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中央————寒月

作者:寒月  录入:01-28

  「你说的也有道理。」接著,皇上沉吟了会,才缓缓道:「李公公,放了他。」
  「皇上?」
  「叫你放了便是。」
  李公公虽不情愿也只好照做了。
  「那我可以回家了?」紫衣开心地蹦出牢门。
  「玄卿肯让你回去吗?」
  闻言,紫衣一张光彩四放的小脸顿时黯然失色。
  「不知道……」君哥哥的那一巴掌到现在还疼著呢!
  皇上扬起若有深意的笑容,轻轻道:「这样吧,你就由朕来亲自监督!」
  於是,紫衣垮著一张小脸被那个高高在上的君王给拖回寝殿了。
  牢房外,黑暗的隐密处有一双亮如野兽的眼注视著他们两个人离去。
  宰相府虽然应该是庄严肃静的,但自从有了紫衣那人儿就从来不曾真正的安静过。如今紫衣走了,府里又回到当时彷佛只有自己一个人在的气氛中……有点寂寥和凄凉。
  玄宰相没有去上早朝,不是因为睡过头,也不是因为生病,破天荒的,初次纯粹是不想去,不想去看见那个他忠心不二的君王──那个夺走他的紫衣的君王。
  老光远远看著玄宰相坐在池塘边好几个时辰,一面叹气为紫衣和玄宰相不值,一面又担心玄宰相会想不开跳水自尽。
  玄宰相垂著肩,敛著眼,望著那一池波光潋滟的碧水。他看似发呆傻愣,其实他想了很多事。
  都是有关於紫衣的。
  他想起第一次遇见紫衣的时候。那时紫衣不过才六岁,冰天雪地里就只穿著薄薄的一件白衣倒在府前。当时自己的母亲已经去世,父亲也是个当朝宰相,在朝中被受尊敬,而自己十岁,也能诗书辞赋样样精通。第一次,他看见那比白雪更晶莹剔透的人儿,脸儿惨白、双唇发紫、全身发抖地倒在他面前。那可爱又可怜的模样就这样深深在他心里刻下烙印。所以,他抱起了那个小小的孩子,恳求父亲收养他。
  小小的人儿身体不好,又在冰雪中被冻著,他和父亲花了多少心血才将那个小小的身体调养成正常人,会蹦会跳。等到他好点之後,小人儿总是喜欢缠著自己,上课也跟、上茅房也跟,不管何时,两人都是行影不离。直到准备科考,不能常常陪著他玩,小人儿便静静地趴在他书房的窗前,陪著他读书,不过到最後总是挂著一滩口水睡倒他的窗下。十八岁那年他考上状元,虽然父亲早在三年前就去世,但他从不觉得孤单,因为他还有一个可爱的小人儿会陪著他,所以他还是开开心心地回家。
  他想起小人儿喜欢紫色的衣裳,没有理由的,就是喜欢。因为小人儿醒来後就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了,所以他就给他取名叫紫衣。
  他想起自己扶摇直上当了宰相,虽然其他将军什麽大臣的曾属意将他们的女儿嫁与自己,可是自己却想也不想的一口回绝。他直觉的,身边除了紫衣,就是不能有其他人进占,虽然当时他还不懂自己是什麽心态。
  他还想起了紫衣最喜欢趴在他身上,贴著他极近地对他说话。虽然自己时常会斥责他,其实他心里是很高兴紫衣的亲近的。
  他还想起了紫衣亲吻他的神情。平日胆大又活蹦乱跳、大喇喇的他,竟也会有那种娇羞如少女的表情。虽然紫衣长得俊美,可自己从没将他当成女子。
  他还想起了紫衣临去时的表情,那样的悲伤欲绝、不甘愤怒和失望凄苦……
  他是一朝之相,纵使权大如他,对於皇威他又怎麽去反抗?紫衣做错就是错了,他还有什麽藉口来为他反驳?
  也没有机会了……
  偷了皇宫的东西是死罪,他想,也许今日就会知道什麽时候执刑了。
  到时候……玄宰相握紧了手中那支蓝宝石发簪。
  到时候他就一同随他去吧!
  九泉底下,再相见!
  翌日,果然如玄宰相所想的,紫衣的罪行很快的就被判下了。这日恰好是元宵,往年城里都是热热闹闹的,今年众人皆知玄宰相的心上人被判了重刑,怎能还热闹得起来?宰相府中也一片荒凉,尤以玄宰相为最。
  「大人,您看这灯笼好不好看?」老光举著一个红灯笼,笑嘻嘻地问。
  玄宰相淡淡地看了一眼。他想起前不久才开开心心地准备要和紫衣成亲,如今景物依旧,却早已人事俱非。
  「好不好看又如何?紫衣都不可能再回来了。」
  老光一听,笑脸掉了下来。
  「老光知道,只是大人您就这麽安静的接受事实,这好吗?」
  「不好吗?难道我还能拿著把刀押在皇上的脖子上叫他下令改判?」
  老光眼睛闪亮地直瞅著玄宰相,让玄宰相看得心惊。
  「如果大人相信紫衣公子,那麽就该据理力争。」话落,举著灯笼走了。
  玄宰相低头不语,想了好久,终於才缓缓地抬起头来,眼神已有了某种坚定。将眷恋许久的发簪小心翼翼地放入怀中,然後以极快的速度冲出了宰相府。
  这时,小草从玄宰相离开的树後跳了出来。
  「他是去求情的吗?」
  不过,那也不干自己的事。虽然美人可贵,但自由价更高,若为正义故,两者都可抛。美人再找就有了,不过……像紫衣那样的美人儿可不多了,说实在的,他也有点心疼。
  哎,算了算了!他还是赶紧打包细软准备回家吧!
  其实玄宰相是有弑君的打算!
  玄宰相在去皇宫的路上,向杀牛的老福借了把牛刀,刀上都还沾著血的便冲进了皇宫里。
  宫里的太监宫女见玄宰相杀气腾腾、来意不善,便尾巴一夹的作鸟兽散了。
  「狗皇帝,给我滚出来!」玄宰相双眼布满血丝,开口狂吼,似处肆虐宫里的花花草草。
  「哟~是玄爱卿啊!」皇上悠閒地慢步而出,一点儿也不在意玄宰相一副发狂的模样。
  「快把紫衣还给我!」牛刀滴著血指著皇上,然而被指著的人还笑嘻嘻的,完全不受威胁。「不然……」玄宰相露出阴冷的笑容,边晃了晃手中的牛刀。
  皇上挖了挖耳朵,召人找了张椅子来坐下。
  「朕都还没计较爱卿府里窝藏犯人的事了,爱卿倒是先责备威胁起朕来了?」
  「紫衣他不会做那种事!」
  「哦?可是朕听李公公说在爱卿府中爱卿可不是这样说的。」
  「那只是我一时昏了头!」
  「哦?那让你多昏几次头岂不是连皇位都要给你篡了?」
  「少废话!将紫衣还给我!」
  「哎,爱卿,咱们慢慢来嘛!急什麽呢?昨夜那番激烈,那小美人可未必起得了身见你。」皇上暧昧地笑了笑,拍了拍手,一个老御医随即出现。
  「你说什麽?」玄宰相的脸白了白。
  难道皇上染指了紫衣?!
  「景德,说说小美人现在怎麽了?」皇上气定神閒的,还吞下了小宫女剥的葡萄。啊!真是味美汁多!
  景德恭了恭身道:「紫衣公子染了小风寒,现在正於皇上的寝宫中疗养,除此之外并无大碍。」
  「你这个狗皇帝!你对紫衣做了什麽!?」玄宰相悲愤欲绝,挥舞著牛刀冲向前,皇上的侍卫马上拦了下来。
  「朕?朕没做什麽啊?只是看透了那小美人光滑柔嫩的身子而已嘛……」皇上故作委屈。
  晴天霹雳,得知紫衣被皇上占了便宜,玄宰相更是後悔当初为什麽不相信紫衣,而将他一手推入火坑,永世不得超生!
  他的紫衣……他捧在手心疼的紫衣竟然被……
  「紫衣──」玄宰相对天怒吼,双眼泛泪。
  是他的错!是他不分青红皂白将那个心爱的人儿推入皇帝的魔掌中!是他……都是他!
  「什麽啦……人家耳朵没聋啦……」一把虚弱沙哑的声音传来,玄宰相定眼一看,竟是他思思念念的紫衣。他抛下牛刀含泪开心地冲过去,代替宫女扶著那好似又更瘦弱的身子。
  「紫衣,你没事吧?」一把将紫衣打横抱起,打算当著那个皇上的面前大方地抱得美人归。
  「没事,只是有点头疼……」紫衣娇弱万分地偎在玄宰相的怀里,柳眉频蹙,好似真的很痛苦。
  「那我们回家。」
  「站住!」皇上此时大喝一声,龙威发作。「皇宫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吗?!」
  玄宰相停下脚步,转身与皇上四眼相对。
  「那皇上意欲如何?将臣砍头吗?」玄宰相冷笑。
  皇上不介意玄宰相的无礼,反而挑眉笑问:「玄爱卿认为呢?」
  哦?有美人了就自称臣,方才还一副要谋君夺位的模样呢!皇上心里嘀咕著。
  玄宰相沉下脸,不语,只是更加抱紧了紫衣。
  龙之眼贼溜溜地转了转,假意的咳了声便站起身来,宣布道:「这样吧……紫衣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由於有玄爱卿的求情,因此朕让紫衣与玄爱卿一同流放南蛮可好?」
  玄宰相还是沉默,似乎是接受了这个决定。反正只要能和紫衣在一起,去哪都无所谓了。不过倒是那个叫景德的老御医似乎有不同的意见。
  「皇上……玄宰相是一国之相,他走了谁来帮您管理国事?」景德说著,一双眼却是复杂地盯著玄宰相和紫衣看,那双年迈的眼中似乎埋藏了许多秘密。
  「这还不简单,随便找个人替就行了。」皇上说得轻松。
  景德却差点昏倒。宰相是说换就换,随便找个人当就行了的吗?那当初又为何一定要玄宰相当宰相呢?
  「皇上……」
  「就这麽决定了,不用多说!」皇上摆摆手,走了。
  景德深深地看了玄宰相他们一眼,也离开了。
  然後玄宰相便开开心心地抱著紫衣回家了。
  「紫衣,君哥哥问你一件事可好?」回家的路上,玄宰相吞吞吐吐的。
  「什麽?」紫衣弱不胜衣地看了眼玄宰相。
  「就是……皇上有没有……对你……做……」结结巴巴地。
  「什麽?」紫衣不解。
  「就是……」玄宰相别扭极了,这要他问紫衣──你是不是被皇上强暴了──这样的话,他怎麽问得出口?!於是话锋一转,「没……我是想问你怎麽会头疼?」
  「御医说风寒。」
  「怎麽会得风寒?」
  讲到这,紫衣就有气,嘟著一张嘴。
  「还不是那个脏皇帝!说什麽玩水很好玩,叫我跟他一起玩,结果他趁我不注意时将我一把推下池子里去,还站在池边取笑我,害我上岸不得,只好一直泡在水里!」
  玄宰相大愣,「就只是这样?」
  「对啊,不然呢?」
  「我还以为……」以为你被强暴了!
  「嗯?」
  「没事,我们回家。」藏住冷汗,玄宰相漾起温柔的笑。
  到家时,才从老光口中得知小草消失了,连包袱也一起不见了。
  玄宰相沉默地点了点头,若有所思,还是听见紫衣难过的呻吟才赶紧将他送回房里休养。
  三日後,世人皆知,玄宰相为救紫衣之罪,甘愿舍去宰相之位与紫衣一同流放南蛮。此情此意,永驻人们心中。临行时,城里的人们还护送到了城门口,送了许多粮食和生活用品还有闪亮亮的银子,然後挥泪道别他们心目中的英雄和美人,期待有缘再相会。尤其是丽春园,痛失一个招揽生意的最佳伙伴。
  於是,玄宰相一行几百人,外加两只狗一只猫,嘻嘻哈哈、浩浩荡荡、完全不知死活地往南蛮去了。
  10
  从北方的府第一直到南蛮里的小城镇,总共花了一个半月的时间。其实他们还可以更快的,只是一大群人加上两只狗一只猫,总是有很多意外的。
  例如,几百人那麽大的阵队不可能不引来其他者的觊觎。玄宰相一行人很不识相的不走官道,偏往偏僻的小径上走,不但惊起了常年在森林里休憩的鸟儿,啪嚓拍嚓地四处乱飞,也唤醒了人的恶性。
  「不准动!这是抢劫!」一个裸露胸肌的粗壮汉子大喊道。一把不太亮又有点生锈油污的刀晃啊晃的指著蹬下车来看个究竟的玄宰相,脸上横肉抖啊抖的,松垮垮的皮肤完全没点弹性,眼睛又小又倒八字眉,看起来就一副衰相,肯定除了小混混外是没什麽大作为了。
  「唷!叔叔,你说话好没创意喔!你应该说“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若要打此过,留下买路财”才对嘛!」不知何时也跟下车的紫衣揪著玄宰相的手,晃著小脑袋地吟颂道来。他一身华贵,发上正插著玄宰相亲手送他、也是引起之前嫉妒纠纷的蓝宝石发簪,小脸红扑扑的可爱极了,不过那嫩红的唇瓣却是有点发肿,就不知方才在车上发生什麽事了?
  「你这娘们在乱说什麽!」汉子狮吼,一把烂刀用力地挥了挥,似乎想藉此吓住紫衣。可惜小人儿不领情,皱了一张漂亮小脸,用撒娇的口吻对他的君哥哥说他饿了可不可以吃点心。汉子见了气得脸上的横肉震动得厉害,似乎那几斤的肥肉就要掉到地上来了!
  玄宰相是吓了一大跳的,连忙将紫衣挡在自己的身後,勇敢地迎向汉子。本来为安全著想,玄宰相在车内还再三叮咛紫衣千万不可下车,可这紫衣不但下了车,还激怒了人家,害得他本来想用几两银子打发掉的希望都幻灭了。
  「紫衣!别乱说话,你不要命了吗?!」玄宰相低声地斥责紫衣,紫衣可不服气了,指著人家汉子高大的身材就大声反驳了。
  「什麽啊!君哥哥你看看他眼睛小、肚子大,胸部也那麽大,脸上的肉松松垮垮的,分明就是一个万年懒胖子一个!还有他那把刀,不知道几年没洗,脏死了!我看连切菜都切不断呢!怕什麽!」
  「紫衣!别乱说!」
  「臭娘们!」汉子挥著刀冲了过来。
  「死胖子!我是男的!」气极攻心的紫衣,也不顾体型上的差距,随地捡起一颗石头,勇敢地自玄宰相这个保护者的背後跳出来,也冲了上去。
  「紫衣!」玄宰相心胆俱裂般地嘶吼,目眦欲裂地看著那他捧在手心疼爱的小小身影往恶人冲去,而他却抓不住他……
  死胖子是死胖子没错,也正是因为他是死胖子,所以以体型取胜轻而易举的抓住了紫衣,打掉他手中威胁的石头,将那把又烂又脏的刀抵上那纤白细嫩的颈项上,威胁玄宰相道:「嘿!你们最好乖乖的把钱交出来,否则他就没命了!」说著,用力地动了烂刀一下,虽然烂归烂,可竟还能在紫衣脖子上留下一条血痕,这看得玄宰相两眼圆瞪,血丝满布,冷汗直冒,绷著身体,心都提到嗓子眼上来了!
  深知自己误入贼手、又闯了祸的紫衣,揪著小手,尴尬一笑。
  「君哥哥……那个……紫衣好像做了一件很笨的事?」
  「你这个笨蛋!」玄宰相忍不住怒吼,紫衣缩了缩身体,烂刀却又再他可爱的小脖子上划上一刀,吓得玄宰相屏著气,连忙要紫衣别动。
  「快把钱财交出来!」
  「好好好!这里有一千两银票,给你吧,求你放了紫衣。」玄宰相看著汉子激烈地将紫衣摇来晃去的,心都要从嗓子眼跳出喉咙了。
  「什麽?!」紫衣忽地变脸大喊,手指往上指著汉子的猪鼻子道,「给他个几两碎银就够了,干嘛这麽慷慨给他一千两啊?君哥哥你有钱过头了吗?」
  「闭嘴!」
  「住口!」
  汉子和玄宰相同时大吼,一个心烦,一个心急,紫衣却当是玄宰相嫌弃了自己,抽抽答答地哭了起来,小手频频拭泪,委屈地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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