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庭逸事 上(穿越时空)————逸人

作者:逸人  录入:02-07

  趁他歇气的工夫,我问道:“我要的东西,可都备齐了?”

  “阁主吩咐,自然备齐了。而且,属下等在来此的路上已经试过了,果然有效。”

  “太好了。对了,你带来的人可都是曾经染过疟疾的吗?你也是吗?”

  “是,属下的家人都是死于此症的……”

  看他眼眶都有些红了,我也不知如何安慰他,只得讪讪的道:“对不起,提起你的伤心事。”

  “不关阁主的事。倒是阁主怎会知道这法子,属下很是好奇。”

  “哦,是我家乡的一个偏方。”再次对不起了,御地,我也不想骗你的。

  御地的草药一到,我便开始试着熬些,分发给病患。黄花蒿果真有效,涟的气色也一天天的好起来。他虽然疑心御地的来历,却也不便多问,毕竟人家是雪中送炭。问到我的方子时,我便将对御地说的那套搬了出来,他也就信了。

  只是毕竟是比较粗糙的提炼,药效总是差些的。一些体质不好的人,还是没能挺过来。

  这日,我倚在药房的门边,看着两个士兵将一张担架抬了出去。又一条鲜活的生命在眼前逝去,昨日还在闲话无边,今天就已经天人永隔。

  攥紧了拳头,忍受着心头的疼痛。记得初始的时候,每当心口犯疼,都是头晕目眩,有时连站都站不稳。不过,或许是在这里看得多了,疼习惯了,也就麻木了。

  旁边忽然伸过一只温热的手掌,握住我冰冷的手,将那攥得泛白的手指轻轻的掰开,说道:“要是痛得厉害,就喊出声来,不要伤了自己。”

  停了会,他又道:“其实我很早就想问了,你为什么一定坚持要到这里来。是为了他吗?可是现在他已经好了,为什么你还不走。”

  “我不能就这么走了,”我转身对着他,眼里是数不尽的满足,一字字地道,“这是我的……天职。”

  第39章

  一个月的时间,转瞬就过去了。

  所有待过疫区的人,都发自深心地喜爱着、敬爱着一个人。这个温柔出尘的人,曾经在他们最绝望的时候带来了希望,并且也确实将他们从死神的手中救了出来。

  如今,疫区的病情已经基本控制住,而那个人也要走了。人们都时不时地看着那个方向,那个独立的小院,指望着在这最后的几个时辰内,可以再多看他两眼。

  有些无趣地趴在球球柔软的肚皮上,玩弄着它毛毛的长尾巴。不满的看了门口的侍冰言和红叶一眼,拖着浓浓的鼻音道:“放我出去。”

  两张冰块脸,同时摇了摇头。

  “放不放?”

  还是机械式地摇头。

  这个动作我已经看了整整两天……

  便在这时,有人推门进来,伴着一股浓重的药味。接着一碗浓稠的“黑水”就端到了我眼前。

  这是惩罚,绝对是!

  “喝吧,喝了就可以出去了。”有人正在用魔鬼般诱人的声音说着明显的谎话。

  不就是一点小烧么,居然就像看管犯人似的把我关了起来,太过分了。

  “我有很多话要和他们说。”

  “明天再说也不迟。”

  “皇帝不是给你限定了时日,明天就要走了吗?”

  “那总要喝了药再出去。”

  这就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接过药碗,咕噜几口喝了个精光。

  “可以了吧?”

  他满意的点点头:“可以了,睡吧。”

  然后后腰上熟悉的一下,一阵困意席卷而来。

  好你个苏涟衣,骗我!

  等我醒了一定要弄清楚睡穴在哪里,然后贴个酱油碟子在上面,我看你们一个一个的怎么点我……

  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回京的马车上了。车厢里只有红叶一人陪着我。车帘随着车子的颠簸,不时露出一条缝隙,现出驾车人那身紧身黑衣来。

  透过朦胧的纱窗,可以看见那个骑马的白色身影,和随在一边的侍卫们。御地一行被我留下,继续照看着疫区。

  秋日的暖阳温柔地透进车厢里。记得出京的时候叶子还是葱葱郁郁的,如今已经有了颓败的迹象,在风中凌乱飞舞着。

  因为瘟疫还没有完全过去,各州各府的关口查的都还很紧,城门口只开了两扇小门,排着长长的队伍。不过我们是特例,那守城之人远远的看见飞扬着的团龙天子旗,便知是代天巡守的钦差行驾,忙不迭的开了大门,放我们通过。

  如此这般,原本二十多天的路程硬是被我们缩减了一半。而我那小小的发烧,却一直拖到将将到达朝都之时才好。

  苏涟衣走入装饰典雅的书房,正要跪下,龙案后那一身明黄锦缎的年轻人快步上前,扶住他双臂,欣喜地道:“师兄回来了,快快免礼。”

  苏涟衣行礼道:“谢皇上。”

  那年轻人道:“都跟你说多少次了,没有外人在的时候,你我还是像原来那般称呼。你要叫我怀彦、彦儿都好。这一句皇上,就生分了。”

  苏涟衣没有答应,只微微笑了笑。

  林怀彦抬眼仔细审视自己师兄,轻叹道:“这次真是辛苦师兄了,这才几日,就瘦了。都是那个女人!”他愤愤地道。

  接着话锋一转,问道:“师兄,听说这次的瘟疫得以控制,全赖你的一位朋友,是吗?”

  “不错,正是他推荐的方子,才使疫情好转。”

  “如此说来,便是大功一件了。他为我陵国立下偌大功绩,乃是国之栋梁,我想见见他。”

  “恐怕近日不妥……”苏涟衣道,“他有些小恙,正在府中歇息。”

  林怀彦想了想,道:“这样好了,反正你也刚回,我便放你的假,就在家歇两天。再过几日便是大朝会的日子,到时你再与他一同上殿,如何?”

  这虽然是个合情合理的请求,而且能够得见天颜,那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机会。可是,苏涟衣还是不愿违背他的意思,私下里替他做主,于是便道:“还是让我回去与他商议一番,明日再将结果告诉皇上。”

  林怀彦轻皱了皱眉。师兄的为人,自己是最清楚不过了,表面看来亲和友善,实际他从未真正的留心过谁,对任何人都是一般的态度。如今居然如此的体贴迁就着那人,真是让自己好奇,也有一丝的妒忌,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忽然就想到了那女人那天说过的话。一定,不会后悔吗?我倒是很想见识一下。

  “见我?”有些惊讶地看着涟,我有什么好见的。

  他点点头道:“不错,你救了这么多人,所以他想见见你,表示一下谢意。”然后他举起右手食指,抵着自己的太阳穴道:“唔,让我想想,该要几箱子的财宝呢?没准封个官给你做吧。”

  看他故意装出的那个市侩样子,真是有够囧的。忍不住笑出声来:“要钱做什么,你又不缺。”

  他忽然又一本正经起来,说道:“如果你不愿意,那就不要去了,千万别勉强自己。”

  “既是你师弟,他又是当朝国君,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再说,他还能把我吃了不成。”我可没有什么天地君亲师的观念,虽然对传说中的九五之尊有那么一丝的敬畏,但更多的却是好奇之心,或者说,是有那么一点点的期待。

  陵国每日都有小朝会,而大朝会是五日一次,毕竟偌大的一个国家,事情也是多得很的,不可以拖得太久。所以,涟的所谓的休假,其实也只有两三天而已。

  这日,怀揣着一丝兴奋与不安,我随着涟到了宫门外。此时朝会已经开始,我们是特许可以晚些到的。

  刚下马车,便有小黄门上前来,领着我向内走去。而涟则先一步去了大殿。

  陵国的权力中心,皇宫的朝会大殿之上,此时正聚集着这个国家的多数实权人物。现在的议题是南部的灾后重建问题。国库里就这么点银两,原本就被军方和各部瓜分得干净,如今让他们把嘴里的肥肉吐出来,又有谁肯。于是,户部扯兵部,吏部扯工部,礼部扯刑部,六部竟是互相扯起皮来,而内阁大佬们也各有体系。争来吵去,谁也不肯松手。而且不时有官员出列,慷慨陈词,哀叹自己所部如何如何,他人部中又是如何如何,大殿之上一片嗡嗡声,早已失了那庄严肃穆之感。

  林怀彦端坐龙椅之上,面上虽然不动,眉间却已经露出些许的不耐与疲累来。

  便在这时,一袭白衣翩然而入,说道:“臣苏涟衣叩见皇上,现已将林逸人带到,正在殿外候旨。”

  正感烦躁的林怀彦一听此言,立时便道:“快宣他上殿。”

  众人听说是那控制了疟症传播的人到了,纷纷转头向外望去。

  不多时,就见一抹纤瘦的身影,随在一个小黄门身后,缓缓踏入殿中。来人一身青衫,只用一枝古朴的乌簪束着头发,浑身再无一样饰物。众人远远看着,就觉清爽利落。待他走得近些,殿中竟是渐渐安静了下来,一丝声音也无。

  他走过之处,仿若大殿之上升起了一轮朗月,泻下清冷的月辉。一对翦水双瞳,顾盼生辉,行若流水浮云,不似凡间人物。

  随着他慢慢走近,靠前的几位大臣眼中竟都流露出震惊的神色来。其中一个胡须花白的老大臣,竟然直直地冲了出来,直到那人身前才颤巍巍的停下,倒头便拜,嘴里喊道:“老臣向易,见过宓妃娘娘!”似乎是过于激动,所以声音里也带着丝颤抖。

  那人被这么一吓,停住脚步。顿了顿,弯腰扶起老人家,道:“这位老大人,您定是认错了。我可是个男的,不是什么娘娘啊。”声音便如他的人一般,也很是清亮柔和。

  随之又走出几位大臣,也不顾什么朝堂上的君臣之礼,竟然将后背对着龙椅上的林怀彦,将那人围在了中间,细细打量。

  至于此时的林怀彦,也正满脸惊异地看着台阶下的那人,嘴里喃喃地念着:“娘亲……”

  被这许多位老大人死死地盯着看,饶是定力再强悍的人,恐怕也承受不住。我自认达不到超人的境界,只好把求助的目光望向涟,请求场外支援不过分吧。

  谁知那里也杵着一尊石像……

  好在石像很快动了,走上前来,挡在我和他们之间,问道:“不知几位大人这是做什么?”

  上首的林怀彦这时也清醒过来,再细看那人时,虽然容颜绝色,但确确实实是个男子,而且自有一股不同于寻常人的气质。只是,他与自己密室中那张娘亲的画像也太过相像,刚才心神震荡之下,才会将一个男子误认为女子。

  哼,果然被那女人料中,她那日暗示的恐怕不只是这么简单。如今听师兄问起这事,他也竖起耳朵留心听着。

  就见自己的内阁首辅白习儒分开众人,走到那人面前,说道:“林公子,向大人上了年纪,眼力不好,所以认错了人,还请你不要见怪。”

  我摇头示意无妨,刚才开口的那位大人又道:“请问林公子仙乡何处,家中还有何人?”

  怎么上殿面君忽然变成了户籍调查一般,也不知道他问这个做什么,不过我还是如实回道:“云中城南的云家村,至于我爹娘,我已经有好久没见过他们了。”

  “这样,请恕老朽冒昧,不知林公子可是你爹娘亲生?”

  我想了想,这也没什么可瞒的,便轻摇了摇头。

  周围那群大人们顿时发出了轻微的抽气声。

  那问话的大人亦是有些不对劲,颤着声音道:“不知你身上可有什么生身父母留下的东西吗?”

  留下的东西……

  我轻轻一颤,忽然想到了一样事物——玉锁,也是它让我接掌了御陵阁。说起御陵阁,就想到了那幅画像中的女子,我娘……

  难道……不会吧!

  这个猜测太让人震惊,心脏不由自主地狂跳了起来,随之而来的是那久违了的熟悉的痛苦。而且这次似乎更为尖锐,忍不住便伸出手去,想要抓住涟的衣衫,结果还没抓稳,就觉眼前一黑,直直地倒了下去……

  第40章

  苏涟衣感到身后之人的气息忽然紊乱起来,忙转过身,堪堪接住他软倒的身子。好端端的忽然晕倒,苏涟衣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几位大人似乎也吓到了,纷纷问着如何。

  昨日替他看时,明明只是普通的发烧,而且已经完全好了,这又是怎么了?细细把脉,却寻不到一丝可疑的踪迹,只是他在昏迷之中也皱着双眉,似在忍受着什么痛苦,恨不得痛的是自己才好。

  苏涟衣急急向林怀彦告了罪,便抱起他,直冲向自己在宫中的住所。

  大殿之中一片哗然,一些年轻的官员自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凑在一起胡乱猜测着。而服侍过先皇,并且有幸见过当年的陵国第一美人颜惜晚,即是宓妃的官员中,当下便有一些人跟了出去,其中就包括向易大人。

  白习儒眼见今日的朝会主题已经完全走调,没法再继续下去了,便转头向龙座上的林怀彦道:“皇上,今日的朝会还是散了吧。老臣也有些事,想去见一见那位林公子。”

  林怀彦已隐约猜到了些,点了点头,然后道:“你见过了他,便到御书房来见我。”说着站起身来,稳稳地向后走去。只是拢在大袖之中微微颤抖的手,却出卖了他平静面容下翻涌的波涛。

  白习儒匆匆赶到之时,却见一批大臣们都候在门外。向老大人亦是,见他来了如见救星,扒着他道:“白大人,你可算来了。”

  白习儒看了那紧闭的大门一眼,道:“这是怎么了,为什么都站在门外?”

  向大人苦着脸道:“这个,小苏大人说是不要打扰病人休息……”

  停了停,向易又犹豫着道:“白大人,你看他可是……”

  “若是只论容貌,应该……不过此事毕竟过于重大,没有证据那是万万不成的。”

  “先帝待我等不薄,宓妃娘娘又是如此蕙质兰心的一个人,皇家血脉若能失而复得,他们在天之灵,也必定能够安息了。”

  白习儒看了向易一眼,心知这位大人忠心于陵国,人品与能力都是可圈可点,只是为人实在了些,竟是连这眼前的危机都没有料到。若是个具有正统继承权的皇家血脉突然出现,兄弟阋墙之事,史上还少了吗?何况这位子原本就是他的,而当今天子却已登基多年,以自己对他的了解,恐怕……

  怀着复杂的心情,白习儒走上前去,轻敲了敲门。

  不一会,那门轻轻开了,苏涟衣向外望去,却见一堆大臣们正候在门外,有些吃惊地道:“诸位大人,为何还没有离去?”

  今天大殿上的事情,苏涟衣原就觉得蹊跷。只是后来那人忽然晕倒,自己失了分寸,才未及去想这事。如今看来,恐怕此事并不简单。

  侧身让白习儒进屋,其他大人们竟是甘愿待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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