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翼见他靠近,仍是吓得一哆嗦,更是哭得收不住,看得李承宪不禁好笑,只得好言抚慰道:“好了好了,我不要回那
枚玉佩了,可好?别哭了,嗯?”
滕翼闻言,仍是大哭,许久才反应过来,好不容易止住哭声,早已哭得嗓子沙哑,抽抽噎噎地问:“真……真的吗?”
李承宪暗叹,我在你心目中就这么没信用吗?嘴上仍是好言哄着,把滕翼哄进屋中坐下,看滕翼一张小脸早就哭花,又
转身出去打了盆水,拧了条手巾来给滕翼擦脸。
滕翼坐在床沿,乖乖让李承宪给他擦脸,心中疑惑,刚才还要赶我走呢,怎么现在又对我好起来了?也不给个准话,这
样到底……是不是原谅我了?想问又不敢问,生怕一提起那事,李承宪又开始发火,又要提撵他走的话。
李承宪细心帮滕翼擦着脸,终于擦干脸上泪渍,只见滕翼一双眼睛早肿成桃核般,两只眼睛水汪汪的,又红又肿,活生
生一副受了委屈的孩子的模样,不禁也是心疼。又想起他追自己时刚刚似乎跌倒了,便柔声问道:“刚刚是不是摔倒了
?疼不疼?”见滕翼咬着唇摇摇头,李承宪又道:“给我看看好不好?”说罢卷起他的裤管,只见滕翼两个膝盖都磨破
了皮,看得李承宪看得心疼不已,换过温水,细细擦了伤口,上了些药水,又拉起滕翼的手便要拿手巾给他擦手。
滕翼手仍是紧紧攥着那枚玉佩不肯松开,李承宪见状更是心疼,心知刚刚自己确是把他逼得狠了,只好又是温声道:“
乖,我给你擦擦手,不会要走玉佩的。让我看看,好不好?”
滕翼看了李承宪好久,这才将信将疑地打开紧握的手掌,只见掌心也因跌倒磨破了皮,细致的皮肉里嵌着些泥沙,微微
渗出血来,掌心那枚李字玉佩安安静静躺着。李承宪看得心中抽痛,拿过那枚玉佩,轻轻拂过,玉佩带着滕翼的体温,
温热而又舒服,那是滕翼的坚持,也是两人之间的承诺。李承宪拿起玉佩,重新系在滕翼腰间,又拿干净毛巾给滕翼净
手。
滕翼见他如此,心中奇怪,这……这是不是李承宪真的原谅自己了?
李承宪帮他处理好双手的伤口,这才握住他的手,也坐在他旁边,看他半晌,才开口问道:“这么久了,我还不知你的
名字。你叫什么名字?真正的名字。”
滕翼看着李承宪望过来的温柔双眸,心中突然一股莫名的感慨,这一刻,他看着的终于是我了吧?真正的我。
“滕翼。我叫滕翼。”
“滕翼?”
听着李承宪轻声重复着自己的名字,温柔的声线唤出自己最熟悉的那两个字,滕翼心中一阵满足,只觉长久以来的不安
的心情终于散去,终于圆满。
终于听到他亲口叫我的名字了。
不是叫姐姐,是叫我。
叫我滕翼。
李承宪看滕翼呆呆傻傻的,不禁又轻笑起来,一双眼睛也弯了起来,眼眸中荡着温柔的笑意,又问:“那滕丽呢?滕丽
是你什么人?”
“滕翼是我姐姐。”
“原来如此。难怪你们长得如此相像。”李承宪心中暗叹,也无怪自己会把滕翼认错。
然而再看看眼前的滕翼,穿得正是二人初见时的服饰,一身男装,英姿飒爽,再清爽不过,自己怎么就瞎了眼把他认错
女人?
还是第一眼就被他吸去所有目光,再管不得旁的。扑火一般地扑上去,管不得后果会如何。
真是天要亡我李承宪。
李承宪又不禁叹气。
滕翼听李承宪叹气,以为他又想起自己骗他的事在生气,连忙又道:“我……我真不是有意骗你的!那时我……我很不
喜欢你,不想你跟我姐姐成亲,便偷了玉佩,瞒着家里偷跑出来,想偷偷退了亲。谁知一见面你就把我错认成了姐姐,
我……我当时是生气,才没有辩解……我……我真不是有意骗你的……”
看李承宪仍是定定看着他,也不言语,滕翼心中又不禁害怕起来,捂着腰间玉佩,道:“你说过不找我讨回这枚玉佩的
!你说话要算话!”看李承宪仍是不发一言,心中更是发慌,道:“总之我不会给你的!反正……反正这也是你给我姐
姐的定亲之物,大不了……大不了姐姐来了,我与姐姐换过身份,你还是跟姐姐成亲的,这玉佩……这玉佩也还是交给
姐姐的……”
李承宪闻言身子一震,犹如那言语被狠狠刺中心脏,不敢相信地看着滕翼。
他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自己把心都掏给他了,都不计较他骗自己了,也不管他身为男儿了,他此时竟仍是要把自己
推给他姐姐?
不由一阵怒火在胸中腾起,李承宪生生压着怒气问道:“那你这些日子来黏着我,讨好我,死守着这枚玉佩,都是因为
不想毁了这门亲,都是因为还是想要我娶你姐姐?”
滕翼听出他语气有异,终是辨不清楚,怯怯地答道:“嗯……我现在知道你人是很好很好的,我再不拦着你跟姐姐成亲
,我……我已经托人捎信回去,接姐姐来京里,想来姐姐也快到了,等姐姐到了,你们……你们就能在一起了……”
李承宪腾地站起身来,再听不下去。
自己掏心掏肺,不管不顾爱上的,竟是这么个没心没肺的东西?还生生地把自己往外推,要自己去娶他姐姐?
转过身去不敢看他,怕看到他那没心没肺的样子,自己暴怒之下会就这样把他推到,狠狠地侵犯他,直至他那张恼人的
嘴再说不出这些让他恨得牙痒痒的疯话来。
想来想去,越来越呆不住,怒气冲冲地摔门而去。
都已经把心都掏给你了,为什么你还是不懂?
青山不语 35
“所以,就是这样了。”滕翼无力地瘫在桌子上,烦恼地用额头蹭着桌面,终于还是忍不住抬起头来大叫道,“你说李
承宪到底是什么意思啊?!他这到底是原谅我没有?”
瑞王坐在窗边,悠闲地喝了一口茶,轻笑道:“你以为呢?”
滕翼再次无力地伏在桌子上:“我觉得他应该已经原谅我了。要不照那天的情形看,他早就撵我走了。”想起那天李承
宪的样子,滕翼心中仍是不禁害怕。李承宪一点也不愤怒,也不激动,只是平静。平静,反倒更让滕翼害怕。甩甩头不
再去想,又道:“但是李承宪这些天来怪怪的,他好像还是在生气,你说他到底在气什么啊?”
瑞王掀开茶碗,吹吹茶沫,道:“你是挺让人生气的。”
滕翼烦恼地大叫:“怎么连太安你都这么说!”又靠过去道:“这么说来,太安你是知道李承宪在生什么气罗?”
瑞王不置可否,继续喝茶。
滕翼赶紧靠过去,道:“太安,告诉我嘛!李承宪到底在气什么?”
瑞王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将茶碗放下,这才对滕翼说道:“这个是要你自个儿想的,别人告诉你,不算数的。”
滕翼大呼瑞王狡猾,又缠了会子,见瑞王还是不肯说,也只得作罢,看看时间差不多,李承宪也该醒了,便告辞回去了
。
瑞王看着滕翼的背影,不禁叹息。
等你终于想明白的时候,你又会怎么面对?
李承宪躺在床上,望着院子里,心中恨恨,这小子又跑哪里去了?
这几日来,瑞王派人传消息来,说李承宪受了伤,不用到军中当值,只在家中安心养伤就好。李承宪那日也确实伤得不
轻,失血过多,本就虚弱,又拖着伤病走了老远的路,未及时治疗,再加上情绪激动,又受了寒,之后竟病倒了。故此
接到瑞王的命令,便也安心在家中养起病来。
滕翼自是也跟随在侧,这几日来一直跟在家中忙前忙后,照看李承宪。
李承宪看着他仍是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心中恨恨,然而又是有口难言,总不能拉住滕翼,逼问他,我喜欢你,你喜
不喜欢我?!这样的场景李承宪只是想想就窘迫得想不下去,唯有将心里话继续憋在心中。看着滕翼,说又不是,骂也
不是,看他为自己忙前忙后,终究也无法怪他什么,只能整日恨恨地盯着滕翼,还得躲着不让滕翼注意到,几日下来,
李承宪都快憋出内伤了。
然而也不知是否因为李承宪这次的伤并不危及性命,李承宪总觉得滕翼对自己似乎没有上次自己在湛城受伤时上心了,
一个看不住这就跑得没影,也不知他都到哪里去了?
过了许久,滕翼才从外面回来,回来看到李承宪正不悦地瞪着他,也不好意思地笑笑:“你醒啦?我以为你还要再睡久
一点呢。”
盼着我睡了你就不用守在这了吗?也不知整日都跑哪里鬼混了。李承宪不禁腹诽。
滕翼又道:“正好,你醒了,也该换药了。我今日去晋臣那里拿了些他新配的伤药,正好给你换上。”
李承宪这才稍微轻松一些,原来他出门是去找楚大夫给自己拿药去了?转念又觉得自己刚刚好像妒夫一般实在是太丢脸
了,还好滕翼什么都没看出来。
滕翼从怀中拿出伤药来,走过来给李承宪拆来包扎,细心地查看伤口,看伤口没什么大碍,正逐渐痊愈,这才放心地重
新撒上药粉,换上干净的白布包扎。动作轻柔细心,生怕弄疼李承宪分毫。看地李承宪心中一暖,果然他还是关心自己
,在乎自己的。
换完药,滕翼又转身出去给李承宪熬药,服侍李承宪喝下,李承宪吃饭也是他一手张罗。到了晚间,滕翼依旧拖来一席
铺盖贴着李承宪的床打地铺睡下。
李承宪躺在床上,听着地上滕翼渐渐入睡,心中百转千回。
他若是真在乎我,也怀着如我一般的心思,为什么还将我生生往外推,让我去娶别人?
可看他对我的关切照顾也是真真切切。他这么一个嚣张傲气的人,如此委屈自己,事事亲为,亲手照顾我,若说他对自
己真的没有分毫情意,有谁能信?
看着那人躺在地上,呼吸平稳,窗外透进淡淡的月光照在他的侧脸上,更显年轻与秀丽。
李承宪叹气,算了,可能终究是他年纪尚轻,有些事仍是看不分明,更不能直面自己的心意。唯有继续等待,等待他一
点点认清彼此的心意,也慢慢接受自己。
想当初以为他是滕丽时就能耐心地等他,如今为何就不能呢?
终于拿定主意,心境又不同了。想起当初似乎家里有提到过滕家还有一个小儿子,好像年纪大概只有十六七吧?这才惊
觉原来这小子年纪竟如此轻,说起来也只是个大孩子而已,算算自己竟比他大了八九岁……突然心中很是复杂。
耳中听到滕翼在地上翻了个身,发出不甚舒服的呢喃,想起秋天了,夜里天凉,地上也是极硬,他这些日子肯定睡得极
不舒服,又是一阵心疼,便轻声唤道:“滕翼?”
滕翼闻声马上惊醒,爬起来查看床上,问道:“李承宪,有哪里不舒服吗?”
李承宪心中又是一痛。自己竟让一个比自己小这么多的孩子一直睡在地上,还处处为自己操心,看着滕翼黑亮的眸子映
着淡淡月光,一闪一闪地看着自己,心中一阵柔软,柔声道:“我没什么。小翼,睡在地上不会不舒服吗?”
滕翼搔搔头,道:“也没什么不舒服,习惯了。”
李承宪听得又是一阵愧疚,便欠着身子往床里挪挪,道:“小翼,你也上来睡吧,地上怪凉的。”
滕翼歪着头看看李承宪,半晌也不答话,看得李承宪心里一阵发毛。也是,现在两人身份已明,两个男人共卧一塌,这
算什么啊。
正担心着,滕翼又是突然粲然一笑,道声“好”,尾音也因高兴而上扬起来,便收拾了地上的铺盖,爬上床来,竟是直
接钻进李承宪的被窝,两人同盖一条棉被。
李承宪先是被他的动作吓得一惊,随后才放下心来,看来滕翼并没有想太多。
心里苦笑,有时候倒是希望他能多想想。
身边多了一个人,终究是暖了起来。滕翼少年人体热,李承宪只觉被窝里一阵温暖,又悄悄往滕翼那边靠了靠。脑海中
不禁回想着滕翼刚才那粲然的笑容,映着月光,散发着淡淡的光晕,真是好看,想着想着总觉得被窝里就更热了起来,
一股火气烧得李承宪心中总是痒痒的。
此后滕翼每晚便与李承宪同塌而眠,仿佛两人之前婚后一般。
倒是李承宪心里暗自叫苦。每晚心仪的人就睡在身边,毫无防备,李承宪不禁胡思乱想。可是现在滕翼心意未明,李承
宪又不敢轻举妄动,只觉每夜既是甜蜜又是煎熬。
然而感受着身边人温热的体温,安稳的呼吸,只觉两人终能如此贴近,又是满足,再多煎熬与忍耐也是甘之如饴。
晚上看滕翼安然入睡,便伸出手来,将他拥在怀中,感受着他的体温,心里充溢着满足感。
小翼,快些懂了吧。
像我爱你这般,也爱我吧。
青山不语 36
半月后,李承宪伤势好得差不多了,加之西南方面似乎传了消息回来,瑞王府众人均是忙了起来,李承宪便也重新回到
军中任事。
消息虽然还不确切,但是李承宪已隐约猜到,西南大战即将爆发。
李承宪不由焦急。若是大战爆发,自己肯定是要随军去作战的。一旦上了战场,将来怎样已是不可知。想到这里不由对
滕翼更是心急,总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去上战场,若是一个不好,滕翼的心意自己岂不永远都没有机会知道了?心急
之下,李承宪也几次旁敲侧击问过滕翼,滕翼却仍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总说不出李承宪想要的答案来。
李承宪不由暗自叹息。虽知此事急是急不得,然而看着军中气氛日益紧张,众人战意高昂,滕翼这头仍是影都没有,李
承宪也是气苦,恨滕翼总是不开窍,却又不能逼他太过,不由渐渐焦躁起来。
滕翼也不解为何李承宪近日总是问自己些奇怪的问题,平时做事也透着股焦躁不安的情绪,却又总不跟自己说,也是隐
隐不悦,加之姐姐那边从自己最初送信过去总有半年过去,却仍是没有消息,更是担心。
两人各怀心思,日间两人小摩擦也渐多了起来。
不止两人,整个瑞王府都是不对劲,虽没人说什么,但空气中却隐隐围绕着躁动不安的紧张气氛。
这日,府中终于传来好消息,说远在西南湛城坐镇的许臻与周继明将要回来述职。消息传开,众人均是欢喜。许臻甫一
入瑞王府便远赴湛城,故没什么相熟之人,周继明却是长久跟着瑞王的,自有平日与他交好的将领欢天喜地前去迎接。
一时瑞王府的沉闷气氛暂时被打破,一群人随瑞王去城门迎接两人。
滕翼听说,知道许臻终于要回来了,也是高兴,便也跟着去了。
城门外,众人随着瑞王等着许臻周继明二人人马回京,瑞王滕翼也在其间。
滕翼瞟到一旁还有一拨人,打着明黄龙旗,穿着宫人服饰,也不与众人同行,只远远站在一旁。
滕翼看得奇怪,悄悄问李承宪那些是什么人。
李承宪也向那方望了一眼,便道:“是宫中的使者,奉旨一起迎接许先生和周将军的。你看当先那人,是宫中掌权的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