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了太久,只能恢复七成,其余的就靠他自己学着适应。」
「这样呀。」
双眼一旦复原,就代表着秋水同时失去了他的天赋,这样也好,这个国家已渐入佳境,就让秋水远离那些是非,过着属
于他的生活,这也是他与宣和衷心的期望。
◇
马车在林间徐徐而行,不急不缓的速度,恰巧可以让车内的人好好欣赏沿途的风光明媚。
「路面有些颠簸,你若不舒服的话要说一声。」
「不会的。」掀开帘子,秋水感受着秋风拂面的凉意。
原来苍峦的翠绿是如此美丽,万里无云的天空是如此湛蓝,这些曾经以为再也看不见的景象,此时鲜明的呈现在他眼前
,虽然仍会朦胧,但已经知足。
南方晏的动作迅速得出乎意料之外,秋水双眼才刚复原不久,便立即告假,带他出来走走。
虽然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方法让宣和答应,但决定的时间如此仓促,此刻在皇朝内的宣和一定很伤脑筋吧。
「下车走走。」
「嗯。」示意车夫停下休息,南方晏偕着秋水,走进一处纯朴的城镇。
绿荫环绕着古舍,袅袅炊烟从远方升起,一群孩童正骑着竹马嘻闹,三三两两的人各自忙着分内的事。
正值秋收季节,家家户户忙着收割稻谷,为即将到来的冬天预做准备。
秋水看着眼前的一切,似曾相识的景象重叠着。
在他的记忆里,多年前的这里还是贫瘠的地方,农作欠收,苛税重赋,连吃饱都是个问题,更何况养家活口。
现在不过数十年,转变成了一片丰饶富庶、人人自给自足的村子。
「如何?还满意吗?」南方晏低声询问。
秋水所有的表情、感慨、激动、不可置信,全都一丝不漏的映进了南方晏的眼底。
「你怎么知道的?」秋水心头一阵温暖。
这里,曾经是他的故乡,一个他遗忘已久的回忆。
多年前,在半里外的那间木屋,门前种着几亩田,养着一群鸡鸭。
有一个不知世事的小男孩,整天只会跟在娘的屁股后头转啊转,像个长不大的奶娃爱撒娇。
他以为能永远享受着天伦之乐,直到有一天,爹爹因为缴不起沉重的税赋而被官差打伤,一病不起。
没多久,爹爹过世后,娘亲也跟着一起走,整间屋子,只剩他孤伶伶一人,再无其它。
双亲没了,后来连家也失去,无依无靠的他什么都没有,掌中握住的只有无尽的寂寥和绝望。
这世道,无情得令人痛恨。
在现实中浮沉了太久,他只想躲回自己的世界里,变回从前那个天真快乐、不懂世事的小男娃。
只是这么简单,这么朴实的愿望,却是他一辈子也无法实现的梦想。
他从未向南方晏提起,只有唯一一次,在午夜梦回时分,因过年气氛感染而莫名思乡。
那夜,他睡不着,在窗边坐了一整晚,而南方晏也默默的陪了他一夜。
天明时分,南方晏问起,他只淡淡的说了想家二字,南方晏则回道,如果这是你的遗憾,那么,我替你实现。
他以为这句话只是随口说说,听完就算,从没放在心上,后来两人均未再提起,他也忘了这件事。
没想到今日,南方晏真的替他做到。
「只要是关于你的事,我都知道。」费尽心机,只为博佳人一笑。
「谢谢。」秋水感到眼眶微微发热。
「与其口头感谢,不如给我实质的谢礼。」他一向是个实际的人。
「什么谢礼?」秋水疑惑,南方晏衣食不缺,他能给得起什么。
「我要这个。」指了秋水的胸口,南方晏软语呢喃,「我要这个位置。」
「嗯?」
「把我放在你的心上。」而且是永永远远,不准让给任何人。
秋水静静的注视着南方晏,被手指头碰着的地方莫名发疼。
这个人长得很俊,五官端正,炯炯有神。
当他笑起来时,眉眼之间的自负耀眼逼人,说是人中龙凤也不为过。
这样的一个男子,只为了他动心,甚至将他看得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
曾经他以为失去,此刻却牢牢紧握在手中。
这一生,他该满足。
◇
风静无声,秋水凝视着眼前之人,静静的不作声。
好半晌,才避开南方晏的视线,朱唇轻启。
「我的心上早已有人。」
「什么?」
他有没有听错?秋水的心上早有人?
「你现在才要住进来,太晚了些。」
「住了谁?把他赶走!」该不会又是宣和吧?南方晏懊恼的想着。
为什么总是喜欢挑重要时刻来搅局?
「你确定要将他赶走?」秋水反问。
「当然,这里除了我,不准有其它人。」南方晏专制说道,蛮横的语气带了些撒娇的意味。
「我心底的这个人,在很早很早之前,就已经霸占不放,像个牛皮糖似的,赶也赶不走。」
「是谁这么……」
等等,听秋水形容的样子,不像是宣和,那么是……
南方晏狐疑的看向秋水,后者莞尔一笑,清扬的笑声让南方晏恍然大悟。
「你说的那个人,莫非是指我?」
「是,天底下还有谁比你更无赖?明明都摆明了拒绝,却仍不死心的穷追猛打,硬要在别人心上占个位置。」
「不这样,怎么将你拐到手。」南方晏神采飞扬,笑得灿烂。
「对。」怎么说都是他有理。
「等等,你刚刚说在很早之前就已经……」思路一转,南方晏内心莫名的紧张狂跳。
「是,在很早很早之前,你就已经在我的心上。」秋水大方承认。
「可是,当时你的态度伤得我好重。」知道不是自己一个人在唱独角戏的感觉真好。
「抱歉。」
「每次要去见你,我的内心总是拉锯不已。想见,又怕你摆冷脸;不见,我又浑身不对劲。」南方晏故作神伤,撇头不
语。
「对不起。」那时的他,的确拒人于千里之外,秋水内心愧疚不已,只能频频道歉。
「说,你要怎么补偿我?」
「我……」
「就罚你每天都要过得很幸福,开开心心的笑着,不许有任何烦忧。」南方晏转过头来,柔情万千的说道。
秋水先是愣愣的看着南方晏的转变,之后听完话语后,胸中盈满了无法言喻的感动,这个人真的是处处为他设想的傻子
。
「好。」秋水用力的点头。
「答应了就不能反悔。」南方晏笑着拉住了秋水的手。
秋水感受到掌心传来的温暖与坚定,紧紧反握,牵得更牢。
原来幸福离他这么近,只需伸出手捉住它,然后好好珍惜。
南方晏不着痕迹的悄悄看了两人交握的双手,唇畔尽是满足的笑意,而颊上的梨涡,随着加深的笑容益发明显。
他说过了,这只手,他会牢牢的握在心中,一辈子都不放。
他会成为秋水的家,从今而后,不再让秋水受到半点委屈。
外头的风风雨雨,全都由他一手挡下,只愿秋水能够无忧无虑的在他身旁,携手度过这一生。
此时,一对老夫妻从两人面前走过,老公公扶持着行动不便的老婆婆,虽然一步一步走得辛苦,却也格外温馨。
心有灵犀的两人头一转,目光同时对上,而后相视而笑,心中的情意尽在不言中。
「即使你白发苍苍,仍是我心上的挚爱。」
「嗯。」他相信南方晏的每句承诺,「若是你老了,我也会好好的扶着你。」
「应该是相反吧?」凭秋水的身子,谁扶谁还说不一定。
「你怎么确定?」他会努力将身体养好。
「好,那就来赌赌看三十年后的我们,谁的身体较硬朗。」
「击掌为誓。」
「输家要罚些什么呢?」南方晏凑到秋水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秋水闻言,羞红了整张脸。
「读圣贤书的人,还如此不正经。」
「古有明训,食色性也,我这是循着大道而行。」
「强词夺理。」
「反正已经击过掌,你不认也不行。」
「说不定是你输。」秋水反驳。
「三十年还很长,我拭目以待。」南方晏一脸惬意。
这一辈子,他是注定要赖在秋水身边了。
他们两人还有好长好长的未来要走,索然无味的人生因为有了秋水,而显得别具意义。
两人相依的背影和谐的并行着,谱成一段缱绻的爱恋。
——正文完——
番外一:妒意
「公子呢?」
「回相爷,公子一大早就外出。」
「一大早?」
现在都过了未时,秋水竟然还没回来?
「是。」
「公子有说去哪儿吗?」
「有,公子说若是相爷问起,就说他今晚要在皇上那儿用晚膳。」
「我明白了。」又是皇上那儿,南方晏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着。
自从秋水双眼能够视物后,三不五时就往皇上那儿跑。
一整天下来,两人见不到几个时辰,他都快成独守空闺的怨夫了。
这样下去不行,他得想个法子。
南方晏换了套衣裳,便臭着脸出门去。
到了宫内,已是日落时分,南方晏行色匆匆,直接往用膳处杀过去。
「你看,我就说要多准备一副碗筷。」
凤隐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令南方晏听了一肚子火。
「不欢迎我?」
「师傅不是这个意思。」秋水打着圆场,微笑的朝南方晏招招手,「你坐这里。」
「皇上呢?」怎么只有师兄和秋水,这不是件好事。
「还在忙着,待会儿就过来。」秋水拿了副碗筷递给南方晏。
「既然皇上在忙,我们也不好意思打扰,不如回府用膳。」南方晏见机不可失,立即提出建议。
「哎呀!说人人到。」凤隐看着打开的大门,忍笑说道。
「怎么了吗?」宣和甫进门,有些摸不着头绪。
「没事。」凤隐朝着宣和挤眉弄眼。
「既然没事,那就用膳吧。」宣和见状,神色自若的坐下来,「让你们久等了,别客气,多吃点。」
众人开开心心的吃饭聊天,气氛一片祥和。
「吃不习惯吗?」看着南方晏几乎未曾动过半口,秋水问道。
「不是。」
他该怎么说呢?南方晏满腹苦水,只能往肚子吞,这一顿饭吃下来,他简直像是嚼蜡般食不知味。
好不容易捱过了难熬的时光,饭局结束后,南方晏带着秋水立即告辞。
夏日的夜空,满天星斗高挂,别有一番风情。
「秋水,你在府内很无聊吗?」
「不会啊。」
「那么,可以多拨点时间陪我吗?」
「我们不是每日都见面?」
「但我还是觉得我们相处的时间太少了。」最好时时刻刻黏在一起。
「这样还嫌少,你太不知足了。」秋水皱了皱鼻子道。
「当然少,尤其你这些日子又常往皇上那儿跑,每次回到府中,都不见你人影。」
「我也会去师傅那里。」秋水一脸无辜。
找师兄更糟糕!南方晏在心中暗暗哀叹。
「总之,少往他们那里跑就是。」从明日起,他会尽量排开其它杂事,让秋水没空向外发展。
「可是……」秋水支吾着。
「可是什么?」他有不好的预感。
「我才刚和师傅学习新的卜卦法,不能中断的。」
「这……」总有转寰的方法。「不然请师兄来府内,我也可以一起在旁听着。」顺便监视师兄有没有教坏他可爱的秋水
。
「那我明日再问问师傅的意见。」
南方晏温和的点点头,心底尽是不甘,只是他哪能让秋水看出丝毫不对劲,他舍不得让秋水夹在他与师兄之间为难,所
以只得乖乖附和。
「对了,还有一件事。」秋水眼神不安的游移。
「什么事?」看着秋水难以启齿的表情,南方晏眼皮狂跳。
吉凶未到先有兆,秋水接下来的话,他可不可以不要听?
「那个……」秋水扭捏了一会儿,缓缓的说道,「师傅说学习卜卦的这段期间,不能……」
「嗯?」该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要禁欲,所以不能……不能有房事。」秋水红透了脸,鼓起勇气说出口。
「要多久?」南方晏傻眼,觉得自己伪装的假面具快碎掉了。
「三个月。」
「三个月!」南方晏克制不住的嚷出口。
该死!他要去宰了凤隐!
而在书房内的凤隐,突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哈啾!」
「风寒?」宣和问道。
「不是,只是鼻子痒。对了,你要整师弟到什么时候?」
算算时间,秋水应该对师弟说了那件事,他亲爱的小师弟,现在不晓得是何种表情,真想亲眼瞧瞧。
「这个嘛……看情况决定啰。」宣和笑得人畜无害。
凤隐打了个冷颤,默默替南方晏哀悼。
这个傻师弟,下次千万要学聪明,宁可去得罪真小人,也不要得罪这种表面上是位谦谦君子,实际上却比任何人都更懂
得记恨的小人。
番外二:光明
当布条拆下来的那一刻,他的内心其实紧张得无以复加。
若是依然看不见的话,该怎么办?
即使已习惯了黑暗,但是当人有了期待,失望也会随之而来。
一直告诉自己,要以平常心看待,因为他明白在他身边,还有一个人比他自己更在意、更关心他的一切,所以他要学会
坚强。
「如何?」南方晏声音明显焦急。
「皇帝不急,急死太监。」温如春冷语回道。
「有点疼。」秋水回道。
「先将帘子放下,他久未见光,难免会不适应。」
「这样呢?」南方晏依言而做。
秋水缓缓的张开双眸,原本白色的瞳仁,竟成了褐色。他目无焦距的看向前方,不发一语。
「没关系,若真失败了就再来一次,你千万不要放弃。」南方晏安慰的说道。
秋水点点头,伸手抚上南方晏的脸。
「你们自己慢慢谈,我先走了。」温如春见状起身离去。
过了片刻,南方晏振作精神,深吸一口气说道:「别难过,我们再一起努力,我相信你可以做到。」
「可是,你的表情看起来比我更难过。」秋水侧着头,不解的说道。
「那是因为我……等等,你说什么?」
「我说你的表情看起来比我更难过,还有,你皱起眉头时真丑。」秋水捏了捏南方晏的双颊,微笑说道。
「你、你的眼睛……」南方晏又惊又喜。
「嗯。」秋水颔首,「原来你是长这个模样。」
秋水专注的将南方晏上上下下仔细瞧过一遍。
「如何?还满意吗?」南方晏声调微微颤抖,胸中满腔激昂。
「嗯,还不错。」秋水点头赞美。
这个将他放在心里头疼着、宠着的人,这个将他视为唯一的人,原来是长得这般面貌。
他会将这张脸深深刻在心头上,即使哪天再次失去了双眸,也会一辈子不忘,永远不忘。
——全文完——
后记
瞎子很难追,是这一本书的结论。
在下笔写第一章的时候没感觉,等到后面才发现,小受的个性愈写愈龟毛,小攻的个性愈磨愈耐操,就这样,一对互补
的怨侣(误很大)就诞生了。
在初构想故事时,主要是以自卑的观点出发,写着写着,猛然回头一瞥,卑微的小受已经变身成了传闻中的傲娇受,这
和我的原意其实差很多,真的……
砍掉再重练来不来得及?
好友一直以为这本会是写关于小四或小五的文,所以在看完以后,哀嚎的po了留言给我。
我发誓我也想写(请看着我真挚的眼神Q_Q),但是不知道小编收不收兄弟文呐。~_~
其实小五的故事已经写了一半,但是不负责的作者又跳tone,跑去写现代文,所以就一直搁在那儿,现在草应该长得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