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人应该受到了心中邪恶的攻击,言翼的表情即震骇又扭曲。
绝缘是这样坚信著的,教授他的高人也如此说过,“以佛洗心,至净土”,只有邪恶之人才会中此术。他的步伐稳重小
心,完全把周围的人群抛离感官,眼中只有敌人的脖子,只要抹下去,就能解救迷途的苍生,把那人挽回到正道上来,
他的信仰如此坚定,从未动摇过。
只要抹下去……
突如其来的铃声打断了绝缘的动作,微型悬浮转播器把悦耳的铃声转送到全场,所有人一脸呆滞的听著《两只老虎》欢
乐的游走在空气中,艾小米和李序张大了嘴巴瞪著同伴泥塑般的身躯,子闲没有表情的脸终於破冰,挑起了一边眉毛,
场外张献木在铃音响起时呛到了茶咳嗽不休,王源口中的烟掉到了地上。
那是从言翼身上传出来的手机铃声,那个手机是以前子闲送到言翼的,在他於基础测试时放了纯血亚人鸽子後,送给了
他的,拿到手後,最大的功能却是当闹锺,比照现实时间,现在正好是早上七点,所以忠实的机械奏出了设定好的音乐
,再经由转播器放大,宇宙中许多角落都回荡著陌生的音乐。
“两只老虎,两只老虎,一只没有眼睛,一只没有尾巴,真奇怪,真奇怪……”
绝缘的颂佛被打断了,他愣了一下,急忙重新开始读经,却已经晚了,言翼静止了的食指微微动了一下,光华重回墨色
双瞳,当蓝荧刀光疾速落下时,全场人听到的是叮的一声,斩到的是无形的长剑。
艾小米和李序抱在一起兴奋的大嚷大叫,子闲双臂环胸,他们各自怀著复杂的心情,看著脱离梦魇的少年抬起绝缘的武
器,对著咬牙切齿的敌人露出个甜美的笑容。
“早啊,绝缘大哥。”
绝缘被巨大的力量甩了出去,击在他胸前的那一掌几乎压断他所有的肋骨,让他喷出一大口鲜血,经历了连场大战,用
光了所有後招,他终於被迫正面承受精力充沛混血亚人少年的怒火,以及所展现出来的非人力量。
敌人的身体还没落地,言翼瞬移到绝缘上方,一脚把光头踩进草地里,接著拎起晕头转向的绝缘,瞬移到空中,抡起敌
人强壮的身体,远远的抛了出去。绝缘在草地上砸出个深深的坑,再也没有声息。
言翼落回地上,当代表结束的教堂锺声缓缓敲起时,他的双手握拳伸向空中,仰起脸来倾听同伴欣喜的尖叫,还有观众
中的掌声,他睁开眼睛,寻找著那个梦魇中见到的身影,直到在看台边上捕捉到平静望著面容,注意到场中人的视线,
子闲想要转头离开,却被一声呼唤挽留了脚步。
“闲──闲──!”
他看向喊著可恶昵称的男孩,纤细的身形,还未长开的脸庞,以及眉宇间坚定的神情。
“看著我!即使你讨厌我,即使你赢了我,我还是会站在你面前!然後,有一天,我会打败你!我会成为笑到最後的人
!而你,一辈子也休想无视我!子──闲──!!”
即使你多少次把你踩在脚下,我也会站起来!即使你把我看作尘埃,我也会努力前行!因为我想让你称赞我!因为我不
想输给你!因为我想要你看著我!我不会再让你能够忽视我!我会成长到哪怕你转过头去,闭上眼睛,捂上耳朵,也会
知晓我的存在!即使你在云上,我在水边,我也不会放弃!
“看──著──我──!!子闲!!”
场中的男孩倒转拳头,伸出麽指冲著地面,双臂仍然高高举起,他的眼中燃烧著最耀眼的火焰,一眨不眨的盯著他的目
标,他追寻的那个身影,以及他所选定的未来,在那片黑暗中的房间里。
全场爆发出比战斗结束时更大的喧哗,有人激动的从座位上怒吼站起来,看著屏幕的王源笑了一声,喃喃自语道:“青
春啊……”
子闲消失在看台上,他独身一人走在明亮的通道里,来去勿勿的人并没有注意到身边走过的青年,就是外面全场焦点之
一,他听过了那份热烈的”表白“,却只如微风拂过水面,没有掀起太大的波澜,有许多人都对他宣战过,最後站著的
,却永远是他。
拐个弯,子闲空旷的脚步停了下来,通道的另一头,子海溪正注视著与他血脉相连的儿子。
“把言翼搞到手,不论用什麽手段,你必须把他握在手心里。”
子闲用陌生的嗓音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这是你作为家族长的命令,还是作为父亲?”
“两者都是,聚集最强的血缘是亚人的天性,而我认为言翼拥有潜力。”
“我怎麽控制他?”
“随便你,最好是让他爱你,一缕情丝比什麽都牢。”子海溪微笑著指点儿子,温柔,却没有温度,说完了该说的话,
他转身离开,背後儿子的低语大概传入了他的耳中,但无法留下他的脚步。
“我是你的工具吗?用来征服别人的工具……”
一名忙碌的工作人员听见地下传来沈闷的声音,他循声寻去,张大了嘴巴看著被撕成两半的超合金墙壁,不远处的青年
行走在阴影和光明中,转瞬就消失不见。
经历二天多的比赛,四十八支队伍晋级者都选出了,言翼和秦炜夏成为第二轮最受诸目的队伍,可惜他们要碰头至少还
要二轮,大会做出暂休的决定,连著看几天,子海溪都有点累了,其他人更不要说了。
言翼返回现实世界的时间是晚上七点,他在学校那边请了一星期假,理由是躲债,班主任拿到假条暴跳如雷,所以即使
这边没事了,他仍然不愿意离开养成所,在城市里跑来跑去也是很烦人的。
李序跑回毗卢寺跟师傅检讨得失去了,笑容依旧,活力依旧,但是艾小米知道这个好友心里所受的挫折,所以破天荒的
,他也跟著李序跑去了南京。
言翼心里嘀咕著你们俩别又打起来,跟两人挥手告别,王源和张献木分别打来电话询问情况,一通忙乱後,他呆在养成
所分配的小房间里发呆。
往後一仰躺到柔软的铺被上,掏出裤子口袋里咯疼大腿的手机,黑色的小巧机械被他手指晃来晃去,反射出室内明亮的
光线。
就是这个东西救了他,或者说救了全队人的东西,坚硬冷漠却可以奏出欢快的曲子,有点象子闲?言翼脑中想著子闲唱
两只老虎的样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他在床上翻过去,再翻过来时,床沿边赫然坐著一个人,吓的他跳了起来,子闲
正用嘲笑的眼神看著在床上打滚同伴。
“你属猫的啊?走路没声音。”言翼把手机塞回口袋,有点不好意思被子闲看到。
“我直接瞬移过来的。”子闲虽然十万分不爽父亲的态度,但是家族长的命令是不可以违背的,在脑中计划著怎样开始
的他,并没发现眼神已经变的象盯住猎物般锐利,被这种目光注视的言翼不自在的清清喉咙,试图打破诡异的沈默。
“那个,有什麽事?”
子闲心说总不能讲奉老爸之命来勾引你吧,潜意识里对言翼浓烈的威胁感正飘荡在心灵的湖面上,他嘴角不自觉的摆成
讽刺的角度,言翼倒是觉得这样的子闲才正常,反正他整天被嘲笑挖苦讽刺已经炼就一身金刚不坏之体。
努力开动脑部思虑马达时,子闲瞥到言翼装著手机鼓鼓的口袋,计上心头,他伸出手去,对不明所以的同伴说:“手机
还我。”
言翼立刻如护食小狗般挑起眉毛:“你送我的,我干嘛要还你?”他的脑中可没想那麽多,只是单纯的与子闲作对罢了
。
“你还不还?”
“不还!”
“真不还?”
“不还……”
“还不还?”
“不…… 还…… 你要干嘛?”
此刻子闲爬上床,倾身盯著言翼的脸,两手撑在他身侧,房内气氛一时暧昧无比,言翼虽然比子闲虚长几岁,但大部分
时光都砸在各个世界里与奇形怪状的东西搏斗,对他来说,所谓的异性交往最大不过是揪揪女同学的辫子,家中慈母曾
经和蔼的说:“儿啊,你七十之前都不可以做爱做的事哦,因为你爸年轻时练过童子功,後来遗传到你身上,如果你忍
不住,就会七窍流血,全身暴体而亡,切记哦!”
…… 当然,後来他知道这完全是一派胡言。
子闲现在的态度虽然看起来和以前没什麽两样,还是那麽倨傲,还是那张“放债八百万”的脸,但是言翼就是感觉到那
麽一丝丝若有若无的粉红气息,这种坐立不安的感觉让他不敢直视子闲的脸,虽然那张脸在他看,还是太帅了点!
也许是因为离太近了?可是以前打架时两人抱在一起也不是没有过。
也许是因为房间太安静?可是做伏击练习时还不是两人在一起蹲了好几天?
也许是因为太安静又离的太近可以闻到子闲身上淡淡的枙子香?可是……
言翼可是不出来了,因为子闲又靠近了他几分,仗著个子高,整个把他压在了床上,他象条咸鱼般僵在柔软的床单上。
“子闲,你…… 要干什麽?”
论起感情方面的开窍和熟练,言翼要是幼儿园级的,子闲就是博士後了,可是博士後也有解决不了的难题,那就是感情
,一直以来他都把言翼当成竞争对手,也许有那麽一点保护意识和同伴感觉,但是叫他突然转变成爱情实在是强人所难
了,如果是陌生人也许还能放得开点,可偏偏是熟悉的人。
这时候,按照子闲原本的计划应该是直接吻了下去,对付言翼这种愣头青,坦率是最好的办法,可是他瞪著那张戒备的
脸,就是做不出来,妒忌、怨恨、不平,各种情绪交织在心头,幸好自制力尚可,没让言翼看见一张变幻不停的脸。
“我说,闲闲,你没事吧…… ?”
子闲决定修改计划,即使无法做到,不如一步一步来,慢慢引诱也是方法之一,他恢复正常的坐姿,开口说道:“没事
…… 休息时你不回家?”
言翼很奇怪子闲会关心他的私生活,一般来说与自身无关的事,纯血亚人从来是没有兴趣分一米米关心出来的,今天却
一反常态问他回不回家。
“懒的回去,反正过不了多久又要开赛了,学校也请了假,干嘛?”
子闲骤然想起个妙招:“你家你一个人住?”
“对啊。”
“我没地方住了,借我住段时间。”
言翼张大了嘴巴,过了半晌只憋出一个字:“啊?”
“就这样,比赛完後我搬过去,走了。”
说完,不待言翼说出更多的话,子闲消失在门外,只留下被强塞同居人的男孩坐在床边,呆滞的望著被关起的门,摸不
著头脑。
另一边子闲走在无人的通道里,墙壁上依稀的影子又让他的手痒痒,想要破坏点什麽东西发泄,急忙深呼吸几下赶跑心
中的烦燥情绪,可惜养成所似乎太小,或者说世界太小,又或者有人特意制造紧张气氛,秦炜夏一派绅士风度的站在几
米开外。
“晋级恭喜啊。”
无视男人伸出来的手,子闲往前走去,却又被背後的话语挽留了脚步。
“不知道第二轮谁会更抢眼一点,你,还是那个可爱的孩子呢?”
虽然心中喊著不要理,知道这是挑唆,子闲的动作还是背叛了他的理智,比北极还要寒冷的目光锁住秦炜夏温和的笑容
。
“如果你在期待的话,我会让你看到的,在和你比赛那场。”
秦炜夏的笑容更加灿烂,围绕他身边的空气却爆涨几倍,轻微的流动起来:“我在期待啊,无时无刻,子闲,我一直在
期待得到你,期待看到你失控的样子。”
子闲扬起头,张开力场,抵抗来自於秦炜夏的压力,他嘴角挑起无畏的嘲弄:“虫子就是虫子,即使借著神的名头踱了
金,终究只能在地上爬!”
通道的四壁承受著压力,狭窄的长条形室因为空气流窜而发出尖利的啸声,引来了局外人的探寻。
“喂,你们在做什麽?私斗是禁止的!”
一名穿著工作人员服的男人跑了过来,秦炜夏和子闲同时收回力量,男人对工作人员有礼的解释。
“只是交流一下罢了。不好意思,惊动了你们……”
把怀疑的工作人员和对手丢在脑後,子闲离开了现场,他需要找个地方好好平静那颗沸腾的心,清理思绪,让他能够恢
复平时的状态,好迎接第二轮的死斗。
9. 惊喜期待一半
李序努力想忽视身後的人,可是如果有个人在你周围不停的嘘寒问暖,上蹿下跳的,以他这种年纪,是不可能做到平心
静气的。
“艾小米!!你到底在干什麽?”
艾小米头上戴著个四方巾,身上围个围裙,只差在脸上写“贤妻良母”四个字了,他摆出一付委屈的模样说:“我这不
是看你坐这儿半天了怕你腿酸嘛……”
“我腿酸关你什麽事?”李序总是秉持著好男不跟儿斗,凡事都让艾小米三分,从来没有用这样恶劣的口气跟他说过话
,此时艾小米听的一愣,他却还不罢休,“你呆在这儿烦不烦?没事跟我跑来寺里象什麽话!”
艾小米一片好心被当作驴肝肺,顿时怒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你当我喜欢跟著你呀?我要不是……”
虽然猛的刹住了,艾小米的神情还是泄露了想法,李序的脸顿时涨的通红,咬著牙问道:“要不是什麽?要不是我输了
你大少爷还不会屈尊来是吗?”
艾小米一仰脸,高声说道:“是!怎麽样!?你不服!?”
李序几乎以咬牙切齿的口气恶狠狠的道:“那麽请大少爷你能不能离我这败军之将远点?”
“你还将?你这样子只配被称为丧家之犬!”
“你再说一遍!?”
艾小米一个字一个字吼道:“丧?家?之?犬!!”回答他的是李序的巴掌,艾小米吐出嘴里带血的口水,回身给了李
序一拳头,也许是耗费力气太过,又或者是心理上处於弱势,高大的男生被瘦小的书生给打倒在地。
“你这样算什麽男人!?只不过输了一次,看看你这样子!你看看你的样子!!”艾小米拖著李序走到院里的塘边,按
著他的头面对清流的池水,更面对自己一脸的晦气,“你自己看清楚!你这种表情不是丧家之犬是什麽!?”
李序是个情感外露之人,比起言翼的内敛、子闲的漠然和艾小米的谨慎,他是唯一敢於大鸣大放的人,这是优点也是缺
点,现在他就一声不吭抱著膝坐在湖边掉眼泪,艾小米坐在旁边平复著粗重的呼吸,过会儿嘴里疼起来,毕竟是孩子,
不一会儿委屈的哭起来。
两人就这麽背靠著背哭来哭去,来往的僧人视若无睹,偶尔有一两个凡心重的,偷看两眼,立即被其他人斥责拉走。
哭累了,心情也平静许多,艾小米听到背後李序埋在臂膀里闷闷的声音:“你会不会看不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