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占卜术士不可打诳语。”
易和易和,一看就是迂腐到不行的名字,果然一开口就几乎要了自己的命。
可惜可惜,有一张禁欲到不行的漂亮的脸,招人亵渎……
大权在握的外戚第一号沈段,从来不相信什么鬼神之说,那个神棍一本正经的样子,只会让他觉得可笑。
“或许,沈大人只是想眼不见为净罢了。”易和说,“草民不敢妄称通什么鬼神之术,大人可以把我当成一个神棍就好
。”
转世轮回,魂经六道;此生若能相见,即便是缘,不敢违逆。
搜索关键字:主角:易和,沈段 ┃ 配角:沈泊 ┃ 其它:六道,菊花三弄
第一章:岐黄染朱
平日里就门庭若市的华昌王府今天更是车水马龙,被方士、和尚和半仙们踏破了门槛。要说原因嘛,就是大权在握的华
昌王沈段要在新年为皇帝祈福。这祈福也要翻花样,宫里那一套陈词滥调听够了,今年沈大人大笔一挥,要招集民间有
修为的方士道长四十九名,进宫祈福占卜。
说白了就是把官家之言换从庶民口中说出来,更增加可信度。本来新春佳节人们看戏听曲,全都不过是图个乐子,沈段
这一出,也就是一个别开生面的余兴节目罢了。求雨台上、占星台上,那个不是七宫拱月、风调雨顺?所以到沈段这里
走一着,比起是看众家的实力,不如说是沈大人要亲自过一遍目,把那些明显是来混吃混喝的乱棍打出去,把那些有些
许本事但是难登大雅之堂的花钱请出去,把那些有些本事看得过去不至于惊了圣驾的留下来进宫面圣。
脚步声穿过亭廊,向前庭走近。
一行人有举着“半仙”旗子的,有穿着奇装异服的,有像太监似的拿个拂尘的,都不约而同的噤声行礼,看向来人的方
向。
华昌王沈段,带家丁若干,没穿官服,却明明白白向人传达出,不要左顾右盼我就是沈段这一信息。
近看,此人日常装束,腰上也似寻常富贵人家一样装饰着挂件,只不过这些挂件的用处却是多多,上至后宫禁地下至天
牢法场,要说只手遮天,也并不为过。
沈段站在上首向下面的众人行了拱手礼:“今日承蒙各位光临本府,我也不便着官服迎接,免得冲撞了各位的仙风道骨
。”他头微微低下,再抬起,只见此人脸型狭长五官却深,没有平日里所见的官场中人的福相。嘴角习惯性地在话说完
时微微上翘,使本来端正的五官隐隐透出一股邪魅的感觉。
“你看沈大人的面相,五官端正却淡,唇红却薄,此人聪颖心却狠,若非平淡出尘,就是大起大落有福难消受啊。”有
两个须发花白的老头凑在一起交头接耳,一人看了看沈段说。
如此明显的动作,沈段自然早就注意到了他们。他不动声色的听,眼睛却仿佛并没有注意到他们似的继续扫视,这时他
注意到了两位老头身后伸出一只手来,拍了拍左边的,又拍了拍右边的。
“人后莫论面相,朝堂莫谈政治。”他听见手的主人说道。
两个老头慢吞吞的转身,露出被他们完全遮挡住的人。沈段看到那是个不过弱冠的青年,一身看不出质地的长衫衬托得
整张脸越发出众,束发、修眉大眼直鼻,却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
沈段注意在听,听到那两个老头叫他“易和”。
“易和,”沈段嘴里念了一下,愈发觉得平淡无奇,“此等人物怎会是个神棍,还真是让人忍不住要亵渎神灵。”想着
居然忘了掩饰性的转动目光,不期然的就和易和的目光对上了;他站在上方,易和头没抬只抬了眼,这一下显得眼睛更
大,然后那两个老头又并排站好,又把他挡了个严严实实。
那一瞬间的目光转瞬即逝,直撩得人心痒,沈段也不是那种枉自嗟叹的人,旋即想出了一个计划外的桥段。
“进宫面圣之事非同小可,小王也是谨慎起见,还要劳烦各位与小王在内室私下交谈片刻再作定夺。至于天机不可泄露
,还请各位一个一个的来。”沈段一言既出,下面立刻有人倒抽一口冷气。
若是要他们算个命祈个福倒也罢了,这华昌王古怪,要是让他们占卜一下皇帝长什么模样可就糟了!
头顶上方有窗合上“啪嗒”作响,沈段也不多废话,唇角勾起一抹惑人的笑转身拂袖进了内室。
第一个,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样子,开口就谈《周易》。沈段却从他身上闻出一股老人特有的腐朽之气,不过一两个老
者撑场面却是需要的,于是留下。
第二个,獐头鼠目,官场话却说得朗朗上口,沈段心猿意马,对此等神棍就没了好脸色。
第三个,第四个……
就在沈段濒临暴走,用冰冷的眼神把一个方士吓得哆哆嗦嗦出来之后,忽然仿佛天籁之声响起:“沈大人,草民易和。
”
声音其实并不是什么珠圆玉润,只是音色不错,清清爽爽的吐字清楚。沈段不动声色的抬起头和他对视,但是易和很快
把头微微低下:“草民僭越了。”
“僭越?你要是不僭越怎么能达到你的目的呢?”沈段见他这般模样心里就烧起一股无名火,大步上前一把握了他的下
颌迫使他抬头,“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我沈段是个断袖。以你的相貌若是只想进宫祈福,何必修眉描唇?你着意打扮过,
当我看不出来?”
他手上施力过猛,易和吃痛两眼蒙上一层雾气,目光这回却没有躲闪:“易和不知道大人是个断袖,也没有修眉描唇。
”
“你是想说你这都是天生?”沈段松手后退几步,“也罢,既然你通岐黄之术,那我就让你占一卦,就占……”他停下
手指略略抚上下巴仿佛在思考,“就占这皇城之内一年的运势如何。”
这问题并不刁钻,前面几十个人都被问过,无非是歌舞升平的陈词滥调,没有营养却保险。
这易和也不耽误时间,立刻跪地,把随身带来的香烛龟壳之类的东西一字排开,两手合拢做了个结印的手势。
“大人,这占卜可能要费一点时间,请大人派人告知一下外面的各位稍安勿躁。”因为以草民的身份求沈段办事,脸上
自然多了一丝谦恭的笑意。
笑话,千载难逢的机会,别说让他们等“片刻”,就算让他们等一天也没人会多说半句。沈段紧紧盯着眼前人形状优美
的菱唇:“让他们等,你只管看你的卦。”
一柱香的功夫,足够沈段前前后后把他仔细看个完全。然后易和收起东西站起,说:“大人,卦已占出,结果恕难奉告
。”
沈段听此话冷笑:“你怕不是没占出来吧?”
“结果已定。”
“那就少给我来‘不知当讲不当讲’这一套!”
“易和还想多活几年。”
沈段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是说结果不好?你要是真不想说,当时就说没占出来不就结了?”
易和手笼在粗糙的袖子里,眼里眸光坚定:“占卜术士泄露天机者,折寿十年;狂言诳语者,则是不得善终。草民卦既
已占出,就不能妄言。”
“你只管说就是,这里就只有你我两人,没人会到处乱说。”沈段也被激起了好奇心,追问下去。
易和面露难色,嗫嚅少顷才说出这样一句话:“沉冰出水,福泽难沐,冲水,难太平。”
“乃大凶。”
沈段听此话沉吟许久,快步上前一把揪起他的头发,束发的木簪坠地碎成两截,易和乌发散乱,就被他这么拽着出了内
室。
好一个沉冰出水,那一个“沐”字,可不就成了“枕”;再加上“冲水”,可不就是他沈家的“沈”字!而后宫能在皇
帝面前吹枕头风的,可不就只有他沈段的胞妹沈皇后!
沈氏枕头风一吹,皇城之内再难太平,矛头就是直指向他们沈家。
沈段一路走得飞快,到了后院就狠狠一甩。那易和本来挣扎了一路,此时被丢在地上半晌爬不起来,头发乱得像个鸡窝
,想是落地时摔倒了鼻子,再用手一抹,满脸的猩红一片。
早有大批的家丁围了上来,沈段见状也不便明说,干脆直截了当:“你家主子是谁?说!”
易和扶着腰艰难跪起,蓬头垢面连声音也变得沙哑,却是迷惑的语气:“什么主子?草民只是个江湖术士,略通岐黄,
实话实说而已,大人何必发这么大的火……”
沈段看他这般模样,就好像看到一朵鲜花走进了才发现下面的大粪一样一阵恶寒。听得此话狭长的凤眼危险地眯起,心
想他倒也不傻,知道装作不懂其中之意,也好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给我打,打到易神棍说为止。”家丁早就见惯了此等拷打之事,干起来颇为得心应手,沈段也甚为放心,“哦,可别
打死了啊,易神棍可是不能——不得善终的。”他说完这句,回转身施施然又去了前庭。
沈泊推门出来时,正好看到一个家丁一棒子向易和抡过去,而此时易和腰上恰受一重击身子像鲤鱼打挺一个震颤,那棍
子就生生击在他的太阳穴附近。易和象一团破棉絮被打开五步远,耳道鼻孔射出一股血来就不动了。
那家丁一看不好,再一看那易和七窍流血似乎已经没了生气,想是已经把脑壳打碎了,也慌了手脚。慌张之间看到沈泊
扶着廊柱站在那儿,忙迎上去献媚:“大少爷,您怎么出来了……这儿,这儿血腥气太重,您身体不好别受惊了,小的
扶您回去吧……”
“我看你身上血腥气还要重一些。”沈泊侧身闪开,秀气的眉头微微拧成了一个结,“这人是沈段弄来的?”
“是,二少爷让小的们问清楚他的主子是谁。”刚被狠狠噎回去了的家丁忙不迭的回道。
沈泊小心翼翼的走过去,注意避开地上四溅的血迹,方才在那血裹了的躯体边蹲下。伸出两根指头拨拉拨拉易和的眼皮
,又探了探鼻息:“不想让他死的话,就趁现在去告诉沈段;想让他死的话,就对着他后脑再补一棍子。”说罢站起身
,掏出一条白丝帕擦了擦手丢掉,绕开血迹拂袖而去。
沈家大少爷体弱多病,性格也静,和弟弟沈段的高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不过两人却有一点相通处,就是都感情凉薄,
而且在家丁们看来,似乎这位大公子还要更胜一筹。
沈段也不急,等到四十九个人定下来以后,才悠悠回转。
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再走出去时,已经是银装素裹一片。铅色的云块低低垂着,雪片子还在纷纷扬扬,也盖住
了后院残存的血迹,放眼望去平整而干净。
据家丁报告说还剩一口气的易神棍,此时手脚都被埋在雪里,除了脸还露出小半以外,整个人和周围的一片白色并无分
别。那些家丁见自家主子无甚反应便算是尽到了责任,此时早就不见了踪影。沈段扒开他脸上的那一层浮雪,一探鼻息
,有出气没进气,可居然还生生的剩着一口气。再一看脸色,已经是惨白中透出死灰色,那嘴唇还隐隐现出青紫来。
“果然没有修眉描唇。”沈段笑着摇头,横抱起易和,“看来不说诳语还真挺有效……易神棍,你要是醒了我还真想跟
你学学……”
第二章:不闻君意
王府内的医生只道是自家主子又带了娈童回家,把人折腾成这样了,所以也是低眉垂眼的检查一番,然后告诉沈段这位
公子只能生死由命了。
“哦,生死由命啊,”沈段从鼻孔里发出冷笑,“王先生还真是华佗再世,不用把脉也不用开药方就知道人没救了,阎
王也比不上你啊。”那姓王的医官也不是傻子,再看看易和躺在沈段的卧房里,心里对这位公子的地位也就有了个数,
忙赔上笑脸说:“老夫尽力,尽力。”
易和果然是不能死于非命,不到半日便幽幽醒转。
周围很静,天色阴沉分不清时辰,只道是白天,周围却静的吓人,好像整个王府的人都死完了一样。易和迷惑,下意识
地想坐起来,全身却像散架一般酸胀不已,只得又跌回床上挺尸,看头顶床帐,锦绣祥云花团锦簇,甚是奢侈。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有感而发来了这样一句。
然后易和的脸色变了。
“啊——啊——”
周围还是一片寂静,连同自己的声音,好像投入了梦境一般自动消音。
颤抖的手抚上自己的喉结,指端清晰的感觉到一阵阵震动,耳朵却无法接收到任何声音的存在。
那击中自己头部的棍子所裹挟的风声,居然是自己听到的最后的声音。易和苦笑,索性放松了四肢继续数头顶的祥云,
一朵两朵……
数着数着就困,半睡半醒间好像有人闪自己耳刮子,手指冰冰凉没一丝儿人气。易和四肢沉重,料想是遇上了厉鬼压床
,此时睁眼恐怕小命不保,立时三刻口中念念有词,开始念经。
那厉鬼却不依不饶,见此法不奏效居然变着方向的拧他的脸,易和胸中气愤,暗叹一声华昌王府果然阴气太重导致百鬼
横行,念经速度也一并加快。
沈段折腾他半天,居然被人当成了厉鬼正在念经祛除,心里好笑也暗自忖度了怎么能证明自己是人而非鬼。不经意间看
那水色的嘴唇开阖,心里一动,就渡过去一个湿漉漉的吻。
易和念了半天经,发现此鬼嚣张得很,不仅是个厉鬼还可能是个色鬼,登时睁开眼睛怒目而视,却不想正对上一双含笑
的眼,那眼中清清朗朗透着一丝戏谑。是人的眼睛。
沈段见他醒就直起身子稳稳坐在床边,见他虽然面色苍白可是神色还算清朗,料想那一棍子也没伤到脑子,还是补了一
句:“你还记得我不?我是谁?”
易和只见他嘴动,却不知他说的是什么。一时间也忘了自己耳聋的事实,开口道:“大人你说什么?”不料沈段登时面
露凶恶之色对他大吼:“你耳朵聋了吗,说话那么大声!”
这句话离的很近言简意赅,易和看懂了口型,指指耳朵表示自己确实是听不见了。
“听不见了也好,省得你口出狂言招摇撞骗。”沈段挑眉,甚是无所谓。
没听到回答,他看向易和的方向,就看到易和的大眼直直盯着自己的嘴巴,眼露迷惘之色。
哦,他听不见了。
“是谁,”沈段刻意放慢了语速,整个人隔着棉被贴近易和,“废了你的耳朵?”
“一个家丁。”易和神色颇为认真。
“哦?不是我?”
“沈大人只是叫人来打,没说要把我打成聋子。”
“嗯,这倒是事实。”沈段凝重的点头,“算你识相易神棍,还知道人在屋檐下的道理,我当你是油盐不进的主儿呢。
”
易和躺在床上微笑:“易和不是傻子,还想活,不想死。”
沈段闻言冷笑:“易神棍,你认为如果你现在不安分的话,我会把你扔出去任你自生自灭?”说罢补一个手势,方便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