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妖国中,又因神仙更能克己自恃,拥有更强大的法力,他们便成为众妖之王。这种传承,千万年下来,在众仙妖之间
并无一人置疑。
寒虚所在的无题观,侍奉的神仙便是中经国妖王。是以今日神祭,山下许多信民也来此祈福,以求得到神灵庇护。
他步出静室,迎面就看到匆忙奔跑的师弟,待走至前殿,又看到掌门师伯在接待远方而来的贵客。寒虚并不习惯这般热
闹景象,退了几步便要返回静室,就被路过的知客师兄抓着。
“寒虚师弟,今日寺中道士都在接待宾客,你总不会袖手旁观吧。”知客师兄笑着,见他一脸严肃,便指了指内殿,道
,“那处有几位借居的香客参观,他们并非冲着神祭来的,并不像前殿那么喧闹,你去看看他们吧。要被别的师兄抓着
你偷懒,那话就不好说了。”
寒虚一笑,谢过师兄的体贴,信步走往内殿,果见那儿无几个人,只得三两个书生在观赏先人留墨。他见此状,也无意
去叨扰他们,就到一旁书案边抄经写符。
“这位道长,你可否为我算算名?”这时,一名公子哥儿走近,随手便在道士手边的纸上写上名字,递给道士。
寒虚怔了一怔,手抖一下,手中的符纸便写歪了——他未曾修习仙术,并不如他诸位师兄般有通天晓地的本领,要算命
,那自是不准的,顶多只能顺着卦书胡掰一番。然而他抬头看到眼前人,便狠下心来照着他的名字翻看卦书。
你说寒虚怎地如此干脆便应下这差?原来请他测名的公子生得俊美无双且又衣饰华丽,一看便是多才多情富贵之相。正
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即使寒虚他并不晓得算名,但照着卦书来解,多半也是吉象。既然如此,准与不准并不影响无
题观的声誉。然而,当他真循书解名后,脸色却变得十分难看。
“怎样,可是这名不好?”公子哥儿眼带笑意,似乎并不在意道士解出的结果。
“闻歆,卦上有言‘欲望无止,自我强烈,多受毁谤,尚可成功’,只是半吉之象。”寒虚嗟叹一声,说道,“公子生
得出生华贵,当是有福之人。只是这人心难测,终是变数。贫道只好请公子修身养性,远离小人,方能大吉。”
“道长解得甚妙,不知我可有幸能得知道长道号?”闻歆又道,以扇指了指纸上字,说,“道长已经知道我的名字,来
而不往非礼也。”
“贫道道号寒虚子,今日既与公子有缘,便赠公子一符以保平安吧。”说罢,寒虚便从方才所写之符中抽出一道递给闻
歆,心忖:他那卦算得怕是不准了,但赠这道符,也不算枉收他的卜卦钱。
与此同时,跟随着闻歆左右的侍从暗自嘀咕:送给五妖国中最强的东经神这种东西,真是个笑话。
然而,他的主人、化名为闻歆的东经国妖主对此并不在意,含笑收下道符,并谢:“蒙道长不弃,我就收下这礼了。”
第四章
然而,他的主人、化名为闻歆的东经国妖主对此并不在意,含笑收下道符,并谢:“蒙道长不弃,我就收下这礼了。”
闻歆的行为让寒虚不解,然而对此更不解的却是他的侍从严散:他仍不明白为何妖王要抛下妖国的政事于不顾,而亲自
来这里寻找那道士。依妖国往常的做法,一旦妖王觅得称心的对象,只需留下子玉,再命臣子将其带回妖国便是。期间
是逼是诱是劝是掳,皆不需妖王过问。而这新妖王的做法,无疑是多此一举。
在出行前,严散再三劝阻,见他仍不改变主意,只好问:“主上,虽说你已经把政事安排给各部,又有几位长老监督,
不须你事事过问,但你这样下凡,只怕族中会有微辞。”
“历代新王登基后都会视察民间,孤只不过是循规行事。至于途中走哪条路,你就当是巧合吧。”东经国君轻勾唇角,
徐徐说道,“孤不解你为何要劝阻我,你跟随孤已久,有话不妨直言。”
“那请恕臣直言,”侍从咬了咬牙,一副将近就义的样子,道,“臣不解为何主上要把子玉遗离给人间的道士。主上,
你该知道,子玉并非普通的定情之物,而是你以精气所创造出来的幼龙。那道士没有资格拥有它。”他说罢,便不再出
声,静静站在一旁等候国君的答复。
严散之话并没有轻视道士之意,皆因他深知子玉是何物——远古的神都是由天地精气所化,他们并不曾有父母,自然也
不会有孩儿,然而这些神也逃不过生老病死;于是,他们为了延续自己的力量与智慧,便使用精气诱导新的神诞生,渐
渐的,新的神成为他们的子孙。而统治五方妖国的神族便是靠此来延续他们一族的传承。
然而,而精气诱导新神并非一件易事。通常他们创造出的是一枚名唤“子玉”的灵魄,其质如玉通体剔透。这子玉出现
后,并不能马上成为新神,而是要寄栖在其他生灵上吸收精力方能成神。那被寄栖之人,美名为神族心仪之一,实则却
是祭品。通常情况下,这些祭品在新神诞生之时便会力竭而亡,因此,神族往往有父无“母”。
所以,严散并不能明白东经国君的用意:为了让新神顺利诞生,妖主往往会选择强大的同族或妖,而非普通的人类道士
。后者并不能承担新神诞生所需要的精力,甚至会让新神夭折。而造出一枚子玉并不易,东经国主不该如是轻率行事。
“气,那个人身上的气让我很舒服。”东经国君如是回答,“孤那时灵魄离体,就吸他精力偷他元阳,才能顺利回来。
那时我就发现他的气非常合适我。所以孤才想试试子玉对他的反应。”说罢,他挑眉看了眼前侍从一眼,莞尔笑道:“
我族之人皆极为重视自己的后继之人,孤并不会把子玉交给一个它不喜爱的妖,无论他多么强大。”
严散语塞,沉思片刻才再问:“但那道士修行尚浅,若他已成仙那自是妥当,臣只怕他没有足够的精力,未待子玉化为
新神,便已逝去。”
“无妨,先代也有这般例子。但只要处理得当,纵是那道士仙逝,也仍可保存子玉,使其再寄栖于其他生灵腹中。”说
这话时,东经国君淡淡一笑,却使闻者遍体生寒。
东经国君的目的是子玉的容器,那他现在的行为又叫什么?无赖、或是调戏!
严散皱着眉头看眼睛的景象:道士躲躲闪闪,而公子哥儿却紧紧抓着他的手,轻言笑语般调侃“寒虚道长,你挂算得准
,可否再帮我看看手相?”。
这种要求,寒虚子自是不可能答应他的。现在他只要听见算命测字看相,便想逃得远远。偏巧这公子却中意得要紧,死
活抓着他把各种算卦技巧演一遍。可以说,寒虚子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被人这般抓在掌心玩弄。
“咳。”站在一旁的严颜终是看不过去,出声打断他们的行为,道,“公子,你该回房歇息了。我看那道长也累了,占
命算卦本就是折扣福寿的事,你就别再为难人家了。”
“小严,你出来后倒威武许多。”闻歆悠悠说道,使得听者脸色一变。不过,他也放开道士的手,真如严散所言般,信
步走回房中。
严散见状,与道士告别,遂跟上公子的步子。在走出大门,他听到闻歆在旁说道:“那小子似乎很喜欢他,已经寄栖在
他体内”。闻得此言,严散心里理会:原来主上刚刚故意逗弄道士,便是要探出子玉的情况。听闻此言时,他不自觉地
回头看看道士,只见对方在埋首整理被公子弄乱的案桌。于这一瞬间,他十分同情道士:若是没有碰上妖主,他的人生
将安稳许多,然而现在说什么都太迟了。
第五章
严散见状,与道士告别,遂跟上公子的步子。在走出大门时,他听到闻歆在旁说道:“那小子似乎很喜欢他,已经寄栖
在他体内”。闻得此言,严散心里理会:原来主上刚刚故意逗弄道士,便是要探出子玉的情况。听闻此言,他不自觉地
回头看看道士,只见对方在埋首整理被公子弄乱的案桌。这瞬间,他十分同情道士:若是没有碰上妖主,他的人生将安
稳许多,然而现在说什么都太迟了。
寒虚自是不知道严散的想法,他见屋内的香客渐渐散去,也就把咒符法器一类收了起来,离开这里。
这时已近黄昏,除了要在观中借宿的香客外,其余游客都结队下山了。毕竟未名峰位置偏僻,沿路又没有多少人家,不
赶在日落前返回山下乡镇,香客纵是成群结队,也是怕的。这样一来,就使观中的道士空闲下来。
晓是如此,寒虚走出门没几步,就看到墨苍师兄脸色冷冷地站在旁边。墨苍为观主长徒,又是未来观主的首选,这日定
是跟随着观主忙前忙后,所以他心有不快,寒虚颇能体谅:他只被一个香客纠缠就甚为烦恼,更何况墨苍得送往迎来。
墨苍也看到道士了,盯了他半晌,语带讽意地说:“寒虚师弟真清闲,果然得了仙物修有所成后,就不喜管事了。”他
说着,顿了片刻,见寒虚毫无反应,遂道:“罢了,今日我也忙得倦了,不与你计较。”
寒虚暗自好笑:他这师兄就喜欢抓人衅子,但只要对方不理他,也就乏了,好猜的很。自小到大,墨苍就这般与他相处
,所以他也惯了,如平常般点头行礼、告辞离开。
“且慢,如果你见到七师弟,让他来找我。他今天管香客借宿的事,还未与我说详细呢。”
临别前,墨苍这样吩咐,寒虚点头应是。然而他走了几步,就把这事忘了:香客借宿的事不归他管,看他那样子,定是
要找七师弟麻烦了。虽说寒虚不怎管观中之事,但他确也为无题观担忧——就算历代观主各有脾性,但像墨苍师兄这性
子,若真任他继承此观,观的未来令人担忧啊。
巧的是寒虚刚与墨苍告别,转一个弯,就看到七师弟从前面走来。他连忙挡着他,指指来时的方向,说:“师弟,墨苍
师兄正在前面候着你,你真要去拔老虎须?”
七师弟的反应倒是可爱,光听“墨苍师兄”四字时便连着后退几步,末了仍不忘捉着寒虚子的手把他拉到一个无人的角
落,又审视四周见无来人,才问:“师兄他怎了,有气吗?”看他小心谨慎的模样,便知这师弟平日没少受墨苍师兄的
气。
“他的头发都竖起来了,在逮人呢。”寒虚唬他,见七师弟一脸了然的样子,心里觉得有些蹊跷,就问,“听说你在管
客房,出了什么事吗?”
“大事倒没,只是今日有一个来祈福的香客惹怒了师兄,所以师兄在防他吧。”七师弟说着,脸色灰灰的,“本来客房
那事也不是我管的,但做知客的师兄怕墨苍师兄找,就推到我身上了。幸亏我平日帮忙打点那边的事,才顾得过来。”
“嗯。”寒虚子附和一些,并不十分在意墨苍的事,倒是听说七师弟近日负责客房,便想问一个人,“师弟,借宿的人
中有一个叫闻歆的,你听过他吗?”
“他呀,”七师弟的尾音拖得格外长,仿佛发现稀奇事般,推了推寒虚子的手臂,“师兄,你平常都不在意他人,怎么
突然问起他的事?那人在这里可也算是传奇人物……”七师弟的话匣子一开,倒是把闻歆的来历道个分明。
原来那公子哥儿三月前来此观,曾和观主直言到此的目的是寻觅爱侣,使得观中弟子纷纷发笑——这里堂堂修仙的道观
,哪处能让公子哥觅得爱侣呢?然而这位闻公子并不灰心,在观中游了一周,又把观外的山野游了几圈,终日清闲度日
无所是事,最后观中的弟子发觉他们被耍了:这公子来这是为了游山玩水,连山间的狐仙蛇妖也不曾遐逅,哪能提得上
是来寻觅爱侣?不过,纵是如此,此观中的道士对他也甚是敬佩:这公子精于仙道术法,对仙家的规矩更是所知甚详,
正好助了那些道行将满的修仙道士一臂之力。
“话说回来,那惹怒墨苍师兄的人让我把他的房间安排在闻歆公子旁边,他们似是旧识。”七师弟说着,抬头见寒虚并
没有追问的打算,就知道这师兄决定不过问这事,遂即收了话匣,与他告辞。
寒虚子见七师弟离去,想到他方才欲言又止的表情,不由笑了笑——他不过是在思考闻歆之事,怎地就被误会为不耐烦
了?但思及自己往常的言行,他算是认栽了。其实,道士这次意外地对闻歆公子的事非常感兴趣,所以他决定到客房附
近探探他的消息。
这时候,寒虚终于意识到,为何他会被那公子弄得如此狼狈——每当闻歆触碰他时,被触之处便会格外热,仿佛有火在
上面点燃似的——那位公子不是普通人,非是仙,即是妖,让他十分介怀。
第六章
这时候,寒虚终于意识到,为何他会被那公子弄得如此狼狈——每当闻歆触碰他时,被触之处便会格外热,仿佛有火在
上面点燃似的——那位公子不是普通人,非是仙,即是妖,让他十分介怀。
寒虚再次见到闻歆时,对他的身份更加在意——他刚踏入客房的庭院,就看到观主携同一名中年男子从闻歆房中走出,
几人相谈甚欢,似是十分熟络。这情况出乎道士意料,他转身便想跑,意欲他日再来。
未料他脚尚未迈出半步,就被观主叫住:“说人人到,寒虚,你且留步,我们正说到你呢。”观主说着,转头对身边的
中年人说道:“这就是我所说的那个师侄,你看怎样?”
“不错不错,比你那大徒更像个人。”中年人打量寒虚一番,末了却摇摇头,又道,“他资质不错,只可惜近来遇到麻
烦事,怕是……算了,观主,我们久未相见,去后院喝茶吧。”
“呃?”观主见中年人不欲多言,刚追问就被对方以三言两语打发,只得随他的意,不提这事。末了,他让寒歆进去和
闻歆打声招呼,说他俩有些事要谈,就和中年人离去。
寒虚从他们话中就猜出中年人正是惹怒墨苍师兄的人,却对他与观主的关系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道他必有一段来历
。要是他尾随那二人之后,听得他们一番谈话,大概便能猜出那中年人的身份了。
与寒虚道别后,中年人对观主说道:“刚刚那孩子颇有你和你师弟的影子,如果他能悟得天道勘破心魔,说不定更像你
多一些。说到当年之事,我至今仍十分遗憾。凭观主之能,如果你愿登仙班,必定能成为我的心腹助手。谁料你比我想
像中更大彻大悟。”
“中经国妖主赞谬了,当年我也挣扎许久,只可惜师父早逝,而师弟们又各有志向,我才不得不接替这观主之位。”观
主之意,无非是说当年他违拂中年人的意思,皆是形势所逼,而非故意为之。
对此,中经国妖主淡淡一笑,也不与他争驳,心中却十分清楚观主并无成仙的念头。原来每年的中经神祭,中经国神仙
都会派全都到天下各寺庙物色有道行之人,若寻得可用之才,便传道授业助其解开迷津,再授予其仙籍。而观主在继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