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水无香----墨式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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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这样的,在下家里有一名家仆,曾得黄公子照顾,这里遇到黄公子,特地来感谢一声。”他见蓝子桥脸上带出嘲弄的神色,急忙又道,“不瞒二位,其实我家那小仆,名唤小白,正是……今日墓地中的人。”
“那个魔教之人?”
白羽摘的攥紧了手中筷子:“是羽摘一时失察,让……让魔教中人混了进来。”
这谎话编得连自己都觉得破绽百出,幸好听到这个名字时黄轻寒眼圈红了,所以他们便再并没有过多盘问。
“黄公子您不必自责,若不是……若不是蓝大侠发现,我还不知道他是魔教中人。”白羽摘急忙劝解,又利落的从腰间取出一物,放在桌子上,“他虽是魔教之人,但本性并不坏。这本是他要送给您的,可惜这次……所以,只好由我拿过来,交给黄公子您。”
黄公子轻轻转过头,看到桌子上是一只长箫,翠绿欲滴。忍不住又是一叹。
见他叹气,心头微微泛上一丝甜蜜,唾弃著自己的心思,却还是问道:“不知二位有什麽打算?”
蓝子桥的目光在白羽摘身上转了一圈,淡淡地说:“我们打算南下。”
“南方好啊,好花好水。”生怕冷了场,白羽摘急忙顺著蓝子桥的话头说下去,“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白公子,现在都快九月了,哪里来的荷花?”
“唔……”白羽摘脸上一红,胡乱说,“那个,留的枯荷听雨声,也是好的。”
蓝子桥扇子合上,别有深意地笑道:“我们要去的是苗疆巫蛊之地。”
闻言,白羽摘一愣,脸色慢慢青白了下去。
短暂的沈默之时,一道清冷的笑声在他身後响起:“苗疆巫蛊之地,难道你们的目标竟然是当年祭鼓教留下的宝藏?”
白羽摘心头一动,猛地转过身去。

清冷冷的下弦月升起来,照在他的黑衣上,像是揽了一身冰雪。那人半依在窗边,拎著一壶酒,长眉斜飞,挑衅的目光锁在蓝子桥身上。
白羽摘确实一怔,羞愧懊恼同时涌上心头。连日的变故不断,等他逃出地牢再此前往蚕神庙时,早已人去庙空。那时他愣了很久,心中暗恨自己粗心大意,竟错过帮他解毒的机会。这天大地大,一旦分别,到哪里去再寻一个不知名姓的人?
原以为缘分已尽,却没想到,今时今刻竟又再见。
黑衣人灌了口酒,目光在蓝子桥的身上转了一圈,扫过白羽摘,没作稍事停留,便落到黄轻寒身上:“你就是黄轻寒?”
黄轻寒站起身来,行了一个礼:“在下黄轻寒。”
黑衣人一声冷笑,瞬间人已在空中,手中寒光暗闪,掌中双刀对著黄轻寒刺去:“纳命来!”
蓝子桥扇子一翻,搁住黑衣裳右手中的刀。一击不中,黑衣人鹞子回翔向後翻去,待的双脚落定,拎起酒壶灌了一口,这才用冷冷的目光重新盯住蓝子桥的脸。
“我只说一次,你最好给我记牢,我叫墨云翻,”随後,又一本正经地补了一句,“不许再叫我小黑!”
黄轻寒不明所以地看著蓝子桥一眼,换来的只有对方同样不解的目光。
白羽摘暗暗咳嗽一声,捂住自己的脸,呆立在当场。

 


真水无香【修改】第三章

第三章.黄花斜压鬓

夜深不过三更天,灯心结了枚灯花,嗤的一声落在桌角,墨云翻抬起头,将正在擦拭的双刀插回刀鞘。他推开窗,轻轻一跃,人已在客栈外。
转过回廊,绕过一派小屋,扶花分柳。
那人背对著他,一身蓝衣,一柄纸扇,立在点点星光下。
墨云翻冷眼暗斜,走上前去:“蓝三,你装的真好。”
那人转过身来,凤眉入鬓,蓝三公子的容貌,却不是蓝子桥。
他是白羽摘。
以为不用再扮别人,却没想到还有一个人需要他安抚。白羽摘看著他,微一沈吟,学著蓝子桥的口气:“我让你替我保护黄轻寒,你反倒要杀他,我自然不会认你。”
墨云翻眉毛一挑,冷冷地说:“你家那姓黄的重要,我自然不重要。”
呃……?
这话,怎麽听起来有几分醋味呢?
白羽摘心头有些打鼓。
墨云翻高傲的昂起头,轻蔑的瞥了“蓝子桥”一眼。
“你留我一个人在蚕神庙,我仇家寻来。你可知我自己费了多大力气才逃走?”
“……对不起。”白羽摘低声应著。
“救人只救一半,和不救有什麽区别?!”
“对不起。”
握著刀的手微微用力:“蓝三,你对我……只会说对不起麽?”
白羽摘微愣:“墨公子,你……”
不想白刃一闪,一柄短刀已经架在脖子上,刀的主人嘴唇轻启:“云翻。”
“啊?”白羽摘没明白他的意思。
刀刃上寒气立时大盛,只差一点就可以割破白羽摘脸上的伪装:“云翻。”
捏著扇子的手一呆,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你的意思难道是……让我叫你云翻?”
墨云翻这才收回架在白羽摘脖子上的刀,转身就要走。
“云,云翻!”白羽摘急忙喊住他。
离去的脚步没停,显然是懒得理他。
白羽摘追上去,三根手指搭上他的手腕,墨云翻皱眉,挣了挣,见他没有松手的意思,也就由他去了。
手指枕著他的脉,白羽摘暗骂了自己一句混账。
他中的蛊产自苗疆,这蛊对一般人来说或许不好解,但自己身上的血液不同寻常人,只需己身的血不间断的喂养上一一个月,就能拔出此蛊。
而他为了黄轻寒之事离开了墨云翻整整七天……只怕这蛊……
有些懊恼自己的糊涂,他反手握住墨云翻的手掌,轻声嘱咐:“这蛊已入心脉,我们这次南下苗疆,正好为你寻一个方法拔了毒蛊。这是这个蛊名曰‘情蛊’,是苗人女子为了让自己心爱的男人守身才造出来的蛊毒,在拔蛊之前,你千万不可以动情。”
这一口气说了下来,然而墨云翻就像是在听一个旁人的故事一样,面无表情地回了句:“我知道。”
“你……你知道?那你可知道这蛊下了多久?是谁给你下的?”
“与你有什麽干系?”啪的拍开他的手,墨云翻轻蔑地瞥了他一眼,“你只要想著你的黄轻寒就好了,我的死活与你有什麽干系?!”
白羽摘心头一紧,愧疚更甚,头也垂了下去:“你放心,咱们总会找到给你拔蛊的方法……”
咱们,咱们。
一字一句,叫得真是顺口。
墨云翻便冷笑:“已经晚了。”
“晚了……?”
白羽摘一呆,两根冰冷的手指突然勾住他的下巴,冰凉凉的嘴唇压了下来。

夜凉风凉,梧桐被风吹的沙沙作响,天边月斜,已过四更。
吧嗒。
扇子掉在地上。

那人嘴唇这才离开,手指在白羽摘的嘴唇上抹了一下,声音里不带半点起伏:“从今後,你装一次不认识我,我就亲你一次。”
……发、发生了什麽?
看著他拂袖而去的身影,双颊不受控制般一点一点烧了起来,烧得身上出了一层薄汗,白羽摘刚忙抬起手,用手掌的温度给自己的脸降温。然而手指的触感,却只能让自己想起刚才那人手指摸上嘴角的感觉。他羞得无以复加,恨不著找条地缝钻进去。
“……好像,好像做了很不好的事情?”

後半夜无论如何睡不好了,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半天,等到天边微熹,白羽摘才迷迷糊糊的打了个盹。辰时三刻起床,梳洗时对著镜子照了照,镜中人满眼血丝。原本就是平凡相貌,此时越发的憔悴了。
粗粗的整理好行装,背上箭囊雕弓便自出了房门。
黄蓝二位起的早,白羽摘下楼时,他们已坐在一楼吃早饭。
黄轻寒听到脚步声,见是他,便抬手招呼道:“白公子,若不嫌弃,这边来一起吃饭吧。”说的时候,睫毛微垂,眉梢眼角含著淡淡的笑。
白羽摘看得痴了,脚下踩空,身子一侧,扑通扑通,以极为难看的姿势从楼上滚了下来。见他摔跤,黄轻寒吓了一跳,才要上去搀扶,不想人被蓝子桥按了下来。那边,二楼的客房门又是一开,墨云翻也走下楼来。举步迈过白羽摘身旁时,注意到他正费力地扶著自己的腰站起来,他停也没停,只冷笑道:“白痴。”可他却不知,听到他的声音,白羽摘不禁想到前一夜那个突兀的亲吻,心头一慌。才刚站起来,一个不小心,衣摆绊了自己一脚,人又整个栽倒在地。
接连两次摔跤,这回连蓝子桥也忍不住看了黄轻寒一眼,二人脸上均是难掩诧异之色。墨云翻哼了一声,搬了把椅子,插进黄轻寒与蓝子桥中间,一屁股坐了下来。碍著前一日见识过这人的武功,蓝子桥不便发作,任由这人隔开自己和轻寒。那边白羽摘也一扭一扭地走过来,低眉顺眼小媳妇般坐在黄轻寒身边。
“……”

黄轻寒一眼瞥见白羽摘身後背的弓,他出自名门,各种上好的武器都见识过。此弓雕饰精致却不繁杂,弓头一只长著翅膀的大鹏鸟更是徐徐如生,一看便知出自名家之手,忍不住轻道:“羽摘兄弟,你这把弓颇为不俗啊。”
听到他的夸赞,白羽摘的头垂的更低。自背上解了那弓,双手捧著,恭敬的送到他面前。接了弓,仔细地看著,黄轻寒好奇心一起,不禁问了许多关於弓箭修习使用时的问题。心中一阵甜蜜,一句接一句的回答著,真是恨不得他永远不要问完。额头越垂越低,筷子一伸,夹了一枚咸菜放进黄轻寒的粥碗里,低声说:“这个好吃,你多吃点。”
蓝子桥见状,嗤笑了声。这些咸菜个个都是一个味道,分什麽好吃不好吃。才想著,那边墨云翻面无表情的端起了咸菜碟子,啪嗒啪嗒,半盘子咸菜都拨进了蓝子桥的碗里。
剩下三个家夥一齐沈默。
饭後商量起南下的事宜,白羽摘自从前一日得知他们的打算,便不赞同:“苗疆地处西南地区,瘴气毒物甚多,这样毫无准备仓促而往,多半凶多吉少。”
蓝子桥挥了挥折扇,挑眉笑道:“那麽请羽摘兄弟帮我们选个更合适的地方吧。”
白羽摘一时语噎,为了掩饰尴尬,急忙倒了杯茶小心地喝著。
正自斟酌,墨云翻目光定定地望著蓝子桥,插了一句:“一定要选择苗疆?”
蓝子桥被他火辣辣的眼神瞅得心烦,偏又不好发作,只好道:“下定了决心,我和轻寒自然会走到最後。”
墨云翻沈吟片刻,皱眉道:“既然是你的要求……我知道一个人有地图。”
“那就麻烦墨公子了……”
话还没说完,冷不防被人捏了下巴,嘴唇被狠狠上咬了一口。
墨云翻眼里有笑:“记住,叫我云翻。”
噗……
白羽摘一口茶喷了出来。
蓝子桥脸上瞬间变色,他手掌一翻,掌中扇子向墨云翻削去。墨云翻见他武器袭来,愣了一愣,身子往後稍一错步,避开这一招,转身间,蓝子桥第二招又至。
小小的客栈中,蓝子桥面色铁青,一扇一扇向墨云翻挥去,劲风四溢,四周一片乒乒乓乓的杯碗碎裂之声。
墨云翻堪堪躲开一扇,心头一阵伤痛。明明前一夜是那麽顺从地让自己亲吻,为什麽今日突然变了脸色?想来想去,只有“因为黄轻寒在那人身边”这个解释了。他想通这个缘故,眼中一沈,摸出腰间双刀,转身间再次向黄轻寒砍去。
──只要这个人死了,蓝子桥就属於自己了。
墨云翻阴毒的想著。
黄家公子没有武功在身,眼见两刀寒光向自己而来,下意识的退了一步,而在同时,“当啷”一声,白羽摘已架住了墨云翻的双刀。
墨云翻用挑衅的目光审视这个胆敢挡在自己面前的人,那人皱著眉头,向他苦苦一笑,摇了摇头。
莫名有些熟悉的笑容。
墨云翻微一呆。
在他诧异之时,背上一凉,一道扇风正好砍中脊背。他不可置信的摸了摸自己的後背,触手粘腻,确实是血的感觉。猛地转过头来,那人一身蓝衣,手里捏著扇子,挑著眉梢,一字一句的警告:“无论是谁,我都不会让他伤害轻寒。”
目光自蓝子桥的脸上转到的身下,再从身子转到脸上。除了敌意,再看不出半点感情,墨云翻攥紧了自己手中的刀,手指抖得厉害,一股愤意直烧到心口。
白羽摘一直在偷偷打量著他,只见他脸色煞白,嘴唇一片绛紫,猜到多半是他胸口的情蛊发作,暗道了一声不好。他身子跃起,在墨云翻背上连点几下,止住正在的流血,攥住他的手带他跃出客栈。
情蛊疼入骨髓,一旦发作无法可止,只能让他自己把心情平静下来。
若是平时,墨云翻一早就冲进去重新砍杀黄轻寒了,只是他此刻心灰意冷,也就由的这人带自己离开。白羽摘拉著他跃出客栈,想了想,终究还是对客栈内的两个人喊了一声:“蓝三公子,黄公子,那个,请等我们一会儿……好不好?……”
说到後面,话里已是哀求。
蓝黄却二人没有回答,墨云翻一声冷哼。

避开那对恋人,白羽摘带他绕到马厩边,示意他坐下。墨云翻瞥了马厩一眼,眉头皱了皱,抬手在白羽摘的白衣下摆撕了一块布,垫在地上,这才坐下。
几次呼吸吐纳,心头的炙烧感慢慢平静下来。
白羽摘见他的动作熟练,便明白这显然不是第一次发作了。他心头有愧,方才墨云翻撕他衣服时,他下意识就要避,却被一把按住。虽然明知道没什麽,可偏就混帐的想到那个吻。脸上一红,垂著头绕到他身後,从自己衣服里掏出伤药,小心翼翼的为他上药。
男人的背脊,脊梁凹陷,像头蛰伏的狮子,和他冷豔的姿容完全不同。
白羽摘只看了一眼,双颊更是火烧火燎,暗暗唾弃自己:你这混帐东西!断袖就罢了,怎麽见个男人就发情!
正想著,那人的声音突然响起:“你好了没有?!”
冷不妨被他吓了一跳,手中的药瓶掉在地上,白羽摘急忙捡回来:“嗯,快了,马上。”说著,七手八脚的上药包扎。
墨云翻睨了他一眼,沈声问:“喂,你脸红什麽?”
“啊,不不不,没什麽,只是……天气有点热。事不宜迟,我挑两匹马,我们快点去找你那朋友吧。”
墨云翻却默不作声。
“怎麽了?”
“那个人,姓金的不是我朋友。”
“……啊?”
白羽摘愣住了。

金蕊碎住得并不远。
他们动身的又不算晚,按脚程来说,也不过是半日的距离。然而在这一路上,白羽摘却始终漫长如年,他面部的热度无论如何也降不下去,害得墨云翻无数次转过头看他,最後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你回去吧,我没功夫照顾发烧的病人。”
白羽摘急忙摇头:“不是的,我没发烧,你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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