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里放着热热闹闹的娱乐节目,他却一个字也没听进。眼角有灰色西裤的影子一晃,身旁沙发一下陷了下去。
“家里人都见到没有?”
“舅舅去订食材,其他人都见过了。”
“跟辉哥多说了几句话,倒忘了你刚拆石膏,站久了会不会痛?”
“还好。”
一阵微风在房间里掠过,窗边的百叶帘发出轻微的噼啪声。一只手突然搭上肩膀,明生有些惊讶的转过脸去,西边窗户照进的余晖有些晃眼。他眯了眯眼睛。
有些事情,之前做再多设想都没用,真正劈头迎上了才知道其实真的不用想太多。
比如这个吻。
香烟滚落到地板上,在地毯上散落了几点白灰。李绍康的手扳着明生的脸颊,用一种让人无处可逃的姿势搂住他。
明生感到有些苦涩的烟味从对方缠卷的唇舌间传递过来,熟悉的味道让心跳一下下撞上来,李绍康帮他拢起有点散落下来的额发,手指向后滑过耳廓,落到脖子和后背。轻柔的抚摸带来海浪一样微弱的冲击感。
明生靠过去搂住他的脖子,回应着那个吻。对方领带上的刚制领带夹让他有些不舒服,他想也没想,顺手拔开对方的领带扔到一边。
李绍康低笑一声,伸手一路挑开他衬衫上的扣子。在后背上的抚摸继续着,明生绷紧的背在这种安心感的蛊惑下又渐渐放松下来。被拉开腰带的时候他向后瑟缩了一下,但很快被对方横在他肩膀上的手臂拦了回来。
牛仔裤和内裤被一起拉了下来,持续拍抚后背的手向下滑到股沟,手指插进去的明生低喘了一声。李绍康的嘴唇从他的嘴角移开,低头抵住他汗水涔涔的额头。
“痛么?”
“有点可怕。”明生低声回答。
在那一个瞬间,身体似乎只是作为快感的容器而存在。橙红色的房间,烟草的味道,时钟的滴答声和身体的重量,仿佛一下子全都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虽然只有一个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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赠送小番外:
明生:昨天有人突然闯进咱家,把咱家的家具都抢光了。
老大:那个抢匪长什么模样?
明生:他套了个马甲,上写“宁非”两字。
老大:抢走了什么?
明生:沙发,板凳,地板……
老大:混账,板凳和地板也就算了,沙发自从买回家后还没有在上面做过一次呢。
明生:……精虫上脑
老大:我去打电话给北辰,明天就发暗花,一定要把那个姓宁的给我找出来。
明生:还有沙发。
老大:对,还有沙发。突然转头,微笑:陈明生,我是不是还没有喂饱你。
明生:因为本章未完,TBS
谢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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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什么?”
明生感觉对方落在肩膀上的嘴唇扬起一个嘲弄的弧度,忡怔的片刻,整个人猛的被压倒在沙发。对方的膝盖抵在双腿之间,恶意的轻轻挨蹭,沿脊柱蹿升上来的电流似乎是刚才那阵快感的延长线。明生闷哼一声,手指向后攀住沙发的扶手。
李绍康一手按住他的胸膛,一手扯开衬衫的领口,手指向下滑落到皮带扣的时候,他突然抓住明生的手按到西裤上:“你来解。”
明生猛的睁大眼睛,脸不受控制的涨得通红。指下的高温脉动让他像被烫着一样猛然缩手,手腕却被对方强硬按住。
“现在又不敢了,在停车场那次你不是很大胆吗?”对方脸上的笑意,怎么看都只能用阴险来形容。
有一种误落陷阱中的不妙感觉。明生眉头一皱,膝盖一立抬脚就踢,不料对方动手更快,五指向下一握,明生顿时倒抽一口冷气,上身重重跌回沙发,随后被翻转过来俯趴在沙发扶手上。
“干什么……放开……”腰部被抓住,连两腿间脆弱的部分也被一手掌握大力抽动,明生强压着颤抖往前爬了两步又被拉回,浴室里那天的记忆仿佛重现,地上倒映的天光,吹落在皮肤上的温度,像黑色火焰一样随脊柱攀爬上来的灼烧感……这不是跟敬轩那样同性朋友间稍微过分的胡闹,可以风轻云淡。他知道有多可怕——好像堕落深渊,完全为欲望所凌驾,完全被欲望所征服。
直到对方印在背上的吻才让他停止挣扎。
“叶少,来一支红酒?”吧台后面的酒保殷勤问。
杯中红色如血涩重,映着吧台上方闪烁着的“夜皇宫”字样。叶闻天坐在吧台旁边跟每个进来的熟人高声谈笑,直到八点后涌进大厅的人潮才将他解放。他嘘了一口气,觉得原来要制造不在场证据也如此辛苦。轻轻晃动着酒杯里的冰块,他低声询问那个领班的事情了结了没有。
“十万块陪着骨灰盒送回国,杀人的那小子留了根手指,这年头人命不值钱的。”酒保见他在听,又加句:“听说那小子也是个人物,新义全的七哥出面保他。”
身旁女人媚眼如丝,讲句:“叶少,阿健平日常肯照应我们,你帮他讨个公道啦。”叶闻天从烟盒里敲出根烟,烟雾缭绕里敲桌子放下豪言说自家人不能白死,这件事定要跟张北辰好好理论。
酒保一边擦高脚酒杯一边唯唯应和,大约是觉得这位少爷四面树敌还觉不够,一定是嫌命太长。
叶闻天做完姿态也觉好笑,有些公道自己至今讨不回,倒在这里大言不惭的放话替旁人做主。
红酒映着灯,是有些年份的东西,果真红得焰焰烈烈,说起来倒像三年那场大火。那晚他被一个傻小子踢断腿送到医院急救,病房里看见西边天空红得透亮。转天才知道是自家大门被人用铁链子锁了,母亲和两个姐妹全烧死在门口。他常想如果那天自己会在家会怎样,千般假设也只能归结为命该如此。
新搬的公寓很好,大门不是铁的,救生斧就能劈开,是老爷子事后划到他名下的。门口多了一座神龛,拜的是关公,早晚一柱香。骗不了神像,只好骗骗自己。
冰块渐渐融化,他一口饮尽杯中酒。
壁灯啪的一声打开,洒下一片暖黄。
李绍康翻身坐起,想到后背纹身有些扎眼,从地上捡起衬衫披上,随手又从茶几上的烟盒里抽出支万宝路。他原本不喜欢这牌子,十年前送大哥出殡,场面很大,来往的大佬亦不少。手下有人看他按在棺木上的手指颤抖,塞了支万宝路到他手里,那人是谁已不记的,只有这习惯倒一直留了下来。烟雾缭绕,压下有些烦乱的心绪。
突然亮起的光线有些刺眼,明生用手遮住眼睛,小声嘟囔一句,声音嘶哑。
李绍康微微一笑,伸手抚上他的背,肩胛微微浮起,散落着些淡红色的斑驳痕迹,脊背中央的汗沟起伏着延伸向臀间,后腰还沾着几点白色的浊痕。探指进去,觉得手下的身体抽搐了一下。还是伤了一点。他叹了口气,原以为自己能够有足够自制,未料到了后来还是像没经验的愣头青一样失了分寸。
“疼得厉害?”他用夹着烟的手摩擦明生的脸颊,却被怒瞪一眼,手指间的香烟一下被抽走。
揉揉了明生的头发,他有些无奈的故意取笑说:“你还未成年,抽什么烟?”
“哦,那做之前你怎么没想到我未成年?”明生把烟夹在食指和中指间,戏谑的反驳。脱口而出的嘲弄有些露骨,说完后他的脸颊也微微涨红。像要掩饰害羞的表情,他赶紧低头抽了口烟。吸气急了,有些呛到,马上咳嗽了起来。于是脸上的颜色越发好看起来。
李绍康克制不住的想笑,有趣,有趣极了,简直像某种张牙舞爪却伤不着人的小动物。于是烟也忘了拿回来接着拿他逗乐说:“不痛的话,那舒服吗?”
明生脸涨得更红,撇了头半晌才含含糊糊的说:“还好啦。”
“还好啦等于喊哑了嗓子,那太棒了是什么?”
那张脸上的笑容实在太招人恨,明生一咬牙,勾住他的脖子恶狠狠的送上了自己的嘴唇。
在这个暖黄色的房间里,弥漫着一种澄净的欲望的味道。也许还有迷惘,甚至不无恐惧,但一定不会存在后悔,不知道为什么,明生就是这样的确信。
26.
北辰在等。指间的香烟即将燃尽。好不容易看到远处有三人上了那辆保时捷,他跳上机车,一脚油门冲过去,横到保时捷的车头前。
跳下车,敲敲后排的车窗。等着窗玻璃降下来,他伸头进去对着里面人不太好看的脸色笑说:“喂,借我的人也该还了吧。罗师傅发飙可谁也顶不住。”
明生坐在里侧,听到他说的话脸色有些泛红,站起想走,却被腰间的安全带扯回。李绍康动手帮他解了安全带,他低着通红的脸就要往车外钻,屁股却被不轻不重的捏了一把。操,有人还看着呢。明生在心中暗骂。
“这事完了之后不如把你的学籍转到横滨来,怎么样?”
明生惊诧的转头,李绍康唇角勾起,笑说:“放心,我会负责。”
明生猛甩车门,垂着脑袋走到车外,心头有些乱。手里突然被塞了个机车头盔,北辰抬手卡住他的脖子恶狠狠说:“好啊,臭小子,丢我一个被罗师傅操得死去活来,自个儿倒去逍遥快活。”边说边捏住他的下巴,“来来来,让哥哥瞧瞧瘦了没有。”
“滚一边去!”明生一个肘击把他撞开,“逍遥快活”这个词听来有些刺耳,他欲盖弥彰的摸摸了脖子,一点淡红色斑痕在白皙的皮肤上愈发明显。
街头呼啦啦起了阵风,枯黄的落叶全随着风在地下翻卷。香烟燃尽,烫着手指,北辰嘟囔一句“真不好玩,”随手丢了烟头,拉下头盔。“喂,走了。”
北辰想过,其实顶头大哥搞男人还是玩女人,只要不要搞他到脑袋上,那便跟他没有一点干系。更何况李绍康不嫖不赌,闲时打球看拳,若无这点无伤大雅的小毛病,未免有点健康过头,全没有一个做大哥的样子。
让他不能接受的是他搞上的是陈明生。
他真把明生当兄弟的,不想他被别人跟那些出卖色相的漂亮男孩归作一道,甚至为他出言顶撞大哥。结果没料到头来人家该做的都做了,看起来还万分情愿无比享受,倒好似是他多事,实在让他有些……想笑又笑不出。他很想刺明生一句,“要不要我改口叫大嫂啊”,话到了嘴边却最终开不了口。
关在罗师傅那个练功大院里的日子如同流水。早起一套拳,上午走梅花桩,下午扎马步,练了半个月,北辰嘟囔一句无聊,次日练习内容改成上午扎马步,下午走梅花桩,两腿各加绑个沙袋一个。气得明生晚上在他汤碗里多抓了一把盐,北辰喝了一口脸色变了数变才没喷在饭桌上,接着既没掐明生的脖子也没来抢他的汤碗,自己默默的去厨房把汤倒掉。明生不知道他莫名其妙摆什么脸色,赌气也不说句软话。
于是晚上再没人抱着枕头跑来撒欢,他乐得清闲,只是渐渐睡不踏实。
李绍康来看过一次,跟罗师傅说,要换陈明生是不行了,就这俩歪瓜裂枣,您给我操练好,要打要骂不必看我面子,气得北辰一脚踢断一根梅花桩,大喊“你不要落井下石!”
晚上明生上床,手机上接到邮件一封,问:“北辰脾气好大,你和他吵?”
明生写了句“不干我事”,加个一头黑线的表情,按了发送键。
一会儿短信又进来,写“我知道,他吃醋了?”
明生抱着被子想这个玩笑真的好冷,呆了片刻他写:“他想做你干妹夫啦,你又不是不知。”
对方回复:“这也不干我事。”过了片刻手机又响,又一按键一行字跳出来,“想不想我?”
明生耳朵通红,一脸见到鬼的表情,抬手把手机扔到床头,心道这人当真人格分裂,当面锣对面鼓连喜欢两个字都说不出,写起邮件来居然这么劲爆。
他自然想不到李绍康写邮件的时候也是犹豫了半天,“保重身体”的话未免沉重,我想你这样的话自然不可能说出口。倒只有这句,虽然轻佻,但还算忠实反映自己心情。
过了一会儿,邮件进来,他打开一看,第一行大大写着两个字,“是啊”,他嘴角浮起一丝笑容,表情在翻到第二行时瞬间崩溃,三个大字:“想干你。”
他一面笑一面飞快回了一条:“我也是。这周末等我。”随手赶紧把那封邮件作为罪恶凭证保存下来。虽说竖毛的狼崽子确实很可爱,可是居然敢对着主人挥爪子,实在是不薄施惩戒不行。
周末的时候他却并未去探班,粉圆打来电话,讲那个常送情报来的人要见他,约在港区的16号仓库,那人穿绿色T恤。他没带保镖,驾车独自前往。到了仓库门口,一个皮肤很黑的高个男子从仓库里出来,钻进车里一屁股坐到副驾驶座上。
他开口讲我就是Andy,有烟没有。却说的不是那带着马来西亚的日语,一口国语标准而流利。
李绍康想自己应该见过他一次,在关帝诞那天。丢包万宝路给他,Andy皱皱眉说:“我以为真正做大哥的都是抽雪茄的。”
“电影可以那样演。”李绍康递烟盒给他,“我花的可是自己的钱。”
看Andy用牙咬出根烟,李绍康丢给他一个打火机。“一条情报可以卖一百万,我看你比我更有资格抽雪茄。”
Andy不答,缓缓吐出口烟,一脸享受的表情。
良久他说:“这次的消息比较重要,我不想通过粉圆传话。”他把手伸到窗外弹弹烟灰,讲:“下周日晚上八点有群马来西人在叫五灯亭的日本料理店开会。”
李绍康从身旁的公文包里抽出一个信封递过去,讲:“那天我去医院,你让粉圆向我示警说有杀手,为什么?”
“为了钱。不爆点猛料你能相信我?”Andy接了信封,捏一捏厚度,笑眯眯的揣进怀里。
李绍康看着窗外,抽着烟默默思忖,这人外表看起来一身蛮力无甚心机,却实在不可小觑。一面跟粉圆交往,一面却替叶闻天做事,似乎又是马来西亚帮派中人,三重身份如此游刃有余,只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
Andy却不理会他在想什么,说:“我问你个问题,你若答了,我便告诉你一个消息,这笔买卖你做不做?”
李绍康淡淡道:“问吧。”
Andy说:“我知道叶闻天求你讲和,为什么不让他在舞狮比赛里放水,大家省事。”
李绍康看他一眼:“你笃定我一定输?”他吐口烟说:“你赌过吗?这就好像赌博,他想借码头翻本,我想要的不仅止于一个码头,就是这样。”
Andy不再多话,开了车门出去,手搭住车窗里才讲:“他们的货一定会在日本上岸,不是在横滨,也会在其他港口。堵不住的。”
李绍康说:“这笔买卖有点亏。”
Andy微笑说:“这可不一定。”
李绍康皱眉,想那个其他港口会在哪里,难道是神户还是东京?这种没头绪的谜语实在难猜。他把烟丢出窗户不再多想,翻开电子日历一看,原来离春节已只剩一个月了。
腊月初二,大利西南,忌开市,宜嫁娶。
明生扯下一页日历,听外面有人叫自己名字,把日历纸揉成一团扔到墙角,跑了出去。
院子里搭起高高的竹架子,北辰抱着个呲牙咧嘴的狮头站在架子下,他问:“今天实战训练?”北辰不答,手一指旁边凳子上的练功服:“快去换衣服。”
明生从房间里出来,看见北辰正在检查腰带,他拿过腰带往自己身上一缠,说:“我自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