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分之一出租（出书版）+番外 BY 甲小毒

　　只是……独自坐在十一桌的那个男人，一直在看着他。

　　邵献没有很仔细地瞧，只知道那男人生得一副斯文的样子，但身上穿的极为个性化，有点像在日本流行杂志里那些男生的穿法。应该说，从一进门，那个男人的视线就开始地盯着他看，行为极为明显，不遮掩不作假，很大方地「偷」看。

　　为男人点餐的是一起工读的小美，而男人点的是一份没什么奇怪地方的简餐。

　　邵献拦截小美正要为男人送出去的餐点，他灿烂一笑，小美就盯着他似乎会发光的牙齿，耳根也红了起来。

　　「十一桌的客人吧？我送过去。」

　　小美傻傻地点头，脚差点软了。

　　「客人，你的B餐。」邵献送餐的态度都很好，他朝那男人微微笑着，问：「请问还需要点什么吗？」可是眼睛却是瞪着男人，一点也不友善，反而像在问：你这死变态盯着我做什么？

　　「你有个乐团，叫黑角，对吧？」男人似是思考了阵，才出声。

　　邵献这次真是狠狠地愣了下，问：「你怎么知道？」

　　见到他的傻愣，五官看起来斯文又气质的男人笑了出来，乱没形象的笑法，实在有违这张文质彬彬的俊脸。

　　「呐，你们有没有兴趣出唱片？」收回笑声，男人脸上一片真诚。

　　「啊？」邵献脑子轰的一声。

　　第一个感觉是像好几个月没中统一发票，却在这次对奖中连续中了两张的尾三码一样，瞬间高兴连尖叫也叫不出来，不知道如何是好！

　　而第二个感觉……邵献眯细了眼睛，缩近与男人之间的距离。

　　「你不会是诈骗集团吧？叫我们缴什么入会费之类的，然后我们会为了这笔钱去跟银行借贷，到最后就变成卡奴一辈子翻不了身还不清钱……」

　　还没说完，就被男人的失笑声给打断。

　　「你笑什么！现在哪有星探在外面找明星的啦！都嘛是自己去经纪公司然后荷包被吸点血才能挣取机会！」

　　邵献越说越大声，抬头才发现餐厅里的人都在看他，连老板也在柜台边探出头，一瞧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站在那儿抱歉地笑笑，所有人看了邵献的笑容，似乎都不是很在意了，回过头做自己的事，工作的工作，吃饭的吃饭。

　　再转回头面对男人的时候，他塞了一张名片在邵献的手掌里。

　　「如果觉得是骗人的，那就别来。」

　　从刚才都没有听出来的狂妄语气，男人站起来，丢下餐钱，但桌上的食物却一口都没有吃下，反而神秘兮兮地凑到他耳边，小声地说：「对了，我叫罗杰。」

　　等到男人离开了以后，邵献都没回过神，站在那儿长达五分钟。

　　直至一起打工的小美小心翼翼地拍打他肩膀，问：「邵、邵献，你还好吧？」

　　「哇——」邵献激动地大叫大跳，抓着小美的手转圈圈，女孩的脸上瞬间红得像番茄，「天啊，我不是做梦吧！」

　　罗杰，是个音乐制作人，而且非常有名，他为某女子团体制作一张专辑，并获得金曲奖最佳制作人后声名大噪，可是当天颁奖他却身在美国，媒体大肆报导，年纪轻轻就成为未来歌坛幕后制作里最闪耀的一颗星。

　　店里所有客人都往这里看，有的还真的回答邵献：「你捏捏你的脸皮，如果痛的话就不是做萝了哟。」

　　邵献真的照做了，抚着疼痛的脸颊，对着提议的人说：「谢谢你。」

　　他接着跑到柜台打电话给他的房友，徐大哥，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最想跟这个人说这件消息。拿了一张名片不代表他就是个歌手了，但，却是代表他得到一个机会，一个天上掉下来的大礼物。只是……徐大哥不是说要早点来的吗？

　　等了又等，时间已经从一点跳到两点半，平常时应该是徐成荣提前上班的时刻。

　　「老板，徐大哥还没来呢。」

　　「奇怪，他从来不迟到的。」老板拿着食材清单，转过手腕看表。

　　已经三点十分了。

　　「他会不会出了什么事了？」以拳击掌，邵献脸上再没有刚刚那样兴奋，而是皱着眉头，一副心早就飞回家里的模样。打完电话后就跳到现在的眼皮，一直没停过。

　　跟老板请了半天假，邵献搭出租车回到住处小窝，照惯例车子只能停在巷子口，剩下的路就只能步行。绕了复杂的路，他穿越只容下一人的窄巷，连铁门的钥匙都准备好在手中了，他却停下脚步。铁门前，站着两名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神色不善，他们见到邵献并没有做太大的举动，只是将身体挪近铁门前，好像在警告他不得入内。

　　但这是他的住处，他当然能进去。

　　「喂，你们挡住『我家』门口了。」

　　巷后的空间不大，站了三个大男人更是让空间显得矮小了。

　　那两个黑衣男人没有说话，依旧稳如泰山地站立在原地，丝毫没有妥协的意思。

　　邵献咬牙，做出了最笨的行为，直接冲进去！

　　就见他的身体被「卡」在两个巨汉中间，怎么往前滑行都没撼动那两个黑衣人，他的身高已经颇高，想不到这两人更高且更壮，撞得他退了两步。

　　「喂！你们讲不讲理啊！」邵献气喘吁吁，从背包里拿出手机，再度打电话至楼上，希望徐大哥别出什么事才好！

　　可惜，电话依旧没有人接听，在餐厅的时候就试了好几次了。

　　「喂！再不让开，我就报警！」

　　那两人面面相觑，动作间似乎紧张起来，其中一个黑衣人转过头拿着电话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收起电话转回来的时候，自动让开了路。

　　邵献差点拿不稳钥匙，正要插入钥匙孔时才发现铁门根本是没锁上。

　　一路跑上去，他觉得大腿突然沉重起来，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在前面等他。

　　打开大门，沙发上有个人背对着坐在那里，他看不见这个人的脸，却有一股巨大的压迫感迎面而来，这个人……不是徐大哥，那是谁呢？

　　「过来这里坐呀。」

　　悦耳的声音，里头包含的佣懒却让邵献从头毛到脚。

　　走近，总算看到男人的真面目，是谁？不认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不知道。

　　只觉得心脏越跳越快，口干舌燥。男人，很英俊，但俊的太诡异，强烈的存在感，让人害怕……不知为何，邵献就是知道这个男人认识徐大哥。

　　「徐大哥呢？」

　　男人笑了笑，拍拍沙发旁边的位置，邵献似着魔一样乖乖走过去就定位。

　　「我是你徐大哥的朋友。」

　　脖子僵硬得不象话，但邵献还是勉强点了点头。

　　眼角瞄到男人微微敞开的胸膛，数道像猫爪的伤痕盘据在强而有力的肌肉上，暗自吞了口口水，他才问：「刚刚楼下那两个人……」

　　「不用担心，那是我的员工，是负责保全方面的。」

　　「哦……」

　　静默良久，突然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不知为何，全身都警戒起来，慢慢转过头去，他看见男人和善地对他微笑，想要回以一笑却没有办法做到。

　　「你叫邵献吧？阿荣常常跟我提起你。」

　　「咦？徐大哥他……」他根本没跟我提过你，也没有提起过任何人。

　　「嗯？」男人发出疑问的音调。

　　「没……没事……」说个话，手发抖得不成样子，「对了，你、你是……」

　　「我叫王汶义。」

　　在男人报出名字的时候，邵献总觉得空中响起数道雷声。

　　「你今年几岁了？」

　　「十、十八。」

　　王汶义明了一笑，说：「十八岁，真是个甜美的年纪呀，我记得阿荣跟着我的时候也才十七岁，四年过去了，我对他，一点腻味儿也没有。」

　　「啊？」好像……听到了什么很重要的消息。徐大哥？阿荣？

　　眼前英俊邪魅的脸迅速靠近，邵献的嘴唇一痛，皱了眉，一股强大的力量席卷而来，被亲吻了，狂猛、激烈，且毫无反抗的余地，腰被抓住，巨大而坚持的力道。他利牙咬上，还没咬到，男人全身而退。

　　邵献吓得跳起来，跳到了数尺以外的地方，这样就安全了。

　　「你干什么！」嘴唇红肿柔嫩，边骂边发颤。

　　「呵。」王汶义用手指滑过自己的嘴唇，顺道伸舌舔去甜蜜，「看到可爱的小狗连我也会忍不住出手的，如果不是因为阿荣，我真想在这里狠狠地干你一场。」一生以来的头一次威力，邵献知道，就算他离这个男人离得远远的，只要男人想要，是没什么办不到的事，那恐怖的气势……

　　「徐大哥呢？！」

　　「看来你对我好像没兴趣？算了，反正我也不喜欢用强，只觉得弃之可惜。」王汶义站起来，拍拍西装衣袖，「虽然不喜欢用强，但今天还是破例了。」

　　邵献瞪着男人，用强？破例？什么意思？

　　「徐大哥呢？！」

　　走至门口的男人，高大到像一面厚墙，转头，唇边是从容的笑……「小弟弟，好好跟你的徐大哥说声再见吧……哦，不，我想你们不会再见面了，我不会准许的。」

　　开门，离去。

　　邵献站在原地，迟迟没办法压下身体剧烈的抖动。男人的最后一句话，目光似乎发出邪恶的无形箭，刺中身体会成伤会化脓，就是拔不去！

　　转过身，他看向徐大哥的房门，走了过去。

　　握上门把，他突然不想打开徐大哥的房门了，手在发抖，抖着抖着就真的将门打开，扑面而来直入鼻孔的淡淡玫瑰味道，对了，刚刚太慌张以致忽略，这个味道就是那个叫王汶义的男人身上发出的味道。

　　徐成荣的房里，依旧很少东西，但即使东西很少，也看得出有一场激烈的打斗在这里发生……慢步走到床边，邵献看着床上的人。

　　人趴在床上，脸朝向另一边，双手高举在头顶上，腕问缠绕着一条领带，光裸的背部惨不忍睹，道道交错的抓痕及瘀伤，还有一点一点似红色草莓的痕迹不规则地落在上头，下半身被白色床被遮去……床单上，鲜红点黠。

　　邵献握紧拳头，皱起五官，无声地……落下眼泪，透明的液体滴在地上，没有声响，积众成小圈的水渍。

　　「徐大哥……」轻声而沙哑地叫着他当初擅自决定的叫法，徐大哥。

　　「不对，不对。」邵献慌慌张张地以手背擦掉眼泪，「拿药擦——」

　　在自己乱成一团的房里找到便宜的青草药膏，他再次回到徐成荣的房问，一进去，便愣在门边。徐成荣坐在床上，似死鱼的眼睛，茫然地看向房门口。

　　见此，他又哭了，不争气的眼泪几乎阻挡他的视线，跑到他的徐大哥眼前，急忙地将他腕间的束缚拆掉，试了两、三次，好不容易拿掉领带，甩到远远的地方去。

　　扭开药罐，沾了一点，他先轻轻地抹在徐大哥受伤的脸上，伤不是很严重，但红肿，凉凉的药膏好像有点作用，徐大哥眼睛逐渐有了焦距，看着他，眼里，终于有他。

　　「……结束了吗？」虚弱无比的声音，这样问着。

　　他心疼地看着徐成荣，那张脸上除了红肿还有泪痕。

　　赤裸的胸膛比背部的伤更多更吓人，他转身又到厕所拿浸湿的毛巾，回到房里继续蹲在床前，细细地擦去徐成荣身上的汗渍及血珠。

　　「没事的……会没事的……我们可以搬走，徐大哥，你听到了吗？那个人是坏人，我们可以搬去更远的地方，离得远远的，一定没有问题的……」

　　边说边哭，邵献不停地轻轻擦拭那具颤抖受伤的身体。

　　「不当歌手了，不要梦想了，能跟你在一起就好。」

　　眨眨眼，他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几近露骨的告白，让徐成荣的目光闪耀。

　　他看着邵献哭泣的样子，身体传来迟钝的疼，过去痛苦的几个小时，那个男人真是说到做到，没有一丁点放过徐成荣。而男人的话，犹如在耳。

　　——你回来，我就不动你的小狗。

　　——他的梦想是当个歌手吧？阿荣，你确定不会成为他的绊脚石吗？艺人的生活总是摊开在阳光底下，你们能有什么结果？

　　——听话，用力缩紧……对……就是这样，还定你最好了……乖，回到我身边，你也只有这条路了。

　　——如果你敢跟小狗逃走，你也知道我的脾气，你知道的。

　　耳边的轻声低喃，却夹杂恶狠的力道，疯了乱了，想要将他的身体弄坏那般，折磨他似乎就能见到那个男人满足的笑容，如此俊美，以及残忍。

　　「这样会痛吗？痛不痛？」伴随着问话，邵献的眼泪一直滑落。

　　徐成荣的眼里，只有邵献。他伸出手，用大拇指擦掉邵献的眼泪，自己在同一瞬问也涌起了想要掉泪的举动。

　　原来，他对邵献是这么一回事呀。爱意或许在很早的时候就出现了，邵献对他的好，虽然看起来很笨拙，却是没有修饰的真心。而自己不时的否认，只是认为自己还陷在受伤的情境里，自顾自地哀伤，其实目光早就已经追着邵献跑。

　　告白，在不对的时间不对的情况下，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邵献，我喜欢你。」

　　「徐大哥……」声音里，难以抹去的哽咽，邵献一点也不厌恶，反而急急忙忙地回应着：「我、我也是！」

　　「我只要喜欢一个人，就会忍不住要为这个人做很多很多事，什么我都能做，什么我都愿意做，这就是我的喜欢，我要你平平安安一路顺风，你就没有其他的选择，就算你想要走霉运也没有办法。」

　　他微微一笑，邵献的整个脸就红至耳根，急忙说：「我、我也是！」

　　「不要什么都我也是我也是，你总是傻乎乎，会让我担心。」伸手摸摸邵献的头发，像摸小狗一样，「不过，你以后就能很幸福了，我能看得见。」

　　「徐大哥，我不知道你原来看得见未来。」

　　「只要你好，什么都无所请……」

　　徐大哥的声音似乎越飘越远了，邵献赶忙摇头甩开错觉。

　　「徐大哥，我们搬去屏东好了，离台北最远。」

　　「最远……你告诉我，在你的人际关系符号哲学观里，有什么是最远的距离？」

　　「最远……那么，就是句点了吧？那代表一切的结束……」

　　徐成荣又笑了，如沐春风，像阳光一样温暖，他将手移至邵献的后颈处。

　　「答应我，如果未来的科技能做出一种遗忘的药，你就吞一颗进去，将这三个月的记忆消除掉，答应我。」

　　「为什……」

　　邵献觉得脖问疼了一下，徐大哥用手指按他的脖子按得太重，整个世界颠倒了，徐大哥在上面……不，是他倒在地上，耳边是徐大哥的声音：「对不起，忘了我吧。从现在开始，我们的关系，就是句点。」眼睛太沉重了，闭上，没有意识。

　　——徐大哥，你还没听我的答案，我才不要答应你，因为我一辈子都要记得你。

　　「那只小狗竟然肯放你走，想来你看错人了。」

　　「睡穴。」

　　「哦……我教你的东西还是派上用场了。阿荣，欢迎回家。」

　　「……你先答应我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