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文儿……”
“现在说这个也没意思了,帮我收拾行李吧。”锺小文勉强扯出一个笑。
米笛觉得,锺小文笑起来比哭还让人难受。
东西南北中(二十七)
五年的时间,足够让两个人彼此信任。
但是,路尧却始终无法跨过自己心中那道坎,那是心魔。他的优点很多,多到可以让锺小文一次又一次地原谅他,可是,他的独占和猜忌也终究造成了一个不可挽回的错误。
实际上,路尧在看到锺小文被自己折磨晕了的那一瞬间,他好像一下子就清醒了。
锺小文的身体没有别人留下的痕迹,身上也全是本该属於锺小文的味道,而且,锺小文根本不是会做这种事儿的人……自己到底都干了些什麽?
路尧坐到地板上,周围凌乱的衣物提醒著自己刚才的劣行,路尧把头埋进膝盖,他不敢去想今夜过後他和锺小文的关系将会变成怎样。
点上烟,越抽越清醒,越清醒心越痛。
天亮了,宣判的时刻到了,路尧站起来,看著床上的锺小文,他连续坐了几个小时这时候脚已经麻了,他伸手摸了摸锺小文红肿的脸蛋,拿起手边的衣服一瘸一拐地走出了家门。
清早室外的空气格外好,他出了小区,不知道该往哪儿走。
……
路尧在沙发上坐著,何馨给儿子泡了杯茶。何馨早上起来出门倒垃圾,一开门看见儿子蹲在地上,她著实被吓了一跳。
“说吧,怎麽了?”
“我打了他。”
何馨就知道他跟锺小文肯定是闹矛盾了,不然不可能一大早的跑过来。
可真没想到自己儿子能做出这种事,毕竟在何馨眼里,路尧一直是个温顺的孩子。
“唉……”
“妈,我错了,小文儿他一定不会原谅我,我还说了很多伤人的话。”
“你也不是小孩子了,应该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妈,我是爱他啊,可是为什麽……”路尧说著说著嗓子里有些呜咽。
何馨很少见到如此脆弱的儿子,她坐过去,抱住路尧的头,轻拍他的肩膀,“好好去跟人道歉。”
“他如果不要了我了怎麽办?”
如果说上一句话只是哽咽,那这一句已经带点儿哭腔了。
“真是这样也是你自作自受。”
“我不能没有他啊。”
“……”
路尧一天没吃饭,何馨实在看不下去,快到傍晚的时候就把路尧赶回家了。
路尧站在家门口深呼吸了几下,才鼓起勇气推开那扇门,他很怕锺小文不在里面。
路尧走进去,幸好,锺小文还在。
可是,站在他身边的还有李青,地上静静的躺著锺小文的行李箱。
“你要去哪?”
“等你回来就是要跟你说一声,我走了。”
“小文儿,我错了……”
人总是在做了错事之後开始道歉,可在犯错的时候却没有一点儿自觉。
“……”
“小文儿,别离开我。”
路尧走过去拉锺小文的手,被锺小文闪开了。
“我从来没有骗过你,只是你不相信,到现在,也没什麽可说的了。”
“我知道,我都知道了,我改还不行麽?”
“我受够了。”
屋子里很静,静的都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小文儿,我不能没有你。”
“你要想在这儿继续住就住,临走的时候请把你的东西全部带走。”
路尧低著头,锺小文的一字一句都不偏不倚地击中他的心。
“锺小文,我求你……别走。”米笛,李青,屋子里的其他人他全都不顾了,他要留下锺小文,他不能走,“我求你,求你……”
“路尧你别这样。”
“……”
“这几年,谢谢你的照顾。”
锺小文拎起行李箱,“我们走吧。”
他很怕他再待多一秒锺,就会真的原谅路尧。
对路尧下狠心,锺小文做不到。
看不清锺小文离去的背影,路尧的眼前模糊一片。
东西南北中(二十八)
李青把锺小文的行李放进车的後备箱,然後自己才坐进去,他扭头看著副驾驶上的锺小文。
“我开车了?”
“嗯。”
李青俯下身子帮锺小文系好安全带。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说话。
其实,锺小文打电话来找自己的时候,李青并没有一丝获胜的快感,锺小文现在在自己身边或是在任何一个不是路尧的男人身边,实质上是一样的,自己只是用起来比较顺手的那个而已。
这些他都知道。
但是,他心疼这个男孩儿,他对这个男孩儿说不出‘不’字儿。
“到了。”
“哦。”
“还不下车,要我抱你上去麽?”
锺小文白了李青一眼,慢慢走下车,他承认他现在的心情很微妙,从一个男人身边离开紧接著进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听起来这个人好像很随便似的。
其实他没必要来找李青的。
不知道为什麽,说不明白。
自己明明很喜欢独处的。
可能一旦真的落单之後,心里又觉得难过了吧。
李青的房子很干净,东西都归置得整整齐齐的。
晚上李青煮了粥,锺小文没吃,趴在沙发上看八点档电视剧。男主角跟女主角分手的戏码,女人哭得泪眼婆娑,男人看都不看就扭头走了……真没劲。
锺小文关了电视,李青也吃好了,走过来坐在锺小文的旁边。
“客房收拾好了,累了就去歇著吧。”
“嗯。”
李青把锺小文领到客房,“我的房间在那边,有什麽事可以叫我。”
“嗯。”
两人互道了一声晚安,就各回各的房间去了。
躺在陌生的床上,锺小文一夜无眠。
第二天李青给了锺小文一把钥匙。
住在李青家的日子,每天都一样,吃饭,睡觉,没有一点儿新意。
或许真的不是生活无聊,而是锺小文无法提起精神。
离开路尧,果然还是不习惯,其实仔细想想现在这样跟之前的生活没有什麽本质的区别,可能真的是心空了。
跟路尧相比,李青也是很细心的,很小的事情都为锺小文想到了,亲手做的一顿饭,客厅音响里放的唱片,特意准备的新睡衣,无不带有讨好的意味。
但是,李青不碰他。
李青不会去追问一些事情,每天相处的对话也是点到即止,平时一些小的身体接触都没有,就像是单纯房东跟房客的关系,跟之前猛烈的追求相比简直是判若两人,对於这样的李青,锺小文还是心存感激的。
其实,说实在的,就算李青现在提出要跟他上床,他想他也不会拒绝吧,谁都不是黄花大闺女,他也不需要为了谁去守身。
从头到尾只有一个男人的,他锺小文也算得上同志界的一朵奇葩了。
晚饭过後,李青跟锺小文并排靠在沙发上看电视。
肥皂剧,无聊透顶。
“喂。”锺小文用膝盖碰了碰李青。
“嗯?”
“你每天都不出门的麽?”
“很少。”
“有没有经常会去的酒吧,嗯?”
“你想干嘛?”
“我们去吧。”锺小文挑了挑眉。
他是真想出去见识见识,老觉得跟路尧在一起的这些日子真的让他错过了很多东西。
李青带锺小文去的是一个比较安静的G吧,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晚上下班以後也会过来喝两杯,因为没有吵闹的音乐和晃眼的灯光,到这里来的人大多比较内敛吧。
他们挑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下,要了两杯酒,酒吧的中央有人在唱歌……
why she had to go i don’t know she wouldn’t say.
i said something wrong, now i long for yesterday.
yesterday, love was such an easy game to play.
now i need a place to hide away.
oh, i believe in yesterday.
……
“为什麽突然想过来?”
锺小文晃著杯子里的酒,“心血来潮吧。”又补充到,“我以前去过一次G吧,为此还跟他吵了一架,他不让我来这种地方,其实……这也没什麽嘛。”
沈默良久。
“想哭麽?”李青问。
“我为什麽要哭。”
“因为你看起来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锺小文笑了。
“没关系的,我就再想他一会儿,以後就再也不想了。”
李青用手轻抚锺小文的背,就像对待受伤的小动物那样,慢慢的。
东西南北中(二十九)
已经一个礼拜过去了,路尧不得不承认这次他是真的失去了锺小文。环顾整个儿屋子,床单,枕头,浴室,每个角落都有锺小文的味道,但那也仅仅是味道而已。
路尧没心情去干别的,整天把自己仍进一堆啤酒中,喝完睡,醒了再喝。
萎靡不振了几天,当路尧意识到自己再怎麽惆怅也无济於事以後,他顿悟了。先把自己收拾了一下,好好洗了个热水澡,又把锺小文家上上下下从里到外打扫了一遍,然後就从这儿搬了出来,临走前他告诉自己,总有一天他还会回到这儿的。
有锺小文的地方,怎麽可以没有他?
这不是笑话麽。
我他妈就是牛皮糖,你锺小文想甩掉我,门都没有!
回到家给米笛打了个电话。
米笛对路尧也是一肚子意见,电话刚一接通就劈头盖脸给他骂了一顿。
骂完了也畅快些,平复了情绪问路尧,“这会儿你要怎麽办吧?”
路尧挠挠头,具体要怎麽做他还真没想出来,反正肯定不能就这麽放弃锺小文。
“姐姐,你可得帮我。”
“我能怎麽帮你,我告诉你丫锺小文这次是铁了心要离开你了,我是觉得你没什麽希望了。”
“千万别给我泼冷水,我刚回来点儿信心,你别那麽打击我行麽?”
“真不是打击你路尧,昨儿小文儿给我打电话,我觉得他现在过得也挺好的,那个什麽李青对他也不错,你也就发发慈悲别去搅和人家了。”
“不对不对,咱们理清关系。”米笛这话怎麽听起来这麽堵得慌呢,什麽叫李青对他不错,什麽叫我搅和他们?
路尧握著电话,“这小文儿和李青……还不算……是在一起呢吧?”
米笛想了两秒。
“不知道,要不……我帮你问问。”
“等会儿,你让我想想。”
“要我看,在不在一起也八九不离十了,你想想,你把人锺小文弄得那麽伤心,那什麽李青本来就图谋不轨的,碰到一这麽好的时机还不趁虚而入啊……”
“……”
“孤男寡男的共处一室,很难不擦枪走火的。”
“闭嘴!”路尧在电话那头已经快飙了,心想,不会那麽快吧……
“你自己慢慢琢磨吧,我挂了啊。”
“别,米笛,你回头告诉锺小文我要和李青公平竞争,让他先从李青家搬回来,别让人占了便宜。”
“行,这话我帮你传到,剩下的你自己看著办吧。”
挂了电话,路尧在屋子里来回踱步,锺小文,我该怎麽办……
路尧第二天去医院把上次扔下的工作处理好,隔天就收到米笛的消息说是锺小文已经搬回去了,路尧立刻精神抖擞,一下班就往锺小文家奔了去,路上还去花店买了束花,虽说这花是哄女孩儿用的,可路尧坚信带著总比不带强。
路尧了解锺小文,他知道小文儿不是一个狠心的人,况且也过了那麽些天了,只要自己认错态度良好,一定可以挽回他的心,路尧越想越觉得自己胜券在握,来到锺小文家楼下,路尧恨不得一下儿飞上去。
按了两声门铃,路尧捧著花儿站在门跟前。心情忐忑。
门开了。
“小……”路尧话说了一半咽了下去。
开门的是李青。
“你怎麽在这儿,小文儿呢?”
“谁啊?”锺小文在里屋收拾,听有人敲门就指挥李青开去了,怎麽人过去了半天一点儿动静没有。
李青让到旁边,锺小文朝门外看了看。
锺小文看自己的眼神让路尧一下子就颓了。
那眼神就跟看到脏东西似的,先是皱了一下眉,然後就冷淡下来。
两人并排站在那儿,根本没有让路尧进来的意思。
“小文儿,我想我们应该谈谈,那个,这花儿先给你……”
路尧把花儿递过去,锺小文没有伸手接,淡淡地说,“我们没什麽好谈的。”
一句话把路尧堵得不知道接下去该说什麽了。
李青开口,“你还待在这儿干嘛?”
路尧白了李青一眼,这儿有你什麽话。
“小文儿咱们出来说行麽,就几句。”
“该说的都说了,你别再来了。”锺小文扭头就走。
“听清楚了麽?”李青把锺小文的话又重复一遍,“他让你别再来了。”
啪,门关上了。
东西南北中(三十)
李青看了看墙上挂著的锺,已经十点了。
“喂,他怎麽办?”李青快速扫了一眼门口。
其实帮锺小文搬家收拾完东西他就该走了,可是他知道门口那个人还在,就这麽走了,他实在有点儿不放心。
“他愿意就让他一直待著呗。”
“……”这种情况,李青真的不好发表什麽意见。
锺小文放下薯片走进卧室在抽屉里翻了一会儿,拿了T恤和毛巾出来递给李青,“你,先去洗澡。”
“还傻站那儿干嘛,去啊。”
锺小文,这算是邀请吧。
“不敢麽?”锺小文挑起半边儿眉毛看著李青。
李青笑,“不是不敢,我只是在想咱俩要不要一块儿洗。”
“滚蛋。”
李青接过手里的衣物钻进了浴室。
浴室里有锺小文的味道,而且这里不久之前还有另外一个男人的味道,那个男人跟他只隔了两扇门,他不愿去想锺小文留他下来过夜跟门外的这个男人有多少关系,他能预计到即将发生的事儿,正是他一直以来希望的,可在这种境地下,是他想要的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