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隐约听见外面传来喧闹声,正在奇怪,老爹已经脸色低沉的跑到梧桐居,看到我在,也是惊了一下。
“ 王爷,不好了, 西边花园那边失火了 ”
西边花园?我心徒然一震,也不管礼节抓着老爹的肩膀大声问“ 是不是士子住的厢房那边?”
老爹显然被我下了一跳,有点木的点头“ 就是……就是他们厢房那边起火…… 小轩,你去哪!”
顾不得向王爷行礼,我拔腿就向西边厢房跑去,韩隐也住那边,万一他就在里面……而且他说不了话求不了救,如果一个人被困……
西边火海一片,王府里的人都急着扑火,乱成一团。
随手抓了个士子,我吼“ 有没有见到韩隐!”
那个书生忙着逃命,把我推开,“ 放开我,什么韩隐不认识!” 然后提着包袱跑走了。
我狠狠咬自己的嘴唇,气死我了!
“ 喂!那边好像有人被困在里面了!” 一个侍卫对另一个侍卫喊“ 找人去看看!”
有人? 顾不得什么我一头冲了进去,这边火势还不算很严重,喉咙好像也被火烈烧着,浓烟呛得我直流眼泪“韩隐!韩隐! 你在不在!”
床边有人! 我将落下的残木踢开拉起床边昏迷的人————不是韩隐!
心猛地被水泼凉了,我背起晕的人朝外头冲。
一出去,侍卫们都围了上来, 头一震晕眩,我用力抓着一个侍卫的手吼道“ 有没有见到韩隐!他不能说话! 求求你们去看看……”
还没说完,就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 救……他”
“咳咳…… ” 天啊, 喉咙好痛……哪里有金嗓子喉宝?
等我醒来后,已经日暮了,天边就像被烈火烧过般艳丽。
我蹦了起来,心里就一个念头:韩隐,要去找韩隐。
手臂又酸麻起来了,这是中毒的后遗症,只要一剧烈运动手臂就开始麻痹。
门开了,我吃力的抬头,烛光融融,门口背着霞光站着一人,秀丽长发,清冷雅致,不是韩隐是谁?
心里巨石忽的放下,看着他安然无事我鼻子一酸, 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是呆呆的看着他“ 韩……韩……隐”
多难听的声音,跟乌鸦似的。
韩隐似乎叹了口气,将我扶到镜旁。
哇,这人是谁! 头发被烧了一大截,脸被烟熏的黑黑的,就一小乞丐的样子。
好……狼狈。
韩隐在我手上写“ 我没事,那时我出去了,你太鲁莽了”
眼眶一红,泪终于掉了下来“ 好……丑”
韩隐一愣,笑了,然后拍拍我的头,拿起沾水的毛巾帮我擦脸。
看着他温柔的样子,我冲口而出“ 韩隐,我要陪王爷出去一趟,你会不会挂念我?”
一说我就后悔了,这什么语调啊!自己听了都肉麻,所以我赶紧挥手“ 不是不是,你还是不要挂念我,读书比较重要,嘿嘿 ”
听我要走,韩隐也没什么表情,继续帮我擦脸 。
“臭韩隐,你今天吓我,前天骗我,你居然骗我王爷长得还可以! 你眼睛是不是看书给看傻啦? 人家长的根天仙一样, 哼,骗我……喂, 我的脸是地板吗?你别擦得那么大力啊 ”
说了一会话,我的声音更沙了,只好和韩隐大眼瞪小眼。
我学着韩隐在他手心写“ 我们作一辈子好兄弟,好不好 ”
韩隐也在我手里写“ 好 ”
我呵呵笑,枕着韩隐肩头睡着了。
出发那天,韩隐没来送我,我的眼睛一直左看右看希望找到韩隐,哼!臭小子!无情无义!
黑着一张脸,我将老爹一大堆叮嘱都忘光光了。
还是楚微 有良心,临走时塞给我一大叠银票和一把小刀, 凶巴巴的捏我的脸“ 别到处惹事 明不明白-,别老是见义勇为拔刀相助懂不懂?”
我扯回他的脸,两个人你扯我我扯你好不幼稚。
“ 柏轩,外面不比王府,要听话” 楚微加大力度。
“纸……造!”( 知道)唔,有人望过来,我只好撒手。
终于要走了,哼,我才不稀罕你来送我。
九
出乎我意料之外,这次离王出行竟是异常的低调朴素。
除了我 还有王爷身边的三个贴身侍卫,以前楚微和我嗑瓜子时说过,离王身边有六大侍卫,个个身手不凡个有绝技,而且对离王忠心耿耿。 而这次陪离王出行的则是弄月,缺月,抚月。
缺月年级似乎和我差不多大,娃娃脸,深酒窝,好像时时刻刻都在笑一样,胸前背着一把和他体型绝对不相称的赤红色长弓,但看他样子似乎不觉得累。
弄月大概三十岁上下,黑色劲装,一幅我是高手你不要和我说话的棺材脸,咳,真是浪费了这个风情万种的名字。
至于抚月……
“抚……月大哥,小弟身体单薄, 您别敲那么大力……”
体型如东北大汉的抚月绝对是性格爽朗的人,因为他一看到我就猛拍我的背“ 哈,小兄弟这一路大哥会照着你 ”
别再……和我哥俩好了,我快呕血了……
缺月一人牵着三匹马走过来,仰起头用水汪汪的大眼看着我,“ 你头发怎么了? 被狗啃过吗?”
“……” 由于被火烧了好多头发所以我把烧坏的那部分剪掉了,变成现在古怪的发型。
三匹马? 就三匹马? 那我呢? 我用眼神提问。
缺月笑嘻嘻耸耸肩,一蹦一蹦走开了,弄月压根没看我,抚月神经粗看不出我问什么。
难不成……要走路? 大马车里坐着离王,我可不认为他会叫我上去, 靠…… 从这里到灵城骑马都要两天呢。
一双手撩开紫色的帷帐,隐约可以看见里面华丽的装饰和离王月白色的衣袖,“ 愣在那里干什么,还不上来 ”
离王发话了,淡淡带冷的语气在我耳边如春风般温暖,我差点感动的快落下男儿泪了。
这就是新中国成立!这就是改革开放!我欢呼。
大概是我笑得太过火了,离王瞟了我一眼就没理我。 大马车里垫着厚厚的毛毯坐起来很平稳舒适,一个小型书柜,上面整齐的排满了书,马车中间有个小巧的茶几,上面摆满了各类糕点蜜饯和茶水。
离王今日穿着月白色锦织长袍,腰扣是做工极精致的凤凰相争图,他半躺。
在枕间,持着书,几缕发丝从白晰的颈间绕下胸间,真是……妖魅至极
明明那日所见的王爷气质稳重,不怒自威,咋今天就变了一个人一般,举手投足之间竟多了几分风情。
“ 看什么 ” 离王口吻不善的说,把书啪的一声扔在地上“ 把脸转过去, 碍眼”
我满脸黑线, 这人前人后变得也太大了吧, 楚微还在我面前说他的大哥待人宽和,原来只是表面功夫啊。
我小声哼了一声,把头扭开,谁想看你啊,你有书看我难道没有吗? 我把韩隐写给我的那本书小心摊开,盘腿而看。
看着看着…… 我却睡着了。
醒来是发现书上竟有一滩水…… 忙着抢救书我用衣袖小心翼翼的擦拭,但有些墨迹还是散开了。
第一次想甩自己一巴掌,韩隐的心血被我糟踏了。
“ 睡相就跟猪一样,微儿看上你那点” 离王似笑非笑的道,漂亮的眼里怎么看都有几分鄙视。
我心情不好,瞪回他“ 委屈王爷跟猪同行了 ” 言下之意是你和我在一起不也是猪一头。
离王挑起俊眉, 把玩自己散落的长发“ 别跟我贫嘴, 不然怎么死都不知道”
“ 小人贱命一条, 王爷喜欢拿去就是了 ” 反正你是老大我就一小蚂蚁, 你要看不惯我就扔掉我啊。
人前人后完全的不同样子,性格分裂脾气又差的贵族, 看人都用鼻孔看,让人生厌。
“ 贾柏轩,不管你有没有本事,别和微儿走太近”
我冷笑,总算明白离王要把我叫上的原因了“ 王爷的话我不懂,小王爷要来早我难道我能把他赶出去不成? 前后都是主子,这不是难为我吗?”
离王还是嘴角吊着若有若无的笑,一派优雅贵气“ 下人就是用来为难的 ”
瞧, 多大气,多地主,多没人权的一句话啊。
我气得心里堵得慌,明知道这时候不该和他争但骨子里的倔又犯了,深呼一口气,我看着他魅惑的琥珀色美眸道“ 王爷不该看贱下人 ”
“哦? 给个理由 ”
“ 人无贵贱, 生命是平等的”
我想我是傻了,跟一个封建国家的王爷讨论这种问题,怕是十条命也不够他砍。
“呵呵,平等? 你说说看怎么个平等法”
我沉凝了一下,看着韩隐给我的书,不禁心里暖了起来。
“的却有人生下来就可以永生富贵一世无忧,也有些人生下来父母就双亡贫寒一世, 后天的决定不是我们能控制的,这世上所有人都在各尽其责的工作,只要自己不看轻自己,平民的快乐不比皇帝少”
车里很安静,我甚至能听到自己连绵的呼吸。
离王把玩着腰间的佩玉,不抬头看我“ 继续 ”
“继续什么? 说不出,没灵感了”
十
离王把玩着腰间的佩玉,不抬头看我“ 继续 ”
“继续什么? 说不出,没灵感了”
离王凑过来,硬是将我的头扳过来, “ 很好的设想, 傻的挺可爱”
我用力甩开他的手,将头埋在腿间不再说话。
院长曾经对我和若新说过,你们从不比其他人差,只要自己看的起自己世间就没有人能看低我们。
我和若新一直是这样做的, 就算来到这个等级分明的世界我也不能放弃曾经坚持的原则。
看我一言不发离王也不再说话,拾起刚才放下的书。
车外传来缺月爽朗明快的声音“ 大人, 前面有家不错的客栈要用膳吗?”
用膳? 我猛地抬起头,摸摸肚子,正咕咕的叫呢。
我用可怜兮兮的眼神盯着离王,刚才好不容挤出来的正经样刷的全没了。
“王爷不用休息一下吗?” 我扬起笑容,多标准的笑容,笑要露齿才是真的笑嘛。
离王哼了一声,懒洋洋的挑起帘子“ 用膳吧 ” 然后对我说“ 我可没兴趣有人饿死在车上”
我撇撇嘴,离王仍端坐在车里没有要下车的打算,我一只腿晃在外面,转头看他,顿悟,“ 柏轩扶王爷下车 ”
哼……不是说什么武功盖世吗?怎么下车也要人扶?
离王抓住我的手起身,那手带点薄茧出奇的温暖, 不像韩隐的手,总是带着寒月般的冷。
离王的名字叫楚涟,字鸾翔, 鸾,自是凤凰,这离王……的却是如凤凰般美丽高傲的人……虽然性格不好。
但这年头的贵族,哪个性格好? 就算表面是温和有礼的君子但骨子里对人永远贴着三六九等的阶级标签。
这样想起来,离王也不是太可恶而已,一个不留神被离王一拉竟然失去平衡,啪的一声摔在马车上。
“痛……”
离王一眼也没看我径自下车了。
今天风和日丽,春风宜人,真是出行的好日子。 抚月去喂马,我吃饱后就跟他闲聊。
这抚月长得高大威猛,全身的肌肉让我羡慕死了,瞧瞧贾柏轩的身子,别说肌肉,连肉都没几量的样子。
那边弄月拿了几个馒头给缺月,缺月笑眯眯显然很开心而缺月……咳……竟然也笑了,甚至有几分讨好的笑容。
这一路上都没有看他多说一句话,更别说笑了。
我推推抚月,“ 原来缺月和弄月的感情很好啊”
“那当然 ” 抚月白了我一眼“ 他们是父子啊, 感情好很正常 ”
我张大嘴,呆了“ 看不出啊,原来弄月是真人不露相……” 这也太早熟了吧。
“你说什么呢” 抚月一幅受不了我的样子“ 缺月才是父亲好不好, 弄月是他亲生孩子”
我黑线“ 大哥, 你欺负我没见识啊,这缺月才十来岁会有二十多的儿子”
“ 谁根你说缺月十来岁? 缺月今年快四十了”
我僵在那里,眼直直的……那个声音甜美可爱,娃娃脸,笑起来酒窝甜死人的缺月有四十?
直到王爷用完膳上车,我还是那副傻样。
“ 再傻下去本王就把你扔下去”
我咔咔转动头,“ 缺月……四十岁?”
离王优美的点点头,“ 他本是我爹身旁的近卫,看着本王长大的 ”
我继续咔咔点头, 改天……定要问问他保养的方法。
好不容易到灵城, 离王没有通知当地官府只是找了间隐秘的别院住下。 因为这次据说是突击检查,行踪自然没有告诉别人。
车上离王告诉我,灵城是离最大的商业城,每年交的税最多, 相对的官员受贿情况也非常严重所以这次找上我就是为了将各城的帐查清楚。
安顿好之后, 我迫不及待的跑到街上闲逛。
摆脱了离王感觉真是不错,离王睡觉去了,弄月和抚月负责守卫。
灵城的街道宽大整齐,街上熙熙攘攘毫不热闹,店铺多种类全,价格也比离城的要便宜。
灵城的丝绸非常有名, 据说( 是听韩隐‘说’的) 每年都要上缴大批的丝绸给庆国当供品,那些皇帝妃子们用的绸子很多都是灵城云过去的。
我挑了一批黑色绣祥云的绸子,打算回去给爹裁件袍子 。
我抱着丝绸, 又再街上买了许多小玩意。
不知怎的,总感觉有人盯着我,心里有点发毛我偷偷抽出楚微给我的匕首,用衣袖遮住。
一个穿黄衣的中年男子撞了过来,我全身马上软了起来身上东西也掉了一地。
“小兄弟,你怎么了!” 那人马上扶起我, 面容急切担忧“ 我送你去大夫那里”
我用力瞪他,说不出话,手上的匕首也被抽走。
他在我耳边轻声道“ 别想逃, 否则马上切断你的命门”
你都这样压着我了,怎么逃。
流年不利,喝水都会被呛。
十一
那人把我带到一个阴暗的小巷里,掏出一块棉布把我眼睛蒙住,在我身上点了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