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之苍穹退散,夜之苍穹转来,漫天的流星再次划过,似乎在为世界树的最后一颗果实流浪人间而挥手送别。
三天后,香格里拉外海,迎着依旧寒冷的海风,阴霾一如来时,众人心情却已有大变。
后舱内,小悦坐在火炉前,与川枫小声说着什么,背后舱门被推开,潮湿水气夹杂着腥味冲进。
“她好些了么?”小悦又拉了拉身上裹着的毛毯,抬头看着坐下的克里。
克里叹了口气“稍微好点了,”他又问“她被放逐,是不是就意味着,不再受世界树的诅咒约束了”
小悦摇了摇头“诅咒还是一直存在,得等我找到师父,才能解开”
“会有什么影响?”
小悦难以启齿地想了一会,才隐晦地告诉他,“除了‘那个’,其余的倒是没什么影响”
后者没听明白,愕然问“哪个?”
“噗”一声坐在小悦身边的川枫笑了出来,长腿伸过去一直踹,把克里踹到门边“快滚快滚”
随即团长才明白过来,红着脸把门关上,躲了出去。
“宝贝,‘那个’是哪个?”
“不许学那个黑精灵——!”小悦看到川枫一脸暧昧的坏笑,舌头舔着嘴唇的剑士此刻毫无半点神官气质,使劲踢着他“不许学!”
川枫一个转身,把小魔法师“吱”一声压在身下,膝盖渐渐往上撩着,架到他大腿中间,不断摩挲小悦内侧。
抗议的声音小了下来,最后嘴唇被封住,咕哝不清地说着什么。
“宝贝……我的大还是啸的比较大?”
“我……我没和他‘那个’过……”
船只抵达香格里拉,克里推开西优洁兰临时办公室的大门。
“哎呀,亲爱的克里团长”讨打的声音响起,积乐逊翘起二郎腿,津津有味地喝着咖啡,眉开眼笑地调戏着西优洁兰。
“积……乐逊先生,阁下”克里打了个踉跄,差点被门口的椅子绊倒。
正以为大魔法师也是来调查海啸一事的团长,要把法鲁的重要信息转告给吟游诗人,孰料积乐逊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
“这件事,暂搁一旁”积乐逊喝完手中咖啡“等了你们这么久,我要借小麻烦和他身边那位骑士用一下”
克里愕然看着积乐逊,预感到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事,他又开口“需要我们也去帮忙么?”
“奥不不,千万看好克勒斯公子,我们这就走了。”
带到团员们下遢的旅店门口,小悦与川枫同时见到积乐逊,都是略感诧异。
“娘娘腔,你最近过得不错喔”嬉皮笑脸的积乐逊瞄着川枫。
“去你的”川枫笑着给了他一拳“你那说话的样子才是娘娘腔”
克里忍不住又问“去做什么?多长时间回来?”
“恩……您放心,不会占用他们太长时间。”
传送卷轴的光芒中,依稀听到吟游诗人的最后一句“只是去参加一个熟人的葬礼,顺便给他送点陪葬的东西而已……”
98华丽的葬礼
光辉帝国·白之城。
“到底要做什么”小悦追问道,莫名其妙地把他和川枫掳到千里之外的帝国首都来,又神神秘秘的躲在旅店里,简直就让他爱好八卦的天性抓狂不已。
积乐逊手指在桌上轻敲几下,确认房间四周都布下隔音结界后。才缓缓地开口。
“费加死了”
桌子对面的川枫瞳孔微一收缩“你说什么?”他差点撞翻茶杯。
连续三年的寒冷气候,让圣灵导师们意识到天地元气的异常。不仅远在世界树花园中的神女,人类中的强者们也感受到这也许是大灾难的开端,魔族的降临,星海开辟的空间
通道,导致天地元气从境界隧道中流失了一部分,连番大战,无数禁咒施放,神术的过度使用,数量巨大的人命,亡灵,同时打破了万物循环的平衡。费加接到书信,正为协助梅林与微笑平息水之源力的躁动时,在花海平原上空,遭到狙杀。
“谁杀了他”川枫茫然盯着积乐逊。“他是剑圣!”
后者苦笑着说“没错,只有十二翼的大天使长……才有这个实力,当然,也许更高”
更高会是上位神?拉克西丝下世狙杀一名凡人,川枫血液似乎已凝固起来。
积乐逊一摊手“无论如何,他们都干涉得太多了”
小悦接过了话头“所以现在要把他们赶回去?”
吟游诗人微笑着点点头,“能杀就杀,不能杀,当然只有赶回去了”
川枫看着这轻描淡写,把弑神当吃饭般谈论的师兄弟两人,很有一头撞死的冲动。
“你们……你们两个疯子”
“奥不,你应该说我们是天才,神官大人”积乐逊交代完后,起身离去,临行前又说“晚上十二点,在光明神殿门口集合,亲爱的师弟,别迟到了哟”
“六大圣灵导师齐聚,这一定是一场华丽的大战”他摘下头上的尖帽放在胸前,又优雅地朝两人鞠了一躬,这才径自出门。
即使地狱在他面前张开它的血盆大口,又或者朝夕相处的小结巴突然长出女人的胸部。也不能让川枫比现在更呆若木鸡。
“你还好吧”小悦笑了起来“有师父在,不用太害怕”
“你知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川枫快要疯掉“万一对手是拉克西丝”他想到命运女神裁定空间与时间的秩序能力,就不由得阵阵寒战。
小悦没有说怕了么,怕就回去之类的话,他知道川枫再怎么抓狂最后还是会去,只得随口岔开了话题。
对于有微笑撑腰的小魔法师来说,什么主神,上位神,太古神龙之类都只是一盘菜,区别只在于装菜的盘子大点还是小点而已。对深不可测的师父的盲目崇拜,成为她四名徒弟从小到大延续的优良传统,或者说不良传统。当然,飞影和夜雨没有来凑热闹,也许在微笑眼中,这两个不成器的家伙实在只有当炮灰的命。
若弑神成功,定会与神圣教廷,罗德岛势力结下死仇,无论对目前的局势,还是大陆长远的发展来看,都实在不是一件好事,梅林的做法非常的不明智。
“因为,他们曾经相爱”小悦一句话点开了所有疑团,川枫这才恍然大悟。
即使费加遭到刺杀的原因依旧是个谜,川枫只得暂时把这件事情忘掉,出门散散心以缓和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张不安。
“上次我们来参加啸的婚礼,也是住的这里”把小手放进川枫宽厚的手掌中,两人又路过曾经与啸告别的店外小巷。
“看来王子与公主的婚礼,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幸福”川枫颇有感触地说。
路边行人来来往往,均好奇地打量着他们,川枫阳光般的笑容与深邃蓝眼,一如黄昏中无冕的王子。
小悦想到了什么。脸色又黯了下去。
“怎么了?不开心?”川枫摸摸他的头。
“都在看你”小悦不满意地说。“我灰扑扑的”
川枫哑然失笑,随即微微蹲下“来,上来我背你”
“这样,大家就看着我们了”
小魔法师心情转好,复笑了起来。
“王子与公主”他沿街道慢慢走着“最后会变成秃顶老王,和善妒的王后”
“噗哈哈”小悦想到啸老了秃顶的样子,大笑问道。“你也会变秃顶,川枫”
“咳咳”年轻的英俊神官正色说道“现在是讨论他们,不要扯到我们”
“然后他们生下漂亮的小公主,公主长大,因为得罪了某位老年女性修真者,而躺在城堡里一直睡觉,直到又有别的王子来把她救醒”
“故事就这么不断重复”
“这是睡美人里的故事”
“恩,公主老了以后,会变成梅林老师那样吧”
小悦微微皱眉,随即叹了口气“她也有自己的爱情”
川枫点头“或许她更希望和费加前辈一起,而不是各自肩负着守护大陆的使命,当这无谓的圣灵导师”
“从这点来说,罗德岛上势利的伯父与伯母,也许要幸福得多吧”
小魔法师把头贴在他肩膀上,轻轻说“就算什么也不做,一起变老也很幸福”
川枫转头,吻上了他的唇。
“等我老了变秃顶,你不许笑话我,宝贝……”
白之城的另一侧,胡须发白的矮人老头脾气暴躁喝骂着餐厅里的侍者。
“妈的,连烈酒都没有!你们教皇脑子里都装的圣水吗!”
“布兰多,别那么大声”兰尼西亚制止了他掀桌子的冲动“梅林老师和那位还在楼上”布兰多不情愿地咕哝着。
餐厅二楼,临街的一桌坐着沉吟的微笑和罩着长斗篷的梅林。魔法兜帽下,任谁见到,都会兴起苍凉之感,梅林此时头发变得全白,皱纹布满了她的脸,就像一直保养,仍不可避免的衰老加速来到,费加的死讯,令她双手,皮肤犹如风烛残年的康那里士。
连杯子也端不稳,茶水微泼在桌面上,她凑到嘴边喝了一口,微笑依然沉默无言。夜已深,城内灯火纷纷熄灭,寂静的大街上,只有巡逻的士兵们不时发出脚步声。
“夫人”餐厅老板客气地朝她们鞠躬“本店要打烊了,您二位是否明天再来……”
梅林与微笑转身离去,弹出一枚钻石币,落在老板手里,下楼,经过一层临街的餐桌,兰尼非亚,佳哈与布兰多无言地起身,跟着她们朝外走去。餐厅门口,布鲁克曼恭敬地朝她们鞠躬。
又走几步,夜色中现出康那里士的身型,一行人在微笑的带领下悄然朝大道终点,白之城中央的光辉神殿走去。
宛如死神一般踏着轻盈的步伐,她看到在喷水池边恭候许久的两名徒弟与流水神殿大神官,朝他们点了点头表示问候。
没有再说一句话,十人便站在光辉神殿大门口,守卫发觉了一丝异样,分出一人进神殿内通报,另一人惊疑地打量着犹如暗夜幽魂般,笼罩在斗篷里的圣灵导师们,不知是何方鬼魅降临。
“开始”微笑嘴唇轻动,身后六人迅速朝四周散去,消失在黑暗里。
积乐逊则带着小悦与川枫,站到水池后。
一道肆虐全城的巨大能量从布兰多的手炮中喷出,撞上光明神殿,轰然巨响下,白之城一瞬间被惊动了。
乌云翻涌,康那里士的亡灵天幕铺开,以神殿为中心扩散。
“什么人跑到女神的面前来撒野!”安洁尼一声大喝,光辉万丈,无数金黄绸带从神殿深处飞出,卷向白城大道,六翼,八翼,乃至十翼天使纷纷从殿内飞出,天界圣音响起
,神殿被兰尼非亚璀璨斗气横扫下,夷为废墟,正中央却是手捧经卷的教皇屹立。
天之大陆自和平年代以来,阵容最豪华,技能最绚丽的强者团殴战,在布兰多的机械魔能炮下,拉开序幕。
铺天盖地的绿之藤蔓,六系禁咒呼啸着覆盖了整个白之城,伴随着深渊亡灵的哀号,天使们竟无从躲避这锐不可挡的人类之怒,纷纷朝后退去。
“神说,女神之光……”
“灭天之力,万法沉寂!”随着微笑口中悍然而出的话语,教皇手中救赎之卷再度被强制合上。
兰尼菲亚一剑去处,拉克斯胸膛被刺穿,鲜血喷射,委顿在地。安洁尼又惊又怒。
“梅林老师!”惊恐的她赫然发现自己最惧怕的人,连忙从康那里士的白骨巨爪中抽身而出,抱起重伤的教皇,往东北方高速逃离。梅林制止了正欲追赶的康那里士“随她去”
无数光翼天使朝空中一点聚拢,光芒耀眼如同黑夜中的白日。
“辉煌晨曦,浩瀚银河,深沉黄昏,遥远黑夜……”梅林苍老的声音有如敲响全城的丧钟“以吾梅林·格林之名为契……”
诸神黄昏爆发的能量下,即使是圣灵导师都不敢正面撼其威力,冲击波所到之处,一切建筑倒塌,七色能量聚为一处,朝空中天使融合着的光球刺去。白色光羽飞散,如漫天鹅毛飘落,金发十二翼,天界主神,大天使长梅丹佐现身。
睁开他没有半丝情感的双眼,扫视地面众人,刚要开口之时,迎接他的是遗族的诛天神剑。
如同电影快进一般,小悦与川枫甚至来不及记清每一个动作,回忆中只有那快速闪过的一幅幅场景。
缠绕灭天黑火的一剑,重创梅丹佐,愤怒至极的他大喝一声,光威如同实物,震天动地朝圣灵导师们压下,布鲁克曼神灵附体,绿之神力把方圆近千里变为树海,遮天藤蔓交织着迎上了梅丹佐的净化之光。
梅林吟唱声中,虚空浮现巨大沙漏,沙漏底部细粉飞速朝上滑去,直至最后一粒沙通过窄缝时,似从某处伸出无形而不可挣脱的大手,一把抓住梅丹佐的羽翼,往后拖去。
挣扎中神威撤去,重重压缩下,不甘心的主神天使被拉到了异界的时间乱流中,逐渐缩小,最后成为一个光点。
正在川枫以为一切结束时,那光点又陡然扩大,继而打开成刺目不可直视的空间门。真正的战斗,在这时才开始。
空间门后传来圣洁天乐,拉克西丝一身光明战甲,冷漠注视大地苍生。
“蝼蚁”女神终于开口,随手抛出一片小小的羽毛。
羽毛飘荡着飞到高空,瞬间化为巨大的符文,却是光辉之创世的来临!
“快!世界!”积乐逊抗拒着拉克西丝压下的神威,朝小师弟大喊道。
原罪出现的一刹那,不仅漫天肆虐的元素风暴,高空自旋的光辉符文,连拉克西丝刻意释放的上位神威,背后光芒万丈的空间圣门,都被突然一下抹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世界”拉克西丝冷漠的眼神似乎出现了一丝慌乱,朝三人站立的地方望去。
然而她看到了另外一尊神明。
99豪华便当·光荣退场
“悦儿”微笑朝自己最小的徒弟招手。“来送梅林老师最后一程”
六大圣灵导师缄默围着那具单薄而垂老的尸体,梅林嘴角仍带着宽慰的笑。
时断时续的黄泉之歌响起,大陆最年老的魔法师,十一名圣灵导师的先驱者,他们共同的前辈,尸体化为无数光点,飞向天空。最后的魔神血契召唤,毁掉了整个白之城,也毁去了拉克西丝的法相,梅林在开战之前,便已抱定必死的决心。
康那里士干枯的脸上,一滴泪水滑下。
超度乐曲结束,圣灵导师们纷纷朝微笑鞠躬,转身消失在黎明一抹苍白的晨光中。
废墟上只剩微笑与她的三名后辈。
良久,她叹了口气“老朋友又少了一个”
“走吧”她转身朝废弃的城门处走去,“师父带你们去吃宵夜”
大陆历三三九年春,六大圣灵导师围刺秩序女神拉克西丝,上位神灵法相湮灭,退回神界,从此千年不再踏足人间。
是役,教宗与光明圣女安洁尼逃亡,神圣教廷灭国。
黑白双塔九十九层之主,星之学院院长,天之大陆魔法师公会主席梅林·格林殁,遗命泪华·苍月继承尼兰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