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金銮殿上,我行我素、不安天命的冷酷帝王,慕容刑;
朝堂之下,跪着身负遗命、忠心侍主的青年俊臣,颜离熙。
颜离熙用他的命,爱着他的王。
然而他所得到的却是一次次的伤害、利用与抛弃。
因为在慕容刑的眼中,
颜离熙是个箝制自己一生的牢笼,
让他不知自己爱的究竟是谁。
不!他绝不承认自己爱上了一个束缚自己命运的可恨朝臣!
命运的捉弄,让皇帝迷失了心;
身心的残缺,令颜离熙饱尝了人间至极的悲哀。
其实他和他,同是情海浮沉的一叶扁舟,
虽然努力想把握自己的命运,然而最后又有几人能够如愿?
等到疲倦了这些年的风风雨雨,
尤仍痴心期盼:几回魂梦与君同。
第一章
颜离熙第二次见到宾与怜是在古华轩。这座斋堂青环翠绕,檀香袅袅,却即将上演一场荒诞的情事。
门推开的时候,宾与怜已醒了,而捆住的手脚还没有被解开,他僵直在葱绿锦缎的卧榻上,向这边投来的惊骇的目光,
失却了在殿上直谏时的锋芒。
「毕竟还是个孩子。」
颜离熙在心中叹息。
头甲第三进士及第,朝廷新宠的宾探花,终究只到弱冠之年。然而,也只有这初生的牛犊,才会不知天高地厚的触怒龙
颜;也只有这大胆到近乎忤逆的脱俗清新,才是最让皇帝慕容刑着迷的存在。
可是,天子的这般「宠幸」,并不是每个人都愿意接受。
「宾大人,您醒了。」
心中虽然惋惜,脸上却必须保持平静,颜离熙反手将门带上,放轻脚步走到床前。
「颜……颜公公!」
因为见了熟人,宾与怜的眸子亮了一亮,他努力想挣动手脚,却依旧是徒劳。
「没皇上的命令,奴才不能为大人松绑。」
颜离熙摇了摇头,宾与怜深黑的眸子里随即有水痕一颤,却又不死心地问:
「皇上……要来这里干什么?」
「……临幸。」
不知自己如何吐出的这个词语,颜离熙勉强地咧了咧嘴。他不再去看宾与怜的眼睛,不愿从中看出对自己助纣为虐的鄙
夷。
他低头,从宫服袖口中取出个精致的青花小瓷瓶,在宾与怜眼前晃了一晃。
「宾大人想必是从未与男子行房,所以请让奴才先为大人上,请恕奴才僭越。」
还没等宾与怜回过神,颜离熙细瘦的苍白十指就如蛛般攀上他的长衣。撩开下摆,准备褪去他的外裤。
「你!你干什么……」
明明已经知道将会发生的事,但宾与怜还是尽声叫喊,一面是不相信自己的命运,另一面是为了拖延时间。
「没用的大人,皇上就快驾临了,您还是……」
话音未落,轩外便传来了随侍太监尖利的通传声。
「皇——上——驾——到——」
该来的还是来了。
「救我!」
颜离熙仓惶地跪到了地上,耳边却依旧甩不去宾与怜的哀求。窗外脚步声已愈来愈清晰,他心中却反而起了一股恻隐,
于是匆匆将宾与怜手上的绳结稍稍松开了,这才又迅速地跪到了榻边。
下个瞬间,门便被踢开。
绳索虽被解,但双手被制已久,短时间里还是麻痹。宾与怜扭头,看见了门口的那个高大身影。
双眉如剑、斜飞入鬓,目璀如朗星,龙衮宝冕,气宇不凡。除却因年轻而欠缺的厚重和隐在薄唇边的隐隐戾气,一切都
显得华美之极,穷全天下之人力遍寻四海再无人能出其右。
此人便是慕容刑,今上、焱朝天子。一个曾经视自由高过皇位的男人。
这是五年来慕容刑第一次步入古华轩,内里的陈设较之过去并未有大变,满是如一的虚伪与禁欲。于是他选择了在这里
临幸一个朝臣,一个依旧有着清澈和倔强眼神的年轻人。
床上月白的纱帷已经放下,午后暖阳从另一端投过来照出个模糊的人影。
他的臣子正温顺地躺在塌上——如同他朝堂上的同僚一样,表面顺从、木讷。而心中又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眉目如画』是不是就是这个样子?」
慕容刑立在床边,看暖阳在宾与怜脸上落下柔和的光晕,那眉眼像极了精巧的工笔,用朱砂晕染了,让人移不开眼睛。
「朕以为朕会看见一个倔强反抗的宾与怜。」
慕容刑居高临下俯视着那张年轻的面孔。清眉冷目之中没有谄媚邀约,只见说不出的惶恐。
男人不知不觉地伸手抚上了这张脸。
感觉出手心传来颤抖,慕容刑满意地读出了畏惧,可还没有等他好好品味这倔强隐忍的滋味,脚边的地上突然传来了一
声轻轻的问安:
「奴才颜离熙叩见皇上……」
没有低头去看跪在地上的人,慕容刑只是出声驱逐。像颜离熙这样的温驯只会让他觉得厌烦——虽然曾经的棱角是被自
己一手磨平,但没了反抗的猎物只能沦为玩赏,最后免不了被厌弃。
「回禀皇上,奴才还没来得及……」
看了看宾与怜充满哀求的目光,颜离熙还想补充些什么拖延时间,却被一样坚硬的物什打中了额角。
是慕容刑随便抓了枚印章砸向他的额头。
「滚!」
九五之尊对他向来都是毫不留情。
「……是。」
庆幸着砸来的只是枚小小的印章,颜离熙掩着额角倒退出古华轩,却又不敢走远,依旧团手守在门廊下。
他猜测自己的那一点恻隐之心,或许将要惹出什么麻烦。
果然,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古华轩里就传出一阵闷响。
虽然心中已有准备,颜离熙还是惊了一跳,看两旁的护卫们纷纷拔剑出鞘,他忙示意不要轻举妄动。
「皇上……皇上?」
颜离熙前行两步,叩几下门扉,小心询问。
没有回答。
他心中一凛,赶紧推门而入。
「圣……」
「上」字未曾脱口,眼前就扑来一道白光。
颜离熙定睛,是自己刚才拿来的那罐药膏,在墨漆的门柱上粉身碎骨。
床上的宾与怜一动不动,似是已经昏厥。而盛怒的慕容帝就立在床前,他衣裳披纷,微显凌乱的黑发张扬在穿堂的冷风
中,右手边的黑檀木桌已歪倒在了地上。
颜离熙慌忙转身关门,却不敢贸然退下,于是尴尬地立在一边,默默视察。
「你这狗奴才!」慕容刑向着他吼道,「你给他解了绳索!」
说着一边反手撩开纱帷,让颜离熙能够更清楚塌上的情景。
宾与怜被慕容刑用掌风劈晕了,嘴角还残留着一丝血痕。而颜离熙这才发现在慕容刑的左颊上还有块淡淡的淤痕。左右
一联系,便明白是宾与怜反抗不成竟想自杀,却被慕容刑救下,打晕了扔在床上。
顺着慕容刑的愤怒,颜离熙慌忙跪倒在地。他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口。他没有地位来做任何劝解
。
——在慕容刑的眼中,自己又算是个什么东西?
敛下眼睫,悲凉地望着自己身下小块的青石方砖,脑海中翻来覆去的那么几句声音:狗奴才、逆谋的罪臣、残废的太监
、破烂的玩物……
屋外正是春日,满坠着迷人的青玉藤蔓与红色榴花,似乎很久以前,也曾经有过这样一个季节,髫华少年折一枝杨柳,
两两行走在暴涨的春水边,调笑无间。
不觉中飞散的神思被慕容刑粗暴地抓回了现实。颜离熙蹙眉,从前的垂髻伙伴,而今则已变成了喜怒无常的九五之尊。
「皇上息怒……」他不由自主地喃喃自语。
慕容刑怒极反笑:「息怒?……哼!朕就要你代替他!」
空气中混杂着浓浓檀木与龙涎香的味道,那是古华轩里两代君王的象征。颜离熙闭上眼,感觉到有滚烫的气息吹拂到自
己的颈项上。那就是新君的愤怒,而边上那道冷冽鄙夷的目光,则依稀是先帝的幽魂。
「这一切,都是因为你这个奴才!」
两道相差无几的嗓音,在记忆与现实之中重叠,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三山帽被丢到一边,簪子掉落,长发披散了被慕容
刑揪在手中,颜离熙被迫仰起头,另一只有力的大手继而捏住他的下颚,他被迫张嘴,随即感觉到有个灼热而硕大的物
体捅入口腔,一直抵到深处,不容半丝反抗。
颜离熙没有睁眼,任由头发被人揪紧。淫靡的水声顺着口涎溢出唇角,慢慢嘴角和嗓子变得灼痛,一潮潮作呕感随着热
度的深入而加剧。他感觉自己像是一张破网,随着波涛汹涌的大海无助地摇摆、载沉载浮。
而这时候,惟有静止不动才能勉强漂泊求生。
慕容刑早就知道,无论他如何折磨颜离熙,都定然不会遇到反抗。但如果不对眼前的人做些什么的话,他的胸中就有一
股闷气,无法疏解。
也许是自己那无法满足的欲望在作祟。
胡乱地,他扯去了颜离熙身上的单袍,将胀大的凶器从对方口中抽出,丝毫不顾及身下人爆发出的剧烈咳嗽和喘息,拉
开颜离熙的双腿便是毫不容情的挺进。
「呜……嗯……」
颜离熙低低地哀鸣了一声。
慕容刑可以清楚地感觉到撕裂皮肉的感觉,就好像划破了一块极光滑柔软的缎子,裂口慢慢延伸进去,然后就有温热的
液体汩汩流出。
男人心中犹豫了一下,低头去看那个被扭曲成怪异姿势的人。
在那堆破损的暗红色蟒袍中,颜离熙苍白的脸上挂满汗珠,方才还红肿不堪的下唇已印出了几个血痕,他虽竭力不发出
任何声音,但因痛苦而自动溢满的眼眸里却显出了悲伤。
也只有施加了这般的折辱之后,慕容刑才能见到颜离熙的悲伤,看见他的琥珀眼珠镀上一层银色的水光。
或许换在很久以前,这水光会勾起慕容刑近乎疯狂的爱怜,然而如今,却再难以唤起他的悲悯。
心头的火不知不觉地熄灭了,渐渐稳定的目光在这具苍白得几近透明的躯体上徘徊。直到看见下体那禁受过阉割极刑之
后留下的大块浅色伤疤,而本应象征了男性身份的器官却不复存在。
是的,慕容刑怎么会不记得,自五年前的那一天开始,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了他温润可爱的离儿,只有一个属于朝廷的奴
才,他一手创造的太监颜离熙。
林花谢了春红。
白日梦中还以为是暖春四月,可睁开眼睛,却发现杨花早已飞尽。
颜离熙拢好披散的头发,穿起破衣微微趔趄着推门去端水。慕容刑已带着他的护卫移驾别处,而独把颜离熙留下来,专
门服侍宾与怜。
自从登基以来,慕容刑便将不少男宠丢给颜离熙服侍。开始时颜离熙也会觉得悲伤与落寞——而如今他却只是木然地遵
从,并尽力扯出温驯的笑脸来。
因为有些事既然不能回避,只有习惯。
古华轩是先帝静思的所在,独门独院倒也清幽。水井就在屋后,所幸天气较暖不用再烧热,省去了好一桩麻烦。
提桶井水不是难事,但经过方才的「临幸」之刑,颜离熙脚下绵软发虚,本来弹指间的事儿竟然磨去了半炷香的辰光。
等他端水回来,宾与怜已经坐在了榻上。
方才颜离熙已为他整了衣裳,慕容刑也没有留下任何暧昧痕迹,所以宾与怜猜想自己并没有被临幸。他尝试着坐起,提
心吊胆地感觉了一番,浑身上下最疼的地方倒是被慕容刑劈到的后颈。
他先是大大庆幸了一下,接着又陷入了迷茫。
自己居然也沦与妇人一般为了贞操而惶惶,今后又该如何去面对那个断袖君王?身上所背负的责任,大哥的嘱咐,十年
寒窗的苦读,突然间变成了镜花水月,令他一时间再难找到生存的意义……
怎么办?
迷惘中,他听见了一个淡淡的声音。
「大人醒了。」
颜离熙把水盆放在凳子上,微笑着拧干布巾走过来,说道:
「皇上已离开了些时辰,无功而返,还请大人放心。」
两人目光交错,宾与怜忽然地觉出了一股暖意。
若不是眼前这个清秀的太监为自己松了绑,自己又如何能够拼死抵抗九五之尊的欲望?既然那时他已动了恻隐,那么现
在多半也会为自己参谋一番罢。
这样想着,他勉强抬头,向颜离熙投去了笑容。
但是这笑容,却在看清颜离熙满身的狼狈之后仓皇消失了。
「你被他……」
宾与怜表情丕变,几乎是震惊地看着颜离熙那一身的狼狈。
方才情欲的痕迹还没来得及清理,红肿淤青更是无从消退,好端端的蟒袍已经破烂不堪。宾与怜毕竟机敏,只需稍加揣
测便知道个大概,更无需提到入朝前他在坊问听见的那些传闻:
御前太监颜离熙是皇上的乳兄弟,同时也被传为有着龙阳之好的皇上抛弃的对象之一。
历朝历代的君王,有龙阳之好的并不在少数。但这却是宾与怜第一次看见被别人压在身下的男人。
同性交媾,逆伦悖德。
一想到那骇人的「情事」总有一天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方才那点温暖就又消失得一干二净。颤栗以及呕吐的感觉驱动他
跳下床榻,朝屋外奔去。
颜离熙没有阻拦,他看着宾与怜推开屋门踉踉跄跄跑了几步,却不敢往宫道上去,他看他分开路两边过分茂盛的金雀花
与凤尾草,莽撞地冲进了竹林。昨夜下了几潮雨,地还有些滑泞,他看着宾与怜月白的外衫上斑斑点点的新泥,就像一
尾涸泽之鱼。
「你逃不出去的。」他轻轻地叹息了一句,「寒州的旱情,大人不打算再谏?」
周围很静,虽然宾与怜已进了竹林,颜离熙所说的话倒还能听得真切。
「还有秦江的漕运,大人以为就这样一走便能『了之』?」
被一个居于深宫的太监戳中了心事,宾与怜怔然立在了原地。他不是不想去考虑,然而事到如今再提这阉了还能有什么
作用?
「你怎会知道我要谏的是寒州的旱情,又为什么会知道此事涉及到秦江的漕运?」
若是宾与怜没有记错,那天他去勤政殿面谏时,颜离熙只是在前边带路,进殿后便被慕容帝屏退。
颜离熙则不紧不慢地回答道:
「你是寒州人士,大哥从商。你深夜面谏,我想不出会比春旱更值得你们关注的事,而至于漕运……」
他倚在门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驱走疲倦保持平静温和。
「至于漕运……你不要以为皇上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宾与怜又是一怔,搜刮印象中关于皇上的传闻,无不是说他反复无常,乖戾独断。在自己心中,其实早已笃定了那将是
个不好侍奉的君主。
然而今天听见了颜离熙的话,宾与怜心中又是跳突。他隐约觉出一丝端倪,可想再问些仔细,颜离熙又故意将话题转开
道:
「以宾大人的才智,相信很快就会有所了悟,那么在此前,还请大人暂时居住在古华轩中,就算是给奴才我一个生路。
」
语气虽清淡,内容却是沉重。看着面前人无法掩饰的疲态,以及袍上隐隐斑斑的血渍,宾与怜只能默然。
颜离熙进一步规劝道:「大人何不将进谏内容写成一份奏表,然后等皇上再次驾临……奴才可以保证,皇上不会再有今
日的举动。」
下次,还会有下次?
宾与怜有些犹豫。他不知道该不该相信颜离熙的话。
但至少在这深宫大院之中,逃,也无处可去。
其实他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