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不知鬼不觉。
“公子!”玉瑶感激涕零的拉着游逸的手,“玉瑶谢谢公子仗义相救,公子的大恩大德玉瑶永生难忘……”
“行了行了别哭了,你一哭我就闹心。”
“琪儿也谢谢游公子!”琪儿跟着一起磕头,游逸忙着安抚激动的两人,把重伤在身的卓不凡忘到了脑后。
“我说三位,话说完了还是赶路要紧,虽说已经出了清河镇,可还没到能安心下来的地方。”
玉瑶这才发现游逸身旁站着位没见过面的男子,疑惑的看看游逸,问道:
“这位公子是……”
“呃,他是我朋友,这次多亏了他帮忙才能将你们二人救出来。”游逸随口说道,怕玉瑶继续问下去,赶忙将他推上了
车,“先上车再说,此地不宜久留。”
马车又跑了起来,游逸和琪儿驾车,卓不凡和玉瑶在马车里。玉瑶对游逸的说法虽有疑惑,但是见眼前的男子面容俊朗
,举止不凡,像是个正人君子,又和游逸一起救了自己出来,于是心存感激,问了卓不凡姓名之后便大大的行了个礼。
“玉瑶多谢卓公子相救。”
“不必谢我。”卓不凡捂着胸口摆了摆手,玉瑶道:
“不,公子和游公子一样是救了玉瑶的大恩人。”
游逸掀开车帘探进头来,“不用谢他,他是大侠,本该行侠仗义。”这几日两人混得挺熟,偶尔开口玩笑一番倒也习惯
,反正不怕卓不凡会翻脸,正相反,那人通常都会不甘示弱的反击回来。
“那你是大夫,该不该治病救人呢?”果然卓不凡笑着回了游逸一句,玉瑶在旁边掩着嘴笑,琪儿也跟着笑出声,于是
游逸自怀里掏出一只青色的瓶子丢给他。
“大夫治病救人自然是天经地义。这是游逸特制的药,给我省着点用,我可就剩下这一瓶了。”
卓不凡把玩着瓶子,玉瑶说:“公子受伤不便动手,玉瑶来帮公子上药吧。”卓不凡刚要将瓶子递过去,游逸又说,“
玉瑶可要小心哦,不要撒到皮肤上了。”
“哎?”金创药不就是要上在皮肤上的么?“公子,这是为何?”
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卓不凡笑着问,“这是什么药?”游逸阴恻恻的吐出三个字:
“化、尸、粉。”
于是卓不凡手一个不稳,瓶子掉了下来,咕噜噜滚到车厢另外一边,游逸在马车外很开心得笑了起来。
虽然同是跑路,但四人毕竟殊途,玉瑶和琪儿要躲避的是有权势撑腰的鸨母,游逸和卓不凡则要躲避杀人不眨眼的三大
恶人。于是一路行至乌陵,游逸决定分道扬镳。乌陵有座普渡古寺,卓不凡提议将玉瑶琪儿安顿于此,等过了风头再另
作打算。
“公子……”玉瑶依依不舍的拉着游逸的手,水汪汪的杏眼眼看就要决堤,“公子恩情玉瑶此生难以回报,来生愿为公
子做牛做马……”
“行了行了,”游逸摆摆手,和颜悦色道:“你若真记得我的恩情,不用来生,今生好好的活着,也不枉我带了你出来
。”
抬手替少年擦去泪水,游逸又说,“这普渡寺是百年古寺,你在这里待段时间,洗洗那些风尘之气,以后就能过上常人
的日子。”
玉瑶忍着又要掉下来的眼泪点头,又对着一旁的卓不凡说:“卓公子的大恩玉瑶也会铭记于心,卓公子与公子一路小心
,玉瑶会在这里替二位公子祈福,希望二位公子能够逢凶化吉,一路平安。”
卓不凡道了声多谢,游逸说:“别忘了替我在菩萨面前念叨念叨,保佑我时来运转财运滚滚。好不容易攒了点钱都花没
了,也不知道是触了哪里的霉头。”说完还扫了一眼边上的卓不凡,意思再明显不过。一路逃亡至今,游逸在升平馆赚
的钱几乎全部给卓不凡抓药用掉了,游逸已经在路上明说暗示了很多次。
卓不凡只是笑笑不做声,反倒是琪儿和玉瑶破涕为笑,“公子宽厚仁善,菩萨定会保佑公子财源亨通的。”
“谢你吉言,若真的能财运亨通,我一定好好谢你。”
“公子,”眼看着分别之时已到,玉瑶紧紧握着游逸的手,呜咽着说:
“这一别,不知何时还能再见,玉瑶不求别的,只求公子能记得玉瑶便好……”
千言万语汇成了这一句,游逸无奈的看着少年满脸泪痕,叹了口气轻声说:“瞧你说的,游逸这辈子没别的长处,就是
记性好的很,见过一眼的人都能记上好久,更何况是患难之交。”
少年听到患难之交四个字眼泪落得更凶,卓不凡瞧着那少年黯然的眼神,再瞧瞧一旁欲言又止的琪儿,顿时明了。
此生之愿,唯君而已。
“好了,我们也该走了,你们一切小心。”游逸不着痕迹的挣开玉瑶的手,玉瑶带着泪光露出一个笑容,
“公子,一路小心。”
游逸转身离去,玉瑶望着一蓝一青两道身影,眼泪再一次断线般的落下,“我自空有落花意,却忘了你是流水心,公子
,玉瑶就祝你一生幸福,喜乐安康。”
第五章
那一晚他们在乌陵以北的林间露宿,草草吃了些干粮后,游逸坐在火堆旁给卓不凡换药。
“那个裘风下手够狠的,再砍深点就伤到心脏了。”刀伤在心口处,又深又长,游逸细细查看伤势收口的情况,卓不凡
闲来一句: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你还真舍得下他。”
游逸抬起头看他一眼,“神神叨叨说什么呢?”复又埋首继续查看伤势,卓不凡笑着说:
“你还真会装深沉,玉瑶对你什么心思,我不信你一点都不知道。”
“他的心思你又从何得知?”
“察言观色。”
游逸停下手,“你察出什么了?又观出什么了?”
“你心知肚明,还需我一一道来么?”
游逸只是看着他笑,“卓大侠莫不是个情场高手?连这种事情都看得出来?”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不过是凑巧当了个旁观者,看得清楚罢了。”
“那就该好好的当个旁观者,观棋不语才是真君子。”他看一眼卓不凡,目光清冷,“我与他不是一路人,何必耽误人
家。”
卓不凡不由得问道:“不是一路?你可是嫌弃他的出身?”
游逸摇头:“与出身无关。他自小被卖到青楼,既然被救出来,本该过过清闲日子,一辈子不再吃苦受罪,我一个四处
漂泊的郎中,给不了他那样的生活。”
目光里严肃是卓不凡未曾见过的,于是再不问下去,只等着他上药包扎。
天气炎热,伤口有些发炎,游逸先将伤口的淤血洗净,方才取出了药瓶软布,卓不凡看看他手里的瓶子,问:
“你确定这是金创药,不是你的化尸粉?”
游逸白了他一眼,“我倒是想给你用化尸粉,只可惜我就那一瓶,用完了我再上哪淘换去。”将药粉均匀的撒在伤口上
,卓不凡疼的变了脸色,却还盯着游逸的脸问:
“化尸粉可不是谁都有的东西,你一个小郎中,从哪里弄来的?”
“赌钱赢的,”游逸将干净的软布裹在伤口上,随口回答道,“从一个西域来的药材贩子手里。”
卓不凡并不相信,“你当我是三岁孩子么?化尸粉是禁药,黑市上尚且少见,怎么偏你这么好运。赌钱赢来的?这也太
巧了吧。”
游逸摊摊手道:“无巧不成书嘛,你不信我也没办法。”
卓不凡看着游逸的脸,眉眼嘴角都带着笑,若是平常自是看不出什么异常,但是此时此刻,卓不凡只觉的那笑并不寻常
,这个小郎中绝没有表面上那般简单。
柴枝在火堆里烧得噼啪作响,卓不凡说:“你我既然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还是坦诚相对为好。”
游逸笑着说,“好啊,那卓大侠想让我坦诚什么呢?”
“你到底是什么人?”
“不是说了嘛,我叫游逸,游历的游,飘逸的逸,乃是清河镇升平馆的郎中。”
游逸这样说着,脸上挂着无关痛痒的笑,卓不凡隔着火光仔细打量他:水青长衫衬得脸色越发的苍白,细长眉眼总是带
着似有若无的笑,个子比他矮上一些,却显然纤瘦的多,在马车上看上去,背影甚至像少年一样纤瘦,整个人透着一股
文弱的书生气。
这样平凡的相貌的确符合他所说的身份,可是人不可貌相,卓不凡行走江湖多年,深知不可以貌取人的道理。
“恐怕不止如此吧,”结束观察,卓不凡剑眉微挑,道:“我看你可不仅仅是个落户青楼的郎中,倒像是个常在江湖行
走的老手。”
游逸笑着问,“何以见得?”
卓不凡眼睛微眯,目光顿时犀利了起来,
“其一,那晚裘风中毒之后对你出手,你侧身避过了他直攻你背心的一掌,说明你会武,但是你的武功并不高,证据就
在于你侧身的时候动作太慢以至于将肩膀暴露在攻击范围之内,所以后来还是被他一掌打在肩膀上。”卓不凡一一说道
,游逸边听边点头,卓不凡又举出第二点,
“其二,裘风死的时候你很慌张,或许是你真的没杀过人,起码没有亲自动手杀过人,但是善后的时候却很果断,大概
是经历过类似的事情,否则不可能做到不慌不忙按部就班,你有化尸粉,却没有立刻将尸体化去,而是藏于枯井之中等
着尸体腐烂到一定程度后才动手,那是因为你清楚尸体腐烂后只需少许化尸粉便能将整个尸体化得一干二净,若你仅仅
是个普通的郎中,而那化尸粉又真是你赌钱所得,你为何那么在意它会剩下多少?”
“其三,”卓不凡换个双手抱胸的姿势,靠着树干说:“偷梁换柱弄到了马车,又将计就计救出了玉瑶琪儿,看上去好
像是为了逃离三恶的追击而做的准备,实际上却是玩了一招声东击西,裘风的尸体一旦被处理掉便不会有人发现是你毒
死了他,你完全可以置身事外,但是你却威胁我带你一起逃离,只因为你本来的目的是要救玉瑶出来!”卓不凡望向笑
意更深的游逸,补上最后一句,
“实际上,救我才是顺便而为,你早就想好了一切,恐怕连裘风的那碗药也是你故意抓错的药,我说的对也不对?”
啪啪啪三声响,游逸拍着巴掌笑起来,叹道:“果然不愧是卓大侠,心思敏锐至斯,倒是我班门弄斧了。不过呢,”游
逸伸出三根手指,对卓不凡说:
“有三点,我必须要澄清:第一,我真的没杀过人,不论是亲手还是间接;第二,我救你的确是顺便之举,但我本来的
目的也不是要救玉瑶,我只是想离开那个地方,恰巧你们二人的事情碰到了一起,如此巧合,要说的话应该是天不亡你
二人;第三,”他学着卓不凡的样子,双手抱胸靠在树干上,“裘风那碗药我是真的抓错了,我本来就不想过问你们二
人的恩怨,何苦要亲自动手去杀他呢。”
“这么说,你果真不是寻常的郎中?”
游逸眨眨眼睛,“算是吧,其实我也不过是个走江湖的郎中,你莫要把我看得那么厉害。”
卓不凡笑道,“我看未必。”
“光顾着说我,你又如何?”游逸反问道,“你那把缠的严严实实宝剑,也该拿出来见见光了吧。”
游逸指的是卓不凡的剑,初见时没有时间仔细打量,后来再见便发现被布层层包裹,看不见里面的样子。
“你说的我都认了,你是不是也该露露底,礼尚往来嘛。”
卓不凡闻言一笑,将剑递了过去。游逸接过剑一层层打开,露出里面的乌木剑鞘,上面刻着朴素的纹样,剑身长三尺,
拿在手里很有重量。
游逸不懂剑,却也知道这把剑绝非俗物,光是那剑鞘上的花纹香气便透着古朴深远的气息,把剑出鞘,只见一闪而过,
剑身上刻满字样,游逸轻念出声:
五岳之首,唯有岱宗;
幽而生险,险而生奇;
旷而生秀,秀而生丽;
奥而生怪,怪而生妙;
三折三叠,舍身望天;
月观北天,浩然无极;
飞虹贯日,碧霞为尊。
“怪不得裘风叫你卓七少,”收剑回鞘,游逸喃喃自语,“原来如此……”
第六章
临江镇西门,青石城墙上贴着一张告示,白纸黑字,说的是城里刘员外的千金瑾儿姑娘患了怪病,镇上的大夫均束手无
策,现诚聘各方名医,若有能医治或者知晓医治之法的均有重赏。
临江镇东临嘉陵江,往来船只都要在此歇脚停靠补充供给,告示贴在离码头很近的西门,自然聚集了不少人驻足观看,
可惜都是看热闹的,大多看个大概就走了,留下的基本上都是好事长嘴的三姑六婆,唧唧咕咕的议论着。
游逸从药店里出来便看见一大群人站在哪里,挤上前一看便来了兴致,端着胳膊仔细听三姑六婆的七嘴八舌。
“什么重病,我看八成是有了。”
“就是就是,上个月我家那口子去下水村收账,在北郊月老庙看见过那刘家小姐和一个男人在一起呐。”
“我也听说了,八成是闹出了事刘老爷怕面子上挂不住,所以才说镇上的大夫没办法,毕竟外乡人的嘴好堵嘛。”
“听说啊,和刘小姐在一起的人是隔壁常乐镇的教书先生,人生的倒是挺端正俊俏,只是家里没几个钱,刘老爷肯定看
不上啊。”
话说的露骨而清楚,游逸听完了大概的内容,眼珠子在细长的眼眶里转了几圈,笑呵呵转身离去。
镇外小树林内,卓不凡躺在树枝上闭目养神,夏日林风凉爽,他正惬意的时候忽觉有东西从树下袭来,于是伸手一抓睁
眼一看,竟然是一只金黄圆润的鸭梨。一低头,果然是一身水青的游逸站在树下,手里抓着一只啃掉了一半的鸭梨。
卓不凡跳下树坐到游逸身旁,游逸指指他手中的鸭梨,“吃吧,鸭梨可是好东西,生津润燥,清热化痰,这镇子上要三
文钱一个呢,贵死人了。”说完大大的咬了一口,有汁液从嘴角流出,被他抬手擦去,然后心满意足的嚼啊嚼,眼睛都
笑成了一条线。卓不凡看他吃的起兴,自己也咬了一口,果然汁多味美、满口生津。
“都买什么了?”指指他怀里的东西,卓不凡问,游逸拿出来一一给他看,都是些草药干粮及日常用品。
两人离开乌陵后便奔着临江而来,图的是临江镇上繁华,能够买到卓不凡的伤势需要的几味少见药材。
“这是什么?”
游逸将包袱打开,里面露出两件衣服。
“买这么多衣服做什么?”两人的衣服明明够穿,游逸又不是大方的人,卓不凡不理解今天为什么又买鸭梨又买衣服的
。
“不是买的,是借的,”游逸白了他一眼,“哪有那么多闲钱买衣服?”