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有钱有势的人家能看上你?」黎仅也疑惑了,半天后忽然醒悟,不由得怒吼道:「是哪个不识趣的混蛋,竟然敢娶你去做小妾,姐,你放心,就算你一辈子嫁不出去,留在家里吃我的喝我的,我也绝不会让你去受这种气。」
「也……也不是……」黎艳继续摇头:「媒婆……媒婆说,他要娶我做正妻,是……是三媒六聘,正大光明进门的那种正妻。」
她的话彻底把黎仅闹糊涂了:「怎么回事?这世上还有这样的好事儿?对方该不会是有什么残疾吧?好了好了,你别卖关子,老实告诉我是哪户人家,我托关系去给你打听打听。」虽然很生气自己的姐姐总是惹祸,但到了关键时刻,黎仅可是很向着家里人的,姐姐的终身大事,自然不能马虎了。
「是……是荣王爷府,来……来替他们的小王爷求亲。」黎艳哭丧着脸,现在她的全部希望都放在这个弟弟身上了。
黎仅「咕咚」一声,这一回干脆跌到了地上,他惊恐的看向黎艳:「你……你说是谁?荣王爷府的小王爷?就是……就是因为当街调戏扮成民女的妓女而被你痛揍了的那个小王爷吗?黎艳,你……你不会傻到竟然答应下来了吧?」
「我当然不会答应。」黎艳气愤的说道,旋即又哽咽道:「可是……可是爹娘都乐坏了,现在都和媒婆在那里商量聘礼了,呜呜呜,小仅,我全靠你了,你是咱们家实际上的户主,你也一定可以看清那个小王爷的险恶用心对不对?」
「没错,爹娘这两个扶不上墙的烂泥,自己的女儿都可以拿来牺牲吗?」
进了大厅,厅内四个人一起站起身来,当中一个尖细的声音道:「哎哟我的天,这位就是尚书大人吧?哎呀我可向来都听说尚书大人是京城有名的美男子,如今一看,果然是名不虚传啊。」随着话音,一个胖胖的,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扭着大屁股就走了上来,一边道:「尚书大人娶没娶亲定没定亲啊?」
「少来,别想祸害完我姐就来祸害我。」
黎仅对这个女人毫不客气,他爹刚上来说了一句:「小仅,别对刘大姐这么说话……」还不等说完,就被儿子吃人的目光给瞪了回去。
「你们脑子都进水了是不是?荣王爷府的小王爷,他能因为被我姐扁了一顿就看上我姐吗?他又不是喜欢人家虐待他,他肯让人来提亲,摆明了是要把我姐娶回去慢慢折腾,好给自己报仇,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们也看不明白?还是说被荣王府的权势给蒙了心。」黎仅指着爹娘的鼻子好一顿骂,骂得三个人都不做声了。
刘媒婆眼看着这事儿没戏了,只得愤愤扭着大屁股离开了。黎仅以为这件事也就此结束,毕竟即便荣王府不愿意,却也不可能派人来抢他这礼部尚书的姐姐,但他万万没有料到,这件事给自己带来了那么大的麻烦。
第一天一上朝,皇上就把春风国的尚亲小王爷要求和亲的事儿说了,只把黎仅给窘的,恨不得地上有个缝儿能钻进去。
皇上看出了黎仅不愿意,但他又的确想把黎仅嫁给万仞山,为了避免惹出流血之类的事件,他想了个注意,从家国大计方面入手,让满朝文武议论一下,看看这个亲,到底是和还是不和。
沈儒第一个站出来,因为黎仅这个人性子冷淡,而沈儒也不是那种长袖善舞之人,所以两人并无深交,但是比起其他人,却颇有些意气相投的味道,和其他的官员相较,交情倒也算是好的了,也因此黎仅借银子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
「圣上,春风国主因何竟写来这种国书,黎大人是我朝重臣,他此举甚是无礼,臣认为皇上绝不可答应,莫要让春风君主看轻了我国,若因和亲不成而使边境再起干戈,臣愿领兵出征,扬我国威。」
说得好。黎仅在心中拼命鼓掌喝彩,碍于当事人的身份,他自己不便发表意见,所以只能祈求其他大臣提出反对声潮,只要皇帝不肯把自己嫁了,那么万仞山就是空想,自己也不用再到他们面前去演戏了。
「沈爱卿言重了,春风国主并没有任何不敬之意,他还说若我们存了误会,他愿意将公主远嫁我国,以显诚意。而且他们国的尚亲小王爷是个生意人,常年都生活在我国境内,所以朕能够分辨的出来,那小王爷对黎爱卿的确是真心爱慕,春风国主不过是爱护羽毛,替他求这门亲事而已。」
沈儒正要说话,就听文官班中有一人道:「皇上所言不错,老夫深以为然。」随着话音,文官班中也站出一人来,竟是在朝中德高望重的荣王爷,若论名望势力,这皇上的亲叔叔一点儿也不比沈儒差,因此他这么一说,黎仅的心就忍不住开始住下沉。
「回皇上的话,老臣以为,春风国主既然诚意求亲,黎大人与尚亲小王爷又是旧识,皇上理应玉成此等美事。想当日明妃(即王昭君)远嫁匈奴,换来汉室与匈奴数十年和平,得到匈奴汉朝所有百姓子民的爱戴,留下千古佳话,如今我国国势强盛,自是不惧他国,若皇上玉成此事,只会让人感戴我朝恩德和君主的胸襟。」
这老匹夫纯粹是在强词夺理胡说八道。黎仅面色铁青,站在文官班中恨不得上前给荣王爷一脚,心想我和你无怨无仇,何苦来陷害我呢?他见再没有人替自己说话,不由得着急起来,眼看皇上面上微笑逐渐加深,只要他的金口一开,这事儿便再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因此只得把心一横,顾不上自己身为当事人,连忙站出班列到:「皇上明鉴,那尚亲王爷欺人太甚,微臣幼时的确与他相识,但那时年小力微,常被他百般的欺凌,后来臣毅然举家搬到京城,他亦随他师傅去雪山学艺,这才得以平安长大,却未料想他恶劣至此,竟要臣以男儿之身和亲,皇上,臣恳求皇上莫要答应春风国主的求亲。」
他说完,又转向荣王爷,沉声道:「老王爷德高望重,更当谨言慎行,何苦定要来害我。」
话音刚落,荣王爷就捋须微笑道:「黎大人言重了,老夫知道黎大人这是在皇上和群臣之间表个态度,其实这又何必呢,站在这朝堂之上的人,哪个不是有非凡见识,黎大人便直言同意,大家也不会有什么意见。况民间近来亦有流传,说黎大人早已答应尚亲小王爷会嫁给他,你起了誓又破了誓,这事儿难道是假的吗?」
一句话把黎仅堵在了那里,心里更是恨万仞山恨得牙根痒痒,心想这老东西怎会连这种事都知道,定是那万仞山让他的手下在民间广为散布我与他起誓一事,可恨啊,明明是他设计让我钻了进去,却还敢拿来害找,因此咬着牙道:「王爷,那是尚亲王爷设计,小臣不小心中计而已,怎能作数。」
荣王爷笑道:「非也非也,愿赌服输,黎大人身为君子,自然应该一诺千金。何况就算那赌誓是个计谋,莫非黎大人亲自上门送礼也是被迫?」
黎仅目瞪口呆,心想自己上门演戏送礼,明明都十分的低调了,一路上也尽挑没人的巷子走,怎也被这老东西发现了,难道他派人跟踪不成。他一时间没了言语,关键是这事儿说出来没人信,自己送礼竟然是为了去演戏,这么荒谬的事情去骗鬼还差不多。
一瞬间,黎仅急得额头冒汗,然后就听高座上的皇帝呵呵笑道:「黎爱卿到底是礼仪君子,脸皮儿薄,还在这里做戏给朕看。好了,这事儿朕决定了,就答应春风国主的和亲,给两国历史也留一段千古佳话。嗯,礼仪的事,黎爱卿身为礼部尚书,自然是不宜操办自己的婚事,即日起便由荣王爷安排这件事吧。此事已毕,众爱卿可还有别情上奏吗?」
众人都再没有言语,于是皇上退朝。黎仅气冲冲的来到荣王爷身前,恨恨道:「我自认没有和王爷结仇,何苦要来害我?这对王爷有什么好处?王爷富贵已极,难道还能把万仞山的贿赂放在眼里吗?」
荣王爷呵呵一笑道:「黎大人不必生气,老夫断言,你与尚亲小王爷成亲后,即便先前几年会有摩擦,但日后必定是琴瑟和鸣百年好合,须知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万事也架不住这真情二字。只不过老夫还是存着一些私心的,大人怕是不知道吧,犬子自与令姐在街上一会后,竟一见钟情,回来非嚷着要娶令姐为妻,老夫一开始自是不允,犬子不成器,这老夫也是知道的,然可怜天下父母心啊,犬子近日相思甚重,竟屡屡不顾老夫训斥,频繁出入尚书府墙头偷看令姐,因此老夫只得厚着脸皮遣媒婆求亲,谁料令尊没有意见,倒是大人将媒婆赶出来,因此老夫想着,大人一旦出嫁,家里事便说不上话了,老夫也得了一名贤德的好儿媳,这岂非一举两得之举吗?」
黎仅险些气昏过去,暗道这老匹夫竟然打着这等无良主意呢。他恨恨的瞪了荣王爷几眼,冷笑道:「既然如此,王爷就等着听信儿吧,我是绝不会让你如愿的。」言罢怒冲冲的离去,迳自回到家里揣上一把菜刀,直往万仞山的临时王府而来。
到了王府门前,黎仅先仔细的想了想,方将满腔怒火压下,心想我再走最后一招棋,如果这招还没用就拿出菜刀砍人,吓死他们。想到这里,便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大步流星的进了府门,还未等进到正厅,便先嚷了一句:「伯父伯母,我今日是来和你们道歉的。」
万仞山和父母哥哥正在一起玩牌九,猛听得院里这一声嚷,四人先对视看了一眼,王妃就先笑道:「这孩子又玩什么花样呢?走,出去看看。」说完率先起身向外走,其他三人也都跟着出来,就见黎仅哭丧着脸跑上台阶,着急道:「伯父伯母,这件事情你们听我解释,那玉蟾和东珠不是我当的,伯父伯母你们千万不要误会。」
王爷王妃奇怪道:「什么误会?小仅你在说什么?」
黎仅焦急的表情立刻转为惊愕:「什么?你们还不知道?啊,那……那怎么回事?是……是谁赎走了那玉蟾和东珠,难道不是你们吗?」他心里却暗暗得意:嘿嘿,看你们还不上当,这终极杀着若没用了,我立刻就露出本来面目。
「我们的确是不知道啊。」王爷心里在瞬间已经转过了几个想法,然后恍然大悟的问道:「哦,你的意思是说你把那东珠和玉蟾当了?这可是胡闹,那两样东西价值连城,你为什么要把他们当了呢?」
黎仅脸上露出后悔不迭的表情,喃喃道:「真是的,原来不是伯父伯母赎的,早知道我就不过来了。」然后又赶紧做出一幅媚笑道:「啊,不是,就是……就是我爹娘欠了人家的债,高利贷追的紧,他们……他们实在害怕,就把我放在家里的东珠和玉蟾拿出去当了,可恨那当铺老板认出这是至实,竟让他们定了死当,我今日去找那老板理论,他却又说被人赎走了,我一听那形容,似乎就是伯父伯母,因此就赶紧过来了。」
王爷和王妃摇头道:「没有,我们没有去赎东珠和玉蟾。」两人心里都暗叫厉害,心想这黎仅不愧是小小年纪就做了礼部尚书,端的是聪明无比,这还不到一天一夜呢,他的计策就一环扣一环,非要让自己认定他是虚荣的人,家庭成员也都是贪得无厌之辈,若非有江流之前的话,只怕他们真会认定这黎仅配不上山儿,从而阻止这场和亲呢。
「算了小仅,东珠和玉蟾而已,虽是至实,也不放在我们的眼里。」万仞山下了台阶,牵住黎仅的小手:「走,我们去屋里喝茶,你这么急急赶来,一定还没有吃早饭吧?」他说完,王爷王妃也都点头道:「没错没错,东珠和玉蟾没了就没了,不必放在心上,身子要紧,乖孩子,快别急了。」
黎仅怔怔的站在那里,只觉血气上涌,真正明白了气到吐血是什么滋味。眼看这最后一计也以失败告终,他心知想让对方认为自己是贪婪小人从而阻止这场婚礼的目的是达不到了。面上不由得白了又青青了又红,最后变成黑色,狠狠的甩开万仞山握着自己的手,大吼道:「够了,告诉你,我忍你很久了,今天我们就把所有事都说清楚。」
瑞清王爷悄悄对王爷王妃说了一句:「终于要原形毕露了。」便双手抱胸,一幅看戏的样子。
果然,黎仅将藏在袖里的菜刀拿出来,一把剁在台阶的木栏上,大声道:「今天我就和你们说清楚,我不喜欢万仞山,我也不想嫁他,我更不想以男儿之身去和你们春风国的小王爷和亲,你们要是识相的,就赶紧去和我们皇上说清楚,趁早取消这个婚事。不然的话,咱们大家就鱼死网破。」
王爷和王妃一点意外的神情都没有。万仞山却笑眯眯的上前,抓住黎仅的小手:「小仅,怎么个鱼死网破法儿呢?你就要用这把菜刀来砍翻我的家人吗?那我得先提醒你一下,我爹是春风国的大将军,幼年曾得高师指点,一生戎马生涯,人称百胜将军。我娘是天水神宫宫主的女儿,被誉为我国武林中的第一高手,名声绝不输给暗黑五派的掌门人与我师傅。我哥哥从小就得我娘教授武艺,如今已有大成,是年轻高手中第一人。小仅,你确定你就用这么一把菜刀,便能和我们家拼个鱼死网破吗?」
黎仅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就软倒在地,他知道万仞山家的人都不好惹,却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这么不好惹,自己只拿了一把菜刀就赶过来,就好像那只要挡车的螳螂一般自不量力,他虚脱的倚在栏杆上,用快哭出来的声音对万仞山道:「算我求求你好不好?求求你放过我吧,我不想嫁给一个男人,更不想嫁给你啊。」
「小仅,我心里只有你一个,除了你之外,这辈子我谁也不娶,如果我一时心软答应你的请求,这一辈子就要打光棍了,所以小仅,你就委屈委屈,嫁给我吧,我发誓,会一辈子对你好的。」万仞山来到黎仅面前,深情执起他的手,脉脉自语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小仅,我们就要成为夫妻了,不如今晚就在我们家过夜好不好?」
「滚开,你个死猪头。」黎仅尖叫一声,赶紧把手抽出来,连着跳开了几步,把木栏上那把菜刀高高擎起:「我……我警告你万仞山,你……你再敢动手动脚的,我……我就和你拼了。」
「啧啧,就算今天能逃过去,日后还不是要和我成亲洞房。」万仞山有些不满的看着黎仅:「我这不是想让你先习惯习惯吗?否则咱们的洞房花烛夜,你那叫声还不得把房顶掀了啊。」
「我不会叫,万仞山,你给我听好了,如果我真的就逃不过这一劫,即便我死在床上,我也不会叫一声的。」黎仅悲愤的看着那个混蛋,「匡当」一声将菜刀给扔进庭院中,然后转身就走,那身影颇有些「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味道。
「山儿啊,强扭的瓜不甜,你何必非要人家嫁给你呢?我看这个孩子挺好的,日后他若不能爱上你,你岂不是害了人家的一辈子吗?」王妃有些担忧的看着自家儿子。
却见万仞山也苦笑道:「我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可是娘,我真的不能没有他,十五年来,我没有一时一刻能够忘记小仅,如果不能让他陪在我身边,我真的就是一具行尸走肉。所以……」
他看着黎仅的背影,缓缓道:「娘,就让我赌一次吧,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如果三年后,小仅还是不能接受我,我……我会放手让他去寻找他自己喜欢的人,但是……但是这三年,他必须是我的,就让我……自私任性这一回,哪怕我死后要下十八层地狱,我……我也认了。」
王妃叹了口气,说不出话来,这个儿子什么都好,就是死心眼,认准了的道儿,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却听王爷笑道:「雅平啊,你就放心吧,我倒是看好他们两个,上天若不想让他们在一起,也不会在当初让他们互相纠缠了,而且分开了十五年的时光,他们竟然谁也没忘记谁,这就是缘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