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灵的身体在黑暗中风一般的急行,掠上查哈尔府屋顶的瞬间,守门的家丁只以为是自己眼前一花,而黯夜这个时候,已经凭着记忆几转之下,候在了查哈尔的屋顶。
“哈哈,这几年来,我第一次看到祯谕那孩子有那么好看的脸色,他的记忆可真好,我不过是随便提醒了他几句,他就乖乖的闭了嘴。”有酒的味道随风飘来,查哈尔居然像是在大宴宾客。
“说起来,也多谢各位了,把个中滋味向我描述得那般清楚,今日庭上,我才能向祯谕那孩子复述那么精彩的一个故事!”缓缓的脚步声,查哈尔似乎站了起来。黯夜的耳朵紧贴在砖瓦之上,判断着屋内此刻的情形。
“三王爷您客气了。”一个破哑的声音响了起来,话语中是掩饰不住的轻佻:“要不是三王爷您大方赏赐,我们又怎么能尝到那么嫩的美味。现在想起来,窑子里的姑娘虽然尝得也算多的,可没有一个有那种消魂滋味的。六皇子,果然是要人命的尤物!”
“何止是你这样认为?”查哈尔冷笑了出声:“就连我的手下本以为决不动情的杀手,也居然为了他背叛于我!”
“这么看来,六皇子居然还是留有一手的了?”另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来了,那样的笑声听得让人连牙也咬紧了:“那个时候上他,他居然还装腔作势地又推搪又哭闹,害得我还以为他是个雏儿,怕几下就弄死了他。现在看来,哼哼……王爷你手下的那个叛徒定要恨恨处置,想那安祯谕不知道用什么手段把他降了过去,此刻说不定正在享那温柔之福呢!”
“安祯谕用何种手段还用你我猜测吗?他下面的小嘴一向比上面的更会说甜言蜜语……”野兽般的笑声已经响起来了,只是片刻之后,却像被刀子切断一般,硬生生地顿在了半空。紧接着,肮脏的身子一个个带着惊恐的表情倒了下去,喉咙之处一点青紫——居然都是在一瞬间被金针一针封喉。
“七个,八个……”黯夜凝神暗数着倒下去的声音。在一片恶心的对白中他已经听清了室内那些禽兽的呼吸声,一扬手间,九枚金针已经射了出去——那是祯谕曾经对他施刑的时候留在他身上的金针,是祯谕的东西。现在,他就用它们来替祯谕报仇!
“不对,怎么少了一个!”八声重重倒地的声音之后,等待的第九声迟迟没有响起来。那个位置偏偏应该是查哈尔刚才站的地方。
异常的寂静,连刚才可以听到了呼吸声也消失了。查哈尔在他九针齐射之后,居然莫名失去了踪迹。
他看不见屋内的变化,只有屏吸聆听着。可是,偏偏任何声音都没有,那一瞬间他像是连耳朵也聋了一般。
一股不详的预感从心头泛了起来。做杀手的直觉让他后背不自觉的寒了起来。黯夜双手在胸前一护,就欲转身。
可是,已经迟了,一柄长剑已经从肩胛的地方透胸穿过,黯夜胸口一甜,身子猛的一重,已经从屋顶摔了下去。
师傅?居然是师傅?
第九章
剑气。
密不透风的剑气织成了逼人的剑网。
单是其中任何一把都足以笑傲整个江湖,何况现在是三把齐现。
“师傅……还有师叔师伯……”黯夜勉强撑住身型,强忍着就要冲口而出的鲜血,惊异地低声叫了出来。
“住口,你还知道是我们的徒儿吗?”已经有灰衣老者呵斥了出来,剑光一掠黯夜一口鲜血已经喷在了地上。
“劳烦三位前辈出山查哈尔也是情非得已,不过三位如今也亲眼看见了,黯夜为了和那安祯谕的苟且之欢,居然会背叛本王爷,甚至不惜来取本王爷的性命。若不是本王有所防备,只怕东风门徒叛门弑主之事就会落为江湖笑柄,三位呕心沥血的经营恐怕也将付之东流了。”眼见黯夜掌剑加身已经委顿在地不能稍动,查哈尔这才微笑着迈着步子慢慢从内室踱了出来。
一切皆在他安排中。
安祯谕被他激成那样,他料准了黯夜必定会来。
可是即使黯夜被废了一双招子,那如闪电般的出手依然让他忌惮。
斩草要除根。这个孩子要让他师傅亲手解决了来得干净。
东风门门规向来严厉,敬师如敬父。黯夜再厉害,在师傅面前必定不敢还手。
这样,杀掉他就不用废半点力气。
当然,为了那万一的可能黯夜也许会不心甘情愿的领死,他查哈尔甚至一口气把不涉江湖的东风门老当家也招了出来。
三个功力深不可测的武林异宿,在怎么样也不会收拾不了一个毛孩子。
黯夜一死,安祯谕必定心神俱乱,再慢慢收拾他,自然不在话下。
查哈尔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大,居然悠闲地坐在了厅首的椅子上:“三位前辈,查哈尔就在这里瞻仰各位的高招了!”
“黯夜!”莫掌门看着黯夜那一身的鲜血,心里微微一疼——这个孩子毕竟是他亲手带大的,本想在这次替查哈尔王爷做下了这大事以后就将位置传给了他,谁知道现在他竟是如此一番模样。
“师傅……”黯夜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朝着莫掌门地方向回答着。
“黯夜,你怎么就做下这胡涂事?如今竟是要为师亲手杀了你吗?”莫掌门对上了黯夜那双暗淡的眼睛,手中的剑竟是刺不下去。
“黯夜,为师就当你是一时胡涂。如今你若是去取了那安祯谕的性命,为师替你向三王爷求个情面,废了你的武功饶你一死,你看如何!”
眼前黯夜那苍白的脸浅笑了起来,似乎是听到了什么最荒诞的笑话。
杀了祯谕?他们居然要他去杀了祯谕来换自己的性命?
可能吗?不要说是性命,即使是受尽世间那无尽地苦楚,他又怎会伤祯谕一根汗毛?
在那么早的时候,在祯谕的身体被他揉进怀里的时候,在祯谕冷着脸折磨他的时候,在祯谕装做天真骗他入瓮地时候,在查哈尔府第一次见到祯谕的时候,他就已经不可能伤害他半分。
黯夜那一直倔强直立着的身体,直直地跪下去了,头朝着莫掌门的方向高仰着,什么都看不见的黑瞳似乎也充满了不退让的神采:“师傅,是徒儿不孝。辜负了师傅这么多年的教导。徒儿叛门之事本该受到处罚,师傅要罚,弟子不敢反抗。只是,一切请等弟子先杀了他再说,不然就先恕徒儿无礼了。”
环在臂上的残泪瞬间展开了,金色的光芒直直地向查哈尔的咽喉闪去,查哈尔手一抖,茶水全泼在了腿上。
“孽徒!”三个老者同时暴喝了出来,三柄长剑剑花一挽居然都是直指黯夜不能避让的要害之处。
三声轻响之后,黯夜身上已经多出了三个重重的伤口,而三个老者脸色铁青,手中的剑都已不见了剑锋。
“好快的残泪!好快的黯夜!莫掌门你教出来的好徒弟!”一直没有开口的年纪最长的白衣老者忍不住开口赞了起来,下手之间却是更不容情。
“这个孩子,可惜了。”三个老者酣斗之下心头居然都同一个念头。
黯夜果然是东风门创门以来资质最佳的弟子,才不过19岁的年纪,已经到了这样的境界。
虽然他瞎了双眼,虽然刚才的偷袭已经让他重伤,可是此刻若是一对一的单打独斗,黯夜已然赢了。
又薄又短看上去像小孩子玩具一般的残泪握在他的手中像是有了生命一般。在防住他们三人的进攻之时居然还能在空隙中又快又恨地还上一两招。
虽然以黯夜此刻的体力此消彼长地斗下去,必定还是要输,但他们三个何等的身份,居然和一个年纪不过19的弟子纠缠过了百招,而且还是三人联手,叫查哈尔看着不是闹笑话吗?
白衣老者轻哼一声,本来厉声划破长空的剑骤然间没了半点声音。
“师兄?”莫掌门低叫了一声,也明白了过来。
他们要速战速决,所以他们选择了这样卑鄙的手段来打。
没有半点声音的打法,他们是在欺负黯夜什么也看不见。
黯夜一楞之下,腰间又是恨恨的一痛,瞬间已被长剑透穿。
什么声音都没有了,连剑气也被隐藏了起来。然后是极端寂静中猛的一痛,某处就会实实在在地挨上一剑。
师傅们居然用这种近乎于无赖的打发来围攻他?
黯夜牙一咬,手中的残泪化成光圈,立时护住了周身重要的穴道。
他还不能死,至少现在还不能死。
查哈尔就在离他几步之遥的地方静坐着,欣赏着他在三位师傅的剑网中做困兽之斗。自己能听到他的呼吸声,只要有一个空隙,只要一个……他就能要他的命。
可是,一片寂静中,黯夜不知道那个空隙在那里,而且只要他一个不小心,立刻就会死在三个师傅的剑下。
残泪舞动的光圈已经越来越小了,黯夜的体力随着流出的鲜血一点点损耗着,他只有收紧着防护的圈子,而外围的三柄剑也随着他的退缩毫不留情地逼迫进来。
让我看一眼,上天,我只要看一眼空隙在哪里!
烛火一晃,黯夜已经到了油灯枯尽的时刻,光圈一暗竟是已经不成完整。
一直不动声色的三柄长剑终于齐齐出手了,两柄直刺黯夜小腹处露出的破绽,一柄直削他手中的残泪。
“黯夜,想故意露破绽引我们上钩吗?别忘记了这一手是我在你16岁的时候教给你的!”莫掌门剑斜斜地指着黯夜尖尖的咽喉。
师傅果然厉害,黯夜苦笑了一下。自己露了破绽引得三位师傅师伯同时出手,那一瞬间他已经找到了缝隙,手中的残泪一扬就想朝查哈尔射出,没想到师傅居然看出了他的用心,在师伯和师叔忙于攻击他破绽的时候,居然是先下手削掉了他手中的残泪。
现在他已经再不能稍动,各个创口流出来的鲜血已经把他所有的力气流失,剑已失手,暗器也全无,整个人无疑于板上鱼肉。
一双肥大的青色靴子慢慢地踱到了他跟前,重重地踩在了他手上。
“怎么样,黯夜,你不是很想杀我吗?我现在就在你面前,你怎么不动手了呢?”查哈尔大笑起来,恶意加重了脚上了力气,欣赏着黯夜手骨碎裂的声音。
“你还真是个傻孩子。”查哈尔慢慢蹲下了身子,一把拉起黯夜的头发:“安祯谕的身子就那么吸引你吗?你要是为我做事,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就安祯谕那副病怏怏的样子,你怎么就那么有胃口?还是,他真的在床上浪得很,让你就这么服帖?”
黯夜的脸依然没有抬起来,似乎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看你们都这样迷恋他,我到还真不忍心就这样杀了他了。”查哈尔不甘心自己就这样唱着独角戏,加大了力气拉着黯夜的头发,勉强他面对着自己:“等王位到手了,我一定把他弄到床上好好享受几天,看看是不是真是那样欲仙欲死……等到我腻了,就把他赏赐下去,反正我的手下对他垂涎的大有人在。黯夜你说这样的安排好不好呢?”
手肘一转,黯夜的脸已经被他抬起来了,苍白得毫无血色的唇边居然是一丝微笑。
查哈尔心一凉,就想放开他匆忙退开。刹那间,骇人的凉意从心底窜到了咽喉,查哈尔听到了最后一句话是黯夜轻轻地笑声:“好是很好,可是只怕你是等不到那天了!”
金链!
从查哈尔的喉间直插而过的居然是一条软软的金色软链?此刻,链子上的钻石居然依然保持着晶莹美丽的光泽。
就算到了最后一秒,查哈尔都还是一脸惊恐怀疑的神色。黯夜不是已经不行了吗?他身上那么多的致命伤,而且连剑都已不在手上。
那条金链是从那里来的?那样柔软的东西怎么会忽然间利得和匕首一般。
“三王爷,你不该在我面前和我说那些关于祯谕的话的!”黯夜轻笑着,似乎在嘲讽身前死不瞑目的尸体:“祯谕,我总算是用你的东西杀了他。”
那是祯谕曾经折磨他时穿在他锁骨上的链子,后来曾想让他取下来,却已经和身体完全长在了一起。这条链子经历了他和祯谕在一起的分分秒秒,甚至沾染了他们欢合时候狂热的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