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年 下——道行清浅

作者:道行清浅  录入:12-28

的疼,我想他不会愿意看你痛苦。你先跟他说清楚,然后再搬出来单住,省得尴尬。你觉得怎么样?”

梁悦还是没说话。

刑少驹补了一句:“大哥啊,我觉得我也算是见识过的了,我爸的事,我都能接受,可你跟你爸的事,我接受不了了,

你们是爷俩,再不划清界限,那可就是乱伦啊,你能承受得了吗你……”

梁悦把易拉罐捏的哔哔作响,头埋在膝盖里,一直没再开口。

荀晓东打听到了经受刑墨雷这个案子的所有人,他列了名单给梁宰平,包括法官检察官等等。

梁宰平一个一个的推敲了名单上的人,可以松动的,都让荀晓东暗地去做了,没有用医院的资金,自己掏了腰包。他跟

荀晓东开玩笑,说这些帐你都要帮我记着,等过了这茬,都是要刑墨雷还得。

最后剩下的法官,是市中级人民法院副院长,这个人梁宰平没有接触过,据说刚正不阿。他让荀晓东查查他这两年经手

的案子,然后坐在办公室里推敲了很久,终于有了突破口。这个副院长两年前断过一个案子,是市政府要征用市郊一片

土地,价格倒压得不低,可当时正是房价大涨的时候,地主不肯卖,市里硬是给买了下来了,官司打到二审,经手的法

官就是这个副院长,他出奇的固执正义,推翻了一审结果,市政府败诉。这事儿弄得市里几个领导很不高兴。

梁宰平敲着桌子,边看窗外的风景边笑。这见了鬼的世道,他想,好人哪是那么容易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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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本来就已经少了一个佟西言,现在刑墨雷的事也已经昭告天下,这个主任短时间之内不会回来,病区里只剩于鹏

勉强撑着局面,原本预约的病人都纷纷转院,门诊一时三刻也不敢收重病人上来了。

梁宰平特意让轮转的那几个暂停在肿瘤科帮忙,又把原本坐急诊的一名主治调了上去,可谁也没想到,于鹏在这个时候

,提出要辞职。

辞呈放在梁宰平的桌上,于鹏的态度不亢不卑,说:“很抱歉。”

梁宰平说:“为什么?”

于鹏说:“对方医院,待遇什么的,都更好一些。我不是在跟您讨什么,实在是很抱歉,我已经答应对方了。”

“是,哪家医院?”

“华谊医院。”

梁宰平说:“可你在这里的合同——”

“我没有签。七月已经到期了,新的我没有签。本来想在七月份就跟向您辞职,可是您出了事,所以我就没再添乱。”

看来是去意已决了。

梁宰平说:“你在恩慈,也有十几年了,当年是,低职高聘进来的,孙副允了,你,副主任的待遇,可没有给你,副主

任的位置,这一点,我是,有责任,要向你道歉的,是医院,先失了信用。”

“医院失了信用,可这些年,你还能,坚持,自己的原则,不声不响的,为医院做实事,这很难得,你要辞职,我其实

,是舍不得的,我是真舍不得。在刑主任手里,做事做人难,你不说我也知道,也是委屈你了。”

一大段话说得梁宰平舌头都要打结了,也算得上是真心诚意,可于鹏只回了一句:“哪里。”

梁宰平喝了一口水,稳了呼吸,斟酌了一会儿,说:“我为我的过失,向你道歉,你是不是,也要为你的过失,跟我,

道个歉呢?”

“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八月份,去杭州之前,我本来,想找你谈谈,可我的脑子,那时,总是犯糊涂,大概是见了你,可就是,没反应过来

,要跟你说什么。”梁宰平顿了一下,问:“我这样说话,你听得清楚吗?”

“还可以。”

“我当时,知道,是你挑唆家属这样去做时,我真是,后悔啊,因为疏忽,而失去了一个好员工。” 梁宰平突然猛捶了

一下桌子,怒道:“可这都是,你的私人恩怨,你不该拿医院的前途做赔!”

“那么,您能赔我十几年的前途吗?” 于鹏坦然看他,根本不像是被揭穿了阴谋。

梁宰平撑着桌面站起来,冷冷道:“于是你,用后面二十几年的前途,来赌我的医院?!”

于鹏无动于衷。

梁宰平说:“你要辞职,是你的自由,华谊,不会聘你,市里其它医院,你也不用再去试。”

于鹏白着脸说:“有没有人劝过您,做事不要这么绝,要给人留余地?”

梁宰平疲惫的揉太阳穴。这是他醒后第一次说这么多的话,他咬到了舌头,而且头痛,他说:“你为什么,不问问自己

,是不是给刑墨雷,留了余地。”

佟西言被突然调回科室去,暂代主任一职。他并没有十分惊讶惶恐,因为梁宰平跟他“打过商量”,他尽力保全刑墨雷

,代价是佟西言必须坐肿瘤外科主任的位置,而且必须要坐牢稳了。

佟西言觉得自己确实是有必要在这个时候为刑墨雷做点什么,他没有太大的能力救他,可他能替他带好兵,看好家。

护士长最近变得多愁善感,佟西言回归那天早会,她躲在更衣室哭了一场。很快,她就发现了佟西言的改变,他能够严

厉的对那些小年轻说话,在出现问题时,他不像从前那样包庇他们纵容他们了。他看起来硬气了很多,话更少,脸绷得

更紧,除了凌厉的眼神,其它的,跟刑墨雷居然像了起来,甚至是平时说话的方式都有了改变。

十年的形影不离,影响岂是一点两点大。

护士长看着他死撑的背影,又伤心又欣慰。

关华打电话给佟西言,问刑墨雷的究竟,佟西言如实相告,他依然叫她师母,并且为田蓉的事道歉。

关华说:“不必,我知道是这样,跟她说了,是她自己执迷不悟。”

佟西言说:“谢谢您。”

关华有些感叹:“好歹做了二十几年的夫妻,出了这么大的事,居然没有人跟我说。”

佟西言说:“怕您连累。”

关华那头伤感的说:“讲什么连累,我跟他的婚姻,他即使有一万个不是,到底先背叛的人,是我。他这个人就是这样

,从来不解释,从来不管别人的眼光,跟个孩子一样任性。可生存在这个世上,怎么可能不管不顾那些,落得现在这样

,叫人说什么好。”

佟西言鼻子酸了,连忙关上主任办公室的门,走到窗边去安慰:“您也别太伤心了。”

关华问:“少驹知道吗?”

佟西言说:“刑老师不让告诉他。”

关华说:“嗯。”停顿了一下,又说:“药商那边,我看看能解决多少,算是最后一次帮他。”

佟西言感激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谢谢您!”

关华突然说:“你什么身份替他谢我?”

佟西言被喝得一愣,电话却已经挂掉了。

十月初,荀晓东在一审开庭前最后一次与梁宰平见面,两个人有了分歧。

荀晓东说:“最坏的结果,判二十年以上甚至无期,没收全部所得,而且还有巨额罚款,吊销医师执照,任何医疗单位

不得聘用。”

梁宰平不悦说:“那等于要他的老命。”

荀晓东有些遗憾:“刑期我尽量压,可医师执照,您恐怕要有心理准备。”

梁宰平一砸文件夹说:“我要什么心理准备,又不是,吊销,我的执照!最多,把正高职称革了,执照,不能消。”

荀晓东坐在沙发里皱眉头,无奈说:“这么跟您说吧,执照,是多半不保了,您做的那些,最好的结果就是不用坐牢。

梁宰平长叹,说:“晓东啊,我是,宁可他坐十年牢啊!”

荀晓东慎重的点头说:“我明白。”

梁宰平说:“非得我亲自,去讨人情,我倒是无所谓,只是,我出面,没有你方便,也没有,你熟悉程序操作。”

荀晓东还是那句话:“我明白。”

开庭那天佟西言没有去,他有两个大手术,需要十几个小时时间,他特意跟巡回护士说了,拒绝参观,谁也不用跟他提

刑墨雷三个字,他要分心。

梁宰平一样也没有去,他甚至没有去医院,因为梁悦回来了。梁宰平正吃早点,门自己开了,梁悦自如的把钥匙扔在钥

匙盒里,踢掉鞋子换拖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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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保姆跟梁宰平的注视下,他没事人一样走过去坐在餐桌边,伸手捞过父亲的玉米粥喝。保姆连忙再去厨房盛了一碗。

梁宰平仔细看了看人,没有瘦,精神也不错。那就可以了,他不想冒冒然问他这一个多礼拜去了哪里。

父子俩安静坐着吃早点。

电话铃响,保姆去接,问梁宰平:“荀律师说您的手机没人接,他问要不要来接您去法院。”

梁宰平说:“不用,我不去。”

保姆转告了他的话,把电话挂了。

梁悦问:“怎么了?”

梁宰平说的稀疏平常:“你刑伯伯,今天上庭。”

“为什么?”

“因为受贿。”

梁悦举着勺子半天,说:“少驹不知道。”

“你这一个多星期,都在他那里吗?”从这态度上,梁宰平已经可以判断得出来了。

梁悦没有回答,再问:“严重吗?”

“可能会被判无期徒刑。”

梁悦一下子接受不了,无期是什么概念,就是说刑墨雷要在牢里待一辈子,刑少驹等于没了老爸了。

“少驹应该知道!”梁悦没有回答他的话,直接站起来要去打电话。

梁宰平在后面出声阻止:“自然,会有人,在适当的时候告诉他,你现在,要跟他说什么?让他来,看他的父亲最不想

,让他看到的一幕?”

梁悦刹住了脚步,立在客厅中央,有些烦躁。

梁宰平说:“过来,把早点吃完了。”

梁悦重新拿起勺子时,梁宰平才又轻声说:“你该学着,给大人,留点尊严。”

梁悦似乎没听到,喝干净粥,吃掉白煮蛋的蛋白,把蛋黄放盘子中央,推给父亲,说:“有件事想跟你商量,我准备搬

出去住。”

梁宰平没什么表情的看着他,隔了几秒钟,问:“家里容不下你?”

梁悦一样没什么表情:“我想,你知道是什么原因。”

气氛立刻变得很糟糕。梁宰平放了勺子,擦脸的毛巾抓在手里紧了又松,拉开椅子站了起来,慢慢走向楼梯口,萧条的

背影像个老人,毫无生气。

保姆看着心疼,想去扶他一下,可一想到这人的性子必定推开她,只能不满的看了看桌边上难伺候的小少爷。

一审判决很快下来了,荀晓东在法庭上都能风淡云清的表情,到了梁宰平办公室,却仍是刷出了一脸的冷汗。

梁宰平倒没有他想的那样暴跳,体力和精神都不像前两天那样好,坐在椅子里,似乎是没力气开口。

荀晓东说完了,坐如针毡,很长时间都没见梁宰平动一下,怀疑他没听清楚胡子或者在走神,他只好又大了点声音重复

了一遍:“判决结果是两年有期徒刑,吊销医师执照。”

这已经是很不得了的了,能查到了帐目就有两百多万之多,这个数是要判无期的。

梁宰平瞟了他一眼,说:“嚷什么,我听得到。”

荀晓东说:“您怎么说?”

梁宰平说:“我砸进去的,是几个两百万?这样的判决,你叫我说什么。”

荀晓东说:“很抱歉我是真的尽了力……”

梁宰平一摆手说:“准备上诉吧。”

荀晓东点了个头,临走忍不住好奇问:“您跟刑主任,是过命兄弟?” 梁宰平的动机,实在是叫人琢磨不透。什么交情

会这样竭尽全力,就算手下重臣,就算是惜才,可他所了解的梁宰平不是个会做亏本生意的人,刑墨雷这次就算是不坐

牢,欠的这笔钱,做到退休都已经还不清了,二审还要耗多少,还是未知数。

梁宰平没回答,拍了一下椅子扶手站起来:“你再去,安排佟西言见见,先稳稳他的心,其它的事,我亲自去。还是,

不能偷这个懒啊。”

荀晓东觉得这个男人这一年老了,从前无论什么时候见了他,都是一副稳操胜券的模样,乐观开朗,处变不惊,这个年

纪的男人,风度本来就比长相更显魅力。那时哪个见了他们父子俩不感叹不羡慕,可现在,谁都轻易看得出来,梁宰平

各方面状态都欠佳,真正是年近半百的人了。毕竟受了那么大的创伤,能恢复到现在,已经是奇迹。

“什么?!”陈若差点没跳起来,扑过去要抓男人的领子。

男人立刻出声提醒:“时速一百,想死就试试。”

扭头看前面飞驰而过的风景,陈若才不甘心的收回手,忿忿说:“你有种!”

男人说:“才判了两年,你还不满意?总不能无罪释放他。”

陈若双臂抱拳,说:“无罪怎么了,又没有直接被告!判他无罪,谁有意见?”

男人冷笑,说:“叫你读书你要逃学,你当法律是个摆设?”

陈若哼了一声,说:“书呢,我是没你念的多,所以我没本事做一名合格的衣冠禽兽,不过光脚不怕穿鞋,既然你说法

律不是摆着看的,我倒挺愿意陪你一起看看堂堂国家高级干部……”

“到了。”男人没等他说完,自顾自开门下车。

陈若念了声操,从另一边出去,扶着车门抬头看面前的房子,不算很大,是非常大,果然郊区的地皮比较便宜吗?

陈若叫住了开门的男人:“喂,要干嘛?”

男人说:“你不是一直想要人给你道歉?”

陈若说:“那也没必要见你家长吧?”

男人扭头看他,说:“你就从来没有去打听过?爸爸仍然留在你那里。”

陈若说:“别套近乎,你爸是你爸,我爸早投胎不知道多少回了。”

男人嗤笑:“现在还纠结这个,你要幼稚到什么时候。”

小保姆机灵的接了男人的包,好奇的看着客人一眼,本分的立在一边垂了头。

“太太呢?”

“在楼上。”

“请她下来。”

“不用了。”楼梯上慢慢走下来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气质相貌不俗,只是面上的表情,冷得像个石膏像。

陈若咧嘴一笑:“好久不见啊嫂子。”

女人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突然冷哼了一声,问男人:“你带这杂种回来做什么?”

陈若抢在男人面前开口,笑嘻嘻说:“嫂子,你说话还是这么可爱,害得我每次见到你,都好想替大哥做他不愿意对你

做的那个事。”

他在“那个”两字上面放重了音,暧昧的向女人抛了个媚眼。

男人对呆立在一边的小保姆说:“去倒杯水。”

小保姆紧张的鞠了个躬,逃开了。

男人谁也不去看,脱了外套扔在沙发里,挽袖子拿起门边浇花的铝壶,说:“几年没见了,不要一见面就你来我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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