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年 下——道行清浅

作者:道行清浅  录入:12-28

护士长在人群中冷眼看柳青。

柳文浩看了一圈会场,傲慢的说:“正好,都在,哪个是院长啊?”

孙副站了起来,问:“你有什么事?”

柳文浩把女儿拉了出来,说:“你们医院肿瘤科的刑墨雷主任把我女儿的肚子搞大了就不要人了,我来找你讨个说法。

有人窃窃私语,梁宰平扫了一眼,立刻静了。

孙副上下打量柳青,皱着眉头说:“我们现在在开会,麻烦你,到外面等一会儿好吧?”

柳文浩横眉倒竖:“你叫我等?!”

柳青已经看到了坐在中间的梁宰平,她惊讶的硬生生忍住了哭,拉父亲的衣服:“爸!别说了!”

“给我闭嘴!不要脸的东西!”柳文浩扬手就是一耳光,柳青啊的一声,撞在门上。

63

坐着的几个主任都站了起来,护士长偷偷打保安电话,梁宰平扶着额头,拇指揉太阳穴,看了呆的有些可怜的佟西言一

眼,站起来往外走。

王副跟了出去。

梁宰平扶着栏杆看下面天井,问:“市局里,没有找到人?”

王副说:“熟人去问了,都没有消息,估计可能是带回省里了。”

梁宰平说:“不会。”

王副根本不问他为何如此笃定,只是马上说:“你能帮他一把是最好。”

梁宰平轻轻吐息。谁都等着他帮忙,他的忙,谁能帮一帮。

梁悦,你在哪儿?

陈若清理完下身的红白污秽,趴在沙发苟延残喘,眼珠子盯着男人来去走动,批文件查资料,专心的好像刚才什么都没

做,房间里根本没他这个人。

他愤怒了:“喂,太过份了吧?”

男人头也不抬,口吻懒散像是已经吃饱:“问了你不止一次了,为什么来?”

“我不是来求你的。”

“嗯。”

“刑墨雷让人捅进去了。”

“嗯。”

“你去,把他弄出来。”

“恐怕鞭长莫及。”

“……我不是来求你的!”

男人合拢了手上的文件,说:“你只有一个筹码。”

“一个筹码照样押死你!”

男人静静看他,说:“我欠他个人情,等你见了人,告诉他,我还他了。”

陈若嗤笑:“你们什么时候有交情?”

男人没回答。

陈若慢慢睡着了。

他大概是敢在这办公室里大刺刺午睡的第一人吧,男人离开之前,把外套放他身上,并且反锁上了门。

荀晓东一下飞机就直接打的到了恩慈,见着梁宰平,自然是吓得不轻,一口好几个梁字,才憋出来先生这个称呼。

梁宰平说:“吓,你,一跳吧?”

荀晓东愣了愣,随即露出折服的笑容,说:“行,我服了。”

梁宰平微笑,说:“坐,我,正要,问问墨雷,的事。”

荀晓东说:“我也是为这个回来的,最好是马上能见到人,一会儿我就去查。”

梁宰平抬手阻止他的话,打了个内线,不一会儿佟西言敲门进来了:“您找我?”

梁宰平示意他看荀晓东。

“荀律师。”佟西言点了个头。

荀晓东说:“梁院长正担心你呢,你跟我说说清楚,你和刑主任的财物往来情况。”

佟西言点了个头,说:“其它的我算不清了,记得清的有结婚时他送的一辆宝莱,一张宝丽金的包房贵宾卡,是人情卡

,折合一年现金大概是十万左右,还有护士长已经转掉的一笔钱,是六十万。”

“六十万?!”梁宰平缓慢重复了一遍数字,自然是意外。

佟西言硬着头皮颔首。

“你动过这笔钱吗?”荀晓东问。

佟西言立即否认:“从来没有,如果不是护士长告诉我,我都不知道,卡里有那么多钱。”

“从没有取过?”

“没取过。”

荀晓东对梁宰平说:“可以保他没事。”

梁宰平似乎是想事情,顿了十几秒钟,才说:“小佟,我们,打个商量。”

护士长听佟西言念完了梁宰平的稿子,无非就是一些场面话,梁宰平的意思很简单,就是告诉一声,我回来了,而且我

脑子清醒。

不知道为什么她似乎一直就相信梁宰平能回来。

比起这个,她更关心柳青。

会议结束了,她在回科室的路上给柳青打电话,约她出来吃顿晚饭。柳青拒绝了。

护士长说:“你一定要出来,我们谈谈刑主任。”

大概六点左右,两个人才碰头,护士长给倒了杯热水,仔细看柳青的面色精神,直接开问:“多久了?”

柳青说:“……五十一天。”

护士长算了算日子,那应该是在佟西言离开科室去行政帮忙的时间,她沉吟了片刻,说:“柳医生,你能确定,是刑主

任的吗?你不要生气,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是过来人。坦白跟你讲,我跟刑主任的时候,你还在念高中呢。”

柳青的眼泪落进面前的碗里,没有说话,无声哭泣。

护士长看着,动了恻隐心,说:“不要哭,哭解决不了事情。你自己是什么想法?”

柳青哽咽着说:“我没想过他会突然说他只是陪我玩玩的。”

护士长点头:“是的,他是个人渣。那你自己有什么打算?”

柳青抬头看她,不作声。

护士长赶紧的劝:“柳医生,你还年轻,不值得为了这样一个人渣毁了前程,你说呢?”

“……我只是想把孩子生下来。”

“什么?!”护士长差点要拍桌子,但马上使自己冷静下来,说:“你不能把孩子生下来,你们不是合法夫妻,孩子以

后怎么安排啊?你一个人带?这不现实啊。况且刑主任他已经有人了。你这样做,不但害了你自己,也会害了孩子。柳

医生啊,你听我一句话,这孩子,不能要。”

柳青似乎是较真了,问:“为什么不能是合法夫妻,他现在是自由身。”

护士长有些脱力,说:“他不会娶你的。他心里有别人。”

柳青咬着嘴唇,说:“我无所谓他不爱我,我只是想给我的孩子安一个家。”

“你父亲呢?他同意你这么做吗?”那才是麻烦所在。

柳青迟疑了一下,说:“不关他的事。”

护士长突然伤心了,吸了吸鼻子,说:“柳医生,我约你来,不是想打击你,更不想伤害你,真是为了你好,刑主任这

次出差,时间会非常长,弄不好你孩子会打酱油了,他都回不来,你找谁说话?你还年轻,真的不值得。言尽于此,你

好自为之。”

荀晓东刚要离开,经侦队的人就上门来了,两个年轻男人出现在院长办公室门口,表情是一样的肃穆。

“请问哪位是佟西言医生?”

佟西言站起来:“我是。”

“我们是公安局经侦队的,你涉嫌参与刑墨雷受贿一案,请跟我们走一趟。”

佟西言突然松了一口气,回头看梁宰平的意思,梁宰平点了个头。

等人走了,荀晓东要跟去,梁宰平才开口:“晓东,争取,让他们,见一面再说。”

荀晓东点点头,离开了。

此后的四五天,医院里不断的有人被提走,又回来,涉及的人员包括药剂科设备科以及临床几个科主任,甚至还有王副

这本来应该是扰乱人心的事,可医院里,一切都祥和宁静,各部门工作有序,连病人投诉都少了很多。

梁宰平频繁的下病房在各科室走动,几乎一刻不闲,什么都过问,态度温和精神抖擞,甚至为门诊病人倒茶。

白天不动声色稳着大局,宁可夜里拖着病弱的身体挂盐水,一回到家,全身松懈,瘫在沙发灰着脸色很长时间都不动一

下,把保姆心疼的天天在家熬莲子燕窝虫草人参,恨不能让他当饭吃。

保姆劝他:“您歇一天吧,您这是成心不让自己好过啊。”

梁宰平拨弄碗里的莲子羹,他只是苦笑,低头弄莲子,怜子清如许,他是心病难偿,梁悦一天不肯回来,他就多痛一天

。倒不如忙起来,忙得自己无暇想他。

荀晓东到底是常在相关单位走动的人,没多久,就有了刑墨雷的消息,暂时扣押在附近一个看守所里。他通知梁宰平,

问他有什么嘱咐,梁宰平说刑墨雷自己有分寸不需要多说什么,就是让佟西言见见他。

就这样,佟西言终于见到了一个星期没有消息的刑墨雷,虽然隔着一张桌子,附近还有穿制服的看守。

刑墨雷的脸色非常差,人瘦不说,胡渣乱糟糟,眼底一片青黑,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还是那天穿的那套衣服,整个人看

起来憔悴不堪,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两个人一照面,真有相顾无言两眼泪汪汪的感觉。佟西言死死咬着嘴唇,指甲都要陷进手心里了。

刑墨雷紧张的小声问:“你怎么会来?你不该来!”

佟西言哽了一下,知道他是担心拖累自己,忙说:“我没事。你那张卡我一直没动,荀律师说,没有证据证明我主观方

面是故意性质的,所以不会有大事,可能要罚款。”

刑墨雷松了一口气,突然笑了,说:“幸好,不用做亡命鸳鸯。”

佟西言没说话,只是瞪他,眼眶湿了,赶紧抬头看天花板,这老家伙一点儿不着调,根本不知道外面多少人揪着心。

见他这样,刑墨雷也沉默了,他知道他不好受,实在不能再没心没肺的开那些玩笑。

时间紧张,佟西言勉强收起了自己的情绪,低声说:“院长醒了,上班好几天了。”

刑墨雷惊讶的抬了一下眉。

佟西言说:“你再撑几天,院长,还有荀律师,都在想办法。”

刑墨雷说:“放心,死不了。”

佟西言不忍看他头上的新生华发,低头,眼泪落在地面,只沾湿了睫毛。

64

相比起这头的人仰马翻,梁悦在刑少驹那里,则是平静无事闲得发慌了。他根本没有想到他走以后,发生了这么多事,

刑少驹也一样不知道,他那不像话的父亲正经历牢狱之灾,可能会更糟糕。

兄弟俩搬了椅子坐在阳台一打啤酒一碟花生米,观星赏月畅谈人生,秋风飒爽,两个人都觉得惬意,梁悦的心境平和多

了。

“所以,早点回去吧,梁叔现在都不知道多着急了,别把整个市翻过来找你哦。”刑少驹脚架在阳台上,一颗一颗抛接

花生米。

梁悦手臂压在脑后,先没说话,突然又问:“爱上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刑少驹说:“你就从来没有喜欢过什么人?”

梁悦想不到,他的世界只有梁宰平,这个男人的霸道像空气,他不表现出来,可你根本摆脱不了。

刑少驹说:“爱是自私的,无情的,拌着砂糖的毒药,让人飞蛾扑火,心死为止。”

梁悦笑着扭头看他:“你朗诵啊?”

刑少驹说:“你就说我爸跟佟叔吧,折腾这么多年了,两个人在一起真正快乐的时候有多少?也就是现在,才能在一块

儿处处,还不能是光天化日之下,得藏着。”

梁悦说:“你举个积极点的例子行不行?”

刑少驹说:“我身边没有积极的例子,我爷爷奶奶早没了,爸爸妈妈离婚了,没亲没戚,我爸就一个结拜兄弟,哦,你

也认识,就是宝丽金的老板,他还惨些。”

梁悦想着陈若那嬉皮笑脸的样子,还真想不出来这个人在感情上也受过打击,问:“他怎么了?”

刑少驹说:“我那时还小,从我爸那儿听来的,陈若当时开了一家夜总会,跟店里的领班谈上了,听说感情特别好,后

来有个客人一定要带领班出台,他不肯,动了手,混乱中那女的被刀扎中了心脏,就死在他面前的。那回闹得挺大的,

店都关了。”

梁悦说:“难怪他一直单身,看不出来还是个痴情种。”

刑少驹笑了笑,说:“他不是痴情种,他是没办法。那个要带他马子出台的,是他亲哥的人,故意的,你知道他哥哥是

谁?当时是我们市长呢。”

梁悦想起来了,梁宰平好像提起过,于是说:“哦,这我知道一点。”

“你知道什么?他们兄弟梁子结大了。陈若明明知道那是他哥的人,可他后来专门关了店一心为报仇,亲自开车把那个

行凶的撞死了,来回碾了好几下,听说那卷录像带特残忍血腥,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没了,车也没了,市长的秘书亲自

证明事发当时陈若跟他在一起,据说陈若是去举报河道污染的,谁信呢,可死无对证啊,明眼人一眼就知道是市长在后

面撑腰了,谁会深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梁悦像听故事,说:“这么说来他们兄弟感情不好?”

“嗯。陈若是私生子。”

“那他还这么嚣张?”

“这个,我猜,他一定掐着哥的软肋呢吧。”

“你爸没跟你说啊?”

刑少驹切了一声,说:“我爸从来不跟我说这些,我是无意中听到他讲电话,再加上看报纸看新闻,那样,脚指头都想

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梁悦说:“你杜撰连续剧呢?”

刑少驹说:“可能吧,我猜的。”

梁悦拿花生米丢他,笑骂:“我是跟你谈爱情,不是听你讲故事!”

刑少驹躲开了,说:“纸上谈兵,有什么意思,你谈一个不就知道了。”

梁悦突然没了声音,静静看着满天星,说:“少驹,你说我是不是有病?我从来没有喜欢过哪个女孩子,我一点儿感觉

都没有。”

刑少驹不信,说:“怎么可能,那你告诉我,你第一次那个的时候,想着谁?”

梁悦斜眼看他,说:“你呢?”

“钟丽缇。好了,轮到你了。”

梁悦沉默。

刑少驹抗议:“喂,太不够意思了吧!”

梁悦又是沉默,直到刑少驹都快被晚风吹得睡着了,才听他问:“你真想知道?”

刑少驹迷蒙嗯了一声。

梁悦低着声音说:“第一次,是梁宰平帮我弄出来的。”而且是用嘴。

刑少驹惊得清醒,打了个寒战,想了想,小心翼翼说:“梁悦,你们……”

“你想哪里去了。我那年十五岁,还跟他睡一张床,我一直挺虚,有天后半夜被憋醒了,难受得打滚,把他吵醒了。他

问我哪儿难受,我说下面难受,他就……第二天他还专门给我上了一堂扎扎实实的卫生生理课,坦白讲,他是个称职的

父亲。”

刑少驹压下心里毛毛的感觉,说:“真觉得他是个称职的父亲,你现在就不会在我这儿了。”

梁悦灌了一大口啤酒,没说话。

刑少驹说:“梁悦,你不能一直在这里躲着,你看,问题你都知道。拒绝其实并不难,梁叔那么疼你,不管是哪种性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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