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殇赋 上——清若兮

小样儿，居然忽视我的存在，就在那儿傻笑，我说的话居然一句也没听到，简直不可饶恕。

上官幽这才抬眸瞥了眼抓狂的某人，又悠悠的转开视线，脸也在看向司辰曦的一瞬间变回冷淡疏离，一派云淡风轻悠游自在，只有双眸透出的锐利精光才泄露出一丝被打断后的不爽。

“白痴。”

抛下两个字上官幽不再理会司辰曦，径自走到内厅，在主位优雅坐下，端起桌上下人泡好的龙井，揭开盖，一股清香扑鼻而来，香馥若兰，抿一小口，正可谓是沁人心脾、齿间留芳、回味无穷。就像上官瑜睁着大眼期待地看着自己，自己吃下他带来的午膳般纯净的感觉，想着想着思绪便又飘远了。

“啊！救命啊！你怎么还这么一副幸福的小媳妇儿样，到底你是你受了什么刺激还是我不正常？”

这一次，上官幽到是没忽视司辰曦，又抿一小口龙井，感觉还不错，只不过……

“白痴。”

“你你你！上官幽我警告你啊！你要再敢叫我白痴，我管你是不是摄政王，我都……我都……”

“都怎么样啊？”

“我跟你急！”

扑哧！上官幽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看到司辰曦那一副恨不能砍了自己却又无从下刀的憋屈样子，那表情还真是说不出的生动，那一瞬间，上官幽甚至觉得这只狐狸也蛮可爱的。

可爱？上官幽为自己的想法感到惊愕，居然会认为这只狐狸可爱，自己还真是被瑜儿弄得有些思绪混乱了。摇了摇头，上官幽终于好心的抬眸看向司辰曦。

“好了，今日是我不好，不该走神。”

“恩，这还差不多，看在徒儿你这么乖的认错的份上，为师就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了。不过，嘿嘿……倒是发生了什么事儿，让我的聪明的小徒儿变成了傻呆瓜？”

真是给你三分颜色就开染坊，瑜儿的事儿也是你能问的？

“我会走神只能说明你给我讲的没有吸引力，也就是说，你，司辰曦，没，有，魅，力。”

挑衅般，上官幽勾起一抹邪笑，眼里带着轻蔑的神色直直的看进司辰曦的眼里。

一字一顿的话，瞬间让司辰曦的脸色由兴奋的红转青再转成彻底的黑，司辰曦危险的眯起狭长的凤眼，眼里闪动着诡异的光芒。

司辰曦没有回话，转身走进内室旁的小房，拿出自己的君子剑，脸上淡淡的看不出喜怒。

事实上……

哼！居然说我司辰曦没魅力，就让你小子开开眼界。

一套“唯心”剑法，如飘飞的蝴蝶在空中盘旋，时而华丽时而朴素，看似无招胜有招，变幻不循根据，一把君子剑本是正派一板一眼的剑，却在司辰曦手中化作妖娆的水蛇般，不断扭动着腰肢，配合着司辰曦妩媚流转的眼神，构成极致的魅惑，也许，君子剑应该更名为桃花剑。

“何谓‘唯心’，即唯心之所至，唯心本无剑法，也不需要剑法，随心所欲，剑在手招在心，眼观剑剑观心，剑随意动，心在剑亦在，无需刻板招式具体剑法，配合身形性情就是唯心之至。”

随着司辰曦如珠玉的声音淡然响起，身形却陡的一变，这一次，剑挽成无数剑花，剑法精奇，招招如虹般气势，再看司辰曦哪还有半分的邪魅，一派君临天下的风范，一把君子剑与他相得益彰，不知是剑点缀了人还是人衬了剑锋。

啪！啪！啪！

赞赏的掌声随着司辰曦收剑回身便悠悠响起，上官幽眼里的惊讶赞赏再也掩饰不住，眼里闪现出一丝兴味儿，似乎是有很大兴趣般。

“怎么样？你师父我的剑法还不赖吧！”小样儿的，居然敢说我没有魅力。

“司辰曦师父，你这是想干什么？在自家徒弟面前扬威还是在教徒弟又或者只是想证明自己很有魅力？”

被言重心事，司辰曦只得佯装正经大声道：“当然是在教徒弟啊！这套唯心剑法，你也看了一遍了，自己琢磨着练习去吧！”

“哟！感情师父将小徒我看成是天才，看一遍这么不着边际的剑法就能耍了啊？可是，小徒真是惭愧，要让师父您老人家失望了。”

难得的是，司辰曦这次却没有愤怒的骂回去，只是以一种很奇怪的姿态上下打量着上官幽，就像在评估一件商品值什么价位般。

这样审视的眼光让上官幽不舒服的微皱了眉，“师父，对小徒这皮相可还满意？”

话里的威胁已是极其明显，就是让司辰曦移开他那狐狸般的眼神。

司辰曦却是像没听到般，摸摸自己的下巴，皱着眉头，嘴里嘟囔着只有自己能听到的话：“没道理啊！他居然能看懂我的全套剑法，这也太扯了，比我这个百年难得一见的剑术天才还要厉害。啊！我不活了，我收了个什么徒弟啊！可怜我一世英名啊！”

司辰曦一想到自己可能很快就没什么可以教给上官幽，而且会被叫白痴叫老人家，就开始哀怨起自己今后悲惨的生活了，早已忘了，身边还站着让自己哀怨的罪魁祸首，仍然在等着自己的回话。

上官幽的脸色在看到司辰曦低头凄凉的走进内堂后，彻底变成了黑色。

这小子在搞什么啊！不是要教我剑法么？

“司，辰，曦！如果你不想进宫继续当奶爹的话，就给本王好好解释一下你这行为！”

听到这冷冽的声音，才让司辰曦在自我哀怨中回过神来。

对啊！他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就是他还不知道自己的天赋啊！哈哈哈……

“恩，我是准备去给你拿‘唯心’的心法，便于你练习本门特殊的吐纳法，你现在筋骨已被改造，再配合我给你研究的药和唯心心法，你一日之功可低常人一年之效，而且你从小的根基很稳，定可事半而功倍。”

皓衍阁。

“逍遥先生，这就是《论语》啊！怎么这么简单，我不要学这么简单的东西，看一遍就记住了，而且一点深度都没有。”

就在上官幽在太史局修习心法的同时，上官瑜也开始了学识之路了。只是，情况似乎有些超乎逍遥逸的掌控了。

逍遥逸身穿青色儒装，一身学者气质，书卷气息萦绕在周身，会让人忍不住亲近瞻仰，这也许就是大家风范吧！

只是，现在的逍遥逸却不复平时的淡然，额头上隐隐有冷汗在往外冒。不过，若是在你听到一个七岁的孩子，在一个下午第三次说同样的话，我想你连表面的云淡风轻都做不到了。

上官瑜这一个下午已看完了也学完了四书中的《孟子》《大学》《论语》，剩下的《中庸》因为实在觉得无聊不想再看了。

是的，没听错，是看不是背不是听讲。

逍遥逸从来不知道还真的有过目不忘、无师自通的人存在，但上官瑜却颠覆了他的认知。

逍遥逸看着上官瑜仍然睁着大眼期待的看着自己，就觉得冷汗又冒了出来……怎么办？这个太傅当得也太狼狈了，为什么都没有提醒我皇帝是个文学天才。

“逸太傅，是不是瑜儿说错了什么，为什么不回话呢？”

“呃……”

逍遥逸为难的看着上官瑜，我是不知道讲什么了啊！看来得改变授课计划了，这些书让他自己看便可。

“启禀皇上，皇上天纵奇才，这些东西，皇上可以自己当闲书看，后日待微臣检查便可，今日便到此为止，明日皇上可休息一日，微臣后日再来教导皇上功课。”

“恩，好的。”

“那微臣退下了。”

逍遥逸擦擦额际的汗水，匆忙的退下了。

上官瑜无趣的坐在花园里，正准备叫春桃碧桃，就听到一个如春风般的声音淡然想起。

“瑜儿，好聪明啊！既然瑜儿这么聪明，明日默然哥哥就带你出宫玩啦！”

“呵呵，默然哥哥，你什么时候来的啊？你怎么知道瑜儿要学习功课啊？”

“哥哥我一直在树上看着你啊！”

欧阳蓦然爱怜的摸摸上官瑜的头，他也确实没想到上官瑜竟如此聪慧。

“呵呵，好开心哦！默然哥哥越来越好看了。”

没想到上官瑜会说出这话，欧阳默然竟然脸上泛起一丝红晕，嘴角却忍不住勾了起来。

“那……瑜儿喜欢吗？喜欢的话，一定要好好保存我上次给你的玉哦！我明天再来接你，有人来了，我先走了。”

没等上官瑜回答，欧阳默然飞速在上官瑜脸上留下一吻便飞身而去了。

“哇！神仙哥哥飞得快啊！呵呵，我今天学了，这叫来无影去无踪。不过，默然哥哥为什么要亲我呢？我还是喜欢幽哥哥亲我，下次一定不能让他亲我了。”

“主子，太后娘娘让您到淑泽殿陪她用晚膳。”

“恩，起驾吧！”

明天是个值得期待的日子呢！

第十三章：芳菲歇去何须恨，夏木阴阴正可人

已是初夏时节，丽都的天也渐渐暖了起来，不再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烟雨朦胧中，古城整片天都沐浴在初夏的淡淡清新馨香中，阳光从窗户斜射入皓衍阁，汇成淡淡的金色洒在少年如玉的脸庞上，而少年脸上浅浅梨涡若隐若现，似乎昭示着是个好梦。

小窗随着一阵风被吹开了微敞的扉檐，一抹白影翩翩而过，快得让春桃碧桃以为只是眼花错乱，毕竟凭她们俩的眼力，能看不出的影子世上也不过尔尔。她们这点自信还是有的，要不怎会让上官幽放心的让瑜儿一个人呆在宫中。

不过，当欧阳默然已安然站在床沿，静静看着上官瑜睡颜，春桃碧桃应该会感叹，世上竟真有如此快的速度。

山外有山，天外有天，人外自然也还有人。

世事就是如此，不管你承不承认。

上官瑜曾有种感觉，即使只是静静看着上官瑜的睡颜，仿佛就是天长地久的幸福。因为在混沌的红尘中，一个安静的睡颜会化作让人贪恋的温馨与纯净，即使是粉身碎骨也要追寻守护，义无反顾。

如果说，欧阳默然那时惊鸿一瞥纯净的笑颜，只是震撼，那么后来的一次次的远远偷偷窥视，是好奇，那么，这份安静的等待，就是沦陷，直至万劫不复。

欧阳默然骨骼精奇，天生就是练武的料子，再加上特殊的家族、刻苦的训练，虽不过十岁稚龄，轻功的造诣已可谓是炉火纯青日臻成熟，仿佛天赋异禀般，再配上一套“玉箫啸”，武功早已可以在江湖上排进前十。欧阳默然从来都是在同辈的艳羡与长辈的夸赞下长大，这一次偷跑出来本是为了好奇上官家的人，却不曾想，就这样失却了一颗心，输了一辈子。

是不是上官幽每天都是这样看着你的睡颜醒来的呢？呵呵，我还真是嫉妒呢！

“幽哥哥……”

本来恬静的画面，却被这梦里的呓语生生打破，欧阳默然一张俊脸瞬间黯然失色，仿佛再也无法承受般，欧阳默然转过身子，只是巍巍颤动的肩、紧紧闭着的眼和微微泛白的指尖，显示着主人内心其实已是惊涛骇浪。

“神仙哥哥？……”

身后甜甜的声音淡淡响起，还带着一丝似醒非醒的慵懒，不禁让人联想到猫，那高贵而慵懒的生物。

欧阳默然手持玉箫，潇洒转身，脸上还是带着那万年不变的温暖笑容，仿佛阳光的温度。只是，那份温度是否曾暖到心里，就不得而知了。

有人说，笑容是最矛盾的表情，它可以拉近人和人的距离，却也是将人拒之心门外的最好伪装。

默然却也是漠然，温暖的笑容给每一个人，但冷眼旁观的心性却又有谁知呢？有人说他博爱说他有着菩萨心肠济世天下，可是那只是别人给的评价，他从来都是笑笑而过，有谁知也许冷漠才是内心深处的真诚呢？

“呵呵，瑜儿醒了啊！不过，我不是神仙哥哥，我是默然哥哥哦！下次不要再叫错了哦！”

满怀笑意的话语，却带着不为人知的苦涩。

神仙，他们完美，他们站立在高处俯视众生，却从不曾走进人心，也没有人走进他们的心，凡人对他们从来都只是在顶礼膜拜，谁又了解仙的寂寞与无奈呢？

神仙，多么寂寞的词。

而，默然的寂寞又有谁了解呢？

“哦，呵呵……神……不对，是默然哥哥！我不是不记得你叫什么，瑜儿只是觉得哥哥太好看了，而且哥哥飞得好美好美，就像飘絮的翻飞样，哥哥在瑜儿心里就是神仙啊！”

“呵呵……是吗？”

欧阳默然似乎再也无法维持面上的温暖，低垂了眼帘，投下了一片阴影。近乎于呓语的声音“可是，我可不想当神仙呢！”

可，欧阳默然就是欧阳默然，怎么可能就这么哀怨下去！

你现在不会记住我，我会让你记住我，直至只有我。

欧阳默然猛然抬眸看向上官瑜，唇边荡起一个悠扬的弧度。

“瑜儿，想听曲子吗？默然哥哥给你吹首萧。”

这个笑容带着志在必得的傲然自信，光华万丈，似乎是承受不住这般刺眼的耀眼，上官瑜敛眸轻轻点点头。

一首《倾心》悠然响起，仿佛看到当时的白云俏丽着，艳阳高照，衬得我逍遥调。自由是我，心里只记今朝的欢笑，开心的感觉，倾心的快乐。忆曾经落霞如血，红日如醉，浮尘随狼，我却只记今朝。纵情傲啸，看透江湖玄妙，自由来去，不尽逍遥。我笑面向，滔滔狼，他朝有谁能料。

本是婉转悠扬的曲子，欧阳默然却吹出了别样风情，不见萧索不见颓丧，却是笑傲江湖的洒脱与不羁。

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上官瑜怔怔的看着眼前白衣如雪，墨发如漆，一双星眸淡然，仿佛遗世而独立的仙人，不知今夕是何年。

“小傻瓜，好听么？回神了。”

欧阳默然看着仍然呆愣着看着自己的上官瑜，不禁心情大好。

“如果再不走，我们今天就玩儿不好了哦！”

欧阳默然怜惜地捧起眼前的小脸，“发都乱了，来，默然哥哥给你梳理。”

上官瑜任欧阳默然拉着自己走到梳妆台前，看着他优雅的拧着毛巾，温柔的给自己擦脸，又从怀里拿出一盒不知是什么的东西，擦到脸上，似乎触感还很不错，冰冰凉凉的，给微微发烫的脸颊里带来一丝凉沁。

“虽然瑜儿的皮肤很好，但还是要保护哦！这盒‘凝脂’是我为我……”顿了一顿，欧阳默然才又开口道，“是为我娘亲研制的，可以驻颜保持皮肤柔韧，我希望瑜儿永远那么美。”

其实，这‘凝脂’是为我的爱人而制，你会有懂得的一天吗？我会等你，你不管何时转过头都一定会看到我在为你而守候。

上官瑜又看着欧阳默然转身为自己挑选了一件淡青色长衫，不紧不慢为他穿上，又细致地理好衣角。接着又拿起小梳，撩起自己的发丝，一点点顺着，生怕弄痛上官瑜。

欧阳默然的手修长而带着微凉的温度，缓缓梳理着散乱的长发，时间似乎也停止了流动，停在了这一刻，欧阳默然似乎想就这样到天长地久。

手腕流转成花，一个简单的髻便成形，显得高贵而典雅，精致而活泼。

“你的头发真好看，以后就由我来给你梳理吧！”

也许是当时的气氛太过于唯美，也许是当时欧阳默然的语气太过于轻柔淡雅，也许是当时触手的温度太过于舒适，也许是……

上官瑜不受控制般，轻轻颔了首。

欧阳默然淡淡的笑了，不同于上官幽的邪魅惑人，是那种淡雅温润，如玉般如春风般，让人舒适到心里去，仿佛可以包容天下一切罪恶与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