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英雄----红河（苍海）

　　贝尔菲保持著射击的手势呆愣了一会儿，倏地蹙紧了眉，咬著牙将箭头转向其它目标，射了一箭出去。顺利击中。
　　当众人还未能到达那边时，就凭著这样狠准的箭击，贝尔菲在一定程度上保护了罗弗格的安全，然後才拔剑向下冲去。
　　这时候，已经没有还站著的魔人了，除了那特殊的一个。
　　从艰难的战斗中缓歇下来，罗弗格大口喘著气，昂著头仰望著面前那尊高大的身影，他努力在唇边牵出了一个笑容。
　　谢谢你，他的笑容这样说。

 

你的英雄 47

　　「副将当心！」
　　当这样的惊呼突然响起之前，隆塞就已经发现了罗弗格身後那只悄悄抬起来的手。那只手的主人还半趴在地上，样子虽然是半死不活的，但别忘了，魔人可是有著即便头颅没了都能发出致命一击的可怕意志力。
　　隆塞抓住罗弗格的肩膀往旁边用力一推，而他自己则一个跨步上去，拧住了那个魔人的脖子。
　　就在他将对方的脖子喀嚓一声折断的同时，有一柄利剑从对方另一只手中送进了他的腹部，将他的後背刺穿过去。
　　最後停留在那个魔人脸上的，是一抹残酷的笑意，像在说著叛徒就该是这种下场。
　　随後他倒了下去，这次是真的倒下去，不会再有可能再爬起来了。而那柄剑却始终紧紧地握在他手里，直到死也没有放松，随著他瘫下去的手，而从隆塞的身体里抽了出来。
　　所有目睹了这一幕的人都惊得呆住了，一个个说不出话来，也不知道该做出怎样的反应。
　　罗弗格同样不知道该怎麽办才好，他怔怔地望著转过身来面向自己的隆塞，从隆塞肚子上流出的鲜血像瀑布一般疯淌而下，叫人触目惊心。
　　「你，你……」罗弗格嗫嚅著伸出手，差一点就要碰到对方的剑伤时，忽然，嗖嗖嗖一串锐利的声响，破风而来。
　　「副将──！」所有奔跑著的人都停住了。
　　明明只差一步，就差了那麽一步而已。
　　……
　　那数只箭矢直直地刺入罗弗格的後背，箭击的冲力将他带著往前倒去。面前的隆塞伸手接住了他，抱著他无力瘫倒的身体，缓缓半跪了下去。
　　随即，又有更多的箭矢从刚才同样的方位射击而来，但却被突如其来的一阵风刮落。
　　一只黑豹缓缓踱了过来，冷冷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去找出偷袭者！」贝尔菲猛然大喝一声。前一秒他刚刚赶到这里，下一秒，他已经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多麽讽刺。他永远都明确该怎样部署别人，偶尔却会对自身一片茫然。
　　其它人当即受命前去讨伐偷袭者，但也有几个留下来的，注视著眼前的场景，脸上都是难以描述的复杂神色。他们站在原地不动，双脚像是灌了铅，沈重得迈不开步。
　　只有贝尔菲在短暂的迟疑之後走了上前，来到罗弗格身边，蹲了下去。他看了一眼那个把罗弗格环在臂弯里的魔人，他的眉头震颤了几下，蓦地用力闭一闭眼睛，向罗弗格凝视过去。
　　生平头一次，当魔人就近在眼前时，他没有举剑。
　　这时罗弗格的脸色已经如纸一般的惨白，他看了看隆塞，又看看贝尔菲，忽然咳出几口血来，他含著血微笑了一下。
　　「大将，我……」
　　「别讲话。」
　　贝尔菲阻止了他，干哑地说，「没事的，别说那些乱七八糟的，你需要……」
　　「不，不是那样……」
　　罗弗格坚定地这样说，──单纯的人总是有著自己的坚持。
　　「我不是要对您道歉……虽然这次我失败了，但我……并没有输。之前，隆塞本来可以带我逃走……但我不想那样做。这不仅仅是因为……我不想做一个逃兵，更因为我知道……如果我跟他走了，那麽今後……我就再也不是从前的我。我将回不到你们中间……虽然他也会带著我流浪，但我不要那样……」
　　「罗弗格……」
　　「我不怕苦累，也不怕跟他在一块儿，但我害怕，这样的流浪会使我忘记我原有的坚持……明明就没有错，为什麽就是没人肯听，没人相信……不，我还是相信您，一定一定会来……我要留下来战斗，我要……让您看到，我也是一个……坚强的人呢，我不会认输……就算失去了一切，我也不会输给自己……我想要的是，您的认可，现在，您应该能够认可我了，对吗？……隆塞他，他是我的朋友……」
　　「……」

 

你的英雄 48

　　是否真的打从心底认可了，贝尔菲暂时还不能确定，但他知道，现在他必须给罗弗格看到他的认可。
　　「是的，我认可你，你没有错，你们都没有错，所以别……」别再说话，好好休息。
　　未完的话语，却在看到罗弗格那心满意足的一笑时，不得已地哽咽住了。
　　这是种什麽样的笑容？像是在说，我已经了无遗憾……
　　「太……太好了，谢谢您，我……我已经……」
　　在罗弗格说出那一句贝尔菲最害怕会听到的话语之前，几声咳嗽代替贝尔菲阻止了他说下去，鲜血又一次涌出嘴角，染红了他的颈襟。
　　同时，他的衣服也已被隆塞身上流出的血越染越红，红得刺目。
　　「我还有……一个心愿，希望大将，您能够为我达成……」他微弱地挤出声音。
　　「别说这种傻话。心愿什麽的，当然要自己达成才算数。」贝尔菲生气地说，然而闪烁著的眼神却出卖了他心中的不安，以及苦痛。
　　「哈……」
　　罗弗格笑了一下，「可是这种心愿，只有别人才能为我达成啊……因为这心愿是，我想和隆塞一起……被研制成为召唤兽……」
　　「……什麽？」
　　不止贝尔菲，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在说什麽？你……」
　　贝尔菲忽然一把揪起罗弗格的衣襟，「谁说你要被做成召唤兽？谁允许你的？你以为你……」
　　「我……没有资格吗？」罗弗格截过话来这样问，一双眼睛直直地看著贝尔菲。
　　在这样的目光下，贝尔菲瞬间感到浑身的气力都被抽空，他松开了手，发自真心地说：「你当然有资格，你是这麽坚强……」
　　「是吗？那就……没关系了……」罗弗格放心下来，调转视线看向隆塞。
　　这个有著与粗旷外表极为不搭的细腻举止的魔人，一直都是这样默默地在他身边，当他有危险时便出现，当他无事时便找不到踪迹，只是偶尔会露面，也不说话，就是静静地听他说话，像是在通过他的说话来了解他，或许也了解了其它更多，更多。
　　这到底算是一种什麽样的情谊呢？罗弗格对此也不甚明白。
　　不管是什麽样的情谊，他想，隆塞一定是愿意与他一起，不管以何种形式都愿意与他在一起。
　　「……对吗？」他这样问，并不担心会不会让对方摸不著头脑。没有任何理由，他就是如此确信。
　　隆塞没有回答，也不点头或是摇头，就只是维持著原姿势托著罗弗格的上身，注视著他，以深邃异常的眼神。
　　「嗯，我就知道……」
　　罗弗格点点头，别过脸，看到不知何时来到了贝尔菲身後的阿斯蒙狄，他蓦地笑出来，笑得响亮而又明朗。
　　「哈哈哈，说什麽势不两立……明明能够创造出这麽美丽，这麽强大的事物，明明，这应该是合得来的证据，这两个种族……」
　　他朝阿斯蒙狄的方向缓缓探出手去，柔声呢喃著，「未来有一天，一定……」
　　手忽然垂落下来。
　　尽管贝尔菲及时托住了，但无论他再怎麽揉捏怎麽摇晃，这只手的主人都永远不会再睁开眼睛。
　　贝尔菲呆呆望著罗弗格的脸很久，虽然那脸上带著安详的微笑，他却始终不能相信，他就这样永远失去了这个人。
　　突然，罗弗格微微动了一下，只不过这并不是他本人在动，而是抱著他的隆塞倒了下来，因此牵动到了他的身体。
　　直到这时，隆塞才发出了粗重而紊乱的喘息声，他以微带著敌意的目光瞪视著贝尔菲，同时用两只手将罗弗格往身前极力塞紧。以两人的身型比例而言，罗弗格简直像是快要整个儿被那庞大的身躯包裹起来。
　　再也没有什麽可说的了。
　　贝尔菲惨然一笑，「放心，我会让你们在一起。」
　　瞬间，隆塞眼中的敌意消散开来，闭上了眼睛。
　　喘息声渐渐地微弱下来，很快，便彻底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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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啦啦啦～啦啦啦～这是HE呀HE～
　　啦啦啦～啦啦啦～我不是後母呀後母～

 

你的英雄 49

　　「大将！您来看，我们找到一个相当古怪的家夥，那家夥……」随著脚步声而渐趋渐近的叫唤声，在来到了跟前时，猛地滞住。
　　那个士兵满脸震惊地瞪著此时倒在贝尔菲面前的两人，再也吐不出半个字来。
　　四周又回到了刚刚被他打扰之前的死寂。
　　又过了一阵子，贝尔菲站起身来，向身边的部下们沈声说：「把这两个人……带到马上。」接著转向那个僵立在原地的士兵，问，「你说你们发现了什麽？带我过去。」
　　「啊？啊……好，好的……」
　　士兵神情复杂地转过脸，又回头看了一眼，才转身领著贝尔菲往他来时的方向走去。
　　没有走多久，贝尔菲就看见了地上倒著的一片尸体。再往前，他看到他的几个部下正架著一个个子不算十分高大的家夥，那家夥倒也不挣扎，只是冷冷地瞧著他的走近。
　　而随著贝尔菲的越走越近，他心中的惊讶也越扩越大，简直难以置信。
　　「你……是人类？」他停在那人面前，质疑地端详著对方的脸孔。
　　这张脸很年轻，不会超过十七岁，长相很清秀，但却有著一双锐气逼人的眼睛，目光如野兽一般凶悍凌厉，仿佛能凭目光就将猎物撕成碎片。
　　「什麽人类！」
　　那男孩显得极为不齿地狠狠啐了一口，「见你的鬼去！我才不是那麽恶心的东西！」
　　虽然他这样讲，但在贝尔菲看来，在在场所有人的眼里看来，他都是个不折不扣的人类男孩。
　　贝尔菲皱了皱眉：「为什麽你会出现在这里？你和那群袭击我们的魔人，难道是一夥儿的？」
　　「错！我们不是一夥儿的……我们是亲人！」男孩趾高气昂地这样宣称。
　　「……亲人？」
　　贝尔菲冷冷地，「看来你是疯了。只有疯子才会把魔人当作亲……」话语猛然卡住。
　　他想到了罗弗格。
　　而对於贝尔菲瞬间黯然下来的沈默，男孩却只是执著於他刚刚讲过的话。
　　「得了吧！如果说我们是疯子，那你们人类又算是个什麽东西？只会掠夺，为了自己毫无根据地制造杀戮……」
　　停下来，表情痛苦地咬了咬唇，「如果不是因为你们，巴力就不会死，欧利昂也不会死，大家都不会离开我……」
　　听著这些话，贝尔菲渐渐地有些想明白了。
　　「你该不会……是跟魔族一起生活长大的？」他问，还是觉得这实在是匪夷所思。
　　「这跟你有关吗？」男孩一下子恢复了冷酷之极的眼神。
　　贝尔菲沈吟少顷，比起这个，他还是更在意另外一些事。
　　「我问你，你们是一开始就埋伏在这儿的，还是纯属偶然碰上了我们的人？如果是前者，为什麽，你们怎麽会知道？」
　　「当然知道。在你们还没达到那个小镇之前，我们早就知道会这样。」 男孩说著咧开嘴角，划出一个野兽般的残忍笑容，「我们只是在等著猎物上门而已。」
　　贝尔菲猛地呼吸一窒，想起刚刚在他眼前发生的悲剧，他差点儿就想一拳挥了出去。不过最终，他只是更用力地握紧了那只已经攥成了拳的手。
　　「这麽说，有关间谍的情报，难道是你们散播出来的？还有那个所谓的驿站……」
　　「人类有时候还真是好『沟通』呢。」
　　男孩冷笑著截走了话头，「明明自己杀戮的时候什麽都不管不顾，把别人的脑袋丢到他面前，他却会怕得要死。反正你们只想著要清除所有的障碍而已，别的什麽对你们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吧？只要人类都消失，这个世界就安宁了，总有一天你们会……」
　　在他赌咒般的话语中，忽然插入了一种异常的声响，从贝尔菲的身後呼呼而来。
　　紧接著，几道黑影从上方疾掠而过，径直冲向那个男孩所在的方向。
　　押著男孩的士兵们还来不及挥剑，就被那几只体型庞大的翼魔兽利爪攻击，惨叫著退了开去。
　　随即又有两只魔兽飞过来，分别抓住男孩的一边肩膀，将他带著飞走，很快便消失在山林的上空。
　　贝尔菲站在原地看著这样一幕，无法再做些什麽，也已经不明确要怎样做才是对的。
　　但他想，男孩最後的那一抹讥诮鄙夷的笑容，他将永生都不会忘记。

 

你的英雄 50

　　之後回王城的路途，大夥儿都走得很赶，像是生怕耽搁了什麽。不过事实上，因为有阿斯蒙狄做成的冰棺，那两人的身体暂时还还不必担心损坏。
　　连续跋涉了几天之後，这个傍晚贝尔菲还是将大夥儿喊停，叫他们到旅馆去休息一晚，明天再出发。他这样要求，大家也只有默许，他们知道那时最难受的人并不是只有自己。
　　其实关於那两个人之间的事，没有谁真的十分明白，但既然前因已经无从深究，能做的就只是接受并承担结果。
　　入夜了，贝尔菲在房间里坐了很久都没有睡意，脑子里翻来覆去地回放著一幕幕片段，很杂很乱，连连地冲击而来呼啸而去，有如要颠覆什麽般地让人不能平静。
　　贝尔菲知道再这样下去也只是一夜无眠而已，他无辙地走出房间，来到了走廊上。他往前走著走著，发现走廊的尽头有一架梯子，显然是通往屋顶。
　　记得有这样一个人，每当心情不好时就会爬上屋顶看天，──多麽天真的习惯。
　　贝尔菲在梯子前皱著眉站了一会儿，终於还是攀了上去，来到屋顶，却看见上面已经坐了一个人。
　　他狐疑地盯著那个人的侧影，在暗沈的夜色中，直到他靠近到了一定程度，才终於看清对方是谁，一瞬间浑身僵硬地当场呆立住了。
　　过了一阵子才逐渐恢复过来，他立刻想到是不是这就转身离开比较好，但犹豫再三，最後他还是没有那样做，而是就地坐了下来。
　　这个位置距离阿斯蒙狄不算远也不很近，贝尔菲相信这不足以构成打搅，虽然他很想打搅地问一声，嘿，怎麽心血来潮变成人形了？……
　　在一条水平线上，两个人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坐了很长一段时间，各自望著前方，好像谁也没有在意对方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