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弄成这样?展昭惊讶不已问道:“……是不是与公主擅自出京有关?”
“回来的侍卫本王都逐一问过,出京一事皇上早在途中就察觉了,不但没有怪罪还准她乔装随驾。可是回到大同府的次
日,皇上突然对太子大发雷霆,房中能砸能摔的碎落一地,随即便拟了圣旨送太子返京。”
难道太子作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辽王此行不是为了救他吗?如今何以遣使送他回朝,自己却迟迟不归?一时间,勾的
他对音信全无的玉堂担心更甚。见展昭表情沉重,耶律熙以为他是忧心公主,话锋一转宽慰道:“你也不必太过担心,
大同府有人飞鹰传书说皇上不日即将回鸾,想必公主也就会回来了。在此之前,你最好洁身自顾,万万不可横生枝节!
”
展昭苦笑着点点头,草草寒暄几句便返回宫里。望着‘轲颐宫’冷冷清清的庭院,他抚着公主的琴心乱如麻,一连几日
食不知味,担心的半点儿都不比太子还朝前所差分毫!直到有一天黄昏时分,一名侍女冒冒失失的跑进来通报,说公主
已经到了!
待展昭赶到‘翠煌宫’时发现侍女们三三两两的站在屋外不敢进去,细问才知道公主几乎是被皇上的亲卫给押解回来的
,还说没有旨意不准她踏出‘翠煌宫’的大门半步,结果公主跟自己发脾气,把门给反锁了!展昭听了就头痛,不知这
个随性的丫头又惹怒了君王什么。
“公主……?”他客气的叩门却久久没有回音,侯了好一阵他才叹口气道,“天玺,我可以进去吗?”
门磨磨蹭蹭的开了,天玺那一头火红发色如日初升,只是面色苍白难堪的吓人一跳。展昭瞬间一愣的空挡,天玺就一把
搂住他的脖子委屈的快要哭出来!
“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展昭惊讶,想起她其实是不忍见自己担心白玉堂被无依无靠抛在西夏,这才瞒天过海跑到安丰去。但不是说辽王没怪罪
她吗?他赶紧安抚天玺坐下,塞给她一杯她喜欢的奶茶后小心的问道:“你与太子犯了什么罪过,都被禁足?”
“大皇兄他帮我逃走……”天玺捧着杯子却根本无心喝上半口,而是一五一十将寻获太子,以及如何从太子手里取了迷
药将禁军麻倒,先斩后奏的跑去西夏当人质的事情和盘托出。
展昭一口气听她讲完这连串的旷世奇闻,惊讶的瞪着一双清澈的眸子半天无语!可是得知白玉堂受了重伤却总算活着回
来了,他一向坚毅的心如顽石入水,噗通一下砸的心底生烟却着实生疼的了得!那个不可一世的杀人魔王会为了玉堂替
逆臣疗伤?!?展昭脑中懵懵的不敢相信,是因为玉堂信守诺言救回了太子弄得他良心发现,还是仅仅因为这娇宠公主
胡作非为的无奈之举?!
“……他人呢?玉堂他人现在在哪儿?!”展昭清醒时连声音都变了调,要知道这愣头青似的锦毛鼠可不像自己这般力
不从心,辽王至今还当他是刺客的话,三句话不投机就能再动起手来!
可天玺被问却只是微微摇头,展昭才想起她是径直被送回来的。事到如今只有硬着头皮去见辽王。
御书房,掌灯时分。
辽王借口天色已晚躲在里面谁也不见,将不明原因跑来给太子求情的王公大臣悉数挡了回去。但是展昭却不走,而且破
天荒的跪在殿外候着,直到腿脚麻的都快没了感觉,才见一宫人出来宣他进去。
“你越来越没规矩了,凭什么朕就非得见你不可?”耶律彦和满眼血丝,健硕的身子埋在成叠的文案中几乎淹没,舟马
劳顿的疲惫一目了然。
“展昭只是挂念白兄的伤情!”展昭低眉顺目不再像以往一样与他针锋相对,退避之心昭然若是。
“哼,他伤的不轻但不会要命!”耶律彦和冷冷的说完就继续批写手底下的奏折。
“……陛下说过,白兄寻回太子就赦了他的死罪,恳请陛下信守诺言,准我见他一面才好安心!”展昭站着不走,而是
继续据理力争。
这次耶律彦和没有马上回答他,展昭等的心慌终于抬头,结果结结实实的对上了辽王的目光,惶恐与不详顿时又溢满于
胸。
“大胆展昭,你是在暗示朕食言?”
“如果陛下守信,何惧展某一探?”
耶律彦和听后置笔不悦的瞪着他,但是展昭沉默却毫不退缩的回应着他的凌厉目光。片刻过后,这个君王忿忿的哼了一
声转过头去唤禁军副统领莫敕翰来见。
“带他去!”辽王冷冷的吩咐莫统领,“要是那宋人有半点儿逾越,立斩不怠!”
展昭见他松口心中才略微宽裕一些,草草谢恩后就匆忙的跟着莫敕翰奔出御书房。起初他以为白玉堂会被当做刺客锁进
天牢,结果莫敕翰却一路带他出宫直奔幽禁中的太子府!
府中人心惶惶,家奴一见是宫里来人都吓得不敢吱声。展昭莫名其妙的跟着进了深府,穿过花园直奔后院厢房。可才一
进那院落便听得堂屋里面稀里哗啦乱作一团!
“……白兄,你、你别这样——”
‘哐啷’一声又是什么砸的玉碎瓦残!
“爷再问一遍,你开是不开?!”
“我是真的没有开锁的钥匙——”
‘哗啦啦——’这次听上去好像是整排的瓷器被摔的粉碎!
“哎——这个不能砸!那是我给你熬了一下午的药啊!!”
‘砰!’不用问都知道丢的竭尽全力!
“滚!!爷不稀罕——!!”
展昭在门外听得真切,的的确确是白玉堂与太子的声音!原来他们还有如此的精神打闹?!他心里惊喜不已,连跑几步
一把就推开了房门!满眼所及,白玉堂正举着床榻旁的圆凳瞄准四处躲藏的耶律元洪骂的起劲儿呢!!
白玉堂猛地见展昭闯进来,怵愣一下,随即喜出望外的抛了手里的凳子大叫一声:“猫儿!你怎么来了?!”
“白兄——”展昭喉间微微咸涩,紧走两步,上前一把揪住白玉堂的胳膊,真真实实的温度没有半点儿虚假。虽然白玉
堂面色憔悴,轻薄的衣衫下隐约看得出厚重的绷带与血迹,而且双手上箍着长长的锁链,但感谢上苍终归是让他平安回
来了!!展昭如释重负的长舒口气,甚至激动的有些头晕目眩!
一直抱头鼠窜的耶律元洪见白玉堂把所有精力都花在了展昭身上,这才敢慢慢从桌后站起来。哎,展小猫你可算来了!
父皇将他精钢铁锁的往我这儿一拴就不管不问,弄得这好端端的一座府邸闹耗子闹得都快住不得人了呢!!
一别两月无数劫难之后重逢的两人终于有机会叙旧,白玉堂高兴的手舞足蹈,也顾不得满屋满地都是他砸的稀烂的各式
残片,只是拾了四散的椅凳,将展昭拉近坐下。
“白兄此去险象环生,展某早先都听公主说起过。为了展某,真是难为你了。”展昭凝眉不展说的愧疚非常,“太子回
朝时没见你的踪影,展某还以为你——”
“算命的说五爷我是天上神仙下界,那些虾兵蟹将般的小杂鱼儿岂能奈何的了爷?!”谁知这个缺心少肺的白老鼠见展
昭不再像先前那般伤痕累累,料想那暴君没再对他出手,反倒是咧嘴笑的像个孩子,毫不在意自己身上惨烈的伤痛。
展昭被他一逗也笑出声来:“是是是,白兄忠义神勇,展某早就领教过了!”他随即望向一旁躲着白玉堂远远坐着的耶
律元洪,也是面露笑意道,“白兄这次能平安回来,承蒙太子鼎力相助,展某这里多谢!”
“什么?!他鼎力相助?!你是不是睡昏了头了?!”白玉堂一见展昭朝他道谢,立刻挑着眉毛嚷起来,“若不是为了
他这窝囊废,爷吃饱了撑得千里迢迢到西夏寻他?!还谢他相助,谢他什么?!是他应该给爷磕头才是!!”
耶律元洪笑而不语,展昭见白玉堂满脸不爽,便将天玺与太子如何合谋演的这出先斩后奏大变活人的赌局细细讲与他听
。白玉堂这才恍然大悟,雨夜的山寺里,那个一向心狠手辣目空一切的契丹帝王何以会那样隐忍的任由西夏人摆布!
“哼!就算是你救过爷一次,爷可是救过你好几命呢!”他不屑的一瞟眼,忿忿的扭过头去不肯看那人的眼睛。被辽王
一路从大同府装在笼子里押解回京,爷这一肚子都是气,看到那契丹人的儿子就火冒三丈!
耶律元洪听了呵呵圆场道:“展昭你不必客气了,白兄说的对,他救过我多次,算下来还是我欠他的多些!”
一番斗嘴下来,气氛缓和了不少,耶律元洪也极有眼力见的吩咐下人沏茶。茶还是西湖的龙井,水还是天山的无尘,只
不过契丹人不崇尚这种淡雅的香,沏泡的远不如中原人讲究。对吃喝颇为挑剔的白玉堂毫不客气的品头论足一番才将就
着饮了,而展昭端起那白瓷素碗则是想起了初到太子府时的点滴,不禁尴尬的暗道,今日有这老鼠在,即使远离家乡,
这品茶的‘三点’也算是勉强齐备了。
“天玺呢,她怎么没与你同来?”耶律元洪品不惯这淡茶,只是尽地主之谊的让,随口问起。
“……陛下恐怕还在气头上,公主和太子你一样被禁止外出,困在宫里。”耶律元洪听了无奈的撇撇嘴,闯祸受罚是天
经地义的,何况这次惹恼的是父皇,天底下能全身而退的恐怕绝无仅有。那日天玺逃跑留下自己断后,却让他见识了父
皇从没有过的雷霆大怒,若非父子,绝对会要了自己的小命!
想到这耶律元洪又有些诧异的问:“那你又是如何进得来我府里的?”
“展某去御书房叨扰迟迟不走,惹得你爹心烦就干脆应了将我打发出来了呀!”展昭少见的嬉笑着自嘲,又是一口清茶
暗香。
“呵呵,今日爷不看黄历也知道时来运转!喂,耶律小子,你这是什么太子府啊?有客到却寒酸的连坛酒都没有?!”
白玉堂人逢喜事精神爽,就算还裹得跟粽子一样,却早就挡不住腹中那条馋酒的虫。爷就好这口嘛,否则人生无味多空
寂?
见他称呼堂堂一国太子‘耶律小子’,展昭与事主都不约而同的皱起眉。唉,这倒霉老鼠得理不饶人,你要是敢回一句
还不知会不会变成‘傻子’‘呆子’一类更损的称呼。罢了,随他去,谁让我这辈子算是欠下他了呢?
“白兄说的是,我这就吩咐人准备酒菜庆贺一下!”耶律元洪厚道的微笑,望望这满地的碎瓷片,临出门又补了一句,
“只是你可不能再砸的这么随性,我府里待客的碗盘瓷器可都是浮梁美窑,哪禁得起白兄你这样肆意撒野?”
“少啰嗦,大丈夫气薄云天,打你几个杯碗都舍不得,天底下怎会有人像你这般的小气吝啬?!”白玉堂拍着桌子将他
骂走,再回头展昭已是低着头嗤嗤笑的不可自已!多少年来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由衷的感到高兴,即便知道此时依然
身在敌营,却还是止不住渴望放纵自己压抑已久的喜怒哀乐。
“包大人可还安好?”
“好!好!”
“公孙先生与其他人呢?”
“好的很!想你都想疯了!”
恐怕是经历的事太多太不堪回首,几句安心话过后,展昭微笑着小顿。而接下来这段得来不易的独处,两个久别的男人
却花了大半在沉默上。白玉堂只顾笑眯眯的盯着展昭没完的看,时不时又仿佛重拾失去珍宝似的傻笑,终于惹得展昭耐
不住性子笑问道:“白兄这是在干嘛?展某哪里不妥吗?”
“妥!妥!爷太久没见你这张脸了嘛,得赶紧狠狠温习一下!”白玉堂托着腮帮子支在桌上,眼笑的像一轮初生的月牙
,恨不得将展昭的每根头发都印在脑海里!
“一晃数年,白兄还真是一点都没变。这样展某也就放心了!”展昭笑着回他。
经他一提醒,白玉堂才发现眼前这个让自己牵肠挂肚的家伙满头青丝中似乎若隐若现的含着几根白发。唉,你才比爷才
大不到半岁吧,居然都已经早生华发,想必在辽国的这几年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罪!
白玉堂想到这儿不由得暗暗内疚,一把握住展昭的手说道:“猫儿,是爷对不住你,没有早些来寻你!你若是恨就狠狠
的打爷几下,全当爷替你担些拳脚,出口怨气!”
“……白兄讲的这是什么见外的话,要不是白兄来辽国寻我,就凭展昭恐怕早已死在这茫茫荒漠里了!展某谢你都来不
及,哪来的怨气?”展昭自是知道这老鼠性子直来直去爱钻牛角尖,忙挂上明丽的笑容宽慰,可是目光所及便是白玉堂
手腕上的那一对精钢镣铐,心情顿时又沉重起来!
“…………”一触碰那冰冷的锁链,展昭就感到心痛。
“嗨,不就是一副镣铐吗,爷才不在乎呢!”白玉堂见他挂记忙满不在乎的晃晃手,弄得铁锁哗哗直响。
顺着蜿蜒冰冷的锁链望去,长归长但终究还是将白玉堂的活动范围限制在屋内一角,这与自己当初如出一辙的禁锢,令
展昭一下子想起了始作俑者耶律彦和。
“他没对你怎样吧?”
“哼!那契丹皇帝要怎样爷都奉陪到底,倒是他不锁住爷恐怕连觉都睡不安稳哩!!”白玉堂朗朗一笑,豪气冲天,置
生死于度外。
是啊,事到如今那个辽国之王到底打算如何处置他?想到这儿展昭又不禁蹙起了眉头,这白老鼠脾气火爆,要是跟辽王
针尖对麦芒的硬顶起来,简直不堪设想!
“白兄,展某有句话可能不当讲。他人屋檐下,还请白兄开口前多思量思量,能忍就忍,别再给自己惹祸上身!就算是
你心疼展某,别再让我替你早晚担惊受怕了,行么?”
原来你到底是牵挂着爷的!白玉堂一听心里温热的了得,耶律小子说,行刺一案你怕爷变成众矢之的,重刑之下也始终
三缄其口,这满身的伤痕中有多少是替爷留下的啊?
“嗯,爷以后小心些说话就是了……”白玉堂大大咧咧,心里美脸上也笑的灿烂,只是谨小慎微的展昭被俘多年,似乎
一时还不习惯这种慷慨的宽慰。
太子府外兵甲林立戒备森严,但府中的后厢房却是与之大相径庭的惬意。
太子备了满桌的珍馐,关起院门独自招待两个身份奇特的客人。离了开封以后头一回堂堂正正的吃席菜,白玉堂吱喽一
口酒,吧嗒一口菜,吃的这叫一个没心没肺!展昭见状知道这老鼠一路屈了嘴,心疼又好笑,不住的替他夹菜,耶律元
洪则是被白玉堂胡来唤去指使着倒酒,忙的不亦乐乎!
眼见他吃的杯盘狼藉,耶律元洪心中酸楚。你明明这么能吃,在西夏山中却就是固执的不肯动那兔肉半分,悉数留给了
我!你这家伙啊,唉,这份情你到底要我如何补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