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子身边的稀奇事儿——临江阙

注意到秦楚的视线，白轻云却不似以前那样沮丧：“不用担心，我凑齐了材料，约莫再过十天，他就可以醒过来了。”

“是吗？这真是太好了。”秦楚诧异之余不禁为他感到庆幸，苦守那么多年，终于也有见曙光的那一天。尽管与面前的

人只有一面之缘，但他当初跪在师傅房前三天三夜的情形实在让他印象深刻极了。

“这还多亏了你带来的小兄弟，是叫桃子吧，回头再替我谢谢他。”

“能帮到白大哥自然是极好的。那个，我有几件事想想你求证一下，希望大哥解惑。”

“关于那个人？”白轻云犹豫了下，“不是我不帮你，他的身份，说来我也不清楚。当初他找上门，说要借我身份一用

。我原打算一辈子窝在这个地方，当初也不过救了几个人就被当成神医。想着神医这称呼也无用，就没去理会他的话。

”

“谁曾想他竟真不负这个身份，倒把这名声越打越响。在这样偏远的地方，都时不时听见些传闻，可想而知该是如何盛

名了。”

“那，他是什么时候来找你的？”

“该有五六年了。不过名声到是这两三年才响起来的。那时候我从你师傅那刚回来，几乎完全失去了信心。”

“白大哥，你以为，他是不是那一种人？”

白轻云叹口气：“想来是了。我当初见过他流出的血，但现在再回想，他早有隐匿身份的方法。”

“什么方法有如此效果？”

“蛊。”

秦楚把视线移到炼丹炉上，火光熊熊，他的脸上忽明忽暗：“这样看来，我之前，是被骗了。”

“你看来一点都不忧心。”

“忧心也无用，难不成还跑到他面前去讨回公道。而且，他也不尽得全是骗我。”

“你这小子，这放得开的性格还是没变，我喜欢。不过……”

“白大哥，难道还有什么隐情？”

“也不是，提出来也无防。当初那人找我的时候，我看他最多活不过三年，谁曾想……”

秦楚低声重复：“活不过三年，白大哥，你确定……”

“我的医术，你还信不过？而且以身饲蛊之人，大限之期也不过七年，他有绝症，想必会更短一些。”

秦楚想着桃子该醒了，也没想再深聊，便起身告辞。

白轻云把他叫住：“秦楚，你何苦又陷入其中？”

“我……不过身不由己。”

“罢了罢了，我这几日都不会出来。这有几粒丹药，拿着吧，能缓得一时是一时。”

“多谢。”

“保重。”

石门重重合上，秦楚握紧手上的小瓶子，静立片刻，山上的风异常猛烈，他裹紧身体，便头也不回地下山去了。

32.雪崩

桃子果然醒了，也没闲着，拿着水壶浇花。

秦楚把他拖走：“这些花花草草白大哥宝贵着呢，还是别碰了。走，我们吃大餐去。”

“你哪来的钱？”

“路上看到个有钱人不爽，抢了他。”

“啊？”看到桃子的表情，秦楚乐了，拍拍他的头：“怎么光长个子了，放心，我这钱来历没有任何问题。”

两人吃完大餐，也没多呆，很快回了房间。外头实在是冷，而两人都极为畏寒，一会便冻得直发抖。

两人生了火，围在火堆旁才好受些。

“秦楚，我们是快到了吗？”

“快了。我们明天上路，不出意外，还有十天就可以到。”

“那个地方到底有什么，那么多人都觊觎着。”

“到了不就知道了？”秦楚添了一把火，没有直接回答。

“老人家曾经告诉我，先前的帝尊也曾到过极地之东，但具体情况我忘了。”

“他什么时候跟你说的？”

“就你离开最久的那一次。那半年，他还跟我说了很多，但我都记不太清了。这件事还是突然想起的。”

“这个老狐狸。”秦楚暗骂一声。

注意到桃子的疑惑，他摆摆手：“想到了以前的一些事。”

“跟老人家有关？”

“算是吧。”

“秦楚……其实，老人家还跟我说过一件事，我一直记得，但总是不敢相信，也没敢问你。”

“什么？”

“你的身世……”

“乖，忘了。”秦楚捂住桃子的嘴，“我只是秦楚，一个二流道士，仅此而已。”

桃子被捂得闷气，伸出舌头舔了舔。秦楚松手，他皱眉：“怎么没有甜味，我记得以前有的啊。”

秦楚知道刚才吓着他了，正想着该怎么解释。看到他这样的反应，也放下心来。

第二天还未上路，他们就遇到难题，路上的人都在说，前面雪崩了，那条小道怕是行不通。

“要不，我们再呆几天吧。”

“走吧。”

秦楚一路上都很坚持，两人并没有耽搁什么时间，都是紧凑着赶路。桃子其实有些疑惑，秦楚一向不喜欢强迫，可这次

他们的赶路却有些像有人拿鞭子抽赶一般。

这个地方，气候极为异常。他们落脚的小镇并不见落雪，可走了一里路左右积雪却极厚，桃子一路上都没见过雪景，见

着倒是很欢喜。

前面的路果然被白花花的雪堵住，桃子得出结论：“似乎没有可以下脚的地方。”

“走着走着就是路了。”

他们就那么一步一步地踩出一条路，桃子回头，一大一小的脚印稀疏布在白茫茫一片的地上，看不到尽头。

“桃子，小心。”还未反应过来，就见秦楚直扑自己而来，然后便是厚厚的什么迎头而来。他的第一反应是：难道，天

塌了。

他醒过来的时候，周围漆黑一片，秦楚的手臂环在肩上，有些僵硬。

“秦楚，秦楚……”桃子小声地呼唤，却没有得到回应。

他紧张起来，直到探到秦楚浅浅的呼吸才放下心来。他试图回想，似乎雪完全湮没住了自己和秦楚，玉佩突然异常灼热

，然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现在，他的肚子似灼烧一般，饿坏了。包裹居然还在背上，掏出里面的干粮，他就着雪水啃了几口，恢复了些力气。他

的手冻得发颤，一刻不停地揉搓着秦楚的全身。如果不是那微弱的呼吸支撑着，桃子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活下去的勇气

。

他抓了一小块雪，涂在秦楚的嘴唇上。秦楚的嘴唇紧抿着，雪消融了，顺着他的下巴流下。

桃子擦干净雪水，把自己的脸贴到他的脸上，眼睛里有什么热热的流下来，同样冰冷的两张脸，没有可以相互取暖的温

度。

他趴在秦楚的身上，似乎抵到了什么。掏出来，是一个药瓶。

打开塞子，倒出几粒一摸一样的药丸。他抓起一粒，塞到秦楚嘴里，秦楚含着，却不吞下。

桃子抓了一捧雪到自己嘴里，慢慢凑到秦楚嘴边，两个人的唇，就那么贴上，没有一丝缝隙。桃子把自己口中的雪水过

渡到秦楚口中，又伸出舌头把药丸推得更深一些。触到秦楚软软的舌头，有些发软。

又这样重复了几次，想着药丸确实吞了下去，桃子才停下动作，紧紧抱住秦楚，他想着，两个人总归是暖和些，大不了

，一起死。

33.梦境

桃子睁开眼，发现自己双脚腾空，胸口有些发闷。好半响才反应过来是有人背着他，他挣扎了一下，后面传来声音：“

师兄，桃子醒了，让他下来吧。”

桃子下来后，看到背自己这人的正面，果然是秦楚那个壮硕的师兄。想必背了自己一路，却不见他有多累。反而是秦楚

稍重的呼吸声透出他的虚弱。

“昨晚多亏有师兄赶过来，否则我们……”

秦楚的话被打断：“这晦气的话还是别说了。小桃子，自己能走吗？”

“我可以的。”

桃子退后几步，站在秦楚身边。那师兄便提过秦楚手里的一个小包袱，在前头带路。

桃子伸出手搀住秦楚，秦楚挣扎了一下，桃子却趁机伸出另一只手握住他的，紧紧的，打定主意不松手。

桃子的身高只到秦楚的下巴，这样扶着，两个人倒很合适。就那么走了一段路，便看到一艘华丽的船泊在岸边。

“师弟，你自己蒙上吧。”

秦楚接过递过来的两块黑布，用其中一条蒙住桃子的眼睛：“记住，没有我的允许，不论什么时候都不许摘下来。”

桃子乖乖地点头，纵然心里有许多疑问，他也明白现在不是问的时候。

“伸手。”

桃子伸出手，摸索到秦楚的手，两人的手相碰，这回是秦楚紧紧握住他的：“跟着我走。”

宽厚的手，虽然和自己一样冰冷，但总归是令人安心的存在。

“师兄要带我们去见鲛族之王，你不要说话。”是秦楚带着余音的声音。桃子兴奋起来，对啊，他们还有这种方式可以

交流。

“他怎么会在这里？”

“我也没细问，他只是说来这里采药，救过鲛王一次。对了，你的玉佩要藏好，不要给别人看到。”

“你的师兄也不行吗？”

“自然。”

“师弟，你小心些，这就到船上了。”秦楚的师兄在前面开口，秦楚的感觉敏锐，并不影响。倒是桃子，如果不是秦楚

手抓得紧，几乎要摔下船。

他后怕地站在船板上，秦楚拍拍他的手，算是安慰。

两人到了船舱，有人送吃的来，桃子眼前漆黑一片，闻到香味胃口大开。不过他到底是不放心的，在心底问秦楚：“能

吃吗？”

“吃吧。”秦楚带着余音的声音回答。

吃了七分饱，桃子便觉得困了，他想自己大概是惊吓过度，摸索到床，跟秦楚打了声招呼：“我先睡一觉。”

最后秦楚跟自己说了什么，是“睡吧”还是“先别睡”，桃子记不得了，他只知道自己上下眼皮一直打架，脑子如浆糊

般粘成一团。

接着便是做梦，一片白雾迷蒙。

很奇怪的梦，似曾相识。

啊，对了，之前也有过同样的场景。那白衣人还说要送自己四个字呢，都没说清楚。（详见章节入府二）桃子奇怪，今

天的梦特别真实，他感觉自己走在一处别致的院落，却没看见那个白衣人。

那边有两个小童走过来，桃子闪到旁边的大树后，居然没有被发现。他们似乎在私语着什么，桃子凝神听着，便有不连

续的话语断断续续地传入他耳朵。

他们离得远了，桃子想跟上去，发出一些声音。心里暗骂一声，真笨，被发现了。

他看到年长一些的那个小童目光直直射过来：“是谁？”

“听错了吧，哪有人？”另外一个小童年幼些，也漫不经心地看过来。

“大概是风声吧，最近真是敏感过头了。”

桃子诧异，莫非他们看不见自己。

他走到他们身边，那个年长一些的皱眉看了看四周：“奇怪，我总觉得旁边有人。”

“你想太多了。不过也不怪你，府里发生这种事……”那个年幼一些的没说出来，想来是怕触及同伴的伤心事。

“总有些嚼舌根的，我听了都不大舒服，上仙听见了如何也可想而知。”

桃子现在是完完全全确定他们看不见自己了，便一直跟着他们。

“这事你还是别理罢。上仙平时待人宽厚，总还是会有人替他求情的。”年幼的话锋一转，“哼，都是那只臭桃子……

”

“嘘。”年长的忙捂住他的嘴：“这事都压下了，你怎么还提？”

年幼的也有些自责，看看四周：“我这不是一时不留神，放心，以后不会了。”

两人一时无话，桃子却有些惊慌。他们口中的臭桃子，应该不是指自己吧。随即他安慰自己，肯定不是，听他们的口气

，这里似乎是天庭，自己一介凡人能上来就很奇怪了，怎么可能还牵扯上关系呢。

于是继续跟着，前面两人又聊开了，这回却是另外一些琐事，什么某某仙子恋上某某上仙，某某又新收了一只神兽……

他们平时肯定没机会说话，桃子心里断定。

跟着也累了，他兀自找到一块地方坐下。闭上眼睛，心里默念，我要醒来。睁开眼，却发现自己仍呆在原地。

没办法，他又继续乱逛。

前面有一大群人，哦，不对，他们应该是神仙，出什么事了吗？

他跑到前面去，见众神仙中间围着的是个白衣服的神仙，很熟悉的感觉，桃子可以肯定，这就是之前和他见过的那个。

一群神仙，却没有一个说话。桃子看到白衣人抬头，他想，终于可以见到他的长相了。可是，不管他眼睛睁得有多大，

那张脸仍是那么模糊，明明周围神仙的面孔都清晰得很，唯独看不清他的。

“既然旨意已下，我这便要离开，众位还是请回吧。”

果然是他的声音，和之前完全一样。

“唉，罢了罢了，我们走吧。”有神仙开口，旁边的也就三三两两离开。想必这就是前面小童提到过要受罚的上仙，奇

怪，即使离那么近，也还是看不清他的脸。

很快就只剩下他一个，他静立着，朝着的是桃子的方向。桃子有些心慌，有种被发现的感觉。但他也只是站了许久，然

后只听到轻叹一声，慢悠悠地离开了。

桃子突然觉得满世界旋转，他想着，这应该是可以回去了。

34.扑朔

睁眼便是漆黑一片，感觉到有人把手放在自己额边，却不是秦楚。他正想着，对方先开口了：“醒了？师弟有点事要办

，我来陪陪你。”

桃子爬起来坐好：“谢谢炎大哥。”

“真乖。口渴不渴，渴的话跟大哥说一声。”

“不用了。炎大哥，房里气闷，我能去外面透透气吗？”

“这个……好吧，我带你到甲板上走走。”桃子牵着一条布条，小心翼翼地往前走。水击打船身发出的响声，让他的心

情舒畅不少。

有鲛人跟秦楚的师兄说话，他答应了几声，回头跟桃子道：“那边有点事，我让小一陪着你。放心，他很听话，不会伤

害你的。”

桃子点点头，那个鲛人走上前来，没有用布条，直接牵过了他的手。也许是语言不通，他们一直没说什么。

正走着，桃子被绊倒了。旁边的鲛人反倒松开手，桃子狼狈地爬起来，心里有些不安。这个鲛人看来并不友好，而自己

这样子，看来要吃些暗亏了。

果然，叫小一的鲛人等他爬起来后，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音调说道：“桃子，我会好好照顾你的。”照顾两

个字辈他咬得特别重。

“你是谁？为什么这样对我？”

可无论桃子怎么问，都没听到对方的回答。对方是打定主意不开口，桃子在摔倒第二次后索性不走了，站在原地跟他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