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碎自相遇时分————无声的镇魂歌

作者:无声的镇魂歌  录入:02-06

(序)
远离
22岁那年我只身前往美国。很多人说出国是件很光彩的事情,而在我却纯粹是不光彩的逃亡。
走那天去机场送我的人寥寥无几,除了哭得淅沥哗啦的老妈,还有小冲。父亲没来是因为觉得有我这样的儿子实在是家门不幸,滚得越远越好。
我没想到小冲会来,从小到大我们都是死对头,整天斗得像乌眼鸡似的。这种时候我那些朋友一个都没来,偏偏有他在旁边。我绝对相信他来送我完全是出自幸灾乐祸的心理。
临上飞机前,老妈还紧紧拉著我的手说要记得早点回来,妈知道你委屈,过去的事总会过去的,出去过一两年就好了。
而小冲却对我说出去了就别再回来。
我是没打算要再回来。有时候很悲哀的是那些深爱你的人却没有你恨的牙痒痒整天和你作对的人了解你。所以小冲说出那样的话我倒没怎麽惊讶,只是笑著狠捶他一拳说你小子爽了,我不在F大不就成了你的天下了。倒是那小子扭扭捏捏地欲言又止,哪有平时和我干架的干脆劲儿。
我和小冲从小在一个院子里长大,因为两家父母关系不是一般的好,外人就觉得我们两个小孩就该好得穿一条裤子。只可惜从幼儿园开始我和小冲就学会了表面上亲亲热热拉著小手上学去,私底下谁看谁都不顺眼动不动就打来打去但很有默契地不留伤口,直到初中大人们都还以为我们是好朋友。初三为了一件小事,多年的积怨两人终於大打出手,各自在医院躺了一个礼拜,从此见面除了冷嘲热讽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话讲。
说实在话我也不知道到底讨厌他哪一点,可能有些人天生让你看著就有气,没事也要扁一顿讲两句才觉得舒服,我和小冲对彼此来说大概就属於这种人。偏偏高中大学都让我们考上了同一所学校,越是相看两相厌越是欲罢不能,有时候觉得在这点上老天爷还真是有够贱。
小冲和我同时考上了F大曾是我们那个院子里的特大新闻。他新闻我中文,也算是不错的专业。拿到通知书的时候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靠,又一个学校,中国大学怎麽那麽少,还好不同系。看到院子里小冲微微扭曲的脸估计他和我的想法一样。两家大人好像对我们俩这种关系很是看不惯,硬是把我们安排坐同一趟车一起去学校报到。
F大很大,东西南北加上本部一共5个校区,偏偏我和小冲又住进了同一间寝室,新闻中文本来就住同一栋楼,排到我们这里一间寝室俩新闻俩中文。好嘛真真郁闷到家了。打著就算住一寝室也老死不相往来的主意,同住三年我和小冲在寝室里的对话没超过20句,倒是偶尔选同样的课,讨论的时候唇枪舌剑一个不让一个。同寝室的人都说我们上辈子肯定是关系特铁,腻在一块都厌烦了所以这辈子互翻白眼水火不容。
除了小冲这块,我的大学人生还算过的多姿多彩,竞选,球赛,各种活动都少不了我,而有我必然就有小冲,就像一个硬币的两面,谁也离不了谁的味道。拿寝室老王的话说:“洛北和范冲就像是F大的两面大旗,吸引了多少MM长在红旗下,心碎在风中。”
大三这年似乎是我命中的劫数,辩论赛输给小冲,被大四的学姐甩,踢球踢到小腿骨折,霉到我想去庙里烧香转运。
然而最惨的,是遇见他。
(一)命运
严炎是给我们上西方文艺理论的老师。老王说第一节课严炎走进教室的时候,全班女生一起一声尖叫,男生一起倒吸一口冷气。具体情况我不知道因为那时我还在医院的病床上躺著,小腿上打著厚厚的石膏。
第二节课,那些很没同学爱的家夥把我丢在後面撑著拐杖往教室挪移,走进教室的时候李刚伸出的长脚就在我面前,实在没有力气绕过去,所以很没面子地一屁股摔在地上,懵掉。
 
“你没事吧。”一只手把我从地上扶起来。没事才有鬼,我强作微笑抬头,才明白老王说的尖叫和冷气是怎麽回事。极为出色的五官,刀凿斧劈般的深刻,锐利的眼,修长的眉,淡淡的笑容柔和了脸部的线条。这个人就是严炎?!
我侧头狠瞪了李刚一眼,单脚跳著找个位子坐下来。後来严炎对我说那天我跳来跳去找位子的样子像只可爱的兔子,笑著看他和瞪李刚的表情都生动极了。“你知道吗,小北,”他说:“我大概那个时候就喜欢上你了。”
大学三年我谈过两次恋爱,一次是和低我一届的学妹,我们在一次学院活动认识,小妹妹跑来表白的时候脸憋得红红,样子很可爱,在一起3个月,把她当妹妹一样来宠,结果她和我分手说我根本不爱她。另一次是和高我一届的学姐,分手的理由一样是和我在一起找不到恋爱的感觉。兄弟们笑我失败。我不懂,我只是真的不明白爱上一个人是什麽感觉。
和严炎聊天是一件很过瘾的事,他懂的东西很多,专业知识天文地理奇闻轶事足球篮球拉起任何一个话题都不会冷场。下课和他聊著聊著就到了晚饭时间两个人还意犹未尽。有时候他会拉我去外面吃饭,当然他请;自然我会在食堂请他盒饭当作回礼。严炎笑著说我敲他竹杠,我慢条斯理地边啃鸡腿边说我不敲你敲谁去。
喜欢和一个人聊天与喜欢这个人,我不知道能不能划上等号。我只是很单纯地喜欢在黄昏的时候靠在教室的窗台上,听严炎低沈温和的声音,慢慢地听痴过去。
他是个很出色的人,我说的出色与学历无关。有的人可能读了一辈子书还是个榆木脑瓜,扯高气昂地以为自己什麽都懂。而严炎不同,他的傲气隐藏在温和的外表下,在不经意间散发出令人不能忽视的光芒。
严炎研究生毕业被保送到美国一所大学研究西方文艺理论,我一直在想是不是受了美国开放学风的影响他才会很耐心地听我那些胡言乱语和肤浅得理论都算不上的奇谈怪论。
知道他喜欢我是一次大学和我不同校的高中同学过生日,和一帮人唱歌唱到蛮晚,晃回学校那会正好是情侣分手各自回寝室的高峰,昏黄的灯光下都是拥在一起的身影。
原本打算抄近路穿过泛掖池旁阴暗的树林,这样不用绕一圈就可以直接到寝室楼下。却看到严炎熟悉的身影,和一个女生坐在树林里的长凳上。突然女生站起来,甩甩袖子跑掉了。严炎一个人傻傻地坐在那里。有没有搞错,这样哪里追得到女孩子。我走到他身边猛拍他肩膀,说:“还不去追,女朋友要跑掉了。”他似乎被我吓了一跳,脸色暗暗地:“你怎麽在这里?”
 
“路人路人,不用care。你再不追就追不上了哦。”我推他。“不用了。”他的声音比往常低沈许多。“吵架了?”我问地小心翼翼。他突然站起来,比我高半个头的身躯遮住昏黄的灯光,看不清楚他的脸,只觉得他的眼光灼热地似乎要把我烧穿。
觉得有些不对劲,结结巴巴地说要回寝室了便转身要走。严炎拉住我的胳膊,一使劲把我带进他怀里。脑袋里轰的一下,全身的血管像炸开一样。他在干吗?把我当女人了吗?我拼命挣扎而他却越抱越紧,仿佛要把我揉进他身体里。耳边全是他的呢喃:洛北、洛北、洛北、洛北。。。。。。
我不动,等他自己平静下来。慢慢加在身体上的力量在减轻,却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对不起。”他轻轻说。突然放下心来又觉得有点酸酸的,我拍拍他的背,说:“没事没事。男女朋友之间吵架常有的事,女孩子最好哄了,说两句好听的就搞定。”心里给自己一个大白眼你这里充什麽恋爱专家。
他专注地看我的眼睛,很不舒服的感觉我别过头去。拜托,两个大男人抱在一起还深情对望,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我刚才和她分手了。”我没想到听到震撼的台词,愣在那里。而下一句更是震地我心脏差点停掉。
  “是因为你。”
  “因为我?”我倏地从他手臂中跳出来,动作敏捷得像只被踩到尾巴的猫。站在离他一米远的地方,觉得脑袋不是自己的,疼得发麻。“严老师你什麽意思?”
严炎重新坐回长凳,侧过脸去,线条优美的希腊式侧脸一动不动,半晌才幽幽地开了口:“字面上的意思。你不明白吗?”
 
“不明白?我当然不明白。”我火气上来了,“莫名其妙说因为我分手,我连你女朋友是谁我都不知道,怎麽把责任推到我身上。你要我怎麽想,难道严老师的女朋友暗恋我不成?”我冷笑。
 
“不是你的责任,是我的,我的。。。。。。”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整张脸都埋到手掌里去了。我从没见他这样,他总是笑的很温和,说话的时候有意气风发的样子。不知怎麽心里有个地方有一些刺痛,站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麽好。严炎像下了很大决心一样走到我面前,说了一段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的话。
 
“洛北,有些话我必须讲给你听。请你听我讲完,听完以後要揍我要鄙视我随便你。”他深吸一口气,淡淡地笑出来,“记得你第一次来上我的课很没形象地在教室门口摔了一跤。。。。。。”
我心里嘀咕,说这个干吗,你不说我也知道自己当时有多糗。“我想,就是那次吧,你笑著看我的时候你不知道我的心跳得有多快,你跳来跳去的样子像只世界上最可爱的兔子。是的,我对你一见锺情了。”
我脑袋里完全一片空白,像个白痴一样听他讲下去。
 
“我被自己吓了一大跳,怎麽会,怎麽会这样。你每次找我来聊天对我都像一场甜蜜的折磨,想和你就这样聊下去,又怕自己陷得更深万劫不复。可,可我又舍不得,舍不得放弃和你离得那样近的机会,可以看你笑,看你思考的样子。我知道我这样不正常,很不正常。所以我逼自己去和女人交往,可我每次吻她脑子里全是你的影子。我知道自己已经万劫不复了。洛北,小北,我求你,你打我,你拒绝我。我也不知道为什麽会这样。”
他的声音和身体都在颤抖,目光绝望地像只受伤又掉进陷阱的野兽。我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呆呆地看著他,半天才冒出一句很莫名其妙的话:“我是男的,严老师你。。。。。。”
 
“不要叫我老师!”他突然发火了,伸手把我拖过去,滚烫的两片唇压上来,烫到我的心开始疼。站著没动任他恣意地吻著,从额头到脸颊到鼻子最後停留在嘴唇上。我把两只手护在胸前不想让他感觉到我已经失去规律的心跳,从来都不知道一个吻可以让人这样的心慌意乱不知所措。
我忘记推开他,忘记想应该是推开他的。他的吻从最初的狂暴变得越来越温柔,像护著什麽珍贵的宝物那样,细细地啄著。开始感到窒息,全身都叫嚣著需要氧气,会呼吸的本能被忘的一干二净,我难受地张开嘴。他的舌就这样窜进来,像贪心的孩子到处探险。双腿再也支撑不了身体重量,慢慢向下滑去。就在我觉得自己就要很惨的摊在地上窒息而亡的时候,严炎终於放开我的唇把我紧紧压在他怀里。听到他剧烈的心跳,恍惚间以为时间就这样停住了。
仿佛是过了很久,听到他叹气,在我耳边说对不起。心里火大,用力挣脱了他,看著他有些失望受伤的表情和慢慢垂下去的手臂,我不想承认我有点留恋他怀抱里暖暖的温度。
 
“干吗老说对不起,搞得我很没用的样子。”“小北。。。。。。”他的声音又在颤抖,好像在期待什麽。我别过头去不看他,脸烫得不象话:“我不懂你说什麽,什麽一见锺情,什麽分手,什麽万劫不复,严重得像世界末日一样。还有,我干吗要打你,我打得过吗我。我。。。我喜欢和你聊天,可讨厌你刚才的样子,难看死了。还有,喜。。。喜欢我干吗还要去交女朋友,那叫情感诈骗懂不懂,骗女人不是男人该干的事情,还有。。。”
我在那里不停的说,不停的说,在说些什麽自己也不晓得,我只知道如果不说我的脑袋一定会炸开,它受不了那麽多刺激一起来。严炎的表情从不敢确定到最後焕发出一种令人不敢逼视的光彩。他好像真的很喜欢抱我吻我,我那一段杂七杂八不知所云的话最终消失在他的唇边。
(二) 爱情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时候喜欢上严炎的,也许是从看到他那天起,也许是从第一次和他聊天开始。这些都不重要,只是我没想到自己会有一天喜欢上一个男人,和自己相同性别的人。那天从树林回来,心里像揣了只小猫,用爪子不停的挠著,痒痒的,酸酸的,有点甜,又有点疼。我算是答应他了吗?我们是在恋爱吗?我们。。。以後会怎样。有生以来第一次失眠,想的尽是有关一个叫做严炎的人。

 

第二天有他的课,上课的时候我们俩谁也不敢看谁,脸红的一塌糊涂。下课老王凑上来说洛北你和严老师这演的是哪出啊,都顶了个熊猫眼还脸红得像猴屁股似的。谁像猴屁股了我心虚地抡起拳头追著打上去,偷瞟一眼那人,脸更红了,没事笑那麽暧昧干吗。
和严炎在一起很舒服,与和女生在一起的感觉不同,他的声音低沈的很有味道,不用多费力解释就可以明白我的意思,有烦恼的时候把他当顾问,生气的时候拿他当沙包打,从来没想过自己原来可以这样享受有人疼爱的日子。
更多时候是晚上手挽手绕著泛掖池一圈一圈静静地走,是幸福的感觉。虽然有人走过来的时候要马上松开装出一副请教问题的样子。每当这种时候我都会狂笑一通,然後心酸得不得了,酸到沙子跑进眼睛里。我发现人恋爱之後会很喜欢哭,因为这个时候严炎会眼睛红红地把我抱进怀里。我摸摸他的脸,说:“你眼里也跑进沙子了啊。”
严炎告诉我他在学校外面租了一间房子,我一把揪住他的领子问他:“严老师在打什麽鬼主意啊?”他脸红到脖子,讷讷地说:“不是,从家里出来太远了,所以。。。所以。。。”一下吻住他,心里笑的得意。
慢慢地天气开始冷,寝室更是冷得冻得死小强兄。周末我都会窝去严炎的小屋,他知道我怕冷,只有一间房间还特意装了空调。
最喜欢整个人缩在沙发上吃严炎买来的东坡肉。他总笑我这个时候像只满足的小猪。有什麽不满足的呢,吃完东西,洗完澡窝上床的生活就是天堂啊,前提是没有一只狗爪乱摸的话。我打掉严炎游走在身上的手,一脸无辜地看他,看到他硬是把浓浓的情欲压下去,乖乖地给我当抱枕。这个时候他只是宠溺地吻吻我的头发,反手抱住我然後睡去。留下我靠在他胸前幸福地又开始想哭。
我的生日正好是圣诞,每年过生日都搞不清楚到底是过节还是过生日。以前同学都是在圣诞卡上加句生日快乐就送给我,被我咬牙切齿说一举两得。
大三那年的圣诞意外地下了一场雪,到处白茫茫的,很是漂亮。推掉了老王他们要去喝酒的邀请,我一路小跑出校园,奔向幸福的地点。严炎在小区门口等我,一身褐色大衣的他在雪地里分外抢眼,跑到他面前,喘著气,他解下围巾给我带上。心里暖暖的,这样一个出色的人,居然是属於我的。
进了一家西餐厅,我撇撇嘴,原来他说的惊喜就是这个啊。大概是看我这个表情,严炎忍著笑冲我眨眨眼叫我少安毋躁。带了一肚子牛排回到小屋,情绪滑到最低点。
屋子里黑黑的,干吗不开灯啊,我摸索著要去按开关。突然一点一点烛光亮起来,一个好大的蛋糕放在茶几上,旁边是某人一张坏坏的笑脸。扑过去亲他,像无尾熊一样赖著不肯下来。严炎切了一块递给我说一定要吃完。
吃到一半有个硬硬的东西硌住牙齿,吐出来一看,整个人呆掉,傻傻地僵在那里。始作俑者搂过来在耳边吹气:“生日礼物,喜欢吗?”完全说不出话来,只好在那里狂点头,眼泪很不争气地又要掉下来。被那个坏蛋牵起左手,把他的誓言套在无名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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