膝盖以下的部分已经没入了地面,祁宏左手抱住身边的一棵树,右手死死地抓着腿拼命地往上拉,手掌的血顺着裤子流
下去,就在他以为自己肯定一命呜呼的时候,突然觉得掌心被割破的地方一阵灼热,紧接着,脚腕上的力量也消失不见
。他就像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反弹了一样,在地面向后滑出去几米之远。
惊魂未定,祁宏起身就要跑,哪知,他刚一转身,身侧的树林里就传来阵阵阴惨惨的哭声。
祁宏忘了逃跑,他傻傻地看着树林子里,很快就发现有数十个惨绿惨绿的人型漂浮物向他涌来。这时候,祁宏才缓过味
儿,心道:这他妈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跑吧!祁宏还没有失去理智,他撒腿就跑,那种极限的速度连他自己都觉得惊讶。
但是,他很快就被追上了。衣服被拉扯住,祁宏一把撕毁所有的扣子,甩掉了睡衣,更加拼命地跑起来。一个恶鬼猛地
跃上了他的肩头,试图咬住他的脖子,他完全出于本能的反映就给了恶鬼一巴掌,带着血的手竟然能够把恶鬼打得哀嚎
不已,他终于找到了点逃生的希望,反手把血在后背抹了一把,让所有追击他的恶鬼知难而退,瞬间消失。而他,也终
于跑到了半山腰的那个凉亭前,一眼就看见了不远处躺在地面上的人。
祁宏来不及琢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奔跑到大树下,就把黑楚文搀扶到自己的怀里。
“喂,黑楚文,黑楚文!醒醒,醒醒!“他不断叫着他的名字,试探着他的呼吸和脉搏,尽管生命迹象很微弱,但祁宏
还是庆幸黑楚文并没有死。祁宏受伤的手抹了一把黑楚文嘴角的血,俩人的血液交合,惊魂未定的人猛地打了一个激灵
,脑海中一个又一个陌生的画面浮现出来。
这是,这是失去的记忆?祁宏来不及将画面一一记住,便头疼欲裂,突然复苏的记忆量完全超出了他大脑的负荷,他的
头疼的几乎要爆开。他抓着头发试图控制自己不要去在意脑海中的画面,可那些画面越来越来快,越来越清晰,最后定
格在黑楚文紧抱着他在耳边低语:“我答应你” 的画面上。
“啊——!”真的是极限了!祁宏仰着头对着天空发出难忍悲痛的叫喊,脑海中的画面像是摔在地上的镜子,支离破碎
。他喘着粗气,看着奄奄一息的黑楚文,猛地抓住他,满是鲜血的衣领,大喊着:“你到底是什么人,你到底答应过我
什么?不准死,听见没有,我不准你死!”
那些恶鬼也好,刚才闪现记忆也罢,如果不把黑楚文救活,他什么都别想搞清楚。于是,他运足了力气把黑楚文背起来
,准备下山。
但是,没走出几步,祁宏就发现他们被包围了,被刚才已经消失的那些恶鬼包围了。
与此同时。
“奇迹,奇迹,简直就是奇迹!”医生跑出手术室,大呼小叫地拉住一个黑家的人,也不管他们能不能听明白自己的话
,就说:“我们已经要宣布死亡了,但是,但是,天哪,这是奇迹,是奇迹啊!”
在黑家其他人兴奋雀跃的时候,坐在角落里的黑楚恒冷冷一笑,自言自语地说:“有谁能给楚文哥一个奇迹?”
“你还能感觉到楚文吗?”黑永锋走过来,低声问道。
黑楚恒在无奈摇头的时候,一滴泪落在了拳头上。
“爷爷,楚恒,出什么事了?”走过来询问的人是黑南逸的长子,黑楚风。
黑永锋没有说出实情,对这个性格严谨的黑楚风来说,黑楚文是不受欢迎的。
“我的妈呀,总算完事了。”护着七星灯的夏凌歌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完事了?楚聿得救了?”
“得救了,得救了。不过,咱们的事还没完呢,走吧,去找黑子,我估计他现在连半条命都没了。”
两个人急急忙忙收拾了东西,开门就跑了出去。
一直留意着黑楚言这边动静的黑永锋,接到警卫员的电话后,抓住楚恒的胳膊就急忙追赶夏凌歌二人。
而一直站在角落里的黑楚风,似乎比其他人机敏一些,他看出了爷爷和楚恒似乎知道些什么,见到他们匆匆离开的时候
,也趁着众人不注意,偷偷跟了上去。
半山腰上,祁宏看着将自己团团围住的恶鬼,自问:“妈的,我到底是在做梦还是醒着?“的确,一时间无法接受眼前
的东西,但是他明白,不管此时是在梦中还是在现实中,如果逃不出去,自己和黑楚文就死定了。
妈的,没力气背着扫把星跑了。把黑楚文往地上一扔,随手捡起地上一块汽水瓶的碎片,咬着牙竟然在自己身上割出七
八道大口子,体内的鲜血不断地涌出来,他抹了两只手掌满满的血,忙着给黑楚文涂上。而那些窥伺着他们的恶鬼,似
乎真的非常惧怕祁宏的血而只是在一旁看着。
手忙脚乱的时候,在黑楚文的怀里似乎摸到了什么东西,祁宏掏出来一看,竟是一把通体艳红的匕首,他欣喜若狂,有
武器就等于多了一分生存的希望。
这时候,一个恶鬼不顾灵血的威力,直扑向昏死的黑楚文。祁宏像疯了一样拿着匕首就刺了过去,只听一声空洞的嚎叫
,那恶鬼竟化作一缕轻烟消失了。
周围安静了下来,祁宏紧绷着神经看着周围不肯离去的恶鬼们,它们一个个都残缺不全,甚至散发着恶臭,一点一点缩
小着包围圈。其中几个恶鬼伸出长长的舌头,能当做鞭子用了,从上面流下来的口水溅到地面上冒起一股黑烟,祁宏知
道,那一定是剧毒!
包围圈越来越小,祁宏灵机一动,挤了挤身上的伤口,用血在地面上画了一个圈,把俩人圈在里面。
就在此时,不知哪个恶鬼竟然开口说话了。
“我们只要你身后的人,你不要多管闲事。”
“哼哼,鬼话谁能信?你们杀了他以后,我也别想活着,这是明摆着的事。”
“你与他非亲非故,何必来蹚浑水。只要你把他拖出来,我们就放你走。”
这一次,祁宏找到了说话的恶鬼。是一个还算完整的老家伙,只是惨绿的脸色和扭曲的五官怎么看都令人恶心害怕,祁
宏咬咬牙,告诉它:“我跟他不但非亲非故,而且还是势不两立,但是现在,他是我的同类,我们是活着的人,就凭这
个,我也不能丢下他不管。”
不是,不是这么简单的理由。向恶鬼示威的时候,祁宏突然察觉到自己拼命护着黑楚文的动机绝对不是这么简单的事。
究竟为了什么不顾自己死活都要救他?祁宏终于有了些顿悟,他绝对不要黑楚文就这么死了,更不要把黑楚文交给这群
恶鬼。他与他之间是对立也好,是纠缠也罢,这些都暂时抛开,此时此刻,他们是承载同一个命运的人。祁宏深深吸了
一口气,铿锵有力地说:“我与他同生共死。”
“不自量力。”
祁宏不再说话,低下头看一眼毫无生气的黑楚文,握紧了匕首,竟跨出了血圈。面对数十个恶鬼,要做最后一搏。
第五十七章:黑 家 23
生死一线之间,祁宏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当他看着恶鬼们带着腐臭的味道扑过来时,握紧匕首要去迎敌。突然
,从地面上乍现一团白色的光,瞬间扩散开来,那数十个恶鬼来不及惊慌逃窜就消弭于无形。祁宏愣愣地看着那团白光
重又隐入地下,自始至终也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一阵疾风吹来,冷的让人牙齿打颤,祁宏这才发觉,自己已经脱险。他已经无心顾及那白光是什么,今晚他遇到的奇怪
事太多,脑子早就罢工。他反身跑到黑楚文的身边,想要背上他立刻下山,怎奈体力不支,带着黑楚文一同摔倒在地。
周围的一切归于安静以后,死一般的安静。惊恐和极度紧张的后遗症就是浑身无力又觉得困倦,隐约中,祁宏听见似乎
有脚步声传来,他想要看看来了什么人,可惜,连转个头的力气都没有。他忐忑不安,担心是有人对黑楚文不利的时候
,那脚步声已经到了跟前。
祁宏的视线模糊,只能看见一个人影,连对方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不知道。那人冷眼看着坚持不肯昏迷的祁宏,蹲下身
子从他手中拿过了匕首。
祁宏在心中惊呼——黑楚文!他满脑子都在想着:“黑楚文,不要死”,然而,几秒钟的停顿后,那把匕首竟然刺中了
自己的眉心。
尖利的端刺紧贴着眉心的皮肤,祁宏已经无力挽救自己的生命,他甚至连最后的思维都难以维持,他浑浑噩噩地想着:
“扫把星就是扫把星,遇到他果然没好事”,就在他准备去阎王爷那报道,刺破眉间皮肤的匕首竟停了下来,紧跟着,
他听见了一个不男不女的声音,说:“你们俩只能活下来一个。”
这是对谁说话?感觉上可不像是对自己说,难道是黑楚文?他醒了?
此时,突然醒过来的黑楚文拼着最后一点清明,紧抓着那人的手腕。他的情况很糟,跟祁宏一样视线模糊,看不清那人
的面貌,他用所剩下的一点力气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滚”。
是他,他醒了!祁宏突然间感到一种力量,一种驱散胆怯和孤独的力量。他的手像更初生的小动物般蠕动着勾住了黑楚
文的手指,确定他与他同在一起。
这时,那声音又说:“我是正确的。”
“不准,杀,他,我,跟你拼命。”
一个嘲讽的笑声响起,祁宏感觉到一阵劲风袭来,还是昏过去了。
当夏凌歌和黑楚言找到俩人的时候,完全惊愕了。夏凌歌给了黑祁二人嘴里各塞了一粒丹药,急着对黑楚言说:“暂时
能保住小命,回去我再想办法。”
载着黑楚文的车辆疾奔夏家而去,远处一辆私家车内,黑楚风紧锁眉头,看着远处的那棵大树,对司机下令说:“回医
院。”
天色已经大亮,祁宏终于稳定了下来。
从半夜开始的噩梦一直缠着他,梦中,黑楚文要死了,他去救人,路上遇到了好多的恶鬼,后来,好像是想起了什么。
猛地睁开眼睛,祁宏诧异地看着周围的环境。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家里的,只记得,他好像也昏倒了。难道,昨晚
的一切都是梦吗?
想到这里,祁宏摊开手掌愕然的发现一点伤痕没有,又掀开身上的睡衣,梦中自己割伤的地方也是半点痕迹不见,怪了
,真的是梦?
不,不像是梦。昨晚临睡前自己穿得可不是这一套睡衣。
冷汗打湿了身上的衣服,祁宏呆坐在床上不断地想着,黑楚文是生是死?昨晚是谁指引自己去救他?那些鬼是真的存在
吗?那团白光是什么回事?最后,是谁要杀我自己?那时候,黑楚文说要跟那人拼命的,该不是那扫把星真的……
想到这里,祁宏疯了似地跳下床翻找出黑楚文的电话号码,但是,那位扫把星的电话关机,他气恼地把电话扔在地上,
来不及换衣服抓了钱包就要冲出去找人。
哪知,他刚打开家门迎面就撞上了宗云海的贴身保镖,横三。
“你干什么?”祁宏没好气地问。
“祁宏,你家电话怎么回事?都快打爆了也没人接听,赶紧的,大哥找你。”
“没时间。”
“啊?别介啊,大哥有急事找你。”说着,就在祁宏耳边低语起来:“魏老大去蟠龙组挑梁子,弄不好要开干了。”
妈的,都跟着添什么乱。祁宏恼火地问了句:“云海呢?”
“大哥刚去了蟠龙组,让我接你回公司。”
左右为难的祁宏,最后选择了回到三义会。
上午十点。
黑楚言本想让劳累了一晚的夏凌歌好好休息,怎奈心中牵挂的事情太多,急切之下,只好推开了夏凌歌卧室的门。
“你干什么?”看见黑楚言走进来自然而然地躺在身边,夏凌歌不问才怪。
“睡觉。”
“回你客房睡去。”
“凌歌,那个祁宏是怎么回事?”突然,黑楚言严肃地问。
这觉是没法睡了。夏凌歌认命地坐了起来,盘着腿看着躺在外侧的黑楚言,就说:“黑子的命是祁宏救的,黑子的灵力
引来恶鬼,他们对即将死亡的祭灵师是非常有食欲的。如果不是祁宏拼死护着黑子,你弟弟早就被恶鬼吃了。”
“祁宏一个平常人怎么能打过恶鬼?”
“一年前祁宏吞过黑子的阳血,他的血有驱邪的能力,也有跟黑子相互感应的能力。不过,当时我很奇怪,虽然祁宏本
身有点力量,可还不至于能把恶鬼全部消灭,弄不好还另外有人帮着黑子。”说到这里,夏凌歌头一歪,以怀疑的态度
问道:“你真的不想问黑子做了什么?”
黑楚言摇摇头:“我自己去问他。”
“不想问我?”
“不。凌歌,别把我们之间的联系只定格在楚文的身上。”
夏凌歌红了脸,避开了黑楚言灼热的目光,嘀咕着说:“老奸巨猾。”
黑楚言心里说他是傻瓜,把人拥进怀里,继续聊。
此时,在黑楚文三叔黑南树的家中,正在召开一场很秘密的家庭会议,参加者都是黑家的祭灵师,只有主持会议的黑南
树是个普通人。黑南树是黑楚文的三叔,因为他这一代的祭灵师都经早亡了,父亲黑永锋又不问世事,家族中一些重要
会议都是由他来主持。
这次会议的内容大家心知肚明,他们都是年轻一代的祭灵师,十几个人联手都没查清黑楚聿究竟是怎么死而复生的,而
紧跟着黑南树的二子楚恒就被爷爷接走,不准任何人见他,这其中的问题足够他们召开一次紧急会议。
黑南树面对这些晚辈是小心翼翼的,就算是自己的儿子黑楚恒,他也同样对待,所以,说得好听点他是主持会议的长辈
,说的直白点,他就是放在场面上的一个装饰物而已。
黑南树着重说了楚聿的问题很可能有外人插手,他特别提到了跟着黑楚言离开的夏凌歌,也提到了跑去父亲家闭门不见
客的黑楚恒,基于这两点,他让在场的人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
年轻的祭灵师们相互看了看,似乎谁都没有打算开口的样子,场面一时间尴尬异常。黑南树的脸上有点挂不住了,就说
:“楚聿的问题关系重大,我们也容不得有歪门邪道来插手家务,黑家人自有黑家人来管,黑家事也该由黑家人来解决
。”
听到这里,旁系的黑晨松第一个不满地反问:“三叔,你怎么就知道对方是邪门歪道?怎么,天底下除了祭灵师都不是
正宗了?那茅山,龙虎门那些教派肯定来找你理论。”
“晨松,听你这话,似乎很清楚对方的身份?”黑南树也不是简单人物,尽管不是祭灵师,但人生阅历可是远远超过这
些年轻后生们。他抓住晨松的话不放,就知道这小子肯定看出点什么门道。
黑晨松咂了舌,有些不耐烦地说:“能施法七星守魂灯的人,绝对不会是什么邪门歪道,我只知道这个。剩下的,你们
慢慢琢磨,我走了。”
“松子,我跟你一起走。”旁系的黑晨瞳也起了身,丝毫不把黑南树放在眼里。
“你们俩给我站住!”黑南树气恼地吼了一声,又道“眼下的事最重要,你们把其他的事都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