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韩断推开他,见他嘴角烫红了一片,又是心疼又是自责,想来都怪自己,好好的拉他下厨房做什么,他哪是能干粗活的人。
“别闹,这烫伤不管它会很难受的。”
“心心,可是这里不管它,也很难受啊。”叶翎潇将韩断顶在灶台旁,拿起他无力的右手,贴在腿间,“怎么办?”
“你——”韩断满脸通红,怒道:“要不要这里我也给你涂些面酱。”
“不要,我要你帮我——咦?哇!你的衣服着火了!”韩断的衣服下摆搭在锅旁,沾到锅里的油,竟被引燃了。
叶翎潇慌慌张张从水缸里舀来一瓢凉水泼上去,韩断衣摆的火刚熄灭,就听兹啦一声,油锅中油花乱滚,然后扑的一下燃起了熊熊大火。
“走水啦……”
有店伙发现着火,连忙敲锣招来大家灭火。
韩断被叶翎潇从浓烟滚滚的厨房中拉了出来,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我只是想和你做顿饭,可是,居然着火了。”韩断语调飘忽,从怀里掏出一把银票,递给叶翎潇。“你帮我赔给掌柜吧,我实在没脸见人了。”
叶翎潇将银票又塞回韩断怀里,忽然就笑了。“韩断,我发现自打认识了你,似乎每日都在惊险中度过呢。”
韩断心头一凉,强笑道:“是吗。”
“是呀。”叶翎潇拉起韩断的手,将他拖进屋中,然后合上门闩,将救火的喧闹关在门外。
“你要做什么。”韩断被他拖到床边,心道叶翎潇必是生气了,不知这回又要用什么古怪羞人的方法整治自己。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有些在意……我,再也不会缠你做这些无聊的事了。现下外面这么多人,你若是要罚我,可不可以等天黑以后。”
“你怕别人听到你的叫床声?”叶翎潇坏坏一笑,“还是你想趁着夜深人静声音传的远,好让别人都听到你的娇喘?”
“我——”
“傻瓜,你又在乱想,我不会乱来的。”叶翎潇脱掉韩断烧坏的外衣,温柔的笑道,“我是在感慨,幸亏遇到你,让我拥有了这些记忆。等我和你老得走不动了,就依偎在一起回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那种乐趣,想来也不枉此生了。”
“翎潇,你——”韩断抬眼与叶翎潇四目相对,“你不觉得我是个倒霉之人吗。”
“你是最幸运的人,”叶翎潇拿起韩断的手,放在唇边轻吻,“你得到了我的爱,所以你是最幸运的人。只要你喜欢,以后每天给你烧掉一座厨房都没问题。”
“翎潇……”韩断隐隐觉得不对,被叶翎潇压倒的时候才迷迷糊糊想起,“唔,真要说起来,翎潇……这厨房其实是被你烧掉的吧。”
“管他呢。”叶翎潇解开韩断的衣带,“只要你喜欢,以后每天我为你烧掉一座宫殿都没关系。”
“可是,晚饭……”
“先吃正餐,然后我请你去岳扬楼吃点心。”
“翎潇……”
“嘘……”
“啊……”
两情相悦,不知餍足。
所以这正餐吃完,岳扬楼的点心却只能等天亮以后再去吃了。
次日早晨,韩断被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吵醒。张开眼见枕边又是空空无人,韩断心中惆怅,起身想穿衣服,却发现中衣和外衣都找不到了。正在发愣,房门一开,叶翎潇怀里抱着一个包袱走进来。
“你干什么去了,身上都淋湿了。”见叶翎潇的头发和肩膀都被雨水打湿,韩断迟疑一下,还是光着身子下床,拿了手巾给他掸去头发上的水珠,“我还以为你已经回碧水庄了。”
叶翎潇将韩断揽在怀里,一边上下其手,一边笑道:“我是回了碧水庄,可是正好那天我着人给你缝制的衣服已经做好了两件,你的衣服烧坏了,我就先给你拿过来了。”
“我说我的衣服怎么找不到了,原来是被你扔了。”韩断从叶翎潇的手上接过包袱,放在床上打开一看,见是两件和叶翎潇身上相同样式的绫罗衫子,还有两套月白色绸缎的中衣,不禁奇道:“你让我穿这个?”
“有何不好?虽然我的心心不穿衣服最好看,但是穿这个总比穿粗布衣裳舒服吧。”叶翎潇让韩断坐到床上,帮他穿衣。
“翎潇,你是不是奇怪我为何不爱绫罗绸缎?”韩断抬起头,听任叶翎潇的手隔着滑滑的布料摩挲肌肤,目光沉沉的说道:“你肯定在想,我并不是穷苦百姓,却为何总是穿着粗布衣服。”
叶翎潇停下手,望着韩断,等他说下去。
“你见过我背后的烧伤吧。”韩断叹息道:“从前师父和岚山公子活着的时候,最喜我穿着白色的绮罗跟在身边,后来岚山公子和师父先后亡故,我照顾年幼的北北,依旧穿着白色的绮罗。有一年夏天,天也是下着大雨,北北和三十三打架打输了,独自跑到忘川赌气。我去找她,半路上被大风刮走了雨伞,我淋着雨,在忘川之畔的山洞中找到睡着的北北。我等到天黑,见那雨总也不停,只得背着北北走在雨中。北北本来是睡着的,可是半路上被雷声惊醒,在电光中,她趴在我的背上,大概是看到被水洇湿的绸缎衣服下现出来的烧伤,北北吓得尖叫然后就哇哇哭起来。我看不到自己背上的伤疤,可只是想象,也知道那伤疤有多丑陋可怕,这绫罗绸缎好看又有何用,这么轻这么薄,被水一沾就透了。还不如粗布衣服能替我遮挡。”
叶翎潇默默听完,抚摸着韩断的后背轻声道:“韩断,你的伤疤一点都不丑陋可怕,你动情的时候,伤疤会变成美丽的粉红色,惹人怜爱。我喜欢你穿的舒服漂亮,有我在旁,绝不会让你淋雨。”
韩断目光如水,望着叶翎潇情真意切的容颜,嘴角微翘,道:“既然你喜欢,我穿就是。”
“其实,我不是喜欢看你穿,而是喜欢帮你脱。”叶翎潇在韩断耳边吐气说,“这滑溜溜的衣服从你雪白的肌肤上滑溜溜的剥下来的样子,光是想像着,我都要射了。”
韩断满脸通红,猛的推开叶翎潇,薄怒道:“若不是你好好站在我的面前,我真以为说这话的是哪来的登徒子。”
“被你瞪上一眼,老夫子也会遍体酥软变成登徒子了。”叶翎潇嗤笑,搂过韩断亲嘴儿。韩断一笑,也扯过叶翎潇的衣领不客气的吻回去。
“好了,别闹了。”叶翎潇被韩断吻得心荡神摇,在快要失控之际连忙讨饶,“妖精,昨天晚饭都没吃,你不饿啊。”
韩断岂止是晚饭没吃,昨天他其实早饭午饭都不曾吃过,此时叶翎潇问,韩断倒真没觉得饿,随口答道:“我不饿。”
“你不好好吃饭,难怪长不高。”叶翎潇揭开桌上的纱笼,“我一早就叫伙计买来岳扬楼的点心,说是等你起身先垫底,谁知你看都没看到。”
“我今天原是起晚了。”韩断坐到桌旁,见桌上摆了六个小瓷盘,每个盘子都盛着精致的点心,虽然不饿,还是拿起一块浇着蜂蜜的桂花糕送入口中,“你可用过早饭,一起吃吧。”
“我吃过了,”叶翎潇凑过来,伸舌舔去韩断唇上粘着的蜂蜜,舔着舔着,舌头竟伸入了韩断口中,搅动描摹,把韩断才含入口中的桂花糕吮了过来。
第十二章 (下)
“你这无赖,说是用过早饭,却来抢我的桂花糕。”韩断见叶翎潇笑吟吟的咀嚼着从自己嘴里叼走的点心,霎时间脸上发烧,紧接着身体也热了起来。
叶翎潇见韩断苍白的脸上染了红晕,心头就是一颤,“韩断,每日对着你,我早晚变成禽兽。”
“能整日相拥,做禽兽也没什么不好。”韩断微微一笑,将叶翎潇按坐在床边,俯下身去。
“你不去吃点心,却又来诱惑我。”叶翎潇的手指插入韩断发中,口中溢出难耐的呻吟。
“我可不正在吃点心?”韩断言毕继续埋首在叶翎潇的胯间,动作虽然生涩,却让叶翎潇欲仙欲死。不多时,那巨物颤抖着喷出了热液,被韩断紧紧含住,吞下了喉咙。
叶翎潇抓住韩断,将他拖到怀中,搂着又亲了半晌,这才恋恋不舍的放开。
“等此间事了,我就带你回天山,将你藏在不老峰,天天和你在一起,永不分离。”
“我怕尚未等到那时你就会腻了。”韩断苦笑,脱口说道:“现在你我情浓,想天天在一起。等你遇到真心相爱的像莫舒雨那样的人,自是不会再看我一眼。”
叶翎潇脸色微变,将头贴在韩断的胸前,闷声道:“你这不解风情的妖精,片刻前还那样对我,此时却又怀疑我的心意。”
韩断自觉失言,怕叶翎潇生气又来罚他,身躯微微一缩,离开了叶翎潇的怀抱。
“……”叶翎潇臂上使力,又把他拽回怀里。
“我——”韩断抬眼向叶翎潇看去,却见叶翎潇一脸促狭,眼中盈着笑意。
“傻瓜,你在吃醋。”叶翎潇抵住韩断的额头,笑道:“三十几岁的人,比小孩子还要别扭。我和你说,你就是我心爱之人,即使以后我和别人在一起,心里最想的也是你。你呢,你可还记得你说过什么。”
韩断想起那天残酷性事之后,自己所罚下的誓言,心中宛如钝刀割下,既是难过又是了悟,只是说道:“翎潇,我记得自己说过的话,不论日后如何,我只爱你一个。”
“韩断,不许你不信我的心意。我爱你,你的心,你的身体,从里到外都是我的。”叶翎潇没察觉到韩断眼中的落寞,继续说道:“虽然我的心心偶尔吃吃醋,另有一番情趣。可每次欢好后被你从仙境一脚踹到地府,长久以往我可吃不消啊。”
“好了,是我错了,”韩断听叶翎潇说得可怜,不禁说道:“我以后再也不提这些煞风景的事惹你不高兴了。”
“这才是我的心心。”叶翎潇顿了顿,接着说道:“我这几日有些要事处理,可能过不来你身边,夜了你关好门窗自己早些休息,不用耗神等我。”
韩断一愣,颌首道:“好。”
叶翎潇恋恋不舍的握着韩断的手,叮嘱道:“你要记得按顿吃饭,好好睡觉,养足了精神,等我了结了这些烦心事,就再不放你一人独处。”
“知道了,翎潇,”韩断无奈叹道:“我又不是小孩子,用不着这般嘱咐我。”
“你比小孩子还让人操心。”叶翎潇捏捏韩断的脸颊,“记住,不许惹事,不许弄伤自己,最长两日,我一定回来陪你。”
“你又没带过小孩子,怎么知道我比小孩子还要令人操心。”韩断神思飘摇,轻笑着说道。
“我就是知道。好了,我该走了,你记住我的话,千万不要让我担心。”
“嗯。”韩断抬头,回应叶翎潇的亲吻。
等叶翎潇离去后,韩断也走出客房,此时雨已经小了很多,蒙蒙的水雾落在身上也不会沾湿衣服。院落一角的厨房已经变成了焦黑的废墟,被半夜的大雨冲得一片狼藉。店伙计从韩断身边经过,点头哈腰的殷勤招呼,决口不提失火之事。韩断忍不住询问,才知道叶翎潇已经赔了掌柜一大笔钱,莫说烧个厨房,就是将这再来客栈整个烧了,也是绰绰有余。
韩断心有所感,忽然想到了燕帝慕容非。那人为了岚山公子倾尽国库修筑燕陵,只为生不能同榻,死后也要同寝的执念。如若换做叶翎潇,此时他可以为自己眼也不眨烧毁一间厨房,日后想必更会为了挚爱的莫舒雨修筑一座宛如仙宫的陵墓吧。韩断心知肚明,叶翎潇这人心如皓月,重情长情却不滥情,他与莫舒雨青梅竹马,情谊纯洁无瑕——而自己只是在不适当的时候出现在他的面前,既满足了他报复的快感,又填补了他失去爱侣的寂寞。他对莫舒雨深入骨髓的情谊,和对自己这只有肉欲的露水情缘,两相比拟,仿若云泥。别看此时你侬我侬,若是日后遇到冲突变故,自己说不定就会被他弃如敝履。明知到时候自己的处境,必将万劫不复,却还是贪恋叶翎潇的温柔,就这样陷在肉体的慰籍中,根本不想自拔。
叶翎潇,如果你知道我将要做的事情,还会不会像方才那样温柔的吻我呢。
韩断心中不住苦笑。
抱歉了,翎潇,即使坏你大计,丁仝父子,我必杀之。
将买来的黑公鸡关入笼中,再拽出它的翅膀,用刀割开血管。这次有了昨天的教训,终是不用弄得那样狼狈了。韩断让那公鸡扑腾了一会儿,将血撒满铁笼,这才用特殊的手法将它制住。
见四周寂静无人,韩断凛然施术,将包了那少女指甲的布条焚烧成灰,然后用手指蘸了,抹在那公鸡的翅膀之下。
做完这些,那公鸡乍着双翅呆立笼中,翅膀下的血管中似有异物蠕动,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韩断将铁笼挂在屋角檐下,转身回到屋中。
这血降本是简单粗浅的巫术,施术之时要用黑公鸡作为载体,将被施术者的血混入公鸡的伤口,六个时辰之内,在公鸡的伤口中会生出红色的带翅肉虫。这些肉虫叫做血蝇,即使相隔百里也会循着味道去叮咬被施术者,并在其体内产下虫卵。几个时辰后那卵就孵化成无数线头般的蝇蛆,随着血液游走全身。而当蝇蛆入脑啃噬脑髓之时,被施术者会狂性大发,将所有血亲都啃咬致死。这血降太过阴狠恶毒,违背天理伦常,所以施术之人要承担极大的天谴反噬。苗疆的巫者都深知术法反噬的恐怖,除非是血海深仇,极少有人敢于施为。长久以往,这血降也就在苗疆失传了。
韩断早年为了寻找催生食蛊虫成熟的方法,曾经遍览冥狱的典籍藏书,在一本古书上读到过关于血降的章节。那书上不但详细记载了血降的施术方法,更清楚的写着会有怎样的反噬后果——
韩断推开窗子,比碧空更加清澈的眸光飘向远方。
一道浅浅的彩虹挂在屋脊上,在湿润的空气中闪动着莹莹水光,幻出斑斓的色彩。
景、色、如、画。
忽然间,满心的戾气就化作了似水柔情。
“血降术成之时,施术之人双目失明,折寿三十年。”
如若那典籍所载是实,自己就再也无法看到那人俊美的容颜……
韩断眉头微蹙,心神渐渐动摇——事到临头才发现,自己对这花花世界竟是如此流连。
也许,毁了血降之术,这种美丽的日子还能继续?
那丁钺梵,或许自有上天收拾?
韩断紧紧抓住窗棂,脚步却已经忍不住想要移动。
就在这时,天边飘来一片乌云,随着低吼狂怒的滚滚雷声,那边的彩虹,还明媚的挂在天空,眼前,豆大的雨点却哗哗落下。
雨水被风吹进窗户,顷刻间打湿了韩断的衣襟。
这瓢泼的大雨,可是那少女的眼泪?
这电闪雷鸣,莫非就是小孟的哭声?
韩断垂首倾听着那凄厉的雷雨怒号,终是叹息一声,反手关上了窗户。
岳州府衙,后宅花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