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麽不记向心答应嫁给你的事?”员警一走,易向行便开始对他发难。
“那是……”尴尬地看著易向心,萧慎言解释道:“我为了把猫仔从收容中心按出来,才不得不说这个谎。对不起。”
“没关系啦!”易向心倒是不太计较这个,她担心的是另一件事,“仔怎麽会受伤的?”
“这个……”师从恩还在房内,萧慎言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察觉到针对自己的尴尬,师从恩立刻识趣地退出了房间。
窗外,天已经黑了。工作了八小时,又去警局为易向行 办了保释手续,然後再回到医院与易家兄妹闲聊到现在,师从恩还真是有些累了。
她换下身上的医生袍,再用肥皂反覆洗乾净双手,然後站在镜子前整理了一下她的头发。鼻粱上隐隐有些胀痛,她只好摘下眼镜,闭上眼,轻轻地揉动著它。
这就是框架眼镜的弊端,戴久了会让鼻梁不堪重负。可是师从恩无法选择隐形眼镜,因为只要佩戴超过一小时,她的眼睛就一定会又红又痒。
近视眼就是麻烦。她早想去做个矫正手术了,但是考虑到术後可能会出现的副作用,她又迟迟下不了决心。
对著镜子扮了个鬼脸,师从恩转过身,将眼镜重新架回自己的鼻梁。
“啊!”
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男人吓得她尖叫了声,不得不抚著胸口,以减缓加速的心跳。
“你吓著我了。我刚才没戴眼镜,没从境子里看到你怎麽进……”师从恩尴尬地笑著,转身指了指身後的镜子,喉咙里的声音却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镜子里除了她自己,没有第二个人。可是当她再回头,张锐就站在她的面前,活生生的,只是脸色不太好。
“张警官?”师从恩努力保持镇定,试图搞清楚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张锐说了两句话,可师从恩却一个字也听不见。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我以为我抓住的是那只猫,可是醒来一看,发现我掐住的其实是猫仔的脖子。”萧慎言低著头,十指抓著自己的头发,好像恨不得把自己的头皮都揪下来。
易向心心疼地看著他,却不知从何安慰起。
“这不是偶然!这个梦太可怕了,就算是梦游也不会到这个地步。我一定是被什麽人盯上了,不对,应该是鬼!我姐说过,当人被厉鬼缠身的时候,就会产生幻觉,导致伤人或自残……”
“没弄清到底发生了什麽事之前,我不能把猫仔留在我身边。所以,要麻烦你们帮我照顾他一段时间了。”
“当然没有问题。”、“当然有问题。”
对於萧慎言的请求,易向心与易向行分别给出了不同的回答。
“哥……”
“你还有伤在身,怎麽可能分神去照顾孩子?”永远把妹妹排在第一位的易向行,无法同意她的决定。
易向心试著跟哥哥讲道理:“可是还有你呀!你会帮我的对吧?除了我们,没有人能照顾猫仔了。”
“可以暂时把他送到收容中心或是其他什麽地方。”
“没有其他地方!”萧慎言猛地跳了起来,高声喊道:“那些人只会把猫仔当成怪物,我不能把他随随便便交给他们!”
“可交给我们也一样不安全!”易向行摸了摸脖子上的伤口,他现在实在不适宜大吼大叫,不过他讨厌萧慎言说话的声音大过他。
被他的气势压过,萧慎言下意识降低了音量:“为、为什麽?”
“因为如果你是被厉鬼缠上了才做的恶梦,那我也一样。”
“什麽!”、“什麽?”
在萧慎言与易向心的密切关注下,易向行不得不说出他昨晚做的那个梦。
握住妹妹的手,易向行冷静地说:“现在你知道了,缠住我的那只厉鬼可不比缠住萧慎言的差。如果萧慎言要把猫仔送离他的身边,那我也必须离开你,直到他查清楚这一切究竟是什麽原因,不然我不能回来。”
与妹妹分享自己恐怖的经历,不是易向行想要的,他只是害怕萧慎言的辜重演在自己身上,尤其害怕向心会经历猫仔经历的一切。所以他要学习萧慎言,防范於未然。
萧慎言觉得他有点反应过度了,於是说:“你的恶梦不见得与我的有关联,你不用这麽紧张……”
易向行随即用冷酷的眼神,成功阻止了他的废话。
“那现在怎麽办?你们会不会有危险?”易向心担心地问。
“放心,我们能顾好自己。”易向行一边安慰妹妹,一边看向萧慎言:“而且,萧慎言一定会很快搞清楚原因,然後把问题解决的。”
这句话实在没什麽说服力,易向心忍不住看向萧慎言。
“当、当然。我会把这个解决好的。”
萧慎言的保证听上去有点信心不足。易向心的忧虑变得更加浓重。
三个人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
就在这时,已经换上便服的师从恩走进了病房。
“师医生,你还没有回家?”易向行立刻站起来,露出友好的微笑。
这对向来冷淡的他来说,绝对算得上是殷勤了,萧慎言忍不住想嘲笑他。谁知,下一秒师从恩就一拳打中了易向行的下颚,力道之大,竟让他摔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不等易向心和萧慎言从震惊中恢复,师从恩已经一脚踩住萧慎言的伤脚,趁他痛得眼冒金星的时候,用力将他推到了墙上。
“师医生!你这是干什麽?”易向心挣扎着想爬下床,却被师从恩狠狠喝住。
“不要做多馀的事情,不然我就废了他!”
这时,易向心才看清她手上拿着的手术刀。
“这到底是为什麽?!”眼前的画面让易向心摸不著头脑。她认识的师从恩从来都是斯文和善的,根本不可能有如此暴力的行为。
用力将把萧慎言的脸压在墙面上,师从恩冷哼道:“你问问萧慎言,看这到底是为什麽。”
“你知道我是谁?”萧慎言非常惊讶。
“我当然知道你是谁!你拿走了我的身体,我还能不知道你是谁吗?你居然就这麽放过了易向行,还让师从恩跟他成了朋友。你明明知道他是一名冷血杀手,你还助纣为虐。我真是太蠢了,居然相信你这种小人会履行诺言!”
“等、等一下!”针对师从恩数落的罪状,萧慎言梢稍有了点头绪,“你是张锐?”
“不然你以为是谁?”
“天呐,你附身在师从恩身上了?”
“不可以吗?”
萧慎言难以置信,忍不住将头往墙上撞了一下,“附在活人身上,会给被附者的身体造成很大的负担。你这麽做会害死她的!”
“你休想吓唬我!”
“我吓唬你做什麽?这个是常识!”
脸被墙壁挤得变了形,萧慎言还真是没有心情向张锐细说当鬼魂的要领,“你最好马上离开师医生的身体,如果害了她,你会後悔一辈子的!”
张锐迟疑了,毕竟师从恩曾经是他心仪的对象。但是要他就这麽放过萧慎言,他又实在是心有不甘。最後,张锐决定先把重要的问题河完:“为什麽你不继续追查易向行?他威胁你了吗?你怕了?”
他手中的手术刀虽然小巧,可锋利程度并未因此打上折扣。萧慎言不得不拼命伸长脖子,以避开那个小小的刀锋。
“我有什麽好怕的!根本没有证据证明易向行当过杀手,我总不能随便编一点故事就把他丢进监狱吧?你讲讲道理好不好……”
在这个要命的节骨眼上,萧慎言唯一能做的就是嘴硬。要是如实告诉张锐,他早就答应易向心不去找易向行的麻烦,那他自己的麻烦就大了。
不过嘴硬也没好到哪里去,张锐根本不相信萧慎言说的那一套:“怎麽会没有证据?之前明明有人寄来杀手集团的犯罪证据,怎麽可能查不到易向行?我看你根本就是不想查!马上要娶易向心当老婆,所以你打算送个顺水人情给大舅子是不是?”
“舅你个头,我什麽时候要娶易向心当老婆了?”
“什麽时候说的你自己最清楚!别把我当傻子!”
这下真是眺进黄河都洗不清了,萧慎言一阵头疼,“那只是我随口编的瞎话,易向心怎麽可能看上我?”
这话说得萧慎言都郁闷了,一旁的易向心也跟著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既然你总是满嘴瞎话,那我怎麽确定你现在说的是实话?”
“信不信由你。你之前收到的那些证据,根本没有牵涉到易向行的。嫌疑犯现在都抓了一箩筐了,如果易向行有份,我怎麽可能不去抓他?就算我不抓,你的同事也不会放过他呀!”
这句萧慎言说的倒是实话。
张锐死之前收到一个匿名寄来的包裹,里面全是关於杀手集团的犯罪证据,可他还没来得及调查就一命呜呼。萧慎言借他的身体还了魂,与他约好一定要将杀手集团一网打尽,尤其是要抓住易向行。
可是,那堆证据与易向行之间,报本没有一星半点的联系。就算他不帮易向行隐瞒,张锐也没办法凭那些证据查到他头上。
“你撒谎,这不可能!”张锐还是无法相信萧慎言。
萧慎言不想和他争,不过他突然想起了另一件事:“等等,你怎麽知道我说易向心是我的未婚妻?你一直在跟着我?”
张锐怔了怔,没有答话。
“那个恶梦是你弄出来的对不对?我没照你的意思去抓易向行,你就弄出那个梦来整我?你让我害死了自己的姐姐,还差点杀了自己的外甥!张锐,你太过分了!”就知道那个梦不会是无缘无故的。张锐的恶毒令萧慎言不寒而栗。
“我……呃……”张锐刚想说什麽,却突然捂住胸口,跪倒在地上。
萧慎言想去抉他,却又顾忌他手中的刀子,只好站在原地问道:“你怎麽了?”
“呃、呃……呃……”张锐低头跪在地上,双手撑住地面,开始发出痛苦的呻吟。从萧慎言的位置,只能看见他微颤的头发和抖动的双肩。
“他流血了!”易向心惊叫起来。
萧慎言立刻冲上去,抬起他的下巴,发现他的鼻腔和嘴角果然都流出了鲜血。
“快点离开师医生的身体,你会害死她的!”
“……”
“快滚,听到没有?你想她下阴间去陪你吗?!”萧慎言抓住师从恩的双肩,拼命摇晃著她,想把张锐的魂魄从她的体内摇出去。
张锐抬手想推开他,可是双手毫无力气。
四周突然陷入一片黑暗,他伸出手,却看不见自己的五指。
不断增加的压迫感与毫不停歌的晕眩,几乎让他失去意识。
但恍惚中,他听见有人在尖叫、哭泣。那声音很熟悉,是师从恩。
“从恩!”张锐忍不住呼映她。
“我喘不过气来了,好疼!好疼!呃——呃——”
师从恩痛苦的呼喊不断升级,张锐却突然感觉轻松了。他马上意识到,他和师从恩就像是装在一个瓶子里的两颗汽球,一个膨胀时,另一个就会被挤压。
现在,他是正在膨胀的那一个。瓶子只有这麽大,如果他继续下去,师从恩很快就会面临被压扁的结果,或者,两人一起将瓶子挤爆。
萧慎言说的没错,一个身体装不下两个灵魂。
张锐知道自己必须离开了,他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师从恩。
握住师从恩的手,与她面对面地跪在地板上,萧慎言的心一下子被提到了嗓子眼。她的脸色看起来很差,欢唇紧闭著,全身开始轻微的抽搐。
一团紫气从她的手心开始凝结,顺著血管一直往上,衣服遮住了它的走势,不过萧慎言很快又在她的脖子上看到了它,接著它便涌到了她的面部。
“噗——”喷出一口鲜血之後,师从恩脸上的紫气不见了,她也跟著脱力倒在了萧慎言的怀中。
就在那一瞬间,一直趴在地上的易向行突然跳了起来,手持一把钝剑,从萧慎言和师从恩的头顶削了过去。
萧慎言感觉到一阵劲风,也许只有短暂的零点一秒钟,他看到了张锐模糊的影像。张锐的魂魄被易向行手中的钝剑撕碎了。
萧慎言呆看了许久,才愣愣地说:“你打散了他的魂魄。”
剑太重,用完一次易向行就再也举不起它。剑尖落在地上,撞击出清脆且悠长的声响,剑身不断冒出轻烟,妖异非常。
“他是缠上我们的厉鬼,你该感谢我打散了他。”
“可是……”
“难道你有更好的方法?”
萧慎言无言以对,他所知的对付厉鬼的方法,也是直接消灭它们。但是,他不觉得事情已经严重到需要这麽极端的地步。
“张锐只是误会了,我们可以试著跟他讲道理的。”
“什麽误会?误会我是杀手,还是误会你不遵守承诺?”
易向行一针见血,萧慎言根本无法反驳。
揉了揉用力过度的肩膀,易向行看了看手中的钝剑,不知该往哪里放,於是乾脆将它丢在了地上。谁知,当剑身接触到地面的时候,它便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这一幕让萧慎言目瞪口呆,下意识问道:“这把剑是……”
“你见过的。”易向心代替哥哥做了回答:“我哥从树妖那里继承了它,当有需要时它就会出现,用完了它就会自己消失,我觉得太邪门了,可是我哥就是没办法彻底丢掉它。”
“树妖吗?”想起那个妖怪,萧慎言立刻觉得全身都不舒服。就是它杀了易向心的未婚夫陈实,然後还杀了萧慎言,弄得他要去找身体还魂。
“你不带师医生去检查一下吗?”似乎不想让这个话题继续下去,易向行指了指仍然倒在萧慎言怀里的师从恩。她还在晕迷,一脸的血污,看上去非常糟糕。
“我这就去。”萧慎言立刻将她抱了出去。
发现哥哥的脸上同样有伤,而且脖子上的纱布还渗出了一丝红色,易向心立刻担心地问道:“哥,你没事吧?”
“我没事。”
“你还是回病房让医生给你看看吧!”
易向行本不想走开,但看了看窗外的天色之後,他改了主意:“那好,我先去上点药,然後再带点吃的过来给你,你好好休息一下。”
“嗯。”易向心笑着点点头。
出了病房,易向行意外看见萧慎言站在门前的走道上。“师医生呢?”
“护士带走了。”
没什麽话题好继续了,易向行抬脚就要离开,萧慎言却突然说起另一个话题。
“所有的妖邪都不需要依傍人类生存,除非它们感觉到人类身上的黑暗部分契合了它们的需求。你丢不掉那把剑,是因为你根本不想丢掉它。”
“你到底想说什麽?”易向行挑起了眉头。
“我只是在提醒你。与那种邪门的东西打交道,意志不够坚定的话,是很容易迷失的。”
“谢谢你的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