报的司渚清已经半月没有收到任何有关前面的信息了,只得放出信鸽,冒险一试。
半个月后,信鸽终于返回,战报上说居森带兵在外巡游的时候突然遭到夏国军队的袭击,诸位将士奋勇杀敌,逃出生天,紧接着边城却遭到了良国大军的进攻。
张广立即支援,但夏国有铁蹄精锐,良国又忽然叛变,让他苦战半月仍未克敌。
这个消息十分不好,居然立刻封锁了信息,不让传到民间,以免引起人心浮动,司渚清负责押运粮草,立即赶去支援两只受困的队伍。
十日后,第一批援军到达前线后方,十二日第二批援军到达,两批援军率先出战,冲破了夏国的封锁防线,赵广被救出时已经身负重伤但是良国仍以十万大军围住居森。
千山雪终于忍耐不住,孤身一人骑着白马直闯前线。
他用计收买了良国的副将,然后调虎离山,迅速出击,终于把困在包围圈中一个月的援军救出,但自己的五万人马仅余不到一万,更重要的是居森已经伤重气微,恐怕撑不到回家了!
千山雪听不进去将士的赞扬,他守在居森面前,细心的照料,好几次几乎红了眼圈,但面对居森时仍装出笑脸,他心怀刻骨之恨,但此时不是能逞强之时,唯有赶紧撤退,保存实力。
残余的一万人加上赵广的三万人,不到良国的一半,况且还有夏国不时的骚扰,全军不得不加快进程,但是居森的病却是一日比一日重了。
他叫住千山雪,努力的吸气,面带微笑:“雪,二爹爹知道自己不行了,有些话要交代你!”
居森拉住他的手道:“我快不行了,雪,你听我说完。回去告诉你娘,说我给她说声对不起!还有,你长大了,爹爹们也老了,病了,以后弟弟和你娘就……就托付给你了……”
千山雪终于流下了泪,再去摸居森时手心虽暖着,心跳却已经停止了!
“二爹爹!”十岁的千山雪仰天长啸,怒吼道:“我一定替你报仇!”
但是良国确实狡猾至极,他们在盘龙欲突袭,和夏国左右包抄,登时将残余的三万士兵团团围住。
千山雪目眦欲裂,立刻要战,但被司渚清死死的抱住。
“雪,你没有实战经验,三爹爹又受了重伤,四爹爹根本顾不了咱们,不要冲动,再给他添麻烦。”
千山雪如一头暴躁的小豹子,几乎快发了疯。
这些人十分奇怪,只是围住他们,也不进攻,也不后撤退,到叫人莫名其妙又带着不安,似乎有什么重大的阴谋一样。
不错,良国此时已经向琉国发了信函,要求琉国向良国及夏国称臣,每年向良国进贡丝绸一万匹,茶叶五百担,瓷器五百,白银一万两,黄金五千两,向夏国进贡数目减半,否则将把赵广,司渚清以及千山雪全数消灭。
千问知道此事,急怒攻心,一病不起,而居然只得忍耻应了这些条件,他不能让自己的亲人生命受到威胁。
夏良两国接到求和称臣表后,立即退兵,这五万残兵才得以逃脱回国。
居然和千问站在宫门外迎接归来的军队,等了一刻钟,远远的看着黑色的长龙沿着街道缓缓而来,却不知为何多了几分白,千问不由得居然握住了的手,心中的恐慌更甚。
在漫天大雪中,那黑压压的盔甲也捆绑着几道白,又有一个巨大的黑色盒子埋没在队伍之中,在漫天大雪中显得分外刺眼,那黑色盒子渐渐明朗,是一口漆黑的棺材!
千问脸色惨白,唇间的血色慢慢褪去。
队伍里的人脸渐渐清晰,千问在寻找着那一张熟悉的面孔,齐集万人的大街之上只剩下呼吸和呜咽的声音,空气粘稠的无法呼吸。
他找了很久,看到了司渚清,看到了赵广,看到了千山雪,但是,唯独没有,居森!
司渚清手臂上绑着刺目的白带,他行礼,用死水一般没有起伏的语调说:“千里侯,战死。”
千问再也承受不住,晕了过去,居然呕出一口鲜血,几乎也要昏倒,他的弟弟,一向骄傲飞扬,怎么可能会死?
千山雪重重的跪在雪里,所有的将士,百姓一起下跪,为这位为国捐躯的王也行三跪九叩的大礼。
这次琉国的惨败,对所有的人来说都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居然下令举行国殇,国殇三月,此间全民戴孝,不准婚嫁喜乐。
千问听了千山雪带到居森的话,更是伤心欲绝,病情更重,而赵广被挑断了脚筋手筋,几乎等同废人,居然也是拖着病体,整个皇宫一片愁云惨淡。
千山雪本来就很少笑,从自以后,更无笑脸,只把仇恨埋在心中,有朝一日要取夏良两国国主的狗命,以抱这国仇家恨。
三年后,十三岁的千山雪已经出落得萧轩松朗,如日月光辉全集一身一般,只是一出门,便引得男女老少无不驻足观望,说他倾国倾城一点也不为过。
但他却很怒这种现象,自己打造了一个银色的面具,必要时戴在头上,他在整顿军队,恢复生产,大力发展民兵,但由于每年被抽调几乎三分之二的财物用来交赋,琉国想要重振,实在是十分困难。
赵广的病情时好时坏,太医诊断不过四十,居然更是折寿十年,恐怕也是性命不长,千问忧思甚深,虽然体弱,倒因为养着,反而不太常生病。
千羽自战事以后,便不再如小儿般玩乐,虽不学习武习,但也勤学苦读,为父母分忧,着实令人高兴。
焚着檀香的百花宫里一片静默,唯有轻风吹起如雪一般的雪纱送来一阵阵花的芬香。
一把贵妃椅上坐着一个如仙子般的美人儿,只见她妙目流转,娥眉微皱,一脸忧色,为她平添了三份清愁,一宫的人都鸦雀无声,唯有滴漏偶发出轻微的声响。
她下面坐着两个如玉一般的少年,一个纤弱袅娜,眉目清秀,如含露之花,让人望之生怜;一个身材修长,萧轩俊逸,眉若远山,唇若施脂,气质清冷,如带霜之寒梅,让人心生敬畏。
两个少年各有风流,美的让人移不开眼睛,但此时都正襟危坐,看着自己的母后。
千问已经保持一个姿势几个时辰了,在她面前摆放着一封烫金焚香的书信,一封从良国发来的书信!
那信的内容定是不好的消息,所以母后才会如此的忧愁吧,随着二爹爹的战死,三爹爹的伤情恶化,现在只有父皇还支撑着病体维持着国家,而四爹爹则一力承担战场上的事情,琉国已经向良国讲和,愿意称臣纳贡,以求停止这场打了十年的战争,但这封信又在提什么过分的要求。
“母后,良国素来贪得无厌,他们信里说什么了?”千羽微微的咳了一声开口说道。
千问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看着如雪一样的两个儿子,目光留恋在两个身上不知道怎么开口!
“良国信上说停战可以,但需要有一个皇子去做人质,唉!”千问无奈的开口,忧郁的说道。
千羽体弱多病,让他去怎么受到了良国的粗俗待遇?目光再投向一向沉默少言的大儿子,千山雪可以说继承了四人的优点,无论是文治还是武略都是一点即通,是将来最好的国君人选,他有怎么舍得让他去?
正在他犹豫之时千山雪已经开口:“我去!”
他暗暗握紧了拳头,清俊的脸上冷酷如六月的严霜,眼睛里却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不行,哥,让我去,我不如你聪明,不能担当太子的位置,你当了太子将来还可以救我出来!”千羽急着抢白道。
千山雪不再说话,但闪烁着光芒的黑眸却表示着自己的决心,因为他做了决定的事从来不会改变,就连父皇也改变不了!
居然的身子一天弱过一天,他一边批着折子,一边咳着,不知何时,千山雪已经走了进来,在一边坐下,拿起一堆折子帮他批阅。
居然看着儿子冷峻的侧面,还有奋笔疾书的样子,又是欢喜又是忧愁:“雪,你真的要去?”
千山雪头也不抬的点头,继续批阅折子。
居然叹了口气,都怪自己没用,以至于弟弟战死,赵广受伤,还连累自己的儿子!
“如果到了那边有人欺负你,父皇一定会再次发兵,哪怕拼了命也要带你回来!”居然坚定地说。
“不用,我自己会保护自己!”千山雪抬头,那如雪一样晶莹的眸子里散发着不可侵犯的气势。
有这样的儿子居然不知道是喜还是忧,对着小小的人儿他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只能对他微笑,只能给他信任。
本来质子是由琉国亲自送到良国的,但这次良国竟意外的来了一队车马亲自来接,带头的竟是良国的太子西门决!这让所有人都没有料到。
西门决一身黑衣,骑着墨团的骏马,带着众人来到千山雪面前。
他有着修长的眉,英挺的鼻子,线条优美的唇形还有一头乌黑的长发,总的来说是一个英俊的太子,他此刻正以迫人的眼光看着比他小三岁的千山雪。
他抿唇轻笑,这人果然与他想象中的一样,傲气,冷艳,还有着一张颠倒众生的面孔,一接近千山雪,西门决的血液就加快的运行,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呼之欲出一般!
“请吧!”西门决并不下马,居高临下的含着一缕轻笑启唇命令道。
千山雪挺直了背,一身白衣衬着他如玉的容颜更是一点血色也没有,只显得那双乌黑的大颜如玉一般的亮,他回头看了一眼哭泣的母后,担忧的父皇,还有强拖着病体出来送他的三爹爹,这才缓缓地迈步,如豹一般优雅而从容的上轿,留给众人一个绝决而美艳的背影。
所有的人表情都是那么沉重,唯有那马上的黑衣少年意气风发,美目微扬,笑得一脸灿烂。
路途是沉闷而遥远的,但千山雪却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待遇,他饿的时候,马上有松软的糕点呈上,他渴的时候,立刻有人捧上清水,可以说是无微不至了。
他虽然感觉惊奇,但也没有多说话,只是有些烦躁,因为西门决总是含笑盯着他看,无论是在他吃饭还是饮水的时候,这让他很不舒服,但身为质子,没有受到虐待已经很不错了,他没有理由要求人家不看他不不是吗?
西门决简直看迷了,这个一身白衣的美少年,五官完美的无懈可击,如剑一般整齐而凌厉的眉,长长的睫毛下如一弯清泉墨玉般的寒眸,秀气的鼻子,红润的唇,还有那象牙一般的肌肤,都让他百看不厌。
他注意到千山雪吃东西的时候很斯文,总是小块小块的吃,饮水时不会发出声音,虽然是质子,但神情坦然,目光平静,举手投足之间散发着天生的王者气质,让人很快忘记了他的身份,而沉醉于他的美貌和气质中。
如果能把这个冰冷而美艳的少年压在身下,会是怎样的销魂?西门决只是想想便兴奋不已,小腹有热流窜过,千山雪刚好抬头对上他闪着狼光的双眼不由得微微皱眉,偏过头去看窗外的景致。
西门决对他的反应有些失望,但他一想到到了良国这少年就会完全属于他时便又展开了笑颜。
车马摇摇晃晃的行了几日,透过车窗可以看见大片开阔的田地和金黄的即将成熟的麦子,微风吹来,如金色的波浪一般连绵起伏。
再往前走人眼渐渐多了起来,良国由于地广人稀,多山谷丘陵,故人皆会猎射,虽穿着不如琉国百姓那般精美,倒也颇有一番简朴的风味。
到了良国之后,百姓见到西门决只是让开一条道,并不跪拜,西门决骑在马上,向众人打着招呼,百姓皆列城外迎接。
西门决踏着一个侍卫的背下马,中间一个眉眼清俊,颔下微须,一身滚龙黄袍的中年男子便笑迎上去,揉着他的发含着笑意说着什么。
千山雪深吸一口气,慢慢的下轿,本来百官准备好了这次要好好的给他个难看,嘲笑讥讽一番,但当千山雪光彩照人的走出来时,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这少年白衣胜雪,乌发如墨,肤如花瓣,眼如宝石,竟在阳光下泛起五彩流光,在观脸上一脸漠然,登时将所有人的话都压在了腹里,无一人敢出声嘲弄。
西门群眼神一禀,这少年分明是人中龙凤,一旦脱了自由身,必翻滔天巨浪,此番更要小心提防,严加看管。
“琉国太子千山雪参见国主!”千山雪微弯腰,不卑不亢地朗声道。
这一声如梅上雪花一般冷润的声音把众人叫醒,礼部官员这才道:“你就是琉国的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