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官员告知臣的。”
“岂有此理!”云皓猛然一拍龙案,暴怒道:“朕什么时候因为振灾而缩小军饷的银额?当日户部尚书虽有此意见,却
被即时否决了,在场诸位均能作证!”
“会不会是有人假传圣意,从中剥削?”正当萧然一脸懵然、无言以对之际,一旁的东流偏着头,带着一丝讥笑道:“
这么说也不对,几个押款官员哪来的胆子在萧大将军的军饷上头动脑筋?即便是当朝大贪官也万万没有这个胆量,谁不
知道萧大将军面见圣上的机会比他们吃饭还要多呢?”
萧然和东流从前即便经常斗嘴,也绝对不到勾心斗角的地步,所以当东流开口的时候,萧然根本没有料到这人会说出这
么带刺的话来。
正以为自己会错意了,却闻东流又往下道:“所以恐怕只有皇上和萧将军能够扣起军饷了。皇上金口玉言,当日当着满
朝文武承诺不会调低军饷,就不会出尔反尔,那么……”言下之意,已经很明显了。
“东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说我贪赃枉法,刻扣军饷?”萧然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东流,只见对方姿态从容
、脸带讥笑。
这人……这人是故意诬陷他的,可是为什么?他们从前虽然是对头,可是最近不是已经到了……那种关系吗?为什么一
趟征战回来,一切都变了?而这人竟变得比从前更为狠绝?
“好了。”云皓伸手制止很可能即将大动干戈的两人,道:“现在无凭无据,没人敢说萧将军贪赃枉法、刻扣军饷。这
样吧,先找那几个押款官员当面对质,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再作定夺吧。”
于是,事情就这样进行下去。朝廷当日就派人去当地将那几个押款官员找来,当面对质之下,纷纷不承认曾将振灾和调
低军饷的事情告知萧然,却笃定那日押运的军饷为白银五万两。
对此,萧然不感到惊讶,只因这是他意料之内的结果。他只是猜不透,到底是谁要陷害他。
因为那些押款官员不承认,那就意味着萧然臆造事实。皇帝逼于无奈之下只好派人去将军府搜寻赃物,结果搜出几张银
票,合计白银三万两。
搜查当日,东流也在场,冷冷地看着一大群人冲入将军府展开搜索。当有人在萧然的房间搜出银票时,他甚至连一点惊
讶的表情都没有,只是拿着几张银票在目瞪口呆的萧然面前晃了晃。
萧然目光空洞地看着那几张银票,心里难受的却不是自己被人陷害,而是当他见到东流亲自带着一队人马进来搜索、以
及搜到赃物的时候,表面都是那么冷淡,就好像两人各不相干似的。
翌日,庄严的驭云殿上,群臣神情肃穆,东流将几张银票逞上龙案,表情漠然道:“这几张银票是个半月前,大利银庄
开出的,日子大概就是军饷运到军营之后吧。我朝军饷发放的制度,军饷都是由户部发出指令给最接近军营的州县,该
州县的负责人会按时提出款项,然后押送至军营。如此一来,官员贪污并非难事。”
天净皇朝边疆辽阔,各处皆有大量军队驻守,朝廷每年定期向各处所属城镇拨付军饷,存放在各地的负责官署,再由该
官署派人转送军队。所以官员若要贪污,只需与军队的头目串通。
第三十八章
“胡说!”萧然怒发冲冠,一手揪住东流的衣领大吼,“我如果真的要贪污,难道还会把赃物留在府里让你们找到吗?
你当我是傻子吗?”这番话虽然气势凌人,然而萧然的一颗心都颤抖了。
为什么,为什么在此时此刻咄咄逼人的是东流?他被人陷害难道还不够?还要这个家伙来给他捅一刀?而且,还直接捅
向他的心脏。
他不指望这人能够为了他与圣上抗衡,可是当所有人都不相信他的时候,他只希望还有这个人站在他的身边,但为什么
这人却是一副恨不得他死的嘴脸?
“肃静!”云皓厉喝一声,道:“萧然,如果你能解释一下为什么你府里的地板会藏着这三万两银票,而且这些银票都
是你班师回朝那段时间开出的,朕自然能够还你一个公道。”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萧然悲愤地咆哮,事已至此,他还能解释什么?这一切都必定是有人设局陷害,如果
他要去找该官署的负责人,那人大概就会对“贪污”的事情供认不讳,然后诬陷他。
“萧然,朕对你很失望……”云皓痛心疾首地看着自己的爱将,一字一字道:“既然你无法辩白,此案亦只能就此作结
。朕念在你这些年来建立军功无数,饶你一命,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他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又道:“人来,摘
去萧大将军萧然的顶带花翎,流放二千里外。”
一声令下,随即有人前来把萧然的头顶乌纱摘去,然后押出大殿。受了一连串的打击,萧然就像被雷轰中一样,傻傻地
任施任为。被拉出殿外的时候,萧然数度回首,却只见身穿宰相服的那抹身影始终云淡风轻地背对着他。
流刑即日执行,刑部派人前去把收拾好一切的萧然押走,发配到二千里外的一个乡镇。萧然不甘心、不服气,却是有冤
无路诉,只能任人带走。
满腔冤屈、万念俱灰地走出城门,萧然刚踏上官道,就见前方一抹熟悉的白色身影。对方就像感觉到他来了似的,慢慢
地转过身来。那人,是东流。
负责押送的士兵见状,都识相地走开了。萧然紧握住拳头,目中盈满恼火,一步一步地走向东流,质问道:“你还来做
什么?你不是不认得我了吗?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我……”东流的目光对上萧然满是愤怒的眼眸,刹那间想要避开,却在心里挣扎了好一会儿之后,满不在乎地直视着
他,嗤笑道:“你这样还不明白么?你难道还不知道谁陷害你的吗?告诉你吧,蠢货,陷害你的人就是我。”
这番话,犹如万里晴空落下一道炸雷。萧然闻言瞪大眼睛,里面是深深的惊疑和无法置信。
脑里嗡嗡作响,有点儿精神错乱的感觉,他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人,却在见到对方一脸鄙夷地笑着的同时,听到了自己心
碎的声音。
呆若木鸡地倒退两步,萧然感觉到自己的双腿似乎有点站不稳,他竭力稳住身子,震惊的同时,神情越发变得狰狞。他
一把揪住东流的衣领,厉声喝问:“为什么?”
“呵呵,蠢货,你忘记了么?”东流嬉皮笑脸地拍开了萧然的手,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道:“你还记得这一纸战书么
?你还记得你的口气有多嚣张么?你不是说你一定要跟我比拼一场么?我就满足了你,跟你比拼了两场,分别是床上的
和官场上的。不过很遗憾,这两场你都输了。虽然这次似乎有漏洞,却也足够对付你了。”
比拼了两场,分别是床上的和官场上的……被东流的一番话刺痛得说不出话来,萧然的耳边不断地回响着那句话。原来
这就是出征回来,两人变得生疏的真正原因。
原来一切都是骗局,都是这一纸战书造成的骗局,之前的心动都是中了东流设下的圈套,那些过去的快乐以及将来的期
盼,都不过是一枕黄粱……
“告诉你吧,像你这样鲁莽的蠢货,往往被人暗算了都浑然不觉的。”眼见萧然受了沉重的打击,东流不但没有偃旗息
鼓,反而加紧奚落,“别怪我没有提醒你,想要对付我,那样明目张胆是不行的,你只能使阴招放暗箭,在黑暗中行动
。这次流刑不会太久,你或许还有机会找我报复呢,呵呵。”
第三十九章
萧然紧紧地握住拳头,指甲深深地陷入手掌,陷得滴出血来。无尽的悲痛和愤怒在心里叫嚣着,却只能藉由刺痛自己来
发泄,那不断地颤抖着的拳头,始终没有落在东流的身上。到了这个时候,他仍然可笑地不忍心打伤对方。
“东流,你卑鄙……”自己的真心被人如此般践踏于脚下,萧然已经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他花尽了全身的力气,终于控
制住自己没有当场崩溃发狂,他只是目光森寒地瞅着对方,冷冷道:“你我再次见面的时候,将会是不共戴天的仇敌。
”
狠狠地扔下这句话,萧然一脸决绝地从东流的身旁擦过,头也不回地踏上流放千里的路途。
东流木然看着萧然悲愤地离开,慢慢地提起脚步准备回去,却在转过身的那一刻,眼泪终于控制不住,一滴一滴地滚落
下来。他吃力地装出一副潇洒的姿态迈步,心却好像被人生生撕开两半似的,痛得他有些站立不稳。
旁人见了,以为他只是舍不得萧大将军,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是因为他亲手陷害了自己心爱的人,亲口伤害了自己倾心
相爱的人。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花了多大的力气才能做到这个地步,做到这个地步又要承受多大的煎熬。可是,为了
保住对方,为了给天净留一条后路,他不得不这么做。
“拜月教主,你应该没想到我会把事情告诉他吧,呵呵……”抬头看向天空的浮云,他绽开一个戏谑的笑容。笑别人的
同时,也在笑自己,“在前方等着我的,看来只有黑暗吧。”
天地悠悠,过客匆匆。东流魂不附体地独自旁徨在人来人往的繁华大街上,显得那样孤单和无助。这次决裂,如果萧然
是伤心人,那么东流就是断肠人。
此后,东流几乎每晚都去一次摘仙居,每每都要喝到烂醉如泥。不过这一夜,他却怎么也无法灌醉自己,他拿着酒坛,
毫无形象地直接往自己的口中倒酒。
当最后一滴落肚之后,他狠狠地摔碎了酒坛,放下银钱,便一阵风似的离开了酒馆。那种健步如飞,好像满地的空瓶空
罐都不是他喝干似的。
一路穿街过巷,终于来到城北的荒郊野外,就见一抹黑色的身影背对着他等在那里。他整理好自己的仪态,便一言不发
地走了过去,在那人的两步开外站住。
“一身酒气。”阴冷的嗓音带着一丝不悦,那人头也不回地开口道:“怎么,这么好兴致去喝酒吗?本座叫你准备的,
都办妥了?”
“回禀教主,所有事情都已经办妥,随时可以行动。”东流漠然回答,语气有如万年寒冰。
“哼,若然当真,就最好不过。”拜月教主冷哼一声,忽然又阴寒地笑起来,“嘿嘿嘿,云皓,你应该万万想不到,你
最宠信的臣子是我拜月教的人。本座真想知道,当你的万里山河断送在自己的丞相手里的时候,会有什么表情,哈哈哈
……”
东流默然听着那一阵让人心寒的狂笑,竭力想要控制自己的情绪,紧握住的拳头却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起来。正在害怕
自己轻微的举动被发现之际,拜月教主忽然转过身来,见到他的神情,随即皱起了眉头。
没带面具的男人英气逼人,东流冷汗涔涔而落,料定今夜必然不能平安度过。然而,拜月教主却从衣袖里掏出一个药瓶
丢给他,冷冷道:“拿着,这是今日的份量。你最好安份点儿,噬心毒发,你熬过了一次,熬不过第二次。”
“是,教主。”东流暗地里松一口气,接住药瓶,握在手里。拜月教主没有再说什么,一个转身,随即腾身而起,一个
飞鸟投林没入树海,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馀下的东流抹了一把冷汗,看着拜月教主离去的方向,目中渐渐燃起了仇恨的火焰……
萧然被流放到两千里外的太和县,因为当朝的官员执行流刑无须居役,何况萧然是一朝大将军,所以他只附藉当地,就
如同寻常百姓一般。等到流刑的期限满了,或者皇帝心软了,他就可以回京,至于能否继续当官,还得看他的表现和皇
帝的心情。
负责押送的官员把萧然安排在一间普通的民房里,向当地县令交待了情况,便离开了。
第四十章
皇帝没有没收萧然的一切财产,所以当日出发前,萧然带上了足够的盘缠才上路,来到这个县,也不必去做一些杂工来
帮补家计。其实这次流放,皇帝不仅没有为难过他,还命刑部的人去当地县令打了招呼,让当地官员不准欺压他。
关于皇帝的照顾,萧然无意中从那两个士兵的私语中听见了,而且听说是东流跑去皇帝面前哀求了很久,皇帝才答应的
。
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透东流的用意。既然都那么无情地把他害到这个地步,又何必暗地里关照他?难道怕他死了没有
人找自己报复,觉得很无聊?还是想在皇帝面前表现自己的深情,企图得到赏识?关于这一切,他大概永远都得不到答
案。
在太和县里,他开始过起清贫的生活,不过军人出身的他,倒不觉得有什么难过,因为军中的生活比起现在要难过得多
了。
最难过的,只是想起那人的时候。每日每夜,他脑海都会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那人的影子,每当想到那人,他就会气愤得
几近发狂。有时候,他会发觉自己的心在痛,痛得他无法入睡。可是为什么会心痛,他不知道,他只知道每当他脑海里
浮现出那人的悲伤神情,他就会心痛。恨到后来,他竟还有点思念对方,这不是很可笑吗?
日子如流水般过去,如此过了半个月左右,踏入了夏末秋初。萧然向来独来独往又狂傲,即便沦落为平民,他也改不了
自己的性子,所以几乎和邻居没有交集,唯独异常热情的某家人曾经帮助过他,跟他算是有点来往。
这天清晨,萧然随便吃过早点,在屋子里闲得发慌,便到街上溜达一下。一出门口刚走了几步,就见邻家的女孩从远处
匆匆忙忙地跑过来,一见到他就马上拉住他的手臂,一脸焦急地喘着气。
“杨姑娘,发生什么事情了?”萧然淡淡地问。自己的手臂被女子拉住有点不自在,不过他不但没有执意抽出来,反而
扶住了对方。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萧大哥,这次惨了……”杨姑娘的表情明显是受惊过度,她双手死命地抓住萧然的手臂,喘着气道:“京城传来了消
息,皇帝突然退位,把江山交给了拜月教,咱们天净皇朝覆灭了,现在变成了月朝……这是半个月前发生的事,原来东
大宰相是拜月教的人……他光复了前朝,现在就做了皇帝……”
“你……说什么?”萧然被这个骇人的消息轰得目瞪口呆,双手就像脱力似的慢慢地松开了,他踉跄着倒退了一步,就
连身子都有点站立不稳。
东流……竟然是拜月教的人?他光复了前朝,现在做了皇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个变故太突然了,他简直无法相信
。正想质问这位杨姑娘是不是在开玩笑,却见到远处有人一边狼狈奔跑一边哭天嚎地,报丧似的在宣扬着这个消息。整
个太和县,随即陷入了怨声冲天的境地。
所有百姓,都在指责东流、唾骂东流,骂他狼心狗肺、骂他阴毒卑鄙,什么难听的说话都满天乱飞。萧然愣愣地听着这
一切,全身的力气彷佛被抽光了似的,险些跌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